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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迪也不急,发完消息就将手机放了下来,慢悠悠地吃完早餐之后,慢悠悠地前往了贫民街。
涩泽龙彦已经先他一步到了那里。
在看到温迪出现的时候,涩泽龙彦的眼睛一亮。
“您换上了我昨天送给您的衣服,感觉还合身吗?”
“我是凭经验目测您的尺码的,不知道有没有出现偏差。”
温迪今天终于把从提瓦特穿过来的那身衣服换了下来,穿上了一套新衣服。
或许是因为制作时间比较仓促,涩泽龙彦送来的这身衣服款式并不算复杂,但仍然给人一种精致华丽的感觉。
一件挺括的白色衬衫打底,外面套着剪裁利落的黑色丝绒马甲,两侧袖口收束得恰到好处,完美贴合着纤细的手腕线条,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皮肤。虽然都是最基础的款式,但上乘的面料与精湛的做工依然赋予了它们不言而喻的高级质感。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中间那条镶嵌着硕大绿色宝石的波洛领带。就算认不出宝石的种类,一眼看上去也能意识到它的价值不菲。那切割完美的形状、浓郁深邃的色泽,以及流转其上的内敛而华贵的幽光,让它宛如一枚被凝固在胸前的风暴之眼,神秘而夺目。
下身搭配的则是清爽的白色短裤,同色的棉袜勾勒出腿部流畅的线条,袜口之上扣着一对设计感十足的黑色皮质腿环。它们并非简单的装饰带,材质带着独特的韧性与冷感的光泽,恰到好处地环束住小腿,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微微凹陷的痕迹,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却又无法忽视的勒肉感,于纯粹的黑白之间注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张力。
无论是袖口边缘、短裤两侧的装饰线,还是那对颇具存在感的腿环之上,都精心点缀着细小的绿色宝石。它们如同被风无意间吹散、又恰好落于此处的星辰碎屑,与波洛领带中央那颗主石遥相呼应,在简洁克制的黑白主调上洒落下了生机勃勃的翠色光点。
“非常合身,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舒服,涩泽君的眼光果然十分独到,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哦~”
温迪的语气真诚而轻快,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
然而,涩泽龙彦的视线并未在温迪的笑容上过多停留。他那双如同凝固熔金般的血色眼眸,正以一种近乎苛刻的鉴赏家姿态,细细描摹着温迪身上的每一寸布料、每一道缝合线,以及它们包裹下的身形轮廓。
他微微歪着头,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完成、正等待主人验收的艺术品一样,开口声音低沉而专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您喜欢就好,我还有不少尚在脑海中的灵感,之后也会为您一一做出来的。”
仿佛没有察觉到涩泽龙彦目光中微妙的审视与狂热一样,温迪笑着应了下来。
“好啊,那就太感谢你了。”
他顿了顿,很快又转移了话题,开口问道。
“芥川他们原本的住处,是被拆掉了吗?”
温迪此时所在的位置就是昨天遇到芥川龙之介的地方,但原本矗立在此的废弃棚屋已经不见踪影,连同它周围的一片区域都被夷为了平地。
涩泽龙彦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说道。
“没错,芥川君他们不知为何执意要继续住在这里,但原本的那些建筑风格跟我的审美品味实在是过于不搭,因此,我决定全部推翻重建。”
“因为先把时间花在了为您做衣服设计图上,所以住宅设计图现在还没做完,但一些基础施工已经可以开始了。”
“我本来是安排芥川君他们这段时间暂时住在酒店里面,但听说了我今天准备过来见你之后,一个两个都吵着要我带上他们。”
温迪环顾了一下四周。
“所以,你答应了?”
涩泽龙彦理所当然地说道。
“没有。”
“带他们过来又没用,还有可能成为累赘,如果要去孤儿院里面找人的话,带上一个能认得出失踪同伴的人就够了。”
“而芥川君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拥有异能力的,虽然实力照样很弱,但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周身衣服已经摆出了攻击架势的芥川龙之介对此显然有不同的意见。
此时的他相比昨天和温迪初遇时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从头到脚似乎都被好好地清洗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从那隐隐带着精致华丽的风格来看,估计也是涩泽龙彦按照自己的审美给他安排上的。
虽然整个人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依然十分瘦小,但精神状态看上去已经好了不少,在洗去了风尘与污垢之后,显露出了原本清秀而过分苍白的底色。
芥川龙之介冷哼了一声。
“谁是累赘还不一定呢,要来跟我比试一下吗?”
