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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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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沈知懿,我只对你一人……

因着这次夺下青州和颍州是拓跋顽突然身受重伤, 而北羌又陷入内乱一时措手不及造成的。

在被大燕一连下了两城后,北羌六皇子与太子达成休战协议,重新派了新的将领来抵御闻连烨他们。

而青州城与颍州城刚刚经历战火的洗礼, 再加之九年时间都被北羌人统治,所有的一切都急需重新安置, 所以裴淮瑾赶到青州后,不得不命人暂时停战修整。

众人住进了青州城的一间闻连烨派人提前安置好的府邸中。

这几日青州都是艳阳天,干燥寒冷的北风下, 阳光一照倒有了几分初春的温暖。

这日午膳过后,沈知懿正在房间里埋头研究陈秋霜给的药方,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沈知懿以为是沈钰楼来了,想都没想应了声“进”。

说完,便头也不抬地继续研究药方。

可门口那人从进来后, 便一直没了动静, 就只定定站在一进门的位置,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沈知懿拿药膏的手一顿, 心里忽然涌起一抹奇异的感觉, 微微抬头间,果然见到是那个男人雅白色的袍角。

她蹙了蹙眉, 抬头放下手里的药膏,语气不耐道:

“裴将军不同他们去研究正事, 来我这里做什么?是战士们的药不够用了么?陈秋霜配好的药,估摸下午才能到, 裴将军下午再来吧。”

小姑娘这几日许是天天被沈钰楼换着花样的喂,小脸上红润了不少,眼底也渐渐有了些许娇俏的亮光,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裙子, 仿佛站在那里就会发光一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同从前越来越像,娇艳明媚,可又与从前不太一样。

如今的她经历了许多,比从前成长了不少,如今她的耀眼与光亮,不再是仰仗于沈家的光环,而是她自己给她自己的。

是她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自信、勇敢与明媚。

她的身上彻彻底底地摆脱了“沈姨娘”三个字,她如今是最好的她,可也是他错过了的她。

裴淮瑾默默看着她,良久,才哑声开口:

“沈知懿,我……”

他嘴唇翕动,嗫嚅了一下,似是想同她说话,却又不敢或是不知从何处开口。

沈知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没耐性等他下来的话,重新又拿起手里的药膏,对着方子默念了起来。

裴淮瑾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仿佛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如现在这般紧张过。

若说有,那也是沈府出事那日,他将她紧紧箍进怀中,用了毕生的力气问出了那句“可愿随我回裴府。”

裴淮瑾静静站了会儿,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远处桌案前低着头的姑娘,等到她放下一张方子的间隙,他才再度开了口:

“可否……可否陪我去外面走一走?”

沈知懿漂亮的柳眉轻轻蹙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抬了抬唇角:

“如今外面天太冷,我不愿出门,再者手头的药方还要尽快整理出来,怕是要拒绝裴大人的相邀了。”

她看着他,明明唇角是带着一丝笑意的,可语气却疏离而客气,冷得一瞬间让裴淮瑾想起她从裴府离开那日乌云沉沉、风雪交加的天气。

从前……他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的么?

裴淮瑾的眼神渐渐黯了下去,唇角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意。

“知知,我们如今连说说话的机会也没了么?”

从前那个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如今看向他时眼底只有警惕与不耐,仿佛与他多待一阵都会浑身不舒服一般。

裴淮瑾见她不想与他多说的样子,他默默转身离开。

听见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沈知懿执笔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她盯着自己眼前那张错字频出的纸,怔然的眼底缓缓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水雾,兴许是这么多年的习惯使然,心底最深处还是抑制不住地漫上一丝丝酸楚。

沈知懿吸了吸鼻尖,无声嗤笑了下,正打算继续提笔,忽听那脚步声去而复返。

她皱起了眉,不耐抬头:

“不知裴大人又回来做什么……”

沈知懿的声音在看到裴淮瑾手中的东西时顿了一下。

阳光从门外洒落进来,跳跃在裴淮瑾挺拔的身姿和雅白色绣银丝的袍角上,男人背着光,表情难辨,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灼热的温度,始终落在沈知懿脸上。

沈知懿面色僵了一瞬,别开视线,“裴大人这是何意?”

