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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我怎么没见过?”赛罕瞥她一眼。
沈乐妮轻声回道:“这是我家的秘方,无论是配方还是药丸的做法,都是我家祖传,所以没有人见过。”
赛罕略有怀疑:“你都失忆了,还记得怎么制药吗?”
“这些是我之前在家里偷偷带在身上的,已经剩的不多了。虽然我失了忆,但或许是因为自小看着家里人做药,所以脑子里隐隐约约还有些记忆。”沈乐妮一番话滴水不漏。
“那这药你还能做得出来?”
沈乐妮却是摇了摇头,解释道:“这药需要很多草药和工序,我的记忆不完整,若是要做的话需要试验许久,而且最主要的是,许多草药和器具……大漠里没有。”
赛罕满面可惜,就着桌上茶壶里的热茶倒了一杯,然后按照沈乐妮所说,服下了一粒药,只是那药的苦味令她忍不住皱了会儿眉,带着质疑地看了眼沈乐妮:“这药怎么如此苦?”
沈乐妮有些歉然地一笑:“这药……是有些苦的。”
赛罕也没再在这小事上计较,示意旁边侍立的女婢将桌上的药拿起来,而后她也站起了身,绕开长桌走到了下边,乌日格两人也从椅子上立了起来。
赛罕走到两人中间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沈乐妮,又在她脸上望了一圈,慢慢绽唇一笑:“既然你投奔到巴雅尔,我身为萨赫单于的大阏氏,自然有责任庇护你。无论你以前经历过什么,都忘了吧,安心在这里生活。你一人着实孤单,以后我会为你寻个依靠。你放心,我替你相看的人,一定会对你好的。”
沈乐妮愣了一下,低着头回道:“多谢大阏氏好意,只是……只是我如今未有嫁人之意。”
“你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二。”赛罕缓着语气劝慰她:“不着急,我也没让你马上就与人成亲。”
沈乐妮拒绝不过,只能先道谢应下了。
赛罕满意一笑,从她脸上收回视线,姿态张扬离开了。
待人走后,帐子里安静下来,乌日格挥手示意女婢出去,又坐回到那张椅子上,示意沈乐妮也坐。看她似乎有些神思不属,想来应该是被赛罕最后那番话吓住了,乌日格便出言安慰:“你别担心,我虽然是个妾室,但不让大阏氏干涉我身边人的婚事的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沈乐妮起身向乌日格道了谢。
她坐在椅子上,思维不禁发散。乌日格作为一个汉女,却能成为一位颇得萨赫单于宠爱、在这里有一定地位的妾室,连那般强势的大阏氏也不敢明里为难她,只敢用言语含沙射影、拐弯抹角羞辱她,难道就只是因为她给萨赫单于生了个儿子?
可这两三日她也从乌日格口中了解了一些巴雅尔部落的事,萨赫单于本有一个正妻三个妾室,只是有一个妾室已经离世。赛罕给萨赫生了三个儿子,但最大的儿子早在几年前就因病逝世。乌日格只生了一个,还有一个妾室给萨赫生了一儿一女。
所以,若说乌日格凭借一个儿子就受到萨赫这么久的宠爱,倒也有些牵强。而且从上次她碰见两个少年欺负萨日来看,这个乌日格的儿子似乎没有让萨赫当成眼珠子一样宠爱。
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乌日格的美貌?
就算乌日格年轻时貌美无双,可如今她到底年近三十,加上大漠里风霜无情,她的脸上早已留下了岁月痕迹。
难道那位萨赫单于真是一个专情又痴情的人?沈乐妮不太信,毕竟他有了乌日格后,后面还不是又纳了两个妾室。
嘶,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沈乐妮全无头绪。
想不通,索性抛之脑后。
而乌日格见沈乐妮坐下后便一直沉默着,还以为她在为命运担忧,便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想了想开口道:“你可知大阏氏为何第一次见你,就要给你张罗亲事?”
