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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问安
“依着你的意思,庆王是恐皇上猜忌,故意如此?”沐照寒说完,又摇摇头,“可是,你都能看出他是故意为之,皇上会看不出吗?”
“庆王爷的母亲,是朔方的公主,其重要性,大人想必也知晓。”
朔方国在北地,毗邻狼胥和戎丹。
北地虽冬季漫长,却有大片平原,人口也不似中原这般多,若专心耕种,足够其子民温饱。
这是延和元年的凛冬,龑朝建立不过半年,却已换了两任皇帝。眼下这位继位还不足一个月,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根基弱得像破棉袄里捉出来的虱子,两片指甲盖轻轻一磕,就结束了。
通往帝都盛京的官道上,十数辆马车混杂在难民浪潮中艰难地向前行驶。
押送马车的官兵用鞭子和刀鞘狠狠抽打挡了道的人,效果不大,直到领队的校尉动了怒,拔刀劈了一个,难民们这才开始磨磨蹭蹭地为这支皇命在身的队伍让道。
一路承接难民们艳羡目光的马车内汗臭脚臭屁臭尿臭及经年不洗澡的体臭混合成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吸一口能让人恶心三天。
但挤在车里的人,却是闻不到的。所谓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就是这个道理。
陆清规还觉得很安逸,她一边熟门熟路地在棉袄衣缝里摸着虱子,一边不时地往被风撩起的窗帘外投去一瞥。
外面又下雪了,人们的脸被暗沉天光照得青白青白的,都不像活人的脸。骨瘦如柴的身体,佝偻僵硬的走姿,这才是真正的行尸走肉。
不大的马车里挤了七八个人,本来可以挤更多,但中间躺了一个。
空间宽敞了,热量就容易流失。
一阵寒风从窗外扑进来,陆清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往旁边正在打鼾的阚二身边挤了挤,挪动中不慎踩到躺在中间那人的手指。
陆清规低眸看去,那人也努力地侧过脸看来。
一个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尖下巴大眼睛,虽是瘦,可就是清秀。
她是前天才加入他们队伍的。骑马之人反应也不慢,几乎是陆清规滑倒的同时他就勒住了马,但陆清规摔得太逼真,嚎得又太凄惨,他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有没有踩到她。
管事太监早跑了过来,也不看抱着腿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陆清规,只对马上之人道:“钟公子,这奴才不慎滑倒,惊了您的马,您没事吧?”说完又踹了陆清规一脚,骂道:“作死的奴才,还不赶紧起来向钟公子赔罪!钟公子若掉一根汗毛,你砍十次脑袋都赔不起!你个死奴才还嚎,给自己号丧呢!”
“我腿疼,好疼!”陆清规哭号道。她已经想过了,这一路走下去显然没有机会逃跑,只有搞点状况出来暂时离开这支队伍,她才有逃跑之机。
虽然放弃给皇帝养鸡的机会有点可惜,可她更不想在净身房被人发现是女人。若仅仅是被赶出去还不要紧,可万一扣个欺君的罪名在她头上,她还有活命之理么?
管事太监见她不肯起来,正欲唤人过来将她拖走,钟羡下马了。
“不要哭,告诉我哪儿疼?”
