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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它们只是投影…时鹤鸣的目光再度放到那个拿着移液器的人身上。
还是说,这些投影不可被触碰,但能触碰其他物体。
若真是这样,时鹤鸣低下头,正对上怀里魏安怀的视线,这一瞬间他们皆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一股未知的巨大危险正在迫近的紧张。
再次环顾实验室时,心境已然改变。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好像瞬间天翻地覆,成了一个不知何时就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
能预知的危险尚且可以规避,但这种不知何时,或是哪一个动作做错了就会被引爆的危险更令人猝不及防。
“走。”
“快走。”
贺宇同样发现这一点,和时鹤鸣几乎同时发出走的指令。顾灵本来就害怕,进来后寸步不离地跟着贺宇,在收到离开的信号后,没有丝毫犹豫,连转身都不敢,只能摸索着门口退去。
实验室的门在眼前被重新关闭,顾灵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玻璃,里面的东西还是老样子,定格在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可真是这样吗?
就在眼球转动的一刹那,她好像看见屋内惨白的灯光下,那些投影动了,它们齐刷刷扭头对着自己,和光一样白的脸上空空荡荡,没有五官,只一张向上弯曲到极致的黑洞洞的嘴。
顾灵被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呼吸。
嘭——,嘭——
耳边传来自己的心跳声,声音极大,距离又近。好像谁伸手进她的胸腔里,掰断肋骨,撕开黏连的肌肉和筋膜,一把掏出她的心脏,切断两根动脉,将其完好无损地刨出来,用手捧着端到她耳边。
听——你的心在滴血,但它依旧跳动,嘭嘭——,嘭嘭——
她转动眼珠,将它们对准那拳头大小、仍不断搏动的红色肉块,它真美,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艳丽的红色溪流从上面白色管子的断面中流出来,向下流,就这样流下病床,流到天堂去吧!
有谁的手忽然放到她肩膀上,她茫然的跟着一股力前后摇晃。
眼前影影绰绰传来声音,一些五颜六色的细小偏旁。
哈哈哈,真奇怪。
她想笑,笑声从她眼睛里出来,在空中化成一团团绞在一起的蝴蝶。这些可怜的小东西翅膀别这翅膀,腹部绞着腹部,沉甸甸地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晶莹的玻璃碎。
头顶的太阳越发大了,热辣辣地烤得她心焦,她捧起心脏,鬼使神差地想撕下一块塞进嘴里。
她痴迷地凑过去,嘴唇刚接触到肉块,鼻尖却传来一股刺鼻的气味,味道不好闻,凉得直辣。
她想起规培的时候,老师指着一罐液氮和他们说,极度低温造成的冻伤要按烫伤处理。
辣味沿着鼻腔一路烧到她呼吸道,烧得她涕泪横流。
“顾灵——!”
她终于听清了,猛地回头,见贺宇神情严肃地举着一个烟在她脸前,“贺….贺哥?”
见她清醒过来,贺宇把手里神仙烟放下,强按心中怒火,压低声音问她,你又干什么了?怎么又中招了!
顾灵被他暴怒的表情吓了一跳,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蚋。
“那些投影….”