裴淮瑾的手中拿着一枚风筝,不大不小的风筝做工精良,上面的图案和字迹沈知懿稍微一看,就知道出自谁之手。

她鼻尖一酸,忽然想起了曾经。

宣眀十九年的春日,经历了一整个沉闷的冬天,天气转暖,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温柔的风裹挟着花香,美好极了。

沈知懿央求了母亲好久,才在那日让夫子给自己放了一日的假。

她满心欢喜与羞涩带着自己亲手做的一枚风筝,照旧翻墙去找裴淮瑾。

其实那枚风筝她只做了一多半,还剩一处空白的地方,她想等去找了裴淮瑾后,让他在她那首“表白心迹”的诗旁也题上一首诗。

沈知懿单纯地想,这样,当风筝飞上天空的时候,天上的月老就能看到了,说不定就会给她和他牵了线。

可当她拿着风筝去到隔壁的时候,却不期然碰到了同裴淮瑾在书房里探讨一副古画的秦蓁,而那秦蓁的手边,还放着一个比她这个风筝大、也比她这个风筝做工更为精致的风筝。

秦蓁第一个发现了站在窗口的沈知懿,笑着唤了她一声“沈三妹妹”,问她:

“沈三妹妹可是来找允安的?快进来稍等一下,我俩就要说完了。”

秦蓁温柔贤淑,对谁都好,沈知懿知道她是真心将自己当做妹妹来看待。

可她就是不喜她,尤其不喜她与裴淮瑾琴瑟和鸣的样子,不喜她总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更不喜京中人都说裴淮瑾和她郎才女貌的传闻。

她在她的笑意中当即冷了脸,回怼道:

“我来淮瑾哥哥府上,不是来找他的,难不成还是来找你的?”

裴淮瑾当时看着她皱了皱眉,低低训斥了她一句,“知知,好好说话。”

沈知懿更委屈了,眼圈一红眼泪便落了下来。

但她又不想在秦蓁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干脆冲进去将手中的风筝往裴淮瑾手中一塞,转头便跑了。

当时沈知懿其实并未跑远,她跑到裴府小花园拐角处的月洞门前便停了下来,一边抹眼泪,眼神一边悄悄往回扫。

然而她等啊等,等了好久,等得腿都站麻了也未见裴淮瑾追出来。

沈知懿气不过,将他小花园里种的菊花全部给他拔了个精光,这才气冲冲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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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枚风筝去了哪里她一直也没问,过了有半个多月,裴淮瑾一连三日来府上哄她,她才原谅了他。

想不到这枚风筝,他原来一直保存着……

沈知懿盯着那枚风筝眼神微微闪烁,而后将视线移到裴淮瑾的面上,盯着他,语气复杂:

“你还留着它做什么?”

裴淮瑾缓缓抬手,将那风筝递到她的面前,“你从前送我的东西,我没有一样随意丢弃的。”

他垂眸抬了抬唇角,“我知道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我不说……”

他不说怕会有遗憾。

裴淮瑾顿了顿,接着道:

“沈知懿,我如今二十有四,遇见你的时候,我方十五,那时候少年意气不懂情爱,后来年岁渐长,又经历了兄长战死之事,我便越发将情绪收敛,这二十四年的光阴里,若说男女之情——”

裴淮瑾的喉结轻滚,嗓音带了沙哑,瞧着她的眼神含着不加掩饰的情意:

“沈知懿,不管你信不信,我只对你一人动过心。”

沈知懿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了块儿棉花一般,酸涩从胸腔里瞬间弥漫上来,连带着,还有这么多年的委屈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在裴淮瑾这句迟到了许多年的话中爆开来。

从前她做梦都想得到他这样一句话,可如今,在她早就已经对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又说出这句话,她除了感慨人生无常,除了遗憾两人之间有缘无分,还能作何感想。

一切晚了就是晚了。

“在我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沈知懿勾了勾唇角,她明明不想哭的,但眼睛和鼻腔止不住地泛酸,也是在这一刻,听到他说这句话的这一刻,她终于同自己这么多年执拗的情绪和解。

她终于能够抱抱曾经因为爱他而受了太多委屈的自己。

“裴淮瑾。”