陆清规闭着眼正嚎得起劲,耳边传来一线明朗年轻的男音。
她睁眼一瞧,细长的眸子都不自觉地瞪大了半分。方才情况紧急她没来得及细看,没想到策马之人居然是个翩翩美少年。
“这条腿疼。”她一边打量那少年一边指了指左腿。
众目睽睽之下,那看起来金尊玉贵的少年一撩下摆,半蹲下来,白皙修长的手按上了陆清规那被灰扑扑的破旧棉裤包裹着的腿。
陆清规听着周围一片吸冷气的声音,心中对这少年的身份愈加好奇起来。趁他低眸检查她的腿,她肆无忌惮地在心中对他评头论足。
皮肤光泽细腻,唇色血气十足,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眉峰如刀眼睫深黑,配上高耸的鼻梁平直的唇角,一看就知平日里不苟言笑。
一袭银白色大氅雪白的毛翻领从前襟一直搭到肩后,领口金线织就的忍冬纹精美密实。啧,是个孤高自傲却又自重身份的人。
看着这个少年,自从穿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处于饥饿状态的陆清规的眼,终于小小的饱餐了一顿。
陆清规这边沉迷男色不可自拔,钟羡那边却是心中存疑眉峰微蹙。
宽大的薄棉裤下陆清规的腿细瘦如麻杆,钟羡从大腿一寸一寸检查到脚踝都没发现有何不妥,一抬头却见这小子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细长的眼睛似冲破黑暗的一弯新月般光华内敛,只可惜,这璀璨的底色里,却涌动着玩味的神采。
钟羡本不想追究此事,但这小子的眼神让他心生不悦。想起死得痛快,陆清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心口,又垂眸看那女孩。
他握着陆清规的脚踝,问:“到底哪儿疼?”杨勋抚了抚勃颈上竖起的寒毛,决定在自己出人头地之前,先离陆清规远一些。
自此以后直到盛京,途中再没出什么岔子。
当马车缓缓驶进高大庄严的盛京东城门永宁门时,陆清规兴奋地趴在窗口朝外看,脸蛋冻麻木了都不在乎。
这极有可能就是她下半辈子要呆的地方了,怎能不好好看清楚?
盛京作为六朝古都,虽说近十年来备受战火洗礼显得有些灰败和沧桑,但比起别处比比皆是的十室九空断壁残垣,已是好得太多。
陆清规看着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屋宇,暗自思量自己要用多久才能买得起其中一间?
说来好笑,上辈子她是拆二代,房姐一枚,房子多到每个月光收房租就能在一线城市潇洒地混吃等死。这辈子却沦落到寄人篱下一饭难求,果然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么?
马车进城门之后直向宫城驶去,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陆清规向前方张望,发现校尉正与另一队服饰更为考究的官兵交接,随后他们就被赶下了马车,按着花名册站成两列。
刚刚排好队,陆清规前后一看,发现自己与阚二不在一队,心中正疑惑,便听前面一个管事太监尖着嗓子指着阚二那队道:“这队领去鹿苑。”又指着陆清规这队道:“这队,带去净身房。”
净身房?这名字怎么这样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的样子。陆清规边走边想。
蓦地,她脑中一炸:净身房,不就是把男人变成太监的地方?
陆清规瞬间回神,下意识地指着他手握之处道:“就那儿。”
“这儿么?”钟羡不动声色地将她脚踝一扭一正,抬眸看着她问:“好了么?”
陆清规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活生生地憋了两泡泪花出来。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这少年把她的脚踝错位然后又矫正了,痛得她一口气哽在喉头到现在都吐不出来。
钟羡见她不语,琉璃般通透的眸中闪过一丝嘲弄的神色,问:“要不再来一次?”
“不用了不用了,我好了。”陆清规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跳开。
钟羡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一语未发转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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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太监目送他消失在长街的拐角处,回过身抡起拂尘就朝陆清规劈头盖脸地抽了过来,一边抽一边骂:“你个作死的奴才,太尉大人的公子你也敢去惹!进了宫随便你怎么作不关杂家的事,自有人收拾你!偏这个时候出幺蛾子,连累了杂家要你好看!你个死奴才!”
陆清规脚踝疼痛行走不便,又无处可躲,只得硬扛了这一顿抽。好在这拂尘打起人来也没什么威力,也就皮肉受些疼痛,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杨勋见陆清规倒霉,自是幸灾乐祸得很。原先以为陆清规要去鹿苑养鸡,以后要报复他不易,如今见他居然也被送来净身房,顿时觉得报仇有望,连带的对净身房的恐惧都减轻了几分。
管事太监抽完了陆清规,命卫士重点关注她,这才回到队伍前头继续带路。
陆清规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长街尽头是一座广场,广场那头,雄伟的宫殿碧瓦朱甍巍然矗立,洞开的城门于他们这些人而言,与貔貅之口无异,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陆清规刚刚走到广场中间,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魏公公,这奴才昏了。”旁边卫士大声道。
管事太监闻言过来,见又是陆清规,冷笑一声道:“昏了也好,省得灌大麻汤。来人,把他拖走!”
