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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星河如覆(一)
【哥哥,你什么时候成家?】
【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今天看见他们在说你。】
【不要管那些闲话,怎么了?他们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我只是想……如果你有个爱人,在一起互相支持,像小多和项诚那样……】【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幸福,不用去羡慕别人,羡慕不来的,何况我觉得这样就挺幸福。】陈真第一眼见到自己的弟弟,是在他十二岁那年,那一天他忙着哭去了,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婴儿将伴随自己一生。
“真儿呢……真儿……”
弥留之际,母亲还在叫陈真的名字。
陈真被父亲带到病房前,母亲脸色苍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低声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手指轻轻地抬起来。
“这是……你弟弟。好好……照顾他。”她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了双眼。
“妈?”陈真的声音发着抖。
“出去出去。”
医生开始抢救,护士抱着襁褓中的陈朗转去育婴室,陈真手足无措地站在病房外,所有人忙成一团,唯独忽略了他。
他隔着温房,看了眼正在照光的弟弟。
母亲办完丧礼,陈朗出院那天,父亲有事出公差,不能回家,于是陈真下午请假,打车过来,把陈朗带回家去。
婴儿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抓住了陈真的手指头,陈真费好大劲儿才把他的手掰开。
回到家以后,抽空前来帮忙的亲戚教给陈真怎么热奶瓶,怎么换尿布,陈朗先天失聪失明,也不会哭,只会发出奇怪的叫声,要随时注意这个脆弱小生命的表现。
乱七八糟地吩咐了一通,陈真大概记住后,亲戚走了,保姆也走了。家里因为父母的职业,不能请外人来时时守着帮忙。
于是陈真冲泡了婴儿奶粉,小心地拿着给陈朗喝,喝完以后抱起来,却被吐了一头。
陈真:“……”
陈真刚要去洗澡,小陈朗又在乱动,陈真简直忙得焦头烂额,筋疲力尽。
直到深夜时,父亲陈戎回来了。
陈真趴在桌前写作业,桌旁是一张婴儿摇床,陈真写一会,便摇几下。
“吃过了?”陈戎问。
“吃过了。”陈真说。
“我问你。”陈戎又道。
陈真才想起来,说:“忘了。”
“桌上有菜,我看着他,你去吃。”陈戎说。
保姆做了饭,还放在桌上,陈真随便吃了点,看到陈戎抱着弟弟,低声哼着歌,在客厅里慢慢地晃,小陈朗趴在父亲的肩膀上,闭着双眼。
“他听不见。”陈真朝父亲说。
“他耳朵听不见。”陈戎答道:“心里听得见。”
“他眼睛是不是也看不见?”
“新生儿都是这样。”陈戎说:“别胡思乱想,耳朵的事,过段时间再去检查。”
陈真看着熟睡的弟弟,沉默不语。
北京的秋天黄叶满地,窗外一片萧瑟,从此陈真人生的任务,除了学琴,练琴,补习班,学法术之外,又多了一项——照顾弟弟。还必须把头发剪成寸头,以免被陈朗扯住。
陈戎朝陈真说:“看,你弟弟在朝你说话。”
陈真在给陈朗换尿布的时候,小陈朗的手漫无目的地挥了挥,抓住了陈真的小手指。
陈真一直以为这个小东西活不了太久,新生儿听力初筛,筛出先天耳聋,后面又发现先天失明。但它仿佛带着母亲临死前强大的,坚韧的生命力,活下来了。
陈戎想尽一切办法,却终究无法解决小陈朗先天的毛病,陈真小心地路过客厅,看到父亲在家里踱步,自言自语。
“哪怕能听见,或者是看见都好。”陈戎喃喃道:“否则怎么和外界接触呢……真儿?”
陈戎听到声响,陈真马上站到一旁,手背在身后。
“手里拿的什么?”陈戎问。
陈真摇头,陈戎说:“拿出来。”
陈真退后些许,陈戎走上前去,陈真只得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母亲生前穿过的一件外套。
“拿外套做什么?”陈戎说。
“弟弟不舒服。”陈真说:“一直动,还叫,睡不着。”
陈戎没有再说,陈真拿着外套走了,用它包裹着小陈朗,陈朗渐渐地睡着了。
半夜,卧室里,十二岁的陈真抱着母亲的外套,侧躺在床上,哽咽流泪。
太阳依旧升起,冬日茫茫,北京全城大雪,一片苍白。
“喂!陈真!”同学喊道:“打桌球去吧!”