“我看到它们动了。”
贺宇立刻回头,却见房间依旧是刚才他们离开的样子,死气沉沉的投影依旧在实验台前定格,半点移动的迹象都没有。
“应该是你被污染,出现的幻觉。”贺宇咬了咬牙,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给她,“带上这个。”
顾灵懵懵懂懂地将其接过,却在看清是什么东西时手一抖,险些把它丢出去。
“干吗!小心点!”贺宇急忙拖住她的手,瞪了她一眼,“这东西很贵,只是暂时借你用,出了副本还给我。这是圣方济各的遗骸,能稳定你那上蹿下跳的sn值。”
顾灵连连点头,珍惜地把那颗牙揣进怀里。
趁着大家的目光都被圣遗物吸引,时鹤鸣重新朝门里看去。
透过玻璃,他看见实验台前那些穿实验服的投影确实改变了姿势。它们原本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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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的头微微抬起,一张张惨白、空荡荡的脸正对着他的方向,齐齐露出诡异的微笑。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蛇行至后脑,他走过到顾灵身边,从人群中捉出闹着要看圣遗物的魏安怀揽在怀里。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走了。”
他们在明亮的走廊上走走停停,试图寻找一个没有人影的房间。但令他们灰心的是,每一个房间都有穿实验服的人摆着各种动作,就好像科学园里的人前一秒还在忙碌地进行各种实验,后秒就被什么诡异的力量定格,成为如今虚幻的投影。
“我们进这里。”贺宇快他们一步,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一个没有投影的房间。
这里看起来不是实验室,而是存放样品的房间。房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众人不敢贸然开灯,但幸好房间里摆放着几台正在运行的大型培养箱,上面亮起的指示灯提供了些许光亮。
红色的指示灯如同黑暗中一双双窥视的眼镜,随着他们的脚步闪烁。
不知为何,时鹤鸣仅剩的一只眼睛很快就适应了黑暗,他比其他人更早看见屋内景象。
偌大的屋子里靠墙整齐排列了至少数十台培养箱,厚重的米灰色舱门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培养箱里面是什么?
和他们逃离副本有没有关系?
顾灵眼尖,一下就发现其中一台培养箱上贴着什么东西。
是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字迹清晰地写着:“夏琳,光照培养,禁止开启”标签左上角还画着一颗小爱心。
她正想提醒其他人,就见贺宇已经把手放在其中一个培养箱的开关上。
“等等!”她出声阻止,但为时已晚。
随着开关被扳动的轻响,培养箱的门弹开,一股潮湿又陈腐,难以描述,好像混合着几种不同种腥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众人猝不及防被熏得连连后退,时鹤鸣用手捂住魏安怀口鼻,自己则屏住呼吸,皱着眉头朝培养箱看去。
里面只有一个直径15cm的大培养皿,里面躺着一个光滑的肉粉色的团块。
臭味逐渐消散,就在大家都以为安全时,培养皿里的东西忽然毫无预兆地蠕动起来,原本光滑的表面裂开无数细缝,像是一张张微张的嘴。
下一秒,这些细缝忽然扩大,肉粉色团块在众人的视线下分裂成数十条蚯蚓状的东西,用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朝众人面部弹射。
眼见着离得最近的贺宇就要遭殃,时鹤鸣够到他的衣领向后用力一拽,将一个一米八的壮汉硬生生往后拖了半米远。
贺宇作为一个老玩家,在自己被拖着向后的同时一把抓住朝自己面门袭来的东西,两根手指一合。那生物速度虽快,但硬度却不高,巨力之下直接被捏爆了浆。
熟悉的腥臭味再次弥漫开来。
魏安怀趁着此空隙,腿部发力猛地一踹,将培养箱的门重新关住。门关闭的时候有几条蚯蚓养的东西被密封胶条夹断,落在地上扔在扭动,不多时又重新生长成新的身体。
“跑!”
第85章 你的救世主情节又加重了吗? 时鹤……
时鹤鸣指挥着众人往门外跑, 他和贺宇在后面断后。
他俩守在门边,等最后一人跑出门后,十分默契的把门一关,将那些难缠的肉红色东西死死关在房间里。
明亮、干净的走廊好像安全区, 顾灵浑身脱力, 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她跑过最快的速度, 她身体虚, 上学时有体测,要跑八百米,她每次都是班上跑的最慢的人, 每次都会被同学扣圈。
站着去上课,然后累成一滩死狗被同学搀着回来。
走廊陷入短暂的寂静,她的喘息声好像被放大,劫后余生的顾灵没空进行呼吸管理,继续在走廊光洁的地面上瘫成一团烂泥。
就在此时,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条走廊。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 所有人的脸在此刻被照得忽明忽暗。
我靠, 还来?