温迪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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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找人要紧,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芥川龙之介顿了顿,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不需要你们跟着。”
涩泽龙彦紧随其后露出了微笑,难得赞同道。
“没错,直接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就好了。”
“如果温迪想去的话,我可以改天再陪您一起去。”
闻言,芥川龙之介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几分,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却又像是碰到了什么障碍一样难以继续说下去。
“你…!”
他之所以提出自己要一个人去,一方面是因为跟涩泽龙彦的较劲,芥川龙之介要证明对方才是那个累赘,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能将同伴找回来。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种沉甸甸压在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从昨天到现在,特别是在听完平安回来的妹妹跟他讲述那惊心动魄又奇迹般的脱险经历后,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好运——不、应该说是超越了他贫瘠想象所能触及的一切美好——仿佛都在这短短一天中,如同山洪般轰然倾泻而下,将他淹没。
无伤解决了数场本应惨烈的战斗,轻易问出了失踪同伴的下落,视为生命的妹妹和其他重要的同伴都从特级咒灵手下毫发无伤地平安归来……
生平第一次住进了干净明亮、没有霉味和虫鼠的酒店房间;第一次坐在温暖的灯光下,面对满桌丰盛得近乎奢侈的菜肴,可以不用抢夺、不用计算分量地享用食物;第一次浸泡在清澈的热水中,洗去经年累月的污垢与疲惫;第一次换上触感柔软、带着阳光气息的干净衣物;第一次躺在蓬松如云朵、足以包裹全身的床铺上……
还有那令他灵魂最深处都为之震颤的——第一次听到了如此纯粹美好、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浊与痛苦的动人音乐。
虽然温迪总是带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巧妙地将这一切都包装成了“应得的谢礼”或“合理的赔偿”,仿佛芥川龙之介只是完成了一件等价交换的任务,获得了理所应当的报酬。
但是亲身体验着这一切的芥川龙之介,在最初感受到的喜悦过去后,胸腔里却不免翻涌起了一种近乎恐慌的冰冷洪流。
这太……太多了。好得太过分了。好得……不真实。
他生于黑暗,长于泥泞,早已习惯了在绝望中挣扎,在失去中求生。每一份微小的获得,都伴随着沉重的代价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的人生信条是等价交换,是弱肉强食,是用鲜血和獠牙去撕咬、去掠夺,才能维系生存的方寸之地。
可眼前这一切……这些明亮、温暖、洁净,甚至带着“美”与“艺术”气息的事物,它们就这样轻易地、毫无代价地涌向他,涌向他珍视的妹妹和同伴。
这与他所认知的世界规则截然相反,彻底颠覆了他赖以生存的逻辑,巨大的不安因此攫住了芥川龙之介。
这突如其来的“好运”像一片过于绚丽的幻境,美好得令人心慌。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仿佛在这虚幻的华美之下,隐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的巨大陷阱或代价。
他习惯了在刀尖上舔血,却不知该如何承受这从天而降的、过于沉重的“恩赐”。他害怕这脆弱的幸福泡沫会在下一刻破裂,害怕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拥有这些,害怕……这所有的一切,最终会以更惨烈的方式,让他和他所珍视的人付出百倍的代价。
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比任何敌人的獠牙都更让他心神不宁。
他迫切地需要去做点什么,去证明自己依然能掌控局面,去用他熟悉的方式——力量、战斗、独自承担风险——来确认这“好运”并非虚妄,或者,至少用它去支付他心中那份不断累积的“债务”。
而独自去带回同伴,就成为了此刻他为数不多能够抓住的、用以对抗内心巨大惶恐的一根稻草。
第35章
虽然是芥川龙之介自己提出了要一个人去,但在听到涩泽龙彦的赞同之后,他的脸色又明显变得有些不好起来。
尽管如此,似乎是碍于什么难以说出口的原因,芥川龙之介咬着牙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反悔的话语。
涩泽龙彦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双手抱胸淡定地承受着芥川龙之介瞪过来的视线。
温迪见状眨了眨眼睛,开口打破了微妙的僵局。
“芥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想去孤儿院并非只是为了帮你哦。”
“我本来就打算去那家孤儿院看看,涩泽君也是,就算没有遇到你,我们还是要去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顺路一起去呢?人多也更热闹一点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一个人去孤儿院,听起来就怪冷清的,万一遇到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多不好。”
芥川龙之介几乎是有些生硬地反驳道。
“在下不需要照应。”
温迪笑了笑,语气自然地说道。
“你不需要,但是我需要呀。”
“虽然涩泽君也很可靠,但果然还是人多一些,我才会更放心一点。”
“就当是照顾一下我的不安,可以吗?”