陆清规见这样都不行,登时睁开眼爬起身抱着管事太监的腿道:“公公,我真是给陛下养鸡的,你们把我抓来当太监,谁给陛下养鸡呢?能不能求您通融一下放我回鹿苑,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啊公公!”
“作死的奴才!做太监怎么了?你一个养鸡的还敢瞧不起杂家?来人,把这奴才给我叉进去!”管事太监一脚踹开陆清规,气恼道。
两名卫士应声上来,不由分说地架起陆清规。
陆清规这下真慌了,胡乱叫道:“陛下,救命啊!奴才要死啦,再也见不着您啦!陛下……”
“都死人呐,还不把他嘴堵上!”管事太监气急败坏道。
杨勋闻言,机灵地抢前一步,将一块臭烘烘的布往陆清规嘴里一塞!
管事太监看了他一眼,他讨好地笑了笑,又退回队伍里。
“唔唔唔!”陆清规鲤鱼打挺似的挣动不休,两名卫士都抓不住她,于是又来了两名,四个人抓腿的抓腿抓胳膊的抓胳膊,将陆清规四仰八叉地抬起来就往宫门奔去。
陆清规心中老泪纵横:麻蛋,干嘛揪住姐不放啊?十几年来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死在净身房,说出去都是个让人捧腹的悲剧好么?沐照寒你丫关照一下潜邸的人要死啊?沐照寒我X你八辈祖宗!
当时她那要粮不要命的母亲揪着校尉的裤腿推销她,在凛冽的寒风中把她本就不多的衣服全扯开了让校尉看,不是为了证明她的胸有多大,而是为了证明她有一身好皮肤。
这年月,女人的胸都饿得贴到背上去了,只有这一身因为年轻而倍受上天眷怜的皮肤,白皙光滑可堪赏玩。
光着身子站在北风中的她就像是一根刚从地里刨出来的水嫩嫩的白萝卜,如不及时享用,很快就会干瘪的。
校尉不仅深谙此理,而且还十分慷慨大度。
他用半袋黍子买下这女孩,大约觉得实在便宜,因而连独享的价值都不具备。所以他自己玩完了,分给手下玩。
两夜下来,这根稚嫩的白萝卜很快就失去了原本就不多的那一点生气。凭着萦绕鼻尖的那一点淡淡血腥气,陆清规笃定她撑不过今晚。
女孩本来神情也很麻木,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心情来让自己表情丰富。然而,或许是陆清规眸中无意间泄露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那一点怜悯,女孩的眼里,慢慢泛起了泪光。
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陆清规,形状秀气却干裂失色的唇瓣微微颤动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陆清规也是看了半天才隐隐分辨出,那两个字或许是“求你”。
求她,求她什么?
半死不活的人,要么求生,要么求死,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选择。
让她生,陆清规自忖没这个能力,让她死么,或可一试。
陆清规靠在床上,手中还拿着沐照寒方才还给他的《算法宗统》,不服气的翻看了一会儿,绝望的发现果真看不大懂。
怪不得彬济书院那帮天才都不爱学这门课。
正看得烦躁,敲门声再次响起,他抬眸看向房门,片刻后道:“何人?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沈如琢走入屋中,站在门口对着他遥遥一拜:“问侯爷安。”
陆清规缓缓放下手中的书,眼角轻挑,沉声道:“既知本侯不安,便不必问了。”第 112 章 探望
沈如琢没有回陆清规的话儿,缄默的垂手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直直却盯在他身上。
陆清规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衫,方才沐照寒已帮他系得整整齐齐,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也未歪斜杂乱,遂又将书拿起:“有事进来说,无事便出去。”
沈如琢转身关了门:“一时失神,在下忘了侯爷还在病中。”
陆清规瞥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翻书,淡淡道:“这屋中有什么值得你失神的?”