“不去。”陈真一边肩膀上挎着包,说:“回家有事。”
“走吧。”
“不去。”
“你这几天干嘛了,一放学就往家里跑。”
陈真什么也没说,上了路边等着接他放学的车,回到家里,听到两个保姆小声议论。
“这小孩太可怜了……还不如没被生下来……哎……”
陈真从保姆面前走过去,保姆马上不说话了,他把书包扔到一旁,看见弟弟张着嘴,发出嘶哑的,啊啊的叫声,像只枯巢里等着被喂食的,可怜的雏鸟。
手小,脚小,嘴巴也很小,一切都这么小,陈真用手指摸了摸弟弟的牙龈,似乎长出牙齿了。
陈朗两只手抱住了哥哥的食指,安静下来。
深夜里,陈真困得要死,陈朗又开始叫了,陈真检查过尿布没有问题,也刚喂过奶,不知道在叫什么,陈真一边赶作业,一边摇陈朗的婴儿床,陈朗却叫个不停。
那叫声听起来毫无意义,只是啊——啊——的,声音很小,一阵一阵,就像幼猫的叫声一样。陈真开始以为婴儿都是这么发声的,但逐渐发现,陈朗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哭。
陈真只得抱起陈朗,到处走动,唱歌。陈朗一被抱起来,就不叫了,乖乖地趴在陈真的肩膀上。
其实让他这么叫也没什么,嗓子又不会叫哑,毕竟不是大哭大闹,也不烦。陈真心想,但是陈朗一叫,自己就坐不住。
“没有办法。”周茂国的声音在客厅里说。
陈戎长叹一声,周茂国说:“可怜了兄弟俩。”
陈真抱着弟弟,从虚掩着的门外朝内看了一眼,陈戎走过来,关上了门,陈真看看肩上趴着的弟弟。
陈真初中毕业后,进了一个离家有点远的高中,依旧重复着他家——学校的生活。
“陈真。”一个同学说:“放学去北海滑冰吧?”
“不去。”陈真答道:“有事要回家。”
“你爸管得这么严啊。”同学又道。
陈真摆摆手,说:“改天吧。”
“改天改天。”别人哭笑不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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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改多少次了。”
陈真只是笑笑,不说话,围上围巾,上了等在校门口接送的车。
陈真回到家,换鞋,看到陈朗扶着沙发扶手,正在一步一步的挪动。
“哟。”陈真说:“找什么呢?”
陈朗挪到沙发另一边去,伸手去够电话听筒。
“心情好吗?”陈真问,过去把听筒交给他,小陈朗一感觉到陈真回来,就马上不要听筒了,抓着陈真的手,死活不放,陈真连衣服还没换,无可奈何,只得把他抱起来。
陈真有时候很郁闷,父亲工作忙不在家,只得自己去照看,几次想交给保姆不管了,却常常看到保姆在忙活,陈朗太小,两岁多刚学会走路,还费了好大的劲,陈真一不看着,陈朗不是打坏东西就是摔跤。
做作业的时候,陈真还得背着陈朗,背一会换成抱着,再不行就在床上支个小桌子,让陈朗在自己旁边爬来爬去。只要陈真在身边,陈朗就会渐渐地安静下来,有时候甚至还可以稍微离开陈真身边一点,找点事情,自娱自乐一番。
春天来了,陈朗四岁那年,北京的春天气候很好。
陈真破例带了学校辩论队的队友回家,准备辩论赛的稿子,两男两女,陈真是队长,负责自由人与结辩。
“哈喽。”
“你好——”
“你好呀。”
“这是我弟弟。”陈真说:“陈朗。”
陈朗正在客厅里乱抓东西,队友们进来了,陈朗感觉到地上的震动,拍了拍桌子。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陈真有点忐忑地朝几个队友说。
“哦——”
陈真不想告诉同学们自己家里的事,父亲是驱魔师,这职业本来就不能在世俗社会面前曝光。陈朗又先天三失,一旦班上的同学知道了,马上就会传来传去开始议论。无论是同情还是理解,陈真都不想自己成为同龄人口中的谈资。
“先来准备稿子吧。”陈真说:“晚上在我家吃饭。”
“你弟弟长得真可爱。”队友说。
陈真说:“不要抱他,他不大喜欢被陌生人抱,会紧张,偶尔会攻击人。”
队友们点头,围观了陈朗一会,有人问:“陈真,你不告诉你弟弟你回来了吗?”