芥川龙之介抿了抿唇,表情看上去松动了一些。他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温迪柔弱无助中带着期待的样子,最终还是从齿缝间挤出了三个字。
“……随你们。”
这便算是默认了同行的提议。
涩泽龙彦似乎是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温迪的手机弹出了消息提示音,他点开屏幕看了看,是织田作之助终于回了消息。
织田作之助:没问题。
织田作之助:不过,我现在手上还有工作,不确定今天什么时候有空过去。
看到消息的温迪想了想,很快就输入了回复。
温迪:没关系,那我们先过去看看,你什么时候忙完了有空就直接过来吧?
温迪:[地图定位]
温迪:[玫瑰][玫瑰][玫瑰]
织田作之助:好。
织田作之助:[微笑][微笑][微笑]
温迪之所以特意询问织田作之助要不要来,除了因为对方到处捡孩子的经历确实比较契合以外,还有一大原因其实是出于保险。
毕竟,从先前购物时遭遇袭击的经历来看,织田作之助的身手可以说是非常出色,万一遇到什么需要动武的情况,有他在的话,温迪基本不需要出手,可以安心地当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普通人,躲在后面尽情地摸鱼。
尽管涩泽龙彦和芥川龙之介也拥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本身其实并不具备直接的攻击性,还有可能误伤友军,而抛开异能力的话,他也只能算是身手不错的普通人,芥川龙之介虽然拥有攻击性的异能力,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出身于贫民街的孩子,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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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质和战斗经验都远远谈不上优秀。
而温迪在先前复盘的时候又发现,除了五条悟摊牌那次弹幕的消失不合常理以外,之前太宰治对他下药盘问的时候,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隐私时间。
温迪最开始还以为那时候弹幕的消失或许是因为回到了家中,又是深夜时分,所以被判定为了隐私时间。
但昨天晚上温迪为太宰治弹琴哄睡的时候,同样是在家中,同样是深夜时分,弹幕却并没有消失,而是和太宰治一起沉醉于安眠曲中。
对比之下可以明显发现,那次下药盘问的时候,弹幕的消失同样也不合常理。
而这两次弹幕消失的时机还能找出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太宰治和五条悟都在当时揭穿了温迪并非是毫无力量的普通人。
实际上,要不是因为系统这次绑定的对象非常特殊,失去了系统帮助的任务者本来就应该是毫无力量的普通人,弹幕也始终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而无论是出于自身的性格习惯,还是基于对现状的猜测与分析,温迪都直觉自己最好要让弹幕将现在的这种认知保持下去。
因此,温迪接下来不仅要把自己的出手包装得更隐蔽一些,如果还可以直接不出手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而找一个靠谱的队友,就是摸鱼的一大秘诀。
就像在提瓦特的时候,这一代的蒙德人当中不乏佼佼者,遇事不决还可以去找旅行者帮忙。虽然温迪的真实身份在蒙德的高层之间基本已经算是半公开了,但需要他出手的时机依然很少,大部分时间他都可以做一个悠闲自在的吟游诗人。
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尽管只有短短几天功夫,但温迪的手机上已经多了不少联系方式,其中也不乏值得期待的潜力股。
就像温迪曾经对太宰治说过的那样,他相信这个世界的人们,可以自己拯救自己。
至于温迪,只需要当好一个普通的吟游诗人,在旁边为大家一边加油,一边演奏而已。
正如他最初的来历一样——只是一缕细小的希望与转机之风。
不过,眼下还是找人比较要紧,涩泽龙彦和芥川龙之介也不是毫无战斗力。