明月高悬无声,普照万里山河。
远在千里之外,霖都,玄重宫城。
上清殿外锣鼓声零落,水袖高扬,再落下,收回花旦怀中。
莲步轻移,芳鱼儿嗓音清丽,眉眼婉转。
王宫权贵高坐席上,沉醉戏中。
主位之上,天子神色倦怠,单手支额角,静眼瞧着下边人觥筹交错。
一旁的御前宦官叶康手提银针,将菜品仔仔细细地验完毒后,执起辟毒筷,开始为陆桓布菜。
虽说身边皇帝始终恹恹的,但叶康跟在他身边十五年,察觉到此刻他的心情不错。
远处芳鱼儿嗓音悦耳,叶康听不明白这些咿咿呀呀的唱词,但能看出,陆桓对这出新戏颇为满意。
一旁的太子陆蒙支着脑袋,靠着二公主陆珑睡得香甜。
陆桓目光扫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显然颇为嫌弃:“没个样子。”
贵妃沈莲菩低头含笑:“太子还小,能撑到这会不容易了。”
陆桓无奈地笑笑,侧首对叶康道:“让人把他带后殿去睡,别把他妹妹压坏了。”
叶康点头,着人去抱起陆蒙。
可陆蒙去了后殿没多久,陆珑便起身跟着跑去后殿了。
陆桓一声笑,摇头道:“他俩倒是打的个好配合。”
沈莲菩一笑莞尔:“知子莫若父,还不是得陛下宠他们。”
陆桓眉眼笑意愈浓:“我宠的?你这个当母妃的功劳也不小。”
叶康静立一旁,静默不言,只希望陛下时时都能像今日这般愉悦,身子也能快些好起来。
殿外,红台跳上一名二花脸,鼓点音律变化,叶康也能听出剧情出了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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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净角做道士模样,手执木剑指向护着芳鱼儿扮作狼仙的武生,开口唱词如九天擂鼓,叶康却变了脸色。
“残狼幼缺口难言,一朝得幸冲金殿。
脚踏玉阶吠月明,拂尘抬手欲登天。
文不成、武不就,披上袈裟也禽兽。
仙君不收佛不渡,兽性难消莫成仙。”
须臾间,被奉作真仙的狼仙被打回原形,伏地哭嚎,与芳鱼儿做生离死别。
鼓点密集,将故事推到高峰,王公贵族们都被吸引了视线,可叶康却看向了陆桓。
在座无人知晓,陆桓幼时是口吃,为顾全皇室颜面,先太妃将其藏于宫中,只说是有喉疾,不可开口。
生母低微,皇子残缺,在宫中这样的地方,自是过的不会太好。
若非是当年明氏女治好他的病,又借天下规“十年不语,一鸣惊人”,陆桓怕是到死都没机会看到先皇。
叶康低头压住自己发颤的手。
事到如今,知道陆桓幼时口吃的人都死光了,就连他也是从师父那听来的。
到底是谁胆大包天?
“口难言”、“吠月明”、“仙君不收佛不度”……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重佛信道?这就差没踩在陆桓脸上骂了。
须臾之间,叶康已经汗如雨下。
鼓点落下,戏子退场。建昭十九年,二月初春。
昨夜的雨未停,将地上的砖石淋得光亮,天方泛白,镇霖城内便有不少人撑伞上街。
春寒料峭,潮气氤氲,女子们大多穿着时新的春装,三两结伴,言笑晏晏。
长街尽头,礼部此时大门紧闭,东墙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
南山寺开始鸣钟,铜磬声如涟漪,回荡在镇霖城内。
礼部官衙内,徐文颠听着最后一声嗡鸣,放下手中茶盏,微微侧首,向一旁三个官差示意。
时辰到了。
连绵不断的雨总算停歇,日光渐盛,穿云而下。
“吱呀”一声,礼部朱红大门向内打开。
两名官差捧着红木托盘,在众人的目光中,行至东壁杨柳树下。
高三尺宽六尺的黄纸被“哗啦”一声抖开,贴
上石壁。
人群更安静了,所有人都屏息注视,只有风吹柳梢沙沙作响。
“中了!”
忽的一声高喊,如巨石入海,震起一涛巨浪。
“三甲十一!中啦!”
墙下顿时如同集市般热闹起来。
有人黯然神伤,落寞离去。
也有人强颜欢笑,振作精神。
亦有人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更有意兴之人随口做诗:“十载辛勤暗夜灯,一朝金虹破云来!”