沈乐妮眨了眨眼。这个问题她刚才就想过,从赛罕进来坐下以后,她的眼神几乎就一直黏在她的脸上,恨不能盯出朵花儿来。起初她还疑惑,莫非赛罕与她有仇不成?可两人也是第一次见面。
直到后来赛罕问起她成亲与否,还要给她找个丈夫,她就后知后觉明白了。赛罕多半是看她有一张好脸,怕单于看上她,再来个汉人跟她争宠,所以有危机感了,才急着要把她嫁人。
沈乐妮斟酌着回道:“大阏氏……是怕我被单于看中?”
乌日格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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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一笑,眼底有欣赏之色:“你果真聪明。”她看向帐外乌沉沉的天色,面色平静,用有些生涩了的汉话缓慢说来:“那女人善妒,单于那个早逝的妾室,就是被她弄死的。我怀着萨日的时候,就险些被她弄掉了孩子,后来单于狠狠惩罚了她,她这才收敛。”
她顿了顿,聚集起有些涣散的目光,复而看向沈乐妮,眼里带着忠告:“不过如今看见了你,她又有了危机感。你以后看见她,尽量绕道走,莫要单独和她在一起。”
沈乐妮也神色认真地点头,又谨慎地问:“那……单于那里该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我会去跟单于说的。而且如果你的医术真的很好,那么会受到所有巴雅尔人的尊重,即便是单于,也不敢强迫于你。”
沈乐妮颔首而应。
乌日格看了看她,忽然转移话题:“我身边不缺奴仆,你之后替我照顾着些萨日吧,他若是出去,你便跟着他,有你这个巫医在他身边,我也放心些。”
沈乐妮虽不明此举何意,但乌日格也看上去也不像害她的样子,便应下了。
“那日有你和巴图在,他才没有被厄赫特和哈尔塔伊欺负……”乌日格似自语着,她垂着眼睫默了默,突然掀起眼睫,明晃晃的视线与沈乐妮的对上。乌日格注视着她,眼里有一道不明的精光,令沈乐妮无法忽视。乌日格仍然用汉话问她:“乐妮,你可有身手?”
从初次见面时她的机敏反应,这短短两三日的观察和相处,还有她的外表、本事来看,乌日格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闻言沈乐妮就是一愣,没想到乌日格话题转的如此突兀和猝不及防。她双唇嗫嚅了一下,本想遮掩过去,可乌日格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洞悉了她,那眼睛里还有些真诚和恳切之色,沈乐妮明白,她是想请她说真话。
沈乐妮想了想,留有余地地回:“只会几招防身用的。”
这么说,也是给她自己留个后路,万一以后遇到什么不得不暴露身手,到时候要是乌日格介意她瞒着她,有了隔阂便有点麻烦,而现在既然都说到这个,不如就适时暴露一些。
她认为,乌日格问她这个,不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第225章 饶了你的命
乌日格听了,面上表情未变分毫,俨然有所预料。她娓娓道:“草原上的男儿勇猛强健,想要什么都是自己争取,所以只要孩子们做的不过分,单于就从不允许我多加干涉孩子们之间的事情。”
她注视着沈乐妮,如水的目光带着两分恳切:“所以还得拜托你,替我多看顾着萨日一些,可以的话……也教教他。他有我这个母亲,有一半低贱的汉人血统,自小受到不少欺辱,可我却没办法改变这一切,唯有希望他自己强大起来。如今有了你,想必我也能放心一二了。”
沈乐妮有些疑惑,为什么乌日格会如此看好她,又这样放心地把萨日交给她?她们两人相识不过才短短几日而已。不过听完她这番话以后,沈乐妮便明白过来方才乌日格问她会不会武的缘由,想来她是希望她能教一下萨日,好叫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吧。
她压下心中思绪,应下了乌日格。
不管是为什么,乌日格首先肯定是相信她才会让她去照看教导萨日,那么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还有感谢她的收留与庇护,沈乐妮自会尽自己的能力,将能教的东西都教给萨日。
她也知道,蛮夷之族向来奉行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萨日生来的血统已然注定他会在这大漠里受尽欺负,若他自己不强大起来,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沈乐妮离开以后,乌日格的贴身女婢阿木走了进来,方才她就守在帐门口,自然听到了里面两人的对话。她也是一个汉女,被单于买来专门伺候乌日格的,陪在乌日格身边已经有九年之久,两人之间不只是主仆,更像姐妹一般,关系很是亲近,所以乌日格才能放心地让她守在门口。
“阏氏,您为何让她去照看台吉?她看上去……似乎连自己都无法保全。”阿木立到乌日格身边,低声问乌日格道。
乌日格安静地眺望了会儿帐外,才低语说:“来到这里也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这样的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已经受尽欺辱,可能这辈子也无望逃离了,但她绝不能让她的孩子一辈子也过着这样的日子。她宁愿让他以后去争一争!