因此,温迪虽然邀请了织田作之助,但也没有非要等他一起来才能出发。
在收到织田作之助的回复后,温迪就将手机收了起来,朝另外两个人点点头,笑着说道。
“我这边还有一位朋友也对孤儿院感兴趣,不过他暂时还有事情抽不开身,等晚点有空了他会自己直接过来的。”
“那么现在,我们就一起出发吧?”-
中岛敦觉得,自己倒霉透顶的绝望人生,最近似乎终于迎来了一丝转机。
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生活在这座名为孤儿院、实为牢笼的建筑里。
虽然侥幸活到了现在,但他在孤儿院的生活绝对称不上是平安顺遂,其悲惨程度跟流浪在贫民街的孤儿相比也不遑多让。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跟孤儿院院长脱不了干系。
这家孤儿院有着非常严格的规章制度,以及一套建立在规章制度之上的打分体系。
违背规则会受到惩罚,分数不够也会受到惩罚。这些惩罚包括了没饭吃、关禁闭、额外劳动,乃至鞭打酷刑等等。
如果仅仅是这样尚且还存在一线希望,虽然在这般严苛压抑的环境下生活会令人感到极端窒息,但只要小心谨慎一些,顺从听话一些,或许也能度过一段平安无事的时光。
然而,最令人绝望的地方还在于,无论是密密麻麻的规章制度,还是弯弯绕绕的打分体系,本质上都只是孤儿院院长意愿的延伸而已。
在这里,孤儿院院长就是唯一至高无上的君主。
一切规则都是由他制定的,一切分数都是由他说了算。他就是唯一的法典,唯一的审判官,唯一的行刑者。
真相并不重要,道理也并不重要。需要讨好的对象实际上并非是客观不变的规则,而是喜怒无常的君主。
更为不幸的是,这位君主还不知为何处处看中岛敦不顺眼。
劈头盖脸的谩骂与责罚对于中岛敦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他经常因为一些小事甚至无缘无故被院长严厉惩罚,关禁闭、饿肚子、藤条抽打都是习以为常的了。
而有了这位孤儿院的君主带头,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也都把中岛敦当成了欺凌的对象。
他习惯了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拖拽出来,习惯了背上不属于他的黑锅,习惯了成为所有孩子宣泄恶意的沙包——剪他乱糟糟的头发,毁坏他本就少得可怜的物品,朝他投掷冰冷的石子。
中岛敦从不反抗,只是像受伤的幼兽般蜷缩在阴影最浓的角落,任由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沉入更深的灰暗。
直到最近,才终于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那是一个年龄和中岛敦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似乎是因为遭遇绑架才流落到这里的。
尽管年龄尚小、衣服破旧,初来时灰头土脸,但仍然可以看出她姣好的容貌,像一颗蒙尘的珍珠,长大后想必会是一位非常可爱的美少女。
更令人惊讶的还是她的心性,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虽然才来到这家孤儿院不久,但她很快就融入了这里的环境,几乎能跟所有人都相处融洽。
她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祈本里香。
中岛敦能够感受到祈本里香对他那份不明缘由的特殊关照。
不知道她对其他人施了什么魔法,托她的福,那些落在中岛敦身上的恶意似乎收敛了许多。虽然欺凌并未就此绝迹,但更多时候变成了冰冷的无视,这已经是中岛敦不敢奢望的“和平”。
私下里没人的时候,祈本里香还会偷偷找他聊天,笨拙又认真地帮他包扎身上的伤口,跟他分享自己通过一些小手段搞来的食物。
而中岛敦的回应,也从最初惊弓之鸟般的瑟缩和沉默,渐渐变得放松了不少,慢慢地将自己原本封闭狭窄的世界打开了一道缝隙。
他会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回答她的问题,会把自己省下来、藏得发硬的面包块小心翼翼地推给她,会在她被分配到繁重劳动时,沉默地接过一部分,埋头苦干。
一种笨拙而小心翼翼的双向暖流在他们之间悄然流淌。
——这大概就是朋友吧?