好累,不行了, 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顾灵试图抬起腿, 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腿完全不听她使唤,犹如千斤重。
“顾姐姐!烟!”魏安怀的提醒来的非常及时,她立刻掏出那根烟,放在自己鼻子下狠狠吸了一口。
一股清凉瞬间传遍全身,像一条条蓝色的小鱼,顺着血管游到她身体各处。
警报声持续了不到十秒,然后嘎然而止, 仿佛被某种力量按下暂停键,强行切断般。寂静重新降临,可此时的走廊再不复之前。
此时的寂静也不代表安全,而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电梯!进电梯!”贺宇的声音紧绷的变了调。
顾灵感觉自己像坐过上了过山车,心刚一放松瞬间又提到嗓子眼。神经像拉紧的弦,每一秒都在等新的恐怖降临。
走廊里的灯忽然闪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汹涌的黑暗瞬间咆哮着席卷整条走廊,他们的视野里只有靠近地面的安全出口标识,那一点微弱的绿光。
一片寂静中,只有众人的心跳最为明显。
顾灵忍着恐惧往走廊深处一瞧,呼吸瞬间停滞。
整条走廊里,所有实验室的门不知何时竟同时打开了!
“它们…它们来了!”她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许是祂的恶趣味作祟,不怀好意地回应了顾灵的恐惧,走廊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如同无数布料摩擦的声音。
数十个身穿实验服的投影在黑暗中浮现,它们接连不断地从各个房间涌出,空白的脸上只有一张向上弯曲的大嘴,甩着肢体,以一种诡异又协调地姿势朝他们的方向移动。
“跑!”时鹤鸣想提醒大家,但已经来不及了。投影的移动速度远超人类,转眼就将他们包围。
走廊上的灯忽然亮了一瞬,随后熄灭。
只一瞬,时鹤鸣就敏锐得察觉到灯光会对它们的移动速度产生影响。灯开的瞬间,它们的行动就会停顿!
灯再次亮起,时鹤鸣偏头一看,发现徐惠舟不知何时摸到了灯的开关,看见他的目光,脸白的不像话,却仍坚持着回了个微笑。
没事,这儿交给我。
灯一亮,飞速移动的投影如同被包裹在厚厚的凝胶中,几经挣扎,动弹不得。肢体被光固定在半空,可它们的脸却死死盯着众人。
那弧度夸张的嘴好像在说,你们真的逃脱了吗?
你们真的逃脱了吗?
灯还会灭的,祂不会就此罢休。
灯果然灭了,不远处顾灵发出一声尖叫。一个投影抓住她的手腕。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那五根奇长的手指分明穿过了她手腕,却像有实体一样牢牢钳制住她。
极度的惊惧使顾灵忘记自己已经失去一只手的事实,她胡乱地挥舞着另一个光秃秃的胳膊朝投影猛砸。但她的胳膊直接穿过它的身体,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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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赶来的贺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手电筒,他一只手拉住顾灵,一只手将手电对准投影。
令他们感到绝望的是,手电的光束穿过影子们的身体,如同阳光穿过剔透的玻璃。
顾灵看见贺宇拿着手电筒便以为自己得救了,结果发现手电筒的光不会对投影产生任何作用后,恐惧彻底决堤。
她推开满脸焦急贺宇,毅然决然的挡在所有人之前,看着越来越多围拢过来的投影,神色逐渐恍惚。
她想家了。
也想妈妈,想妈妈炒的土豆丝。
土豆丝晶莹剔透,每根都油润润的,大火宽油就着深红的辣椒段一起炒,每次她都能就着吃下好几碗米饭。
可后来她减肥,很少吃碳水了。妈妈记得她爱吃,总想给她炒,可每次都被她拒绝。
如果有下次…
“顾姐姐在想什么?”她正恍惚着等死,头上忽然传来一个甜甜的、蜜一样的声音。
小…小怀?