“先……不管他吧。”陈真事情多得很,没空陪陈朗,说:“待会再说,我一碰到他,他就让我抱,太粘人了,来,现在开始。”
大家嗯了声,陈朗在他们回来前正在抓东西,现在站着不动了,似乎在感觉哥哥的存在,大家尽量避免惊动他,轻手轻脚地从客厅里过去。
“美是客观存在,还是主观感受……”陈真翻了下稿子,开始准备辩题。
队友们时不时探头张望,见外面陈朗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沙发上。
陈真无意一瞥,瞥见四岁的陈朗静静地坐着。
“继续。”陈真说:“不用那么小声,他听不见。”
模拟进行到一半,外面传来声响,大家都吓了一跳。
陈真家里的沙发桌子都用防撞材料包裹起来了,地上也是地毯,倒不是太紧张。
“你弟弟摔倒了。”队友说。
陈朗把茶几上的木头杯子打翻下来了,自己也摔倒在地上。
陈真示意先不要去扶,观察了一会,朝队友们说:“他一般自己会站起来。”
小陈朗张嘴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陈真有点疑惑,过了好一会,陈朗果然自己站起来了,于是陈真和辩友们便不管陈朗了。
“人如何认识这个世界,世界就是人眼中的样子……”队友说到一半,注意到陈朗正在抓一个玩具,笑道:“你弟弟喜欢什么?”
陈朗抱着个木雕玩。
陈真抬头看了一眼,说:“他喜欢有花纹的东西,由此可见,美是一种主观感受。”
众人笑,片刻后,小陈朗朝着陈真所在的地方慢慢地爬过来,大家自动自觉地抬起脚,让他从桌子下爬过去,陈朗爬了几个来回,最后坐在桌子下,不动了。
陈真试着放下脚,小陈朗马上抱住了陈真的脚。
陈真只好把他抱起来,小陈朗开始捣乱,一会动一下,还会把手塞进陈真嘴里去,弄得陈真没法说话,最后陈真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大家开始吃饭,陈真给陈朗喂饭吃,陈朗又把碗打翻了。陈真忙朝队友们道歉,擦桌子,说:“他偶尔会有点不舒服,季节变化的原因。”
当天送走队友,陈真背着陈朗,朝朋友们告罪道别,大家纷纷表示没关系,还觉得陈朗挺萌的。晚上,陈真看见陈朗自己坐在床上,孤零零的,心里觉得有点难受。
“听到了吗,他们夸你是小帅哥。”陈真道:“说你长得比哥哥还帅呢。”
小陈朗只是坐着,没有任何回应。
陈真有时候心想,陈朗算是人吗?他的基因是人,却没有任何人类世界的认识,在他的精神中,世界一片漆黑,没有过往也没有将来,没有色彩也没有声音,他有时候很好奇,三失人群脑海中想的都是什么?
他们的思想世界里,那个永无止境的黑暗,会随着他们的触觉感知外界,而具备着精神的波澜吗?
陈真知道陈朗能区分自己与陌生人,也许是靠气味,却已经不大认识父亲了。
陈戎殉职那天,北京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陈真一身黑西装,抱着同样穿一身黑衣服的陈朗。
来吊唁的人很多,陈真挨个朝他们打招呼,表示感谢,送父亲进焚化炉时,陈真把五岁的弟弟放下来,陈朗难得的很听话。
“跪下来。”陈真小声说,摸了摸陈朗的膝盖,示意他跪在地上。
两人面朝送进焚化炉的棺木跪着,陈朗又朝陈真身上爬,要抱。
陈真眼睛通红,几次让陈朗跪好,陈朗只是十分不安,陈真使劲把他朝地上一杵,带着哭腔,大声道:“跪好!爸爸死了!”
陈朗感觉到了,吓了一跳,不停地喘气,全身发抖,脸上现出彷徨的表情。
“磕头。”陈真忍着哭声,说:“小朗,给爸爸磕头。”
陈朗跪在地上,不知所措,陈真按了按他的头,让他伏身,陈朗不敢动,陈真在一旁磕头。
当天夜里,陈真抱着陈朗,凑在他的头发前,哽咽不止。
“你想爸爸吗?”陈真难过地说:“你不认识他,对吗?”