赛罕回去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过了两三日,沈乐妮估摸着给她的药应该差不多吃完了。果不其然,第三日下午,赛罕派了身边的女婢来称赞了沈乐妮一番,说她医术好,药也很是有用,又赐了她一件狼皮外袄,以示奖赏。
那日以后,沈乐妮的名声就渐渐在巴雅尔部落中传了开,赛罕也没再来为难过她。可沈乐妮并没有因此就松了气,毕竟单于那最大的一关,还没有过去。
如今萨赫外出巡视辖下部落还没有回来,因而沈乐妮每日都要神思游离一会儿,想着单于回来后她会遇到怎样的麻烦,她又有哪些对策。
只是还没等到萨赫回来,沈乐妮就遇到了别的麻烦。
从答应乌日格后,沈乐妮就担起了照看萨日的任务。他要是出去,她就要跟着他。只是萨日这孩子并不像同龄人那样活泼,他似乎不喜欢出门,从第一次相见到现在,都七八日了,也没见他再出去过一次,就在乌日格的帐子里看见过他两回。
而萨日毕竟是个十岁的小少年,沈乐妮也不好去他的帐子里寻他。因而她都没机会跟他单独相处,更别提什么教导了。
这一日天气晴朗,谢天谢地,沈乐妮总算是看见了那道小身影。
萨日养了一只五六个月大的小獒犬,叫努尔,正是调皮的时候,沈乐妮也同它玩耍过几回。见萨日独自带着努尔往外走去,沈乐妮立马小跑着跟上去,背着手微俯着身,柔缓语气问他:“台吉,你要去哪里呀?”
萨日也对沈乐妮有些熟悉了,也知道额吉让她跟着他,所以当下也没赶走她。她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也会回答她,眼下他听了后便道:“带努尔去玩。”
“那我跟你去好不好?我也想跟努尔玩儿。”沈乐妮笑眯眯地征求,努力跟他拉近关系。
萨日浅浅嗯了一声,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沈乐妮跟着萨日往外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处平坦的直面着阳光的山坡。
来的路上也遇到了人,萨日虽然受他兄弟的欺负,但普通百姓第一还是看身份的,不敢有不敬之处,若是鄙夷也只敢在背后或者心里。因此碰见了只远远地行了礼,不敢乱问一句。
萨日就地而坐,努尔在他身边转了会儿,也躺在地上露出圆鼓鼓的肚皮,闭着眼睛晒太阳。萨日安安静静地托着自己的小下巴,望着远处的草地。
沈乐妮放轻脚步,在萨日侧后面坐了下来,她也托着腮,偏头望着萨日的侧脸。
萨日他如今已经十岁,正如乌日格所说,他身上有一半汉人血统,而汉人
在匈奴这里是比牲畜还低贱的东西,想必他这么些年明里暗里听过无数羞辱鄙夷之言,受过无数欺负,才养成这寡言沉默的性子吧。
看来她要想和萨日拉近关系,任重道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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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吉啊,这只小狗是谁送给你的呀?”沈乐妮往前挪了挪,和萨日并肩而坐,找话题和萨日说话。
萨日没看她,只回道:“单于送的。”
他叫自己的父亲单于?是他自己私下这样叫还是萨赫让他这样叫的?但不论哪个原因,这父子俩的关系似乎真的没那么亲密……
“那要是只有你跟我的时候,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吗?”沈乐妮放柔声音,继续找话题。
萨日点了点头,依旧没看她。
“萨日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萨日终于偏头看了看她,然后如她愿地问道:“为什么?”
沈乐妮绽开亲切的笑容:“因为这样显得我们很是亲近啊。”
萨日沉默地转回头去。
“萨日?”
“嗯。”
“萨日?”
