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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瞻四方(二)
“考虑什么啊姑娘?”赤华又抓起了没吃完的半块月饼,还好心地问道,“姑娘你真不吃这月饼吗?还怪好吃的呢,这可是大公子特意送来的!”
祝昭摆了摆手,再次趴在了书案上:“我不爱吃月饼。”
月饼是中秋夜阖家共食的佳肴,是为团圆团聚之意,可如今家人皆赴宫宴,只有她一人独坐月下,吃月饼又有什么意义呢?
月华如水,竹帘被晚风吹得稍稍动,筛进了院外一条条如水的月华,她侧过头望着面上食盘里余下的几块月饼,迟迟未移开视线。
望着望着,她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不禁皱眉。
可是可是以往在濯县,她与赤华在小院子里分食月饼也很快活,此刻为何会生出吃月饼没有意义的想法呢?
她这才钝钝地,切实地明白了袁琢说的那句话,他说,因为她终究对她的家人们还抱有期待。
她原以为自己早已看透,却原来心底仍存着一丝奢望。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酸,她连忙再次仰起头来,发出长长的“啊——”声假装发泄烦恼。
果不其然,吓了赤华一跳:“姑娘,你怎么了?”
祝昭站起身走到竹帘边拂开它,于是一条一条的月光变成了一片一片的月光。
赤华看到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清瘦,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韧。
“我要写话本!”祝昭下定了决心。
“姑娘你方才在烦恼这事啊?”
“不是,我方才只是在思考”她停顿了片刻,最终找到了合适的语句,“人的真实。”
“人的真实?”赤华摸不着脑袋,
祝昭满腹心事,没有接话。
袁琢此人于她而言是模糊的,她看不真切。
人尚且看不真切,那历史呢?
是真切的吗?
是完整的吗?
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还会有人真正想去通过史书中的只言片语探寻真理吗?
史书浩如烟海,倘若无法记载真实的人性,史书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她惊恐地发现,史书好似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赤华!”祝昭转身喊了一声,“准备纸笔,研磨,我要给崔老先生写信!”
“哎!”赤华一口吞下了剩余的月饼应了一声,立马去准备了。
不多时,她便将宣纸,毛笔和一方端砚准备在了书案上,她将宣纸铺开,用镇纸压好,拿起墨块,在砚台上研磨,她一边研墨一边问:“姑娘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崔老先生写信了?”
“有问题实在不解,想要向先生请教。”
祝昭执笔蘸墨,笔尖在纸上轻轻一顿。
“敬禀先生”
“学生祝昭,心有积疑,欲求解惑,故修书一封,望先生不吝赐教。”
“此前因家中急事,学生匆忙归家,未及向先生告别,归家后,又因琐事缠身,未能及时修书致歉,心中惭愧难当。今日稍得闲暇,特此致书,以表歉意。”
笔尖游走,却在此处一顿,祝昭思索片刻,继续落笔。
“学生近日读史,心生疑惑。史书所载,能映照古人真性情乎?若史笔难尽其实,吾辈以至后辈何以自浩渺史海见先人之真实?若史书难免偏颇,何以仍需书写?岂非使后人陷于迷途乎?”
“学生愚钝,望先生指点迷津,传道解惑,愿先生身体康泰,学问日进。”
祝昭搁笔,轻轻拿起信纸吹干墨迹:“濯县与元安相距甚远,也不知道先生何时能收到我的书信。”
“姑娘,不若再写一封给青麦阿姐吧?”赤华眼珠一转,提议道。
“不用。”祝昭将信纸装到信封里,“崔老先生看到了信,青麦也会看到,再说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赤华不解地歪了歪头:“赤华愚钝,这词能这么用吗?”
“要学会适当变通。”祝昭笑了笑,将装上信件的信封交给了她。
“诶对了,我那本《拾徽录》从濯县带回来了没有?”