可最兴奋的,当属另一群人。
绯罗裙摆绣花缎,彩云帔子蝶鸟纹。
女子们皆是盛装簪花,翘首以望,不约而同地看见了金榜之首。
一甲第一——沐照寒。
“晋公子中榜了!是状元!”
顿时,黄鹂鸟般的呼喊声盖过了一切,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带到了“沐照寒”二字之上。
什么“十三中举,十九登科”,什么“左手提笔,盖世奇文”。
当然,还有女子们最常说的“神清骨秀,松风水月”。
一场大戏缓缓落幕。
天子未语,殿中人皆沉默。
“好!”
陆桓似是极为欣悦,拊掌大笑:“当赏!兰戏院上下,赏金百两!”
殿中气氛活跃起来,人皆赞颂天子仁德。
“从泽啊……”陆桓起身,叶康连忙抬手扶住帝王,却被他拂开。
康定侯贺兑起身:“陛下,臣在。”而人潮议论的中心人物,此时正在京郊驿站外晒太阳。
回风亭建在离驿站一里远的地方,这儿离京城不远,送行人刚刚好。
自大延建朝以来,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饮酒别知己,又有多少人在此垂泪送亲朋。
可现下回风亭里的人正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闷茶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亭外躺在躺椅上的人。
沐照寒将书又翻一页,无视身后几乎要把她烧穿的视线,开口道:“你若是渴了就去打水喝,别在这牛饮我的茶。”
“咚!”白瓷被子杯重重拍在桌上。
沐照寒听得肉疼,她连忙放下书起身钻入亭中,捧起茶杯查看。
傅泉气得笑了一下:“今日放榜你不去看,一个破杯子摔一下你倒是紧张的不行。”
万幸茶杯没有开裂,沐照寒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给自己斟一杯茶:“张老大夫不是说了?我要常清静,好静养,我这不是遵医嘱嘛。”
“哟,你这时候倒想起先生了?”
傅泉一把抢过沐照寒手里的茶杯,面对面瞪着她:“他还叫你别进朝堂,别考科举,你怎么不听?到时候满朝大汉挤在一起叽叽喳喳,你就不嫌吵了?”
沐照寒笑着摇头:“大姑娘志在四方,登阁拜相是我志向所在,怎能一样?”
傅泉将茶杯还给沐照寒,撑着脑袋往京城那边望去,眼中黯然:“那大姑娘,你就不怕你的志向再一次中道崩卒吗?”
“这次不会。”沐照寒抿一口茶,顺着傅泉的视线看去,“事已定局,看不看榜都影响不了结果。”
陆桓看向他,意味深长,赞赏道:“贺氏此次献戏,做的极好……”
贺兑赶忙跪下叩首:“能得天子一展笑颜,乃贺氏万世之幸!”
陆桓笑了,叶康却越发的忧愁,自登基后,陆桓便很少大喜大怒,上一次大喜,还是在明氏死后。
可贺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仍旧在那说吉祥话。
陆桓龙颜大悦,挥手:“天已晚,朕便不留你们了,都回去团圆吧!”
众人伏首,待陆桓离开才敢起身离去。
不少人都因为帝王的喜悦而喜悦,三两结伴,离宫而去。
队伍最末的谭屹低头缓步,月华淌过肩,他回首,望向身后雄伟的宫殿,愁眉不展。
上清殿灯火通明,不逊月色。
而殿后的紫阳宫,却并没有太多烛光。
宫外,沈莲菩提着食盒淋着月光,神色关切:“叶公公,我看陛下晚规未进太多食物,带了些清云汤来。”
叶康摇头:“娘娘,并非奴要拦您,此刻,您怕是不宜面见陛下。”
沈莲菩垂首沉思:“是因为那出戏吗?”