中岛敦用他那点从残破书本里学到的浅薄知识,在心里反复确认着这个词。
罕见的喜悦就像温暖的潮汐,一次次冲刷着他贫瘠的心岸。他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名为“友谊”的珍宝。
然而,在这喜悦的潮水退去之后,留下的却是更深、更冷的恐惧——对失去的恐惧。
祈本里香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来历,早已跟中岛敦讲过自己的身世。
她并不是孤儿,虽然父母双亡,但仍然有亲人在世,只是因为意外才流落到了这里,迟早会离开孤儿院的。
“……虽然我的祖母大概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但忧太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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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本里香说出前半句话时,语气平静得不像个孩子,但在提到后面那个名字时,她的嘴角却像被阳光亲吻的花瓣一样,不由自主地轻轻向上弯起。
“忧太?”
这是中岛敦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像一颗陌生的石子投入他封闭的世界。
“对,乙骨忧太。”
祈本里香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星星,这时候的她露出的表情才完全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他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哦。”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笃定。
“如果你们认识的话,想必肯定会很合得来的。”
第36章
听到祈本里香的话,中岛敦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下意识地藏起了自己的表情,仿佛那点微弱的喜悦和随之而来的巨大酸楚都是见不得光的赃物。
“跟我……一样?”
他喃喃重复道,声音听起来十分干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跟他中岛敦一样?这怎么可能?
他是孤儿院的灾星,是院长口中钉在耻辱柱上的废物,是所有人厌恶远离的瘟疫之源。
而那个名为乙骨忧太的人,在祈本里香口中却是“很好很好”的,是能让她在提到名字时就忍不住唇角上扬、眼底生辉的存在。
一股酸涩的暖流混杂着尖锐的冰锥,在中岛敦的胸腔里翻搅。
他为祈本里香拥有这样关心她、值得她信赖的人而感到高兴,这是真心实意的。
但紧随其后的,便是铺天盖地的自卑和恐惧。
那个名为“乙骨忧太”的存在,仿佛一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阳光,将中岛敦自身的卑微与不堪照得无所遁形。
——他凭什么和那样的人“一样”?他又凭什么和那样的人“合得来”?
祈本里香口中的“很好很好”,就像一面被擦得锃亮的镜子,残酷而清晰地映照出他满身的泥泞、新旧交叠的伤痕和深入骨髓的怯懦。
而当祈本里香被属于她的阳光带走,中岛敦又将独自一人,再次被遗弃在这片永恒而冰冷的黑暗中。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中岛敦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对朋友即将获得拯救的喜悦,有对自身处境的悲哀,更有对即将到来的、彻底孤独的恐惧。
他攥紧了破旧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寂的白。
“……嗯。”
最终,中岛敦只能从仿佛被砂纸磨过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到几乎消散的音节。
他不敢抬头去看祈本里香眼中对乙骨忧太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期待,那光芒太过灼热,足以将他心底那点小心翼翼构筑的、关于“朋友”的脆弱幻影焚为灰烬。
他的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正在被命运那只无形的大手,一点一点地、不容抗拒地从他冰冷的世界里抽离。而他,只能蜷缩在阴影里,眼睁睁看着,连伸手挽留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尽管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中岛敦依然不由自主地关注起了最近前来拜访孤儿院的外人——那匆忙的脚步、陌生的面孔里,或许就藏着即将带走祈本里香的那道阳光。
然而,中岛敦未曾料到的是,照进这家孤儿院的阳光不止有一道,而这温暖的光芒不仅落在了祈本里香身上,还将他从黑暗中一并拉了出来-
就在温迪一行人抵达孤儿院大门之际,中岛敦正身处一间冰冷的教室中,接受一场早已预设结局的审判。
手持教鞭的孤儿院院长,如同铁塔般居高临下地矗立在中岛敦的身前。些许吝啬的光线从他身后的高窗挤入,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在他身前投下了一条浓重扭曲、好似能吞噬一切的黑色长影。
中岛敦就跪坐在这片冰冷的阴影之中,深深地垂下了头,仿佛恨不能将整个单薄的身体都缩进地板的缝隙里,彻底消失。
“说,这些糖,你是从哪里偷来的?”