赤华知道《拾徽录》,那算是祝昭的随笔,里面记录了诸多有趣的事情,只是她许久不见这本《拾徽录》了,故而她偏头想了想:“先前理书的时候我似乎都未曾见到过,我现在去翻翻看吧。”
“也好,但愿不是遗漏在濯县了。”祝昭叹了口气。
在那本《拾徽录》中,她记了很多。
或记春雨连绵,茅檐倾塌,与蛛鼠同眠,或写秋夜盗邻翁菊醪,醉卧坟茔,或些路闻狗吠,与之对诗
不薄不厚的一本,记录的是她无拘无束的十年,或许在再次翻阅的时候,她能回忆起细枝末节,可能这能为她要写的话本添色。
不一会儿,赤华哒哒哒地从阁楼上跑了下来:“姑娘,真的没有。”
“许是落在濯县了。”祝昭也不纠结,“无所谓,等以后回去了再找便是,来来来赤华,坐我旁边来,我们聊聊在濯县发生的事情!”
赤华一听,提着裙裾乐呵呵地过去了。
月头一点点地斜了过去
此后数日,祝昭每日所做不过是在郁离院中,捧着一卷书,坐在廊下负暄。
赤华则每日将府中来
拜会的宾客一一告诉了她,赤华好奇心总是重的,免不了要问她为何要宾客名录,祝昭只模棱两可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然赤华不知要知的彼是谁,但还是懵懵地点头照做了,后来祝择现看祝昭安分便解了她的禁足,倒让她更加方便记录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院里的桂花开得愈发茂盛,香气也愈发浓郁,阳光透过枝叶在书卷上投上了斑驳的光影,风起时,几瓣桂花落在书页上,染得书卷尽是桂香。
这些时日,府中还发生了四桩喜事,一是长兄娶妻,二是二姐出阁,三是三姐定亲,四是她的话本赚了不少银两,如今就算是祝择现再断她银两,她也能乘车归乡了。
一日午后,祝昭望着窗外清爽的秋色,她有些出神,忽喃喃然:“若是在芙蕖,我定是与你还有青麦一道登高,摘柿子,晒山楂的。”
赤华则是拿着祝昭写的话本看得起劲:“姑娘,你这写的华三叔不就是隔壁村的孙伯儿嘛!这些就是他做的事情啊!当年帮着嬷嬷那般折辱我们,昨儿我上街采买,听到有人在议论这华三叔呢,说他猪狗不如,就该遗臭万年!”
祝昭点点头,得意道:“这叫取之于人,还之于人。”
“姑娘当真是好手笔。”赤华啧啧赞叹,接着又打趣道,“今晨上街,姑娘是不是又碰到崔世子啦?”
祝昭拣了面前果盘里的橙黄橘子,随手剥开,清香四溢,她随口答道:“是,过些时日圣上寿宴,万邦来朝,前来相贺,世子是北漠使,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他说他先前是西逻使,他说西逻人可比北漠人难伺候多了,数月前,圣上将他调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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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北漠,属实是君恩眷顾。”
赤华刚想说些什么,庭院外却隐约传来了争吵的声响,祝昭还没站起来,祝择现就出现在了郁离院,宋夫人一脸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他二话不说就招呼身旁的小厮将赤华押了起来。
赤华手中的话本落地,祝昭霍然站了起来:“父亲,你又做什么!”
祝择现冷哼了一声,将它从头看到脚,缓缓道:“方解了你的禁足,你便去大街上与崔世子私相授受?”
“父亲你莫要口说无凭,我授受什么了?”
祝择现自上次与祝昭对战后,反省了很久,自觉在与祝昭对话时,自己万不可情绪上头,要适时控制情绪,放缓说话速度,以免露出破绽,言快失意,故而如今他已然不似之前那般狂躁,反而是看了眼地上掉落的话本,居高临下道:“不在那里吗?”
祝昭愣住了,她今晨上街去书局拿银子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崔协正带着北漠使者游历街市,不小心撞到了祝昭,于是祝昭手中拿着的话本落地,崔协弯腰替她捡了起来,二人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也不知怎么传到了祝择现耳朵了,还传成了私相授受。
祝择现见她不言语,眉目上扬:“无言以对?”