陈朗伸出手,漫无目的地抓了抓,陈真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抱着陈朗埋头痛哭。
“你想妈妈吗?”陈真道:“小朗?”
陈朗把陈真的鼻涕眼泪抹开,抹了陈真一脸,陈真哭着哭着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又难过地哭了很久,足足一夜,天亮时,才在沙发上睡着了。
又一天,房间里,陈真盘膝坐在地上,燃起心灯,黑暗一瞬间为之飘散。
符文绕着陈真身周旋转,光芒之中,出现了一只魂兽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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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朗?”陈真说:“你看得见我吗?”
七岁的陈朗坐在陈真的对面,不安地动了动,心灯的光芒照耀了两兄弟的灵魂。
陈朗的七魄形态浮现,成为七个灵魂符文,具象化为脉轮,在身前旋转。
陈真的中枢魄化为一只闪光的貂,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去触碰陈朗的中枢魄。
就在魂兽触及陈朗脉轮的一瞬间,嗡然巨响,两兄弟的灵魂里,出现了一道大闪光。
陈真终于看到了弟弟的精神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具象化为各种古怪的符号,犹如奇形怪状的简笔画线条,就像海洋一般,而在海洋的最中心处,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的雕塑。
雕塑犹如一座伟岸的图腾,高高屹立着。所有杂乱的印象都围绕着它起伏,旋转,作不规则的运动。
它像是人的形象,有人的特征,又并非形象化的人。
就像现代艺术里表现出的,用支离破碎的构图拼合成的,概念化的“人”。
他由线,点与面组成,歪歪扭扭地矗立于陈朗的内心最深处。
他理所当然地存在于此,指引着思想的世界,支撑着这混沌的星河。
他发着光,照亮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印象海洋。
——未完待续——
第122章 星河如覆(二)
【哥哥。】
陈真握着陈朗的手,在他的手掌里打了个勾。
陈朗逐渐地学会了“语言”,最开始时非常费力,陈真要进入他的灵魂里一整天,才能教给他一个盲文单字,过度使用心灯,令他的身体非常虚弱。
【小朗。】
到得后来,陈朗的学习速度逐渐快了起来,从【你】【我】【哥哥】到【我要喝水】以及三百个基础词意的表达,花了两年又三个月。
接着直到掌握盲文单字的所有词汇,陈朗只花了半年,学会盲文之后,陈朗开始在家里读书,而陈真也要去读完他中断的大学了。
陈朗已经能和陈真交流,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虽然他看着陈朗,还是会常常地想,如果有一天,陈朗能听见或是看见,该有多好。
陈真睡觉的时候,好几次梦见陈朗复明了,变得和普通的孩子一样,然而醒来以后,看见的还是陈朗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摸他的盲文。
【今天心情好吗?】陈真笑着在陈朗的手里写字。
陈朗点了几下,用盲文回答:【好。】
【表达尽量用汉字。】陈真说:【少用盲文,用汉字有助于你和别人交流。】【好的。】陈朗回答。
【我去给你热汤,我们吃饭。】陈真表达道。
陈朗点了点头。
【不要动它。】陈真发现陈朗进来了,在厨房的桌上摸来摸去,马上把刀拿走,递给他一棵菜,陈朗摸了一会,陈真让他摘菜,两兄弟做好饭。陈朗对陈真的依赖渐渐没那么厉害了,陈真也得以认真读书,偶尔听到陈朗在客厅里找东西的声音,便探头看看,笑笑。
那两年里,幻化出中枢魄,损害了陈真的灵魂,他不得不尽量减少使用心灯,但有时候他仍然会用心灯去看一下陈朗的内心。
陈朗的心里,那尊神祗一般的雕像还在那里,从未有过改变,精神世界也渐渐出现了不一样的内容,原先杂乱无章的,浩瀚的线条印象已经逐渐转化为盲文,夹杂着大量的汉字。
没有色彩,只有一些几何图形,与朦胧印象一般的图案。
如果弟弟能看见就好了,陈真有时候想想,觉得人总是贪心的,有了这个就贪得无厌地想要那个,总是不知足。
陈真每一个月会用魂兽进入陈朗的精神里看一看,但就在某一次,被陈朗拒绝了。
【怎么了?】陈真诧异地问。
陈朗起身走了。
陈真笑了起来,跟在陈朗身后:【不好意思了?】
陈朗嘴角微微勾着,点了点头,陈真凑过去观察陈朗的表情,笑着摸摸他的头。
北京的夏天,梧桐树上光影变幻,陈真还记得那一天,他把双鱼玉佩收起来,客厅里,迟小多的声音就像在他的脑海中劈开了一道响雷。
“哎……陈真?你过来看看?”