院长冷酷无情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这间教室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门外正挤满了探头探脑的孩子,窃窃私语如同毒蛇吐信,丝丝缕缕钻进了中岛敦的耳朵中。
或许是因为祈本里香带来的那点微光,让中岛敦心底滋生了一丝不该有的侥幸。他本来应该早就明白,在这座名为孤儿院的法庭上,“真相”是最无用的废纸。可此时此刻,在条件反射般的瑟缩之后,一句话语还是冲破了恐惧的堤坝,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我没有偷。”
中岛敦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院长的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阴鸷,他像是完全没听见这句辩解,或者说,他早已在心中将中岛敦钉上了十字架,此刻不过是享受猎物徒劳挣扎的余兴。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从哪里偷来的?”
院长的语调骤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一道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也随之响起,教鞭挟着风声狠狠地抽在了中岛敦的侧脸上。
“啪!”
一声脆响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巨大的力道将中岛敦整个人抽翻在地,他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剧痛伴随着耳鸣骤然炸开。
中岛敦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剧烈地颤抖,恐惧几乎要将他完全淹没,但他最后还是用尽全力,挤出了细弱而破碎的声音。
“……我没有偷——这是在…垃圾桶里、捡到的。”
中岛敦说的是事实。
那几颗被精心包裹、虽然有些污损但依旧散发着甜香的水果糖,是他在打扫卫生时偶然发现的珍宝。
中岛敦就像守护宝物的幼龙一样,将其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本来是想作为一份小小的惊喜,在某个无人角落与祈本里香分享那份久违的甜,却没想到,惊喜转瞬变成了将他打入地狱的铁证。
“呵。”
院长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充满讥讽的冷笑,显然对这番“狡辩”嗤之以鼻。又是一道鞭影毫不留情地落下,抽在了中岛敦蜷缩的背脊上。
“真是翅膀硬了啊,是不是跟某些人走得近了一些,就让你这滩烂泥产生了自己也能开花的幻觉?”
他的话语就像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向了中岛敦最脆弱的地方。
“但别人和你可不一样,你是没人要的孩子,被所有人唾弃的废物,毫无价值的垃圾——”
“好好用身上的疼痛记住自己的身份,像你这样的弱者,连呼吸都是恩赐,有什么资格反抗!”
侮辱性的字眼如同冰雹一般不断砸下。
中岛敦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这次的他并没有再出声反驳,主要不是因为屈服,而是那骤然升起的恐惧——他害怕自己的任何辩解,都会成为牵连祈本里香的导火索。
院长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教鞭,哼笑了一声,见中岛敦好似不打算再说话,他便将目光转向了围在门口的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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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有人知道真相吗?”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又补上了一句明晃晃的诱饵。
“说得好的孩子,可以加分。”
闻言,中岛敦闭上了眼睛,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的发展。
虽然祈本里香的出现让其他孩子施加在中岛敦身上的欺凌收敛了许多,但这赤裸裸的“加分”诱惑就如同丢进饥饿鱼群的饵料,总有人会为了那一点可怜的生存资本,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入更深的火坑。
就在一个孩子眼神闪烁,嘴唇翕动,准备举起手充当“正义证人”的时候,一道清脆而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响了起来。
“院长先生——!外面有人找您!”
——是祈本里香。
她用力推开了挡在前面的孩子们,小跑着冲到了教室门口,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胸口微微起伏。
“我看到来人身上穿的衣服都…都好高级!气质也特别不一样!可能是非常重要的大人物!”
祈本里香的语速飞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担忧和急迫。
“我怕您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会面,就…就立刻跑过来告诉您了!”
她像是才注意到了教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和跪伏在地的中岛敦一样,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歉意,微微欠身道。
“啊…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您处理事情了?”