祝昭嗤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解释从来没有用,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
“对我用家法吧。”祝昭放弃了抵抗。
“不。”祝择现笑了笑,指向赤华,缓慢开口,“我要对她用家法。”
祝昭眼神一凛,她立马张开双臂护在了赤华前面:“罚我。”
祝择现没有理睬她,转身就叫了人:“把四姑娘抓紧了。”
于是又来了两个小厮按住了祝昭的肩膀,她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让四姑娘跪下。”祝择现轻飘飘地吩咐。
那两个小厮又用力将她往地下按,祝昭咬着牙不肯跪,祝择现抬脚对着她的膝盖来了一脚,祝昭失力跪在了地上。
“父亲!”祝昭昂起头来看着祝择现,虽是叫着敬称,却是怒目而视,“您罚我,我认罚,我认错。”
祝择现死死地盯着她,过了半晌才轻蔑一笑:“你原来是会认错的啊?”
他瞥了眼身后小厮,道:“赤华未尽看顾之责,罚二十鞭。”
祝昭奋力挣扎,却被两双铁钳似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她的肩膀,动弹不得眼见行鞭之人已至赤华身后,她心急如焚不管不顾地嘶喊:“住手!我让你们都住手!”
混乱间,她一口咬上了一个小厮的小臂,小厮痛得一激灵,祝昭找准时机,猛然起身快步上前,将赤华护在了身下。
长鞭刺破凛冽的秋风,呼啸着狠狠地抽在了祝昭身上,她身子猛地一颤,咬着牙闷哼一声,却依旧死死护住赤华,没有挪动半分,她忍着疼痛抬眼望向祝择现,依旧是那两个字:“罚我。”
轻如鸿毛,却又重于泰山。
赤华整个人抖如筛糠,泪水决堤,鞭声重重地落在身上就会变成沉闷的声响,而沉闷的声响又化成重锤砸在了她的心上,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赤华哭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是用力推着祝昭的肩膀,想要把她推开,可祝昭却是紧紧圈着她,就像她们幼时那样。
幼时,狠毒的老嬷嬷常殴打她们二人,每次,每一次,祝昭都冲出来一把将她护在身下,就像现在一样。
宋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她双手颤抖着,却依旧端庄:“主君,昭昭已经认错了。”
祝择现本就是个文人,也狠不下心来,他望着祝昭困兽似地盯着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竟然升起了本不该有的怜爱之情:“祝昭你可知魏国公府的世子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
祝昭淡淡地笑了笑:“世子的来历就是世子,世子的身份与我云泥之别。”——
作者有话说:真的没有读者在读吗?为何都不评论[爆哭][爆哭][爆哭]
第23章 我瞻四方(三)
“不止。”祝择现神色凝重,“你与崔世子相识,自然是知道他有咳疾,但你可知道他的咳疾从何而来?”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宣和六年秋狩,一支翎箭突然破空而至,射向了先皇,当时周围人都怔住了,世子当年十六岁,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催马上前,合身扑去,替先皇挡住了致命一箭”
宣和六年的归芜山,崔协止不住的血染红了先皇的明黄衣袍。
事后,先皇敕太医救治崔协,虽然保住了性命,却落下了顽疾,每至秋日发作。
先皇愧疚,敕令他为魏国公世子,恩宠有加。
“这便是为何魏国公府的世子不是嫡长子,而是嫡次子的原因。”祝择现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方继续道,“魏国公无用,是个彻底的庸才,可因着这位崔世子,魏国公府却仍受着恩宠,祝昭你说,这样的人是你能招惹觊觎的吗?往后莫要和世子接触,你可听到了?”