萨日又疑惑地看向她。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沈乐妮笑眯眯解释。
萨日顿了顿,目光注视着她,忽然主动开口道:“那日……多谢姐姐,还有那个哥哥。”
他主动和她说话了!沈乐妮激动坏了,克制住笑容,回道:“不客气,本来就是他们不对。”
然后,萨日就没有再说话了,只有沈乐妮时不时就问他一句,萨日也回答了她。
两人不知,山坡的另一面,有两个人正在四处张望——正是厄赫特和哈尔塔伊。
“喂,你确定看见他带着那个女人往这里来了?”厄赫特走出了一身汗,不耐烦地问身边的弟弟。
哈尔塔伊肯定地点头:“没错,我就是看见他们往这里走了,肯定就在不远处。”
厄赫特不再跟他说话,往山顶上走去。
两人是听说乌日格阏氏收留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汉女,今日就想来看看是不是真像他们所说,还没到乌日格的大帐时,就远远看见萨日带着个女人往远处走去,问了别人,知道就是那个汉女,两人就在后头跟了过来。
等两人踏上山顶时,就发现了那两个坐在半山腰上的一大一小。
“看!大哥,我就说他们在这儿吧!”哈尔塔伊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冲着厄赫特大叫道。
沈乐妮和萨日闻声,先后回头望向声音来源处。在看见是那两个小魔鬼时,沈乐妮直叹不妙,而萨日则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平静沉默模样。
两人慢慢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沈乐妮微错身体,将萨日挡在身后。
厄赫特两兄弟从山顶上慢步下来,走到沈乐妮两人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厄赫特如今快十四岁,正是抽条的时候,虽然体型不健硕,但身量已经快比上沈乐妮。
他双手背在身后,微昂着下巴,视线在沈乐妮脸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可看到她那双眼睛时,厄赫特眯起眼,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就听旁边的哈尔塔伊指着沈乐妮惊呼:“是你!”
厄赫特也记起来了,这个女人,不就是之前对他们无礼的那个吗?!
之前他们回去后,他找了一帮人返回去,想抓住两人给他们一个教训,但是到那里时,人一个都不见了,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原来是跑到乌日格阏氏那里去了!
“是你啊!我还在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却自己送到我手里来了!”厄赫特一下就拉下了脸,质问沈乐妮:“那个男人呢?把他给我叫来!敢对我厄赫特不敬,我要狠狠给你们一个教训!”
这里没有别人,沈乐妮自然不怕被他们两个半大少年欺负了去,但毕竟人在屋檐下,她先装作惊讶了一下,似是才认出两人,然后对着两人真诚道了个歉:“二位是厄赫特台吉和哈尔塔伊台吉?那日的事情实在是抱歉,可我也是不得已,任谁看见两个大孩子欺负一个小孩子都会出手阻止的吧?二位台吉是伟大的萨赫单于的儿子,二位心胸宽阔,能否原谅小人无心之举?”
先道歉,然后戴高帽,他们应该不好意思再为难她这个女人了吧?
但沈乐妮显然是不了解这两个小魔鬼的,只听哈尔塔伊大声道:“大哥!你别听她说!她对你那般不敬,把她打死算了!”
沈乐妮眼皮一跳。
而厄赫特没急着说话,他一直盯着沈乐妮的脸,那股灼热的视线盯的沈乐妮浑身不适。他慢慢露出了一个坏笑,对沈乐妮道:“想让我放过你?可以啊,只要你做我的女人,我就饶了你和那个人的命。”
第226章 没有亲热感
但沈乐妮不仅没有生气,听这话从这小鬼嘴里说出来,反而有些想笑。
只是几人都没料到,沈乐妮没因这话动怒,她后面的萨日却一改往日沉默和逆来顺受,主动上前一步,扬起脸正视厄赫特的眼睛,小脸上全是严肃之色,沉声警告他道:“不许你欺负这个姐姐!”
沈乐妮讶异地轻轻挑了下眉。小萨日竟会为了保护她,敢与他的大哥对上?沈乐妮顿时感动的像大冬天喝了一碗热汤似的,心里暖乎乎的。
那这岂不是说明,萨日起码不把她当陌生人看待了?真是太棒了。
而厄赫特则难以置信,他反应过来后,也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萨日,眼里带着鄙视,恶意挑衅他道:“我就是要欺负她,你又能怎样?”