“他是看见了吗?”
陈朗动了动陈真,陈真回过神,两人坐在电影院外。
陈朗打手语:【我可以吃那个吗?】
陈真:【哪个?嗯。】
三月十四,路上到处都是情侣,陈朗看着他们,女孩依偎在男朋友身边,吃着冰淇淋。陈真买了一份回来,和陈朗分着吃,朝陈朗说:【你只能吃一点,否则会肚子疼。】【上次我和小多在澳门吃了它,没有肚子疼。】陈朗回答道。
【那是酸奶做的。】陈真说:【这是皮鞋做的,不能吃太多。】陈真指指自己的皮鞋,朝陈朗摆摆手,示意很危险,有毒。
陈朗:“?”
陈朗吃了一点,陈真把大部分的皮鞋吃完了,陈朗又问:【白色情人节是什么?】【一个骗钱的节日,和轩何志一样。】陈真答道。
【这个电影票是轩何志给我的呢。】
【什么?!】陈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陈朗吃着酸奶冰淇淋,解释道:【他有两张连在一起的电影票,问卖给我一张要不要,我说不要,我哥不让我一个人出来看电影,他说他可以坐另外一个位置陪我看,让我请他吃饭。】【我说那更不去了。他想了一下,说干脆两张都卖给我吧。让我看完以后回去给他说一下内容是什么。】【他收你钱了?】陈真问。
【我还是说不要,最后他才送我的。让我一定要记得告诉你一声,电影票是他送的。】陈朗说。
陈真哭笑不得道:【那小子又想做什么?】
电影开场,进场后陈真因为实在太困,歪在弟弟的肩膀上睡着了。
片刻后,陈朗拍拍他,示意电话来了,陈真一看是项诚,忙躬身穿过座位前排,去接电话,电话那边却是迟小多。
“归档任务大概调查出来了。”迟小多说:“内情比较复杂,我传真一份报告给你看看吗?”
“我正在和小朗看电影。”陈真说:“你大概说一下是什么类型的。”
“嗯……没法判断。”迟小多说:“不过很奇怪就是了,咱们最好找个地方碰个头。”
项诚接了电话,朝陈真说:“这样吧,小多也想找小朗玩,我们下周三飞北京,在灵境胡同汇合。”
“行。”陈真答道:“我去接你们吧。”
“我觉得,这两件案子之间一定有联系。”迟小多说。
项诚想了一会,两人最先涉及到的,是一起很普通的医药事故,而医药事故又要从迟小多的牙说起,起因是迟小多过年突发奇想,嘴馋想吃点广东的炸糖角和煎年糕。于是项诚用英国枫糖和特级的蜂蜜,做了一盆。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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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吃了半盆,郎犬吃了半盆。
而因为吃太多油炸的,迟小多长到一半的智齿发炎了,痛得发飙。
项诚虽然是万能的巴蛇大王,却没法给迟小多拔牙,光吃止痛片又不顶用,只好马上给预约牙医,准备消炎以后再去拔牙,郎犬则吃得肚子疼,又要去看医生。
牙医上门来给迟小多看智齿时,跟着的女助手赫然是迟小多曾经在火车上见过一面的女孩。
女孩名叫谈沫雅,现在一见项诚和迟小多,想起几年前的一面之缘,当即下巴掉地。谈沫雅念广州中医药大学,因为不想远嫁,于是和上次火车上见面的那个男生分手了。
迟小多哼哼唧唧地叙了几句旧,约好等消炎以后再去牙医那里拔牙,留了个电话,不料过了两天,谈沫雅却打电话上门来找项诚了。
缘因她还记得火车上,项诚交给她前男友宋彬的那张符。两人分手后,宋彬还不愿意放弃,常给她打电话,宋彬是在广州念的在职研究生,值班时接了一起半夜送来的病例,病人死在了医院里。
死了人,当然要医闹,宋彬被闹得焦头烂额,偏偏又查不出到底是什么致死的,于是与前女友通电话时,提到了这件事。
同样的,服用这种心脏中成药致死的病例,在北京一共有三起。谈沫雅朝迟小多提到了这件事,项诚便觉得有点意外。
按照正常程序,这种人命案最后往往不会报到驱委,内里也不一定会有蹊跷,因为吃这个药的人,本身心脏就有问题,不一定是药物引起的,即使是药物引起,也无法分清是否存在着“某种特别的心脏条件配合六合铸心丸会导致丧命”的情况。
迟小多本来想把案件整理一下,内部报到北京去,让别的驱魔师去查,毕竟北京的驱魔师距离事故地点也近。然而谈沫雅说了一句话,令迟小多觉得有必要认真分析一下。