“我听到了。”祝昭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祝择现,“但我想知道,私相授受一事,是谁告知父亲的。”
上次贼盗一事,祝择现就算怒极也只会挥袖,可当她晚间归家之时,他却知道可以鞭打她,再看今日,他竟然知道了要从她身边人下手,将她拿捏得彻彻底底,成为任人刀俎的鱼肉。
他身后必有旁人指点。
再往深处想,这个旁人未必不是几年前将她骗到了荒郊野岭要杀人灭口的人。
“你要知道是谁做甚?私下报复吗?”祝择现冷笑一声,“你不该怨恨,倒该感谢她,倘若你和世子的事情闹大了,反倒不好收场,到时候崔世子也不一定乐意娶你。”
“不娶。”崔协手指轻轻拨开杂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坚定地说,“我不会娶祝四姑娘,祝四姑娘也不会嫁我。”
崔起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二弟,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祝著作郎官职低微,祝四姑娘又素有灾星之名,怎么能配得上”
崔协轻轻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崔起的话:“长兄,你不用宽慰我,我知道爹不喜我,但你万不可为了抬高我而贬低四姑娘与她的家人。”
崔起不再言语了,因着崔协护驾有功,所以他被先皇敕令为魏国公府世子,抢尽了魏国
公的风头,魏国公每每出去雅集,总要听人夸上崔协一两句,他不喜欢别人处处压他一头,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儿子,故而自从崔协成为世子以来,魏国公就对他爱搭不理的。
今日也不知他在哪里听说的,说崔协与祝府四姑娘常常见面,魏国公一心为崔协找个一般的新妇,上下左右一打听,兴奋地发现祝四姑娘原来有命犯七杀之名,一时间喜不自胜,提着礼品就要上祝府给崔协说媒去。
好在在魏国公府邸门口碰到了崔起,崔起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忙阻止了他:“这姑娘与二弟门不当户不对,就算二弟不在意门当户对,也该问问二弟是否当真爱重她吧?”
想到这里,崔起皱起了眉头,却听到崔协似是无意识地说道:“其实我娶妻,不在乎什么门第,若四姑娘乐意,我倒真该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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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做媒了。”
崔起一怔显然是没料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何意?你爱重四姑娘?那这是岂不是正好?”
崔协却只是摇了摇头。
崔起语重心长道:“二弟,你虽是世子,却不是长子,家中门楣不需要靠你牺牲自己的姻缘来换,万事都是长兄,知道吗?”
崔协无奈地笑了笑,有些落寞道:“长兄你知道我与四姑娘第一次在哪里见到的吗?”
崔起索性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了,抬眼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平日里不是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就是在四方馆,长兄倒真是想不出你与四姑娘是如何相识的。”
崔协也在他一旁的石凳上租了下来,嘴角不自觉泛起了笑意,缓缓指了指前方:“这儿。”
“这儿?”
“是,那日是幼镜的笄礼,我躲懒在此处拿石子赶鸟雀却砸中了她,我要为她请府医,她也不讹诈我,却说这是幼镜的笄礼,不宜让众人知道见血了,她还纠正我说鹊先识岁之多风也,去高木而巢扶枝,说的是喜鹊,而非鸟雀。”
“长兄,你都不知道,她当时行礼都行的不对,很是生疏,错得离谱,按理说寻常女子这般,早该面红耳赤了,她却不。”
“后来皇后寿宴,我寻她正欲与她道歉,她却趁我不注意,没入人群之中,长兄,行事这般跳脱随意的女子,当真是我生平仅见,与其它的姑娘皆不相同,我是个规矩的人,自小学习君子礼仪,被教导世家规则,本不该喜欢她这般随性的人,本不该的”
“再次见她的时候,我言明结交之意,她却说自己命格不祥,劝我不要靠近她,她说着是洒脱,抗拒我的接近,可越是这般,我竟然越不愿离去,她不该是被贬低的人,我想帮她。”
“后来,我告诉她,我崔幼和不信命格,只信亲眼所见,她防备的神色渐渐消失,紧绷的肩膀也慢慢松懈,自那以后,我再与她相处起来,她便不那么警惕了,她是个极好的姑娘,只要她认定了旁人对她好,哪怕一分好,她便倾尽十分好。”
说完,崔协抬手往前方指去。
崔起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庭院之中,花草繁盛。
“她送了我许多花草,说是谢礼。”崔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全是她拿自己的银两买的,相赠于我。”
崔起听完,眉目轻挑,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调侃:“如此说来,你与四姑娘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崔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看向了石板路上的斑驳树影:“四姑娘说了,她此生惟愿无拘,我是魏国公府的世子,我给不了她,我亦不愿阻她。”
崔起闻言,却是眉头微皱,不解道:“幼和,世家大族,衣食无忧,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同她言明你的爱慕之情,我不信她会拒绝你!”