萨日抿着嘴没说话,捏着小拳头,目光平静如潭水地仰头与他对视。
旁边的哈尔塔伊哈哈大笑,声音里满是嘲笑:“萨日,难道你还想和大哥打架吗?看你又瘦又小,跟小羊羔一样!你就是每天吃五碗肉,你也打不过大哥!”
厄赫特扬起轻蔑的笑,对着萨日嗤了一声。
萨日没有被他们影响情绪,他静静注视了厄赫特一会儿,开口同他道:“我们来比试一下,看谁先把谁推倒。只要我赢了你,你们就不许再为难姐姐。”
“行啊,我答应你。”厄赫特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下了。以前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放倒萨日,所以对于萨日说什么,他根本完全不放在心上。说完,厄赫特旋即又坏笑着道:“要是我赢了,无论我对她做什么,你不仅不能阻拦我,还要在一边亲眼看着。你敢答应吗?”他伸手指了指沈乐妮。
“萨日,你敢答应吗?”哈尔塔伊在旁边笑着激他。
萨日盯着厄赫特,像是要用眼神把对方给盯出个洞来。
沈乐妮不忍心再看着,毕竟厄赫特和萨日两人体型差一目了然,怎么比试萨日赢
的可能性也不大。
她正要开口劝阻萨日,就见萨日朝着厄赫特点了头:“好。”
谁知厄赫特却还不满足,他哦了一声道:“刚刚忘记说了,要是我赢了的话,你就跪下来,大声说你是低贱勃斡勒的儿子!”他挑衅又不屑地笑道:“怎么样,还敢不敢跟我比试?”
勃斡勒,就是奴隶的意思。
哈尔塔伊在一边配合着嘻嘻地笑。
沈乐妮不禁皱起眉头,看着满脸恶意的厄赫特。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好歹怎么说两人也是同父兄弟,厄赫特当着外人的面都敢这样羞辱萨日,丝毫不给他脸面,可见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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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明里暗里不知道受到这两兄弟多少欺负。
想到这里,沈乐妮有些心疼地望向萨日。
萨日死死盯着厄赫特,眼底划过恨恨又隐忍的光,一直捏着的小拳头在微微战栗。他开口道:“好。”
“萨日?”沈乐妮想拉他,却被他轻轻又坚决地躲开。
沈乐妮无法阻止,只能往后退了两步。待会儿要是萨日输了,她是绝不可能任由厄赫特那般羞辱萨日的。
哈尔塔伊也往后退让了开,厄赫特往下侧走了两步,和萨日所站高度一致,转身同他相对而立。
山坡上安静下来,只剩风呜呜的声音。
萨日身体微微前倾,双脚分开,重心下移,如临大敌的谨慎凝重模样,反观对面的厄赫特,他站姿随意,表情放松不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厄赫特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冲萨日喊道:“喂,还比不比啊!你要是怕了直接认输也行,也不用我再把你推倒,免得待会儿摔的哭着喊额吉,哈哈哈……”
这时,萨日却突然朝他冲了过去,厄赫特慢慢收起笑,在萨日身上找着下手点。
沈乐妮担忧地紧紧看着,而哈尔塔伊也像他哥一样一副轻松的样子。
就在萨日要靠近厄赫特时,只见他忽然扬起右手朝着厄赫特的脸挥去,那手心里不知何时捏了一把泥土,已经被他搓散,像沙土一样飞落到厄赫特脸上。
厄赫特猝不及防,两只眼睛里都落了泥,他大叫一声,闭上眼抬手揉搓起来。而萨日趁这个时机,两掌用力在对方胸膛上猛地一推,厄赫特便噌噌后退两步,屁股着地的摔倒在地。
沈乐妮和哈尔塔伊皆是一愣,显然对这结果的反转完全没料到。
“大哥!”哈尔塔伊朝着坐在地上揉眼睛的厄赫特奔了过去,见他表情痛苦,愤怒地转头蹬面无表情看着的萨日:“你耍赖!”