她猛地睁开眼睛,抬头向上。
只见半空出现一个飞鸟一样的人影,魏安怀单手握着一把比他人高的巨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着墙壁重踏蓄力,细幼的腿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瞬间整个人高高跃起。
眼看着快落地,魏安怀不盈一握的腰在空中猛地一扭,腹部肌肉带着单薄的肩膀反向一琁,一人多高的重剑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抡起,宽厚的剑刃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弧线,随着地上的影子劈砍过去。
可众人再一次失望了,剑锋划过影子的身体,如同劈砍空气。魏安怀见此眉头一皱,神情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
真该死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这把鬼斩都无可奈何,拿它们没有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下意识咬住嘴唇,无论如何,要把哥哥救出来!
他把剑向下一杵,脚尖点着剑柄借力往边上墙上一跳。五指成爪扣住墙面上一点凸起的硬物,往时鹤鸣那边看了一眼后,身体向下探,另一只手勾住懵着的顾灵向上一抛——
时鹤鸣立刻心领神会足尖点地,平地飞身向上,一只手勾住顾灵的腰带将其吊在空中,一只手抓着被影子包围的剑向上一扔。
剑甫一离开地面,一道粉色的身影猛然跃起,脚踩在剑上一个滚翻,三人平安落在十几米远的地面。
被救出来的顾灵尚不知刚才发生什么,就见刚才小小一个的人神色忽然无比痛苦,五官扭在一起,皮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阻碍,顶得肌肉起伏不断。
时鹤鸣看魏安怀突然五官扭曲,仿佛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立马慌了神。一个箭步滑到他身边,将他全身仔仔细细看了个边,试图找出他痛苦的根源。
“安怀?你伤到哪了?”
看着一向没有什么大情绪的时鹤鸣为他露出如此焦急的表情,魏安怀心中暗爽,故意逼出些冷汗,瘪起嘴朝时鹤鸣撒娇。
“疼…小怀好疼…”
从副本开始就活蹦乱跳的小人如今倒在自己怀里满头冷汗,气若游丝。时鹤鸣想到贺宇手上的神仙烟,刚想开口求助,却听贺宇在不远处喊他,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来了!它们来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才的行为没能扰乱影子的阵脚,它们只停顿了一瞬便又朝他们攻来。
“我靠我靠时鹤鸣咋办啊咋办啊,这老些你吃不下啊啊啊啊啊啊会爆体而亡的呜呜呜呜呜呜…”系统见时鹤鸣叹了口气,将魏安怀轻轻放在地面,就知道这家伙救世主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听我说不行这真的不行大不了咱走吧啊啊啊啊啊这个任务没了还有下个任务呜呜呜呜咱不差这一个啊啊啊啊啊…”系统见时鹤鸣冲着涌过来的影子伸出手急得快哭了。
“妈的你这个死倔驴!你和别人不一样啊啊啊啊你不是那个世界的人用不了天外天的积分商城,也没法自主恢复啊啊啊啊!你到底图啥啊!时鹤鸣!”
眼见着影子即将到来,而自己的傻儿子却站在哪等死,快要飙泪的系统对着他破口大骂:“你图啥!你到底图啥!你明知道即使没了这个世界,下一个世界还会遇见你的爱人!为何还要为他赴死!”
时鹤鸣没说话,他只是沉默着望向前方。
他不单是为了安怀去死,他还为了顾灵,为了贺宇,为了徐惠舟,为了其他进入这个副本的人。
嗯?你不会以为,吸收了它们,我就没有其他的了吧?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祂哼着歌儿再次出现。
时鹤鸣依旧沉默相对,不出一言。
唉~别这么扫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对不对?
渡河而死,其奈公何?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身上除了救世主情节外,还存在如此重的英雄主义?
你到底是谁?时鹤鸣问了一句,祂却不再说话,只自顾自的哼起歌来。
tht girl went stone cold crzy, chsing tht pppy pipe drems…
“时哥!快看小怀!”