沈知懿笑了笑,一滴泪落在她勾起的唇角,“多谢你告诉我这句话,但晚了就是晚了,你我之间,隔着太多,早就是分隔两岸的人生。”

她不想在他面前提起春黛这个名字。

虽然春黛的死不是他下的令,而一桩桩一件件又有太多巧合在里面。

但她和他,都在这些“巧合”里。

倘若她听了春黛的话没有急着为了摆脱裴府而去别院,倘若他没有纵容秦茵、没有在那个夜晚将侍卫调走,是不是春黛就不会死。

沈知懿擦了擦眼泪,“裴淮瑾,今日这些话,我听过便过了。”

她竭力让自己稳住情绪,“大敌当前,我嫂嫂和侄儿也还没有救出来,裴大人若真想做点什么便好好应对眼前的战事吧。”

裴淮瑾眼尾亦红了。

他定定瞧着她好久,点点头,哑声笑道:

“战事了结后,你想过去哪里么?”

见她眼底瞬间升起的警惕,裴淮瑾温声道:

“我不会去纠缠你,只是在想,到时候过尽千帆,你我、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对了,我欠你的命还是要还的,那你呢?你会去哪里?”

沈知懿没想到他还会记得那件事。

春黛的死,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他罪不至死,当时想要杀他是因为初初杀了秦茵后,自己那些激进而疯涌的情绪还未平息。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她只想手刃秦安后,和哥哥嫂嫂一家找一处没人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

兴许她在未来,还会遇见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她会努力重新去爱、去好好生活,她不能辜负春黛为她的牺牲。

裴淮瑾见她不说,也未逼问,只是将那题了字的风筝重新放回到她的桌前。

他似乎想摸摸她的头,但手抬起来,很快又放了回去。

裴淮瑾看着她笑了笑,一如从前温柔:

“沈知懿,从前种种,皆因我对不住你,往后……好好生活。”

第62章 第 62 章 “沈、沈姑娘不见了!”……

裴淮瑾走后, 沈知懿盯着桌上那个风筝看了许久。

风筝的纸已经有些旧了,竹竿的位置很亮,能看出是被人长期把玩的痕迹, 裴淮瑾题的那首诗,墨痕也能看出是许久之前的了。

沈知懿抿了抿唇, 拿起那枚风筝出了门。

青州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偶尔有些行人匆匆而过,看到最多的是闻连烨或者裴淮瑾手下的士兵, 一对对身披铠甲整齐地从街那头巡视过来。

绕过街角,有一座破庙, 破庙里有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是被遗弃的孤儿。

沈知懿过去的时候,那个年长些的男孩正在给小女孩儿梳头, 而那个年纪轻些的男孩, 则不时上去捣乱,捏捏小女孩的脸, 气得她哇哇大叫。

是那个年长些的男孩先看见了沈知懿, 手里一边替女孩梳着头一边笑着唤了声“沈姐姐”。

这一声让其他两个孩子也不约朝她看过来。

沈知懿对他们笑笑,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

“给你们带了些烤鸡和馒头, 待会儿来吃。”

小女孩和年纪小的小男孩激动得哇哇大叫,年长些那个替小女孩梳好了头, 拍拍她的脑袋,随后走到沈知懿面前接过油纸包, 郑重道了声谢。

那小女孩儿也蹦蹦跳跳过来。

小女孩脸颊圆嘟嘟的,皮肤干净、白皙透粉,身上的衣裳虽然旧,但洗得干净, 身上的补丁针脚也细密工整。

一看就能瞧出那个年长的男孩将她养得很好。

小女孩张着嘴被年长男孩投喂了一口烧鸡,香得眯了眯眼,一回头看到沈知懿手中的风筝,不由“咦”了一声,“沈姐姐,你去买风筝了吗?”

沈知懿笑了笑,将手里的风筝递给小女孩,“给你们的,如今战事快要平息,待到春天,去放风筝吧!”