沈乐妮也两步来到萨日身边,将他护着。
厄赫特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堪堪能睁开双眼。他红着眼猛地从草地上窜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到萨日两人面前,伸手指着萨日的脸,气急败坏道:“你敢耍赖!”
面对厄赫特那要吃了他一样的目光,萨日表情十分平静,望着他缓慢道:“用汉人的说法,这叫做兵不厌诈。”
“你!”厄赫特气得眼红脸更红,抬手就准备揍萨日。
沈乐妮正要阻拦,就听见萨日清亮的声音,质问厄赫特道:“你身为巴雅尔单于最年长的儿子,巴雅尔部落未来的单于,连输都输不起吗?”
这番话犀利地刺中了厄赫特最在意的东西。他的手就顿在了半空,瞪着萨日半天,最终恨恨地收回了手。
“大哥,他敢拿泥巴扔你,你的眼睛都搓红了,一定要揍他一顿才行!”哈尔塔伊唯恐天下不乱,哇哇叫道。
厄赫特却没理会弟弟,他盯着萨日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抬脚就往山顶上去了。哈尔塔伊蹬了萨日一眼,丢下一句“你等着”也跟着离开了。
看着两个小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山顶上,萨日才松了口气,坐回到草地上。努尔颠颠地跑过来,拱着萨日的腿撒娇。
沈乐妮蹲在萨日身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真诚道:“萨日,谢谢你。”
萨日却抬眼望着她,平淡地说:“没有你,他们也会那样欺负我。”
沈乐妮感觉心脏被针戳了戳,她压下酸涩心疼的感觉,对萨日笑着道:“那也要感谢你,刚才要是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要被他们怎么欺负呢。”
萨日没说话,转过了头去。
沈乐妮虽然很想问问他是怎么知道兵不厌诈这一招的,但最终什么也没再问,她又坐到他身边,陪着他安安静静地晒太阳看风景。
三日后,等待了许久的沈乐妮终于听说,萨赫单于回到了部落。
她不由得呼出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果然如她所料,萨赫当日下午就来到了乌日格的大帐,彼时沈乐妮已经被乌日格提前叫到账中,两人相对而坐,等待着萨赫的到来。
帐子里没有外人,气氛有些安静。乌日格见沈乐妮从进帐以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她是担心萨赫会对她做什么,便出言安慰她道:“别怕,你有巫医这个身份在,单于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来的。而且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他强迫于你。”
沈乐妮朝她感谢一笑,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了门口阿木和其她女婢的行礼问安的声音。帐内两人刚从椅子上立了起来,一道壮硕的身影就携风大步跨了进来。
“单于。”沈乐妮跟着乌日格对着来人行了礼。
年近四十的萨赫虽然身量不算高,但长得膘肥体壮,穿着一身长袍,外罩狼皮长袄,那一身柔软干净的毛,像是才从狼身上扒下来似的。编成辫子的头发上、额心、耳朵、脖颈上,都戴着用动物的獠牙、骨头以及各种宝石做成的装饰物,华丽威严,象征着巴雅尔内至高的权力。
他并没有往上首的宽椅走去,而是走到了乌日格面前,抬手托起躬身行礼的她,就这样站着和她说起了话。
背对着沈乐妮的萨赫语调温和,询问着乌日格这些日的生活日常,乌日格也面带浅浅的笑容,他问一句她答一句。
但默默看着的沈乐妮却从两人的言谈举止间敏锐地发现,这二人的关系,看上去有些怪怪的,怎么说呢……似乎没有那种爱人间的亲热感。两人已经有十日或许更久没有见面,这甫一相见却都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连抚摸脸之类的都没有,而且沈乐妮也没有从乌日格眼中看见丝毫对萨赫的爱慕孺慕。
怎么回事,萨赫不是很宠爱乌日格?那眼前两人看上去,怎么有些疏离感在里面?