听见有人叫魏安怀的名字,时鹤鸣立刻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个比他稍矮一些、面容艳丽的男人。
男人有一头明亮的粉色长卷发,殷红的唇上隐约可见一点齿痕,而更奇怪的是,他身上穿着一件和长相气质格格不入的小熊背带裤。
顾灵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眼前人不应穿这个。他应该穿着豹纹衬衫,脸上带着墨镜,手里晃着红酒杯靠在邮轮上,轻佻的冲人勾起嘴角,用那双狐狸般的眼睛放电。
第86章 你简直坏透了你! “哥哥。”肩膀……
“哥哥。”肩膀忽然被人按住, 魏安怀阴的可以滴水的脸出现在时鹤鸣身后,“你又想做救世主,留下我一人独自离开了吗?”
时鹤鸣没有转身,眼睛看着不断靠近的投影, “安怀, 听我的, 你不能死。”
话音刚落, 时鹤鸣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力又加重了几分。
安怀生气了……但他别无选择。
“跟在我身后走,找机会躲到没有投影的房间去。”
没有人说话,走廊变得极静。
贺宇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主动的、心甘情愿的为他人赴死, 甚至这个“他人”都不是相识已久的知己或是感情深厚的爱侣、儿女,而是几个偶然相见、交谈不过十句的陌生人。
他一直认为自己所处的环境缺乏正确且全面的死亡教育,又十分庄重甚至大张旗鼓的对无私奉献之类的事迹歌功颂德。
它们诚然是人类自存在以来最珍贵、最高洁的品性,任何赞美都不为过。但生命不是儿戏,死了就是死了。人死如灯灭, 盛装躯体的器皿再豪华, 追悼仪式再盛大, 有没有飘荡到天堂的灵魂都两说,更别提人间嚎啕的悲泣和遍地的挽联能否传到已逝的英雄耳眼中了。
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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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命不单属于他自己, 更属于世间所有深爱他、和他有深切牵绊的人。
被深爱之人抛弃、独自存活于世的人是最痛苦的。他一个人背负着两个人的命, 因为深爱之人的一句希望,就时刻忍受着失去爱人的痛苦苟活于世,人间难容地狱不收,何其残酷。
虽然作为一个将被拯救的人,此时说这些话像是既得利益者的惺惺作态,但他还是想提醒时鹤鸣,不要轻易决定赴死, 除非你深知生命的可贵和深爱之人因你的死所承受的折磨,却仍选择大义,为更多像他和他爱着的人,不经受同样的折磨而毅然决然的赴死。
可真有这样的人吗?在这个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的天外天?
这算什么?为苍生而救苍生吗?
他看了一眼时鹤鸣,发现那人也在看他。这个时候了,那人表情丝毫未变,眉眼弯弯,一派温柔。
帮-我-照顾好-他
那人的嘴冲他一张一合,留下一句嘱托。
照顾谁?贺宇看向那人身后、模样大变的魏安怀。他吗?他看起来比自己都能打…
魏安怀盯着时鹤鸣的侧脸,看他脸上表情温柔得一如既往,心里就像被扔了颗炸弹,轰的一声,血和旁的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猛地炸起三尺高。
他有病,虽然他自己不觉得,但旁人都这么说。刚开始他不信,直到看到一向维护他的母亲弯着腰冲被他打伤的小孩家长道歉。
他很容易做出一些可能会伤害到谁的事来,但他并不会因此感到愧疚或是痛苦。他不理解愧疚,可他知道痛。
很小的时候,他的手掌被小刀划破,血从绽开的皮肉里淌出来,像妈妈流的泪。
懵懂的他握住妈妈拿着刀的手,想了半天才回答妈妈提出的问题。
“小怀的….手现在是什么感觉?”
嗯….有点凉,但很快又热起来了….血的气味很腥…它摸上去滑滑黏黏的….
他把手上的血舔干净,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伤口。
“它们卷起来了,变白了…动一动会有点…我不想动它….妈妈,它让我不舒服。”
妈妈眼眶红红的,对他说:“记住这种感觉,它叫痛。以后对别人做任何事前先想想,别人会不会痛,会不会流血。”
“小怀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是不能让别人痛的,对吗?”