她的目光飞快地与趴在地上的中岛敦接触了一瞬,眼神中带着些许安抚,随即又恳切地望向了院长。
“只是那些客人看起来实在气势不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物,一时着急就…请您原谅我的冒失。”
院长紧锁的眉头显示出被打断的不悦,他握着教鞭的手紧了紧,似乎正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还是冷冷地瞥了祈本里香一眼,开口说道。
“你的确是太莽撞了,里香。作为惩罚,你今天的晚饭取消。”
“现在吃点教训,总比以后闯出大祸要好。”
他顿了顿,目光转回到中岛敦身上,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
“至于那些客人,让他们稍等片刻也无妨,我很快就能把这个小偷的问题处理干净。”
祈本里香抿紧了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焦急和不甘,似乎是还想再争取一下,一直蜷缩在地、仿佛失去生息的中岛敦却艰难而几不可察地冲她摇了摇头。
院长冷哼一声,重新举起了教鞭,准备继续进行这场单方面的凌虐。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外面的客人连半点等待的耐心都没有,就这么直接不请自来了。
“好热闹啊~大家都围在这里,是要开什么秘密茶话会吗?”
一道如风铃般清越、带着少年特有的明朗笑意、却又隐隐透着某种不容小觑的力量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门口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孩子们如同摩西分海般,下意识地为来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在门口逆光处,站着一位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看似简洁实则剪裁精良、用料考究的服饰,点缀其间的翠绿宝石如同流动的萤火,在昏暗的走廊里漾开一圈圈微弱又生机盎然的光晕。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淡却真实的弧度,周身散发着一股与这间充斥着压抑、恐惧和暴戾的教室格格不入的自由气息。一双圆润的大眼睛澄澈得如同未被污染的晴空,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扫视着周围的景象。
随着他的靠近,周围人仿佛感受到了一阵裹挟着青草与花香的煦暖春风,骤然吹散了沉积多年的霉味与阴冷,带来了令人心颤的生机与希望。
温迪脚步轻快地踏入了这间教室,就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自然。他的目光扫过手持凶器、面色阴沉的院长,最终落在了脸颊红肿、衣衫凌乱的中岛敦身上。
“哎?”
他微微歪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清晰地回荡在这间死寂的教室里。
“我记得,我来的应该是一家孤儿院,而不是惩治犯人的监狱吧?”
第37章
温迪的话音落下,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成冰。
院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握着教鞭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强压下怒火,目光扫过温迪身上那看似随意却价值不菲的服饰和周身难以言喻的非凡气度,最终勉强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这位……小客人,您说笑了。”
他刻意放缓了语调,试图把控谈话的节奏。
“这里是正规的孤儿院,我只是在教育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纠正他的偷窃行为,这是必要的管教。”
温迪的眉毛微微挑起,目光精准地落在地上散落的几颗沾着灰尘的水果糖上。
“偷窃?”
他自然地蹲下身,毫不嫌弃地用指尖拈起一颗,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仿佛在鉴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唔……闻起来像是水果糖,包装有些脏了,是在垃圾桶里找到的?”
温迪状似无意地重复了中岛敦刚才的辩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院长的眼皮一跳。
“这位小客人,请不要听信这孩子的狡辩,他惯于撒谎——”
他顿了顿,注意到温迪那过于青涩的面容,又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劝导”。
“你的家长去哪了?这里可不是能随便乱跑的地方,请不要妨碍孤儿院的正常教学工作。”
他的目光看向祈本里香,不容置疑地开口说道。
“里香,现在带这位小客人离开这里,去会客室里安静等待。”
被点名的祈本里香身体一颤,却没有立刻动作,眼神焦急地在温迪和中岛敦之间逡巡。
温迪笑了笑,就像院长之前无视中岛敦的辩解一样,自然地忽略了院长此时的后半段话。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依旧挂着和煦无害的笑容,但那倏然凝成寒冰般的目光,却带着仿佛能够洞穿灵魂的锐利。
“哦?”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目光锁定在了院长身上。
“可我记得,连最严苛的法律都讲究‘疑罪从无’。”
“姑且不论这孩子说的是不是实话,您又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些糖是他偷来的,而不是如他所说——是捡来的?”
院长板着脸,下颌线条紧绷,语气生硬地说道。
“他私藏了这些糖,这就足够了,孤儿院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他的私人物品。”
温迪恍然地点点头,像是听懂了一样,随即用一种清晰得近乎残忍的语调,翻译了院长话语里隐藏的暴政。
“所以,您的意思是,孤儿院的所有孩子,都没有资格拥有哪怕一件属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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