沈乐妮正沉思着,对面的萨赫已经同乌日格说完了话,冷不丁转过了身,一双眼睛落到沈乐妮身上。沈乐妮感知到那双锐利的视线在上下打量她,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安顺地任由他打量。
萨赫今日回来后不久,就听说乌日格收留了一个汉人巫医,不仅是个年轻女人,而且长相能比年轻时的乌日格,他心生好奇,处理完了事情就来乌日格这里一探究竟。
在看清她的脸后,萨赫嘴角勾起愉悦和满意的弧度,眼中划过意味不明的精光。
“单于,她就是那位巫医。”乌日格见萨赫一个劲盯着沈乐妮看,害怕他因为她的脸对她起什么心思,便开口先介绍起了沈乐妮的身份。
萨赫闻言,略收了收肆意的目光,开口问沈乐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单于,奴叫乐妮。”沈乐妮低声回道。
“抬起头来。”
沈乐妮依言抬头,仍旧垂着眼睫。
萨赫犀利的目光又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语调不明地开口:“听说,你最擅长的是缝伤口?”——
作者有话说:大家猜猜,乌日格为什么得萨赫宠爱?
第227章 萨赫的考验
听到萨赫问的是这个问题,沈乐妮心里反而渐渐松了下来。他会首先问这个,说明她的这个本事多少是被萨赫看重的。只要萨赫看重,那么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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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对她做什么。
“是,单于。”她回道。
“可是把伤口缝起来,不是更容易使伤口更严重糟糕吗?”萨赫提问。
沈乐妮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在巴雅尔生活的这十日来,沈乐妮多少了解了一些匈奴如今的医术发展情况。
如今的他们,不仅医术落后,贫瘠的大漠还使得他们缺乏药物。普通的伤风感冒、腹泻之类的小病,在这里也不容小觑,很容易死人,更别提伤口这类极易感染、死亡率极高的外伤。
就算在汉朝,缝合术也尚未得到重视和普及,更别提这时候的蛮夷之地。匈奴对待受了外伤的人,若是有些财富和权力的人,能拿上好的烈酒消消毒,然后外敷内服,而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就只能拿热水擦一擦,敷上草木灰或者草药,拿布包起来,有时候连草药都没有,只能听天由命。
至于什么把伤口缝起来,那都是在伤口实在太深太长,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用的办法。
沈乐妮冷静且条理清晰地解释道:“回单于,您说的会使伤口更严重,是因为缝伤口时,没有对缝伤口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包括自己的手,进行消毒杀菌处理。伤口沾染了细菌这类的脏东西,自然会更严重。”
“消毒杀菌是什么意思?细菌又是什么?”萨赫眯眼问。
沈乐妮简单回道:“在这
个世界里,有很多人眼睛看不见的脏东西,有两种叫做病毒和细菌,它们无处不在,会使伤口恶化,变红肿、生脓液、发高热。所以在缝伤口前,需要用烈酒、滚水或者有用的草药,将器具都消杀一遍,还要保持伤口的洁净,否则它们沾到伤口上,就会使伤口更严重。”
帐子里静了静,萨赫沉思片刻,向她确认:“所以即便没有缝伤口,那些受伤的人伤口会恶化,也是这个原因?”
“是。”沈乐妮慢慢抬眼正视萨赫,回答道。
“这些东西本单于从来没听说过,你从哪里学的?”萨赫审视着沈乐妮。
“奴家中有大夫,这些都是奴家里人所发现的,不曾外传过。奴从小看着听着,所以记得一些。”沈乐妮又垂下眼睫,神情镇定道。
萨赫语气带着怀疑:“可你不是伤了脑袋,失忆了?”
沈乐妮轻声道:“许是自小耳濡目染,记忆深刻了些。”
萨赫又打量着沈乐妮,乌日格适时上前,扶住萨赫的手臂,柔声求他道:“单于,她只是一个流落大漠的可怜女子,之前与人走失,实在无奈才来到巴雅尔求我收留的。请您看在她会治病救人的份上,不要为难她。”
“乌日格啊,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坏的人吗?”萨赫侧头对乌日格调笑一句,然后转回头来,带着笑对沈乐妮道:“巴雅尔要是能有这样一位巫医,是巴雅尔所有人的幸运。”他忽然收起笑,话音一转:“只不过,你要想安安稳稳生活在巴雅尔,得到本单于和阏氏的庇护,我得先看看,你的医术究竟怎么样。”
沈乐妮眉眼动了动,就听得萨赫朝着外面高声喊道:“来人!”