“嗯嗯!”他记得自己点了点头。
可是妈妈,你还是忘记教我一个东西,它很重要。
魏安怀走上前,将脸贴在时鹤鸣的背上。
会流血的伤口叫痛,可我身上没有东西在流血,也没有外翻的皮肉,为什么还是痛?
“哥哥…我有点疼….”这句话他说的声音很小,含糊不清地仿佛故意不想让谁听见,又十分想让谁听见似的。”安怀哪里痛?”
“不知道…也许浑身都痛…”
时鹤鸣依旧没有回头,他只是勾了勾嘴角,”小怀乖,去贺叔叔身后。”
不能再拖了,眼见着投影将至身前,它们长而枯瘦的手指已然触到自己的衣襟,时鹤鸣伸出手。
耀眼的白光化作一面盾牌,将身后的人紧紧护在里面。
时鹤鸣顶着压力向前走,身边的这个放培养箱的房间并不安全,他得再走几步,为小怀他们争取一个机会。
“哥哥…说实话…在不去…的前提下。”
“你能吸收多少?”
“四分之三。”时鹤鸣本就不想对他说谎,于是思考了一会儿后给出答案。
“等我。”魏安怀冲时鹤鸣轻轻眨了下眼睛,左手往身后一背,不知从哪儿掏出了把大红色洋伞。
伞在他的挥动下彻底张开,带着他飘到走廊上空。
魏安怀打着伞脚尖不断点在墙上借力,争分夺秒地进入电梯上了三楼。三楼的布局和二楼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两边的墙壁同大厅一样,挂了很多幅照片。
他不敢停下脚步,飞驰到走廊尽头。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在心中测量好对应的位置后,他将洋伞收好,左手插进后背,在皮肉中摸出那把巨剑。
这把剑算是他在积分商城买的第一个东西。第一个副本结束后,他豪掷自己全部的身家买了它,这样看来,它算是自己的老伙计。
可是今天要委屈你,为他的爱情让步了。
他心里想着,双手握剑将其高举过头顶。四周分明没有风,可厚重的剑身却发一声清越的、龙吟般的鸣音。
是时候了!魏安怀闭上眼睛,双手向下骤然发力,剑尖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插向地面,像针扎进一块焦黄的苏打饼干。
灰色的楼板在力的作用下,以魏安怀为中心龟裂开来。黑色裂纹像一道道闪电游走在地面上。
时鹤鸣这边情况算不上好,这些投影不像人类,哪怕看见前面的同类化作白光消失在自己竖起的手掌前,后面的投影依旧机械地往上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全然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你爱他?爱那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这般惊险的生死一刻,祂竟又出现,慢悠悠晃到他耳边,用天真的近乎柔软的语气问他。
你可曾了解他?
你可曾了解过他?
你可知他经历过什么,又被什么改变?
祂像一枚落叶,又或是一片羽毛,围着他绕来绕去。
我一直在看你,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灵魂上覆着一层薄膜。我能感觉到你的出现,也感觉到这个世界因你的到来而产生的情绪。
对,这方世界是有情绪的,它因你而激动,它在欢呼,在雀跃,它爱着你,毋庸置疑。
它为什么爱你呢?爱一个从未出现,也不知何时会出现的你?
你有什么特殊的?
祂似乎挠了挠头,用一根没有形体的指爪。
在地铁上的时候我就开始观察你了。你会哭会笑,会愤怒会悲伤,看起来像个有血有肉的、完整的人。你心里是有爱的,它使你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对情感懵懂的近乎笨拙,可你又并未因此变得完整。
对,你特殊的点在于你并不完整,你只是看起来像个人罢了。你看向爱人的眼神,纯洁的如同在看一个物品。
你欣赏他、怜惜他,可你的眼中没有欲望,没有更复杂的,肮脏又泥泞的东西。你对他有欲望吗?你的生/殖/器会因为仅仅是想到他就充/血/变/大/,硬/得/发痛吗?你想/上/他吗?想把他压在床/上,像把铁锥狠狠凿进墙壁一样/侵/犯他吗?