沈知懿从前十分喜欢放风筝,看着风筝在天空中无忧无虑地飘着,她自己的心也跟着飞了。

原本这个风筝她是想拿去烧了的,可都放在了火上,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这般刻意,恰好要来看他们,便将风筝上裴淮瑾的题字用画遮了,带了过来。

左右这风筝放了许多年,估摸着玩一个春天,也该坏了。

那小女孩儿接过来,喜滋滋地道了谢。

沈知懿又掏出一些碎银给了那年长的男孩,嘱咐他几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买些吃的,这个风筝不用心疼,若是玩坏了,再去买上一个更漂亮的来。

看完那三个孩子,沈知懿刚一出来,就见谢长钰双手环胸立于街边。

他本就身姿提拔高大,往这灰败的街上一站,刹那间便像是吸引了这条街上全部的光亮一般。

见沈知懿出来,他提步走到她面前,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

“自己一个人出来,胆子大了?”

沈知懿忽然想起方才那个捏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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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脸的年轻小男孩,没忍住笑了声。

“还笑呢?我问你,今日你单独见他了,还与他说了好久的话。”

谢长钰的语气没有兴师问罪,只是听起来有些吃醋和委屈。

沈知懿瞪了他一眼,往回走去,“你胡说什么呢?谢长钰,大战当前,你就不能想想正事?!”

“我的正事就是你。”

谢长钰转过来面对着她走在她身侧,她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沈知懿被他这话说得脸颊一热,夕阳投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映出点点红霞,“谢长钰你就没个正经!”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要什么正经?”

谢长钰笑了,他背着光,但眼底却像是染上了夕阳一般灼热和耀眼。

他挑眉看她,“所以你拒绝了他对吗?”

沈知懿一愣,不知怎么回答,但一想自己确实拒绝了裴淮瑾去外面走走的邀请,便没说话,只低头将地上的一块儿小石子提到了远处。

见她不答,谢长钰唇角的笑意更甚。

他啧了声,站定身子,转回身重新与她并排走着。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街上没有一人,四周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谢长钰忽然低低地唤了她一声“沈三。”

沈知懿脚步一顿,面上刹那间浮现起一丝慌乱,就在谢长钰正打算再度出声的时候,她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你胳膊还疼不疼?下午的药换了么?待会儿回去让我再看看,重新给你包扎一下,你……”

“你怕什么?”

谢长钰无奈,“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怕什么?莫不是怕我现在说出让你嫁给我的话?”

沈知懿被他一噎,面颊发红,虚晃的眼神隐隐透着心慌。

谢长钰掩下唇角那么若有似无的苦涩,张了张嘴,刚要出声,就见楚鸿从不远处驾车而来,风声四起停在了他们面前:

“开战了,主子让你们速速跟我回去!”-

青州城楼上,闻连烨一把拽住裴淮瑾,紧凑激进的鼓声中,他满眼不可思议:

“当时只说好是收复失地,如今你怎可贸然进攻?!”

楼下士兵进攻的声音激昂,风声呼啸,即便闻连烨尽力嘶吼,听起来也断断续续。

见他不语,闻连烨攥着裴淮瑾手臂的动作用了力:

“若非我的人来报,我都不知李宴来找过你!说什么突遇敌袭身亡!裴淮瑾!别人不懂你我懂你!”

他凑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你可知你现在犯的是杀头的大罪!”

裴淮瑾神色淡然,只微微压着眼帘瞧着战场上的战事,薄唇微抿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闻连烨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一把挥开他的手,打算去一旁让人鸣金。

然而他才刚一转身,裴淮瑾身后一直站着的楚聿不动声色横刀在了他面前。

闻连烨眼睛瞬间一片赤红,揪住裴淮瑾的衣领:

“裴淮瑾!裴将军!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也要像对那李宴一样杀了我?!”

裴淮瑾眼睫一颤,回头看向他,淡淡道:

“不能收兵。”

闻连烨气笑了:

“为何?!你可知现在收兵你在圣上面前还有转圜的余地?!”