话音落下,守在门口的一个腰挎大刀的男人大步迈了进来,低头静等吩咐。
“去抓一个勃斡勒过来。”萨赫冲着他扬了扬手。
沈乐妮虽然有所预料,但听到他说出这句后心里还是不免生了些憋闷和怒火。
在大漠里,匈奴普遍称汉人为勃斡勒,连一个姓名都没有,无论是男是女,张口闭口都是“勃斡勒”。有着奴隶的称呼,做着奴隶的苦活,动辄打骂欺辱。像乌日格这样能脱离炼狱,在匈奴地盘上有一定地位的汉人,极是少有。
知道接下来萨赫要拿汉人来考验她的医术,沈乐妮暗暗握了握拳,压下心里往上翻涌的火气。
“你,跟我出来。”萨赫指了指沈乐妮,然后抬脚先走了出去。
沈乐妮不近不远跟在他后面,乌日格也担忧地跟了出来。
萨赫出了大帐,就驻足在门外,背着手等待着下属把人带过来。
乌日格立在他侧后面,看了后面的沈乐妮一眼,轻拧着眉欲阻止萨赫行事:“单于,乐妮姑娘应该不会骗您的,您何必要……”
萨赫抬手打断她的话,不容商量地吐出几个字:“你不用管。”说完他想到什么,偏头放缓语气叮嘱她道:“你回帐子去吧,一会儿免得污了你的眼。”
沈乐妮皱紧了眉头,而乌日格摇了摇头,并未挪动,萨赫也不再管她。
没一会儿,那个男人拎着一个瘦小的男子就大步而来,那男子跟不上他的步伐,一路踉跄着,几乎是被半拖着过来的。
来到萨赫跟前,匈奴将那汉人男子往地下一丢,对萨赫禀道:“单于,人带来了。”萨赫挥了挥手,他就站到了一边去。
沈乐妮垂眸看向地上的那汉人,他穿着破烂脏污的长衣长裤,虽然穿着尚算完整,但仍然能看出他瘦的浑身都没几两肉,一头干枯打结的乱发凌乱地披散着。他深埋着头,卑微害怕地缩着身体,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瘦的凸起的颧骨。
萨赫居高临下地睨着这汉人,向着下属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张口吐出一个字:“刀。”
那匈奴依言,把腰间的大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平放于双手手掌上,递给了萨赫。
萨赫握住刀柄,那大刀就到了他手中。他手腕用了些力,寒光凛凛的刀锋就对准了汉人。他还没说什么,那汉人就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后面的沈乐妮不忍直视地侧了侧头,无声地深呼吸着。
萨赫欣赏着他颤抖不止、害怕恐惧的模样,过了会儿才开口命令他:“把你的手抬起来。”
那汉人抖的更厉害了,却不敢不听萨赫的话。他不知萨赫要他抬起哪只手,便颤抖着把两只手都平举了起来,一颗头却埋得更深了。
沈乐妮闭上了眼不敢再看,掩在衣摆下的手紧紧捏住。乌日格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偏过了头。
在寂静的氛围中,萨赫忽然抬手,只见寒光一闪,一条血线随之喷洒而出,溅落在草地上。
那汉人惨叫一声,条件反射抬起左手去抚右手—那右胳膊上,赫然被刀竖着划出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不断冒出,他因疼痛而面目扭曲、浑身剧烈颤抖,却不敢再嚎叫一声,死死地抿着唇。
自始自终,他都没有抬过头。
萨赫把刀递回给下属,转身对沈乐妮微笑道:“巫医,让我看看你的医术吧。”
在他转过来前,沈乐妮就已经平复好了情绪,听完他的话后,沈乐妮顺从地点头:“是。请单于允许奴回帐子里去取东西。”
萨赫挥了下手,沈乐妮便转身快步朝着自己的帐子去了。没一会儿,她就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
待她走近,萨赫就盯着她怀中那些东西看,而沈乐妮也不怕被他看。
早在前几日,她就让乌日格给了她几个牛皮水袋。她把水袋都放进沸水里烫过消了毒后,将生理盐水和碘伏装进了水袋里,又把缝合针等器具从包装里取出,分别用烫过的布包起来,再放进小木盒里,在乌日格给她的柜子里一一摆放整齐。然后她把所有包装都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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