陆桓素来喜怒无常,可这么些年,沈莲菩心细如发,还是摸出些规律来:“陛下身子不好,可莫要为了些戏言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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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康叹息,摇头道:“娘娘,听奴一句劝,今日,这宫里,最见不得陛下的,便是您了……”
沈莲菩不解,但还是向殿内福身,将食盒递给叶康:“那便劳烦您了。”
“不敢……不敢……”叶康弯着腰,连忙接过沈莲菩手中的食盒。
月下,贵妃一步三回首,峨眉微颦,目光中尽是担忧。
叶康看着月下人的身影行远,那一道清影渐渐与记忆中那人的背影重合。
他摇摇头,提着食盒入了殿内。
都是孽缘啊。
“哎哟哟,什么叫晚些啊,这天都快黑了,再晚是打算午夜时分,偷偷翻窗将卷宗塞沈大人被窝里吗?”黄觉原本便与她有些摩擦,如今见她对沐照寒这般不客气,说话也愈发难听起来,“你能干干,不能干就换个人来,大理寺随便牵条狗都比你强。”
他话音刚落,便见寒光一闪,梁易水竟拔出刀朝他砍了过来,沐照寒拔剑挡下,手掌被震得发麻。
若这一刀落在黄觉身上,必是非死即伤。
见她竟下了死手,沐照寒心中的不快也转变成了怒意,她挥剑劈下,梁易水提刀去接,一声脆响后,长剑依旧,刀身上却出现了一条裂痕。
梁易水怔了下,旋即瞧见那剑身上的龙纹,眸光动了动。
沐照寒这一击运了气劲,胸口有些发痛,冷笑道:“梁大人既认得此物,再行出格之事,便是藐视天子了。”
梁易水看向她的眼神恨意更甚,但面上不得不缓和几分,强压下怒火道:“随我来吧。”
第 113 章 朱砂痣
梁易水憋着一肚子火气,走路时脚跺得“梆梆”响,大理寺的捕快们纷纷避让,生怕惹上晦气。
有个捕快走得急,未看清脚下,被树根绊了一跤,都顾不得起身,直接手脚并用的爬到了一旁。
黄觉看在眼中,愈发觉得自己祖上积德,这辈子才能碰上着沐照寒这般温柔和善的上司,动了气也不过要自己出去跑几圈,真是顶顶的大好人。
又想到方才梁易水想拿刀砍自己,他又气上心头,攒了口口水,正准备对着她的背影啐上一口,却被沐照寒轻拍了一下:“大庭广众的,莫要胡闹。”
桂月清秋,夏末的热气已隐去大半。
镇霖的钦差摇摇晃晃大半月,终究是在中秋之前赶到了齐州府。
齐州府衙门前,刘洵被人扶下马车。
他抬眼扫过驾前一众官员,却没有看见高岳。
年过半百的老人迎着风,眯眼笑道:“怎的不见季安啊?”
一旁的贺玄义颔首:“城外出了些岔子,刺史大人怕是要晚些来见您了。”
刘洵摇摇头,拍了拍贺玄义的肩膀:“风冷,都别在这站着了,进去吧。”
众人步入堂中,刘洵坐上主位:“陛下令本官来此查案,想来诸位同僚都知道了,若有疑虑,可一看圣令。”
“景阳知县晋文平晋大人的冤情,陛下具已悉知,本官来此,只为重审此案,还人清白,免教万民寒心。”
众官皆应“是”,刘洵扫视一圈,继续道:“既高大人此时不在堂中,本官便先一问事由,此案如今是何人查办?”
官员队伍之末,徐文颠低着头走出来:“此案由高大人亲自过问,裴筵裴参军协从调查,现下两位大人具不在场,命在下在此,向大人陈明案情。”
见眼前人身着府衙差役服饰,显然不是朝廷命官,刘洵一挑眉头:“那你是……”
“回大人,草民徐文颠,是衙中师爷。”
堂中人做长揖,不卑不亢,刘洵点点头:“那你先说说吧……”
徐文颠站直了身子:“禀大人,此案经察明,景阳县令贪墨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实为景阳县丞何文才捏造、陷害,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只待大人过目。”
徐文颠自袖中取出折子,递给一旁刘洵的警卫。
“嗯。”案情入手,刘洵粗略看一眼,抬眼却问:“齐州办事利索,这折子是你写的?”