裴淮瑾眼神缓缓变得幽暗而沉毅,重新转身看向战场。

——就在一刻钟前,沈钰楼收到了一封信,这场仗,非打不可……

沈知懿进屋的时候,看到沈钰楼正抱着一封信站在窗口发呆。

她走过去,唤了一声哥哥。

沈钰楼回头的时候,沈知懿猛地愣住,她还从未见过自己哥哥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沈钰楼的眼睛赤红,眼尾还有泪光闪烁,额角青筋暴起,神情痛苦而自责。

“……哥哥。”

沈知懿轻轻唤了声,视线一转,却发现那边谢长钰正拿起一截儿血淋淋的东西。

沈知懿脑中“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什么,一把抢过沈钰楼手中的信。

那是一封威胁沈钰楼、迫他想办法让大燕退兵停战的信,信里言明他们早就知晓苏婉、拓跋恒和沈钰楼的关系。

而这封信……这封信的笔迹沈知懿再熟悉不过——那是父亲的学生、曾经的秦阁老秦安的字迹。

而谢长钰手里拿的,分明是一小截儿小儿的手指!

沈知懿的眼眶也一瞬间红了,走过去抱住沈钰楼,“哥哥……”

沈钰楼这才像是回过神一般,拍了拍她的肩,一开口,嗓音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回来便好,我还怕开战了你在外面有危险。”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尽管嗓音依旧温柔,但紧绷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哽咽:

“哥哥要出去一趟,过几日回来,你在这里跟好谢长钰,让他保护你。”

沈知懿的身子一僵,她在他怀里点点头:

“好,我都听哥哥的,哥哥要平安回来。”

沈钰楼没说什么。

沈知懿从他怀里出来,擦了擦眼泪,视线在房间里一转落在桌上那个茶壶上。

她捡起茶壶,斟了三杯茶,给他们三人一人一杯,笑着举杯对沈钰楼道:

“此处条件简陋,既然哥哥有了自己的决定,我也不想多劝,只能以茶代酒为哥哥践行,祝哥哥早日凯旋!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

谢长钰亦举了举酒杯:

“沈兄莫要太过着急而乱了分寸,只要裴淮瑾在这里攻势不下,苏婉和恒儿的性命至少无虞。”

虽然这么说,但谢长钰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无力。

真正爱的人,怎么可能只盼着她性命无虞?!

易地而处,若是今日沈知懿收到了敌人的威胁,他连她掉一根儿头发都会心疼难当,恨不得杀了对方。

谢长钰叹了口气,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沈知懿跟着饮下。

沈钰楼看了看他二人,对谢长钰举了举茶杯,语气郑重道:

“照顾好她。”

“放心。”谢长钰颔首。

沈钰楼再未说什么,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沈知懿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转了一圈,轻轻敛下纤长的眼睫,盖住眼底情绪,“我去给哥哥准备行李。”-

城楼上,北羌人的防守明显无力,眼看着就要破开城门的时候,由北羌八皇子领兵的援军又到了。

眼瞅着天色渐黯,双方一时胶着不下。

裴淮瑾一直立于墙头,一手搭在城墙上,夜色勾勒出他挺拔坚毅的轮廓,仿佛他站在这里,就令人心定。

徐中行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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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到他身边,“弟兄们等这一场仗,等了九年。”

裴淮瑾放在城墙上的手微微收握成拳,“如今我们是罔顾军令行事。”

“狗屁的军令!”

赵硕冷哼,“当初不派援军,置我们于不顾,后来骠骑将军出事,朝廷更是连我们管都不管!裴家军凭什么听他们的?!”

裴淮瑾回头看了他二人一眼,“此一战我今日也说的清楚,实是为我的私欲而战,你们当真不恼?”

“管他为啥而战,弟兄们早就想打到北羌老巢了!若是能端了北羌的窝,我们裴家军自此名扬天下,还管他当初为何而战?!”

裴淮瑾听赵硕突然这般文绉绉说话,不禁微微勾唇,回头看向战场,再未说什么。

其实从杀李宴的那一刻,他早就想好了裴家军的退路。

他要替沈知懿救苏婉母子,但他也要为哥哥的裴家军找好未来的路。

日光沉了下去,战场上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鼓声不停,厮杀声更为激烈。

裴家军好像真如赵硕所说一般,积攒了数不尽的力气和杀意。

忽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安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裴、裴将军!”

他急着凑到裴淮瑾耳边,语气因为惊吓都变了调儿:

“爷!沈、沈姑娘不见了!”

裴淮瑾面色猛地一变,回头狠狠瞪向他,“你说什么?!”