“宋彬说,不知道这个药哪里出了问题,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药的问题。”谈沫雅说:“但是他说,那个出事的病人,在弥留之际说了一句话。‘不要砍我的头,求求你不要砍我的头’。”
迟小多:“……”
临死的人存在一定的精神恍惚,认真想想,迟小多还是觉得心里发毛。
“你觉得这是咱们这边负责的案子吗?”迟小多说:“简直是太奇怪了。”
“如果服用铸心丸猝死的病人不止一个,临死前都这么说,那么就是咱们的案子。”项诚说:“让他问问看还有没有同样的情况发生。”
迟小多先打了个电话给北京,通过灵境胡同的关系网,调查全国是否出现同样的情况,只要是“死因不明”的案件,都会汇总给传说有关部门。
结果,迟小多查到了又一起,死者生前的六小时,服用了同一种药物。
“两起了。”项诚说:“发个内部任务,让当地驱魔师去查一下。”
迟小多把任务发给信息部,信息部通过评估后,作为c级任务发出。
迟小多等得无聊死了,完全没有人接这个任务。
“不如我自己去算了。”迟小多说。
“你下周还得拔牙。”项诚说:“不行。”
迟小多:“……”
迟小多正想借这个机会来逃避拔牙,却被项诚看穿了,以迟小多的本性,拔一次牙,说不定整个翻车鱼星就要被黑洞吸走了,痛的时候恨不得拔了它,现在又想方设法地躲过这一劫。
“全身麻醉可以吗?”迟小多说。
“不可以。”项诚说:“我会在旁边陪你。”
迟小多说:“那我拔牙的时候灵魂出一下窍。”
“灵魂出窍,身体痛了,灵魂也会痛。”项诚说。
迟小多只得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拔牙的降临。
迟小多正在哭爹叫娘地拔牙的时候,任务终于来了。
一个二级驱魔师去调查的,他的家乡恰好就在另一起医疗事故的县城,而且舅舅是医生,在那个医院里同样也出现了事故。
那名死者临死前,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表情惶恐不堪。
“掐着脖子?”迟小多问。
“根据我舅的复述。”那边的人说:“死者表情非常恐怖,当晚值班护士说他是把自己给掐死的,但警察来查过,实际上他并不是窒息而死。”
“猪到了,谢谢。”迟小多捂着腮帮子,含糊地说。
两起事故,都和脖子有关,迟小多感觉自己的智齿也中了一箭,心想有什么别有病,哪怕有再多的钱,生病了也是痛不欲生的。
“很多案子都只是一根线头。”项诚比对两名死者的生前资料,找线索,心不在焉地说:“最后却会越扯越复杂。”
迟小多完全没法说话,只能朝项诚手上的资料指指点点,有两起相同的案件,并且有足够的疑点,便可以入档成为驱委的任务了。迟小多拿着药盒看,现在则是要分析药物成分。
一种药里的成分有很多,哪一种致死,是很难确定的,根据病人临死前的表现,项诚猜测是其中的一种主要成分有问题。许多灵药的效果用药学的检测,是测不出来的,就像离魂花粉,拿去分析,得出的结论也只是普通的花粉。
“你猜是什么?”项诚说。
迟小多在纸上画了一个小人参。
项诚点了点头,说:“我猜也是它,它是唯一可能出现的灵药品种。”
灵药大多千奇百怪,首乌、人参、灵芝、雪莲等都具有吸收地脉灵气,修炼成精的能力。一般药龄越长的植物,其灵能就越强,降妖师除了制造法宝外,还有灵药方面的学习,需要在关键时刻随时包扎并救助队友。迟小多考执照那年还没这么严,这几年降妖师已经要兼顾灵药学了,于是迟小多只好硬着头皮读书去准备三年一次的复审。
换了以前,驱魔师打不过妖怪要挂了,降妖师就给搭档直接灌红牛,倒是很省心。
迟小多第二次发布了任务,等级被修改为b,让驱委那边去分析药的成分与来历。
这次回复倒是很快,只用了三天,同时又有一份报告发过来了,同样的死因,服用了同样的药物。一致认同迟小多的意见——起作用的灵药成分是人参。
同时驱委那边给了另一个建议。
经手人:轩何志。
【人参是一种容易成精的灵药,建议和另一级任务合并调查。】(附采参事件调查报告)
迟小多:“……”
“这是去年的任务了。”迟小多说:“轩何志居然还能找到,看来他除了死要钱,本事还是有一点的嘛。”