徐文颠拱手,盯着脚下的影子,心底暗暗算着时间。
“案情折子确是在下所书。”
刘洵笑着点头,毫不吝啬他的夸赞,将折子收起来:“写的不错,当个师爷屈才了。”
“不敢。”徐文颠始终垂目,不直面刘洵,“能为朝廷做事,是草民之幸,大人过誉了。”
刘洵大笑,面露赞许,边上的官员纷纷侧目,更有甚者,露出些不屑的讥笑来。
世人皆传刘洵刘大人门生千万,遍布天下,只怕这无依无靠的穷小子起了攀附之意,蓄意讨好、曲意逢迎。
旁人的眼光落在身上,徐文颠自是有所察觉,可他不甚在意,他盯着脚下挪动的光影,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些。
堂内的气氛松快起来,刘洵开始同贺玄义唠起家常来:“数年未见,不知尔父一切安好?”
贺玄义面上露出些得意来:“家父一切安好,还时常同母亲提起您呢。”
“月阑啊……”
刘洵面上笑意渐淡:“多年未见这些老友,倒是快忘了他们的模样了,来日定要登门拜访。”
贺玄义没察觉到刘洵脸上的变化,仍旧笑道:“待此案了结,大人可要在齐州多留几日,让小辈……”
“只怕没这么容易结案!”
堂外人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贺玄义霎时脸色铁青,回首怒瞪来人。
裴筵没理会贺玄义的视线,步履生风,大步跨入堂中,目不斜视:“堂上想来便是钦差大人了,下官见过。”
裴筵一入堂中,顿时将门口的光都遮了不少,徐文颠忽地松了口气,不动声色退到一边。
刘洵见贺玄义脸色不好,心下了然,开口道:“想来便是裴参军了,不必多礼,季安呢?”
“什么?”裴筵一脸茫然,疑惑探首,稍许,又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哦,下官方才不是请安,是同您行礼……”
“咳!咳……”徐文颠握拳捂住口鼻,似是当真不适。
他不动声色望向堂上明显僵了一下的刘洵,心道:高大人怎么让这个二货自己来了?
刘洵嘴里的话全憋了回去,半晌,才道:“无事,高大人呢?”
“噢。”裴筵这才想起正事,“大人此刻在城门处,稳住县民。”
刘洵手上一顿,瞟了眼贺玄义,又看向裴筵,眉目温和:“这景阳县民当真如此彪悍,这背后黑手何文才都入狱了,都
还要来州府闹?”
“哼——”裴筵一声冷笑,全然未顾堂上刘洵是何心情,“这案子可不止一个何文才这么简单。”
贺玄义侧首,瞪向裴筵,方要开口骂,又想起贺坤、唐存礼的嘱托,只好强忍怒气,默不作声。
刘洵面不改色,摩挲拇指玉戒:“方才那位师爷,可不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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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方才在下还有些话来不及讲清。”说到这里,徐文颠只好再次走出来,“何文才府上,搜出十三斤陀罗散,数额之巨,乃齐州十年来所未有。”
广袖之下,刘洵将玉戒转个个,眉头沉下,一边的贺玄义此刻头也不敢抬。
“何文才将这一箱陀罗散悉数认下,可待我等问及这些东西的来处、用途时,他竟是一句也答不出来。”
徐文颠终于抬起了头:“一虫见光,百虫暗巢。在下怀疑,齐州之地,只怕已有千百个何文才。”
这话说的隐讳,齐州有人制作、贩卖陀罗散,甚至形成链网,而这么大的事,当地首族贺氏怎会不知?
众人都悄悄地望了眼贺玄义,却见这厮是一反常态的缄默不言,是以堂中再无人敢斥责徐文颠。
刘洵心下叹息,只觉得头疼:“陛下派本官来,是为察理齐州贪墨案一事,不想竟牵连出这等骇事来,待贪墨案了结,本官自会将齐州这些事一一禀明陛下。”
“只怕不行。”这回连裴筵都听出了刘洵话里的意思,道,“陀罗散一事不查清楚,只怕景阳县一案不能结案。”
刘洵皱起眉头:“既没有证据说明两案相关,如何不能结案。”
“谁说没有?”久不现身的高岳终于出现,他逆着光走进来,锐目扫过堂中每一个人的脸。
“齐州外的百十个县民,每一个都是证人。”
贺玄义终于有些着急了:“那些如何能作数?都是些无知……”
“贺大人慎言。”高岳不怒自威,看向贺玄义,“百姓祈情,放在千古以来也是少见,无不无知,不该由你我定义。”
贺玄义半晌说不出话来,刘洵笑着起身打圆场:“季安呐……”
高岳作揖:“师兄,别来无恙。”
刘洵和煦地拍拍他的肩膀:“许久未见,瘦了。”
“秋来暑气未消,是衣裳薄了。”高岳轻笑,将刘洵扶回了椅子上,“说来齐州秋日红叶一绝,师兄何不过了中秋再走?”