“方才我去屋中给沈姑娘送饭,却见谢大人和沈公子在屋中倒着,似是中了迷药,而沈姑娘、沈姑娘不见了……”

“那封信?”

苏安回道:

“那封信在桌上放着!沈姑娘定是看到了信孤身去了北羌救人!”

裴淮瑾脸上血色尽褪,扶着城墙的身子晃了晃,视线死死盯着对面北羌的城楼,眼睛像是在滴血。

片刻,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

“沈知懿你这个疯子!徐中行,上强弩,我要亲自出战!两日内,务必攻入北羌都城!”

第63章 第 63 章 偶遇故人

“裴淮瑾!”

闻连烨一把攥住裴淮瑾的手腕, 在一阵强烈的鼓声和厮杀声中怒吼:

“你疯了!攻入北羌都城?!你难不成还要灭了北羌不成?!”

裴淮瑾此刻早已不复方才的淡然,满心想的都是混入北羌的沈知懿。

他赤红着眸回头看了闻连烨一眼,语气坚决:

“此一战败也是败, 胜亦是败,闻连烨, 带你的人撤军吧。”

“你……”

闻连烨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他虽同裴淮瑾同窗,也曾惺惺相惜,但经过秦茵一事两人之间本就有了裂痕, 再加之裴淮瑾是为了沈知懿带着裴家军冒险,但他闻连烨不能看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去送死。

可让他就这般撤军, 他又无法说出口。

裴淮瑾看着他,微微勾起来了唇,拍了拍他的手臂, “去吧, 命你的人撤军。”

闻连烨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狠下了心, 对自己的人发出特有的收兵讯号。

鸣金的声音一响, 正在攻城的一部分士兵“哗啦啦”退了下来,立刻有另一部分早就蠢蠢欲动的裴家军如闻到血腥味的狼一般顶了上去。

裴淮瑾拿过楚鸿递来的强弩。

乌云压城, 黑滚滚的天边连成一线,北风呼啸不止。

裴淮瑾站在城墙上最后看了眼远处北羌都城的方向, 转身往城楼下走去。

然而才刚走到城楼下,不远处一队人马奔了过来。

裴淮瑾看到来人, 不由一愣。

“逆子!”

镇国公冲下马背,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裴淮瑾一脚。

镇国公虽说如今年岁大了,但一辈子行武浑身有的是力气,更何况此次之事他憋了一路的气, 这一脚下来毫不留情面。

裴淮瑾被踢得一个踉跄,捂着胸口吐了口血。

“爹!”

他用手背擦了血,皱眉。

“别叫我爹!”

镇国公气得胡子一颤一颤,回头指着徐中行,“你要带着他们去送死?!还有你!老徐你也纵着他?!”

徐中行神色僵了一下,似要说什么,但看着眼前的父子,又住了嘴。

裴淮瑾盯着镇国公:

“爹说什么,今日这一战都势必要打。”

“你……”

镇国公气结,他以为自己儿子为了沈家一事只是胡闹,没想到他竟能胡闹到这个地步!

他气不打一处来,左右看了看,猛地一把抽出裴淮瑾身旁楚鸿的佩剑,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将剑架在了裴淮瑾的脖子上:

“我今日就是杀了你这个逆子,也不允许你带着裴家军犯险!”

“爹既然是受皇命而来,想必比我更清楚如今朝中的局势——”

裴淮瑾毫不退缩地迎着镇国公的目光,语气一字一顿不容置疑:

“那陛下是在哪里接见的爹?!修道的密室,还是贵妃的寝殿?!”

他这话说得近乎赤裸,不仅是镇国公,就连一旁的楚鸿都跟着变了脸色。

“逆子,你在胡说什么?!”

镇国公收了剑,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你这般是陷整个裴家、整个裴家军于不义。”

“那爹可知九年前一事,又是谁有意要害裴家军?”

裴淮瑾的声音亦如冬日的雪冰冷而压抑。

眼见得说完这句话镇国公的脸色突变,裴淮瑾忽然笑了:

“原来爹什么都知道。爹就是这样带兵的,爹这样就对得起信任你的裴家军了么?爹每每想起兄长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将您身边袭击的敌军射死那一幕,就不会觉得对不起哥么?”