项诚看了一眼,说:“申请合并吧,情况看来很复杂。”
迟小多说:“确认任务合并还需要最后一步,因为这种人参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除妖任务:
对象:未明
名字:未明
危害级别:s
性别:不明
出没地点:大兴安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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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报告:大兴安岭内,采参人自9月至12月,发生十二起失踪案,根据遗弃纸张内容,提及有妖怪出没,但因未有生还者,无法判断,是以沉档处理。
一月,市面中治疗心脏疾病特效药“六合铸心丸”,因在服用时发生六起事故,令服用者身亡,经医药局检测,未发现药效中有任何致命成分。
“还不到特别行动组出手的级别。”项诚说:“理论上要到ss。”
“嗯……”迟小多说:“其实小朗前一段时间也在拜托我一件事,我的牙好了,我觉得咱们可以去看看情况。”
项诚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给陈真打个电话吧,下周去北京。”
迟小多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和陈朗约见面的事,两人各种哈哈哈哈,计划到了北京以后怎么玩,各种倒计时,上次陈朗过来,匆匆吃了个饭,因为陈真有事忙就回去了。
这一次陈真准备放年假,可以筹备着,大家一起去玩一玩,迟小多本来想叫上封离和可达,给他们创造点机会,奈何圣地重建走不开。到得出发时,迟小多和郎犬拜拜,郎犬非常可怜地送走了迟小多。
“你真的不去吗?”迟小多问。
郎犬摇摇头,迟小多总觉得郎犬有点奇怪,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出去呢?
“你喜欢上谁了吗?”迟小多又问。
郎犬又摇头,答道:“没有,爸爸,你去看妈妈吧。”
项诚本来已经要上车了,又听到这个称呼,忍无可忍,走回来。迟小多忙道:“快上车吧!你和宠物计较什么!”
郎犬马上跑了。
“我怀疑郎犬谈恋爱了。”
飞机上,迟小多说。
“因为季节的原因?”项诚答道。
“可能有一点。”迟小多说:“上次我遛它的时候,经过一家宠物店,他盯着里头看了好久。”
“看上哪只了?”项诚问:“让黄杉把店里所有的狗都买下来。”
“我问他需不需要,他又死活不愿意,很惆怅的样子。”迟小多说:“好像是一只银狐。”
迟小多发了短信给可达,告诉他自己去北京了,可达现在还在重庆,作为驱委的外勤,监督圣地的重建。
抵达北京时,陈朗已经等在机场了,看到迟小多来了,朝他飞扑过来,跳到迟小多背上,迟小多背着陈朗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两人哈哈哈哈开始打手势,牵着手去买饮料喝。
“今天北京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的。”陈真开着车,说:“pm2.5还不到300,托你们的福,圣地怎么样?”
“差不多了。”项诚说:“就等揭碑剪彩,到时把朝圣令发出去,你们也能轻松点。”
陈朗和迟小多神神秘秘,抛弃手语对白,改而在对方手里写字交流,陈真从倒后镜里看了两人一眼,问:“聊什么呢。”
“没什么。”迟小多一本正经道。
陈朗马上不写字了,迟小多朝他点点头。
灵境胡同里依旧很热闹,临近下班时间,陈真直接把车停在了广场外,项诚和迟小多进驱委。
“好久没来的感觉。”迟小多左右看看。
“大半年了。”陈真答道:“老佛爷退休,周老师最近不怎么来。”
“曹斌呢?”迟小多问。
“曹斌今天刚好出去办事。”陈真说:“等我办完事开个会,项诚,有点事麻烦你帮我个忙。”
迟小多和陈朗去信息部,项诚则和陈真去组织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