你缺少一种激情,平淡得像个伪人,像台二十四小时不断运行的机器,像设置好的恒定的程序。比起人,你更应该做上帝身旁的天使,一个神龛里的神像。
你人性中不完美的点在哪呢?那些能证明你是个有血有肉、完整又饱满的人的点在哪呢?
“别听祂的话!这个王八蛋就是来搞你心态的!”系统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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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边,将祂在时鹤鸣耳边说的话从头听到尾。
它原本不想出声打扰时鹤鸣同这股来自更高维度精神污染的对抗,它知道无论对上谁,时鹤鸣都绝不可能输,这股自信源于它和时鹤鸣并肩走过的那些世界。
它亲眼看着时鹤鸣从一个被人供奉、七窍未开的神像一点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拥有人类所拥有的一切情感,不是道听途说,是真切经历而产生的体会。
直到祂、这个狡猾的伪神另辟蹊径,试图用几句煽动性的话引导时鹤鸣将注意点放在对自己人性的怀疑上。
祂要时鹤鸣对自己的人性产生怀疑,抛开对外的思考转而怀疑自我、向内探索自我,从虚无中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找到所谓不完美的地方,祂要时鹤鸣亲自找出自己人性的黑暗面,用作催化他堕落的导火索。
祂要他自己亲手为自己下定义,从好中琢磨出坏来!
妈的!这个家伙简直是坏透了!
第87章 你对他有欲望吗 “啊啊啊……
“啊啊啊啊你居然真的在思考!”系统前脚刚骂完伪神, 后脚就见时鹤鸣吸收投影的速度猛然变慢,玉一样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就连他的脖颈都因为吃力而爆出青筋,气得想揪他脖领子。
“我没事…”时鹤鸣不明白系统为何忽然生气, 刚想出言安慰却感觉自己后背忽然一阵麻痒, 身体里吸收的污染全都顺着血管和肌肉向后背涌去, 说实在的, 这感觉算不上糟,甚至称得上舒服。
他听见骨骼刺破皮肉,带来一种丝帛被割裂时会产生的动听的声音。心脏在耳边跳的一声比一声大, 被束缚在血管里的血液终于不用流淌在重复了千万次的管道,发疯般往后背流。
像被埋藏多年不见天日的种子终于破了土,源自于他的骨与肉重新组合,冲破皮肤的桎梏,一双长约三米的雪白羽翼在时鹤鸣背后展开。
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太棒了!祂笑的越发嚣张, 甚至笑出一滴滴眼泪, 这次呢?你还要像之前捏爆眼球一样, 硬生生拔掉从脊椎上伸出来的骨血吗?
拔掉这双翅膀就等同于拔掉自己的脊椎,之后便如同一个破口袋, 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你就彻底废了哈哈哈哈哈
“哇!哥哥好酷!”
天花板上传来魏安怀的声音,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向上,于是震惊地发现头上的楼板正在龟裂,细小的石子和灰尘扑簌簌从上面落下来。
“躲开点——~”
随着呼喊声的到来,三楼的楼板应声而落溅起一片尘灰。阳光和破碎的石块一齐洒落到地面。
变大了的魏安怀从上面破开的洞里探出脑袋,一缕粉色卷发向下垂落,轻柔地拂过时鹤鸣的脸, 时鹤鸣向上仰着头,看自己调皮的爱人冲他伸手。
“哥哥有好好在等小怀,没有乱走吗?”
你对他有欲望吗?
你想把他拉下来,拉到怀里狠狠咬上那张殷红的嘴吗?
你想抱着他,一点点将他揉进自己骨血,把他死死钉在自己身上吗?
这样看着他,你的心会叫嚣着占有,产生难以遏制的痒吗?