“你……”

镇国公听他说起裴鹤枕,原本还怒意冲天的脸色一下变得灰败。

皇命难为,可……

恰在此时,他的余光一瞥瞧见在他身后偷袭的徐中行,镇国公下意识反手要挡,却在抬起手的瞬间又落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缓缓阖上了双眸再未反抗。

徐中行重重用手刀砍在镇国公的后颈,将人接住。

他看向裴淮瑾:

“将军,老将军他太过仁义了,其实当年之事兄弟们心里都有数,我们恳求将军带我们报仇,带裴家军重拾往日荣光!”

裴淮瑾深深看了他一眼,侧头吩咐:

“苏安,将老爷子扶回去,其余人——”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高高举起手中的银色长枪:

“随我出发!”

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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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起,裴淮瑾的身影在硝烟战火的背景下被夜色勾勒成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徐中行和赵硕等人在身后看着,忽然眼眶一热。

曾经九年前那一战,最后一次出征时也是这般场景。

骠骑将军裴鹤枕当时拍了拍徐中行的肩,还笑着同他说打完了这一仗大家都可以回家了,他已经几年没同家里的母亲和弟弟一起过年了。

之后他也是一杆长□□破黑夜。

裴鹤枕小将军光风霁月,英勇仁义,那样的一个小将军,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也没人能忘。

徐中心学着裴淮瑾的样子也高举长枪:

“弟兄们!出发!为裴家军的荣誉而战!为骠骑将军报仇!”

裴家军打从那一战之后,从全大燕最骁勇善战的军队一下子沦落到人人奚落,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九年了,终于有人肯带领他们重拾荣光,他们才不在乎什么皇命不皇命,一个个铆足劲儿地冲了出去。

夜色中,厮杀声冲破天际。

而另一边沈知懿也绕过长长的山林地带,赶在天色黑透之前,进了城。

北羌的都城与大燕边关距离不远,只隔着一座城池,而再往北气候不佳又无法建都,所以他们此前才会想方设法夺下青州和颍州,以图都城远离边关。

眼下青州和颍州被裴淮瑾夺回,沈知懿进入北羌都城便也容易许多。

可进得了都城,却不知该如何进入皇宫。

沈知懿换了一套北羌人的服饰,打扮得灰头土脸,趁着天黑绕着皇宫转了一圈。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身旁的湖里有了些许动静,仔细看去,像是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水中浮动。

夜色漆黑,沈知懿到底是孤身一人的姑娘家,吓得差点儿尖叫出来。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趴在石头后面朝湖面看去。

未几,那湖面哗啦啦响了几声,一个人影从水底下钻了出来。

那人影鬼鬼祟祟往四周看了几眼,而后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艰难爬上了岸。

那人身上穿着北羌皇宫下人的服饰,走得时候匆匆忙忙,从包裹里掉出一件金玉首饰。

沈知懿眯了眯眼,视线盯着那湖面,若有所思。

待到人走远了,她悄悄走到湖边,朝方才那人出现的湖底看了看。

她不会水,再加之前两次入水的经历都实在算不得美好,沈知懿站在湖边,一时有些犹豫了。

倘若下去后发现那湖底什么都没有,自己很有可能今夜就交代在湖里了。

夜色渐渐深了,远处缓慢走来一队举着火把的北羌士兵。

眼看着那些人就要朝这个方向走来,沈知懿一狠心,找了块儿巨石抱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给自己鼓足勇气,悄无声息地窜进了水中。

湖水比她想象的还要冰凉,冻得她几乎想哭。

有一瞬间,不知道为何她甚至想要就这般死在湖里——这种感觉,在沈家出事的那一年,她经常会有。

那时候她看什么都是灰暗的,有时候盯着湖面,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走进去。

可是从她再次恢复记忆后,尤其是亲手杀了秦茵后,那种感觉就再未出现过,她比任何时候都想活,想好好活。

但是此刻,那种感觉又莫名如鬼魅一般缠了上来。

沈知懿死死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利用痛感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不能自我放弃,苏姐姐和恒儿还在等她。

沈知懿定了定神,朝着湖底的亮光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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