“你啊……”刘洵无奈地指指高岳,“就是拐着弯想让我留在这。”
高岳低眉,笑意愈盛,没有否认:“何文才曾亲口承认受人指使,这些,景阳县民都是亲眼见到的,我也是想把案子查清楚些,免得留了后患,来日又教陛下烦心。”
刘洵苦笑,只好点头应了高岳:“你既开了口,做兄长的哪有拒绝的道理?只是说好,雪康饮少不了。”
“早就备下了,就等师兄到府上,一同启坛。”高岳点头应下,堂内二人叙旧,裴筵不耐的皱皱眉头,只感觉自己现在不是身处衙门,而是在高府过中秋夜规。
但他不爽,有人更不爽。
裴筵看着案边站着不敢说话的贺玄义,挑挑眉,心道:他也有今天,在齐州官场作威作福,到了京官跟前,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边的徐文颠却有些忧虑,高岳显然与刘洵关系匪浅,不知会不会影响到案子的查办。
还有那个报案的小子,自家的事都不关心,反倒偷摸地跑到城北庙里躲起来了,还美其名曰读书,说要科举入仕。
徐文颠想起沐照寒那一手烂字就替他汗颜。
起先还觉得他勇气可嘉,如今只觉得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此时城郊,“混吃等死的废物”正在树底下蹲着远眺城门口的县民闹事。
“公子。”
清悬褪去油彩、华服,此刻也不过是个清秀些的普通男子:“我明日便要入京了。”
“嗯……”沐照寒起身,回头看向清悬,“这戏唱到御前,便要天下大乱了,你不害怕?”
清悬摇头:“人生不过半百,我三十载苦练,自认妙音无双,却总为着些荒谬事,难见天日。公子既为我搭戏台,便是死,我也要上台将戏唱完。”
沐照寒一声嗤笑:“真是疯子……”
清悬也笑了:“不疯魔,不成活。”
沐照寒很少见他笑,此刻只觉得这青衣不像旁人说的玉露垂香、风间明兰,倒更像石间劲竹,风雨摧折、淡然面之。
她忽然有些舍不得他死了,可开口却是:“护好自己。”
清悬微微福身:“是。”
话未说完,方才换下来的带血棉布便被沐照寒扔在了他脸上。
陆清规诧异的看向她,她面上的柔情已荡然无存,墨瞳如冬日幽潭,嘴唇微微发颤,片刻后冷笑一声:“侯爷对谁都这么坦诚吗?”
“啊?”陆清规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见她眼角微红,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大人何出此言?我可说错了什么话?”他顾不得疼痛,迅速起身,想替她擦去泪水,却被她推开手。
沐照寒偏过头:“没什么,侯爷早些歇息吧。”
眼看她转身要走,陆清规彻底乱了阵脚,忙追了几步,却听她淡淡道:“侯爷带着伤,便不要跟了,况且誓心阁人多眼杂,还是给彼此留些体面吧。”
第 114 章 安眠
“她是天昭三十三年中的武举人,而后以女儿身进的军中,今年又立了军功?”沐照寒接过左见山整理好的一页口供,略看了一眼,码放在旁边。
“是,自从归将军不再执掌西北军,陆陆续续换了不少将领,但都不大成器,梁易水带一队人马突袭敌军后方,赢下的那一战,是这几年来为数不多的胜仗,圣上大喜,欲赏她做个千户的,她却非要拿军功换个京官儿,仗着圣上给她几分脸面,这京中的人,就没一个她看得上眼的。”
左见山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边写字边叹气,“也不是属下在背后说她坏话,但她属实不是个做官的材料,当了快半年的大理寺丞,最大的功绩是抓到过一个当街杀人的匪徒,并未听说她真破过什么案子,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罢了。”
烈日当空,齐州境内,景阳官道上,十来个人低头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