时鹤鸣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咽下涌入喉咙的一抹腥甜。
他有。
他想。
他会。
他看着魏安怀那双仿佛漾着春水的眼睛,那一直未曾变过的执拗的眼睛,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爱里,就全是纠缠着的血腥气。
“有在好好等,没有乱走。”他回答得很认真,从未有过的认真。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审视自己的心。
修仙千万载,不如看眼前人含笑归来。
“走走走,上楼上楼!”贺宇喊完这句话,翻了个白眼。他早就觉得这俩人之间有猫腻,果不其然!如此危急的时刻,这俩人还有空在这你侬我侬地打眉眼官司,在这暗送….不!哪里是暗送,粉头发小鬼眼珠子都快粘时鹤鸣身上,这俩人身边空气都快冒火星子了!分明是明送秋波!
“你俩原地结婚吧时鹤鸣,光这群投影的份子钱都够你俩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系统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回归嘴贱的老本行对着时鹤鸣就是一顿输出。
时鹤鸣忙着正事没有空理它,他抓起贺宇往上猛地一抛,随后单手抱起愣着的顾灵四处环视了一会儿。
“干嘛呢?上来啊!”
贺宇被抛到上面,找准时机抓住了楼板断裂的一根钢筋,哼哧哼哧爬到三楼后,转头看见时鹤鸣带着顾灵不知道在找什么,而离他们最近的投影,一只手已然碰到时鹤鸣飞扬的衣角,忍不住大声提醒。
时鹤鸣见投影又逼至身前,前后左右空无一人,不由得放弃寻找,张开翅膀飞上三楼。
三楼的布局和二楼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走廊两边密密麻麻地挂着许多研究人员的半身像。他们这次谨慎了许多,谁也没有贸然打开周围的门,只隔着玻璃对房间进行观察。
三楼的房间都没开灯,里面一片漆黑,从玻璃外只能看见他们苍白的脸。”哥哥哥哥~我能摸摸你的翅膀吗?”变大的魏安怀同之前相比非但没变得稳重反而有点变本加厉,蹦跳着凑到他身边,跃跃欲试地伸手摸上他无法收拢的翅膀。
修长的手指沿着羽毛一路摸到根部,圆润、泛着粉的指尖若即若离地点上他翅膀根部和皮肤连接的地方。
“疼吗?”
“不疼。”
“哦~”那人垂着眼睛,“哥哥看起来更像一个天使了。”
“不是天使,只是一个被污染而异化的怪物。”时鹤鸣捉住游走在他身上的手,“我也会变得和它们一样,安怀会怕吗?”
“哥哥就算变成怪物,也是漂亮的怪物~”魏安怀噗嗤一声笑出来,蹦到时鹤鸣身前,一只手摸上他的脸。
“哥哥如果变成怪物,那小坏也要做怪物,长出八只手,牢牢扒在哥哥身上。”
二人的脸凑得极近,鼻尖相抵,眼睛里伸出手,紧抓着彼此不放。”哥哥做大怪物,我做小怪物,就算昏了头失了智,我也只信哥哥这尊神,才不要帮着那什么邪神。”
温热的呼吸打在时鹤鸣脸上,带着魏安怀身上蜜糖的甜香,“可小怀和哥哥不一样,哥哥答应小怀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魏安怀又贴的近了点,狐狸眼眯起来,凑到他唇角极快地偷了一个吻。“小怀若是比哥哥先变成怪物,不认得哥哥了…哥哥就要砍下我的头。”
说话间,他的双臂像两条不安分的、柔软的白蛇,沿着时鹤鸣肩膀缠到颈后,“毕竟….”
“头颅若滚不到爱人脚下,便是肩上的负担。”「1」
他看见时鹤鸣的第一眼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那是一种比食欲更强烈的、近乎毁灭的欲望,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月亮牵引的潮汐,即将走上一条疲惫、痛苦却又无比甘美的朝圣路。
他想将自己浑身铅华洗净,赤身裸体地躺上饰满鲜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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