“她会的。”崔协不假思索道,“很可惜,她不是那些求之不得之人。”
“可是你好歹争取一下啊。”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崔协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她有她的追求,我有我的苦楚,在我的生命里,情爱并非全部,国公府也不能只靠长兄一人撑着,我被国公府护佑,也自然会被国公府束缚,我无法向四姑娘保证许她自由,也无法向她保证她会成为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况且若我向她表明心意,她不拒绝我,她就不是祝四姑娘了,而我也不会爱重这样的四姑娘。”
“长兄不需要你牺牲自己,你明白吗幼和?我能为你,为国公府遮风挡雨。”
“可这样一个被遮挡住风雨的国公府会生养出一个不见天日的崔协。”崔协笑了笑,“长兄你姓崔,我也姓崔。”
“听起来……”崔起叹了口气被他说服了,他斟酌了一些言辞,方道,“当真是有些深奥了……像是命中注定的有缘无分。”
崔协抬头望着四方屋宇外的飞鸟,突然之间,他有些羡慕它们,与他们比起来,他就像孤魂,金樽清酒玉盘珍馐供养着的孤魂。
祝昭于他而言,是不羁的清风,肆意纵横天地,故而他这缕孤魂的心魄被她所摄。
可是他知道,红线错缚,困于渊薮。
作为国公府的世子,自由于他,是水中月,是镜中花,是虚妄。
他被她的自由所吸引,可他也知道自由不属于他。
从来不属于。
祝府祠堂内,祝昭将几个蒲团排排放好,而后躬身团团向祠堂上列祖列宗的排位行了礼,口中念念有词:“列祖列宗在上,晚辈祝昭,与诸位呢已经见过一次了,今日又冒昧拜访,晚辈知道诸位慈爱,晚辈呢也不与先辈们客气了,晚辈就拿这儿当自己家哈!”
说完,她身子一歪,直接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一排蒲团上面了,她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惬意地晃了晃腿。
回京月余,她已经跪了两次祠堂了,第一次她还是中规中矩地跪了一整夜,生怕祝择现见她没跪好就又给她一鞭子,她的原则是鞭子可以挨,但不能平白无故挨,可谁想她端端正正地跪了一整夜,祠堂内外没有一个人监视她,只有赤华陪着她。
所以这回儿她放聪明了,既然周围空无一人,祠堂大门一关,她直接躺了这三日便好。
檐下滴漏不断,空院传响。
祝昭躺着无趣,索性起身爬到供桌下寻找好看的书卷。
上次罚跪后她就搬了很多有趣的书卷藏在了供桌底下,有桌帷挡着,寻常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掀开它来看。
她猫着腰在书堆里找寻,她想找一找关于那位归芜山上颜氏女将的记载,她着实是对她有些好奇的。
“姑娘?”书没找到,却听见赤华扣了扣门,轻声叫唤。
“进来!”祝昭掀开桌帷,从供桌上爬了出来。
赤华偷偷摸摸做贼似的进来了,转身又悄悄合上了门,接着她又猫着腰来到了祝昭身边,摸出了一张叠起来的纸张,递给了祝昭。
祝昭起身从祠堂的供桌上拿了一盏蜡烛,拿出布包里的小本子,又取下了头上的笔簪开始趴在地上誊写。
赤华也趴在她旁边,幽幽地来了句:“姑娘,我实在有些好奇,这笔簪到底是何时有的?是你背着我去买的吗?”
祝昭手中的笔没有停,漫不经心道:“路边捡的。”
“我的天爷啊!”赤华瞬间两眼瞪大,眼眸中像是燃着两簇明亮的焰火,“这么好的运气!这笔簪,笔是笔,簪是簪的,这木头是木头,这玉石是玉石的!姑娘,借我点!借我点!”
“借你点什么?”祝昭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气运啊!”赤华理所应当。
祝昭被她逗乐了,拍了拍她:“借你,借你!”
赤华立马坐了起来,拍了拍胸脯朝着黑压压的牌位磕头:“列祖列宗保佑!好运来来来!”
“你要好运干嘛啊?”祝昭随口问道。
赤华嘿嘿一笑:“要好运保佑我和姑娘能回濯陵啊,这样姑娘也就不用动不动就被冤枉了,也不用动不动就跪祠堂了。”
“都习惯了。”祝昭无所谓道地摇了摇头,将小本子放入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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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中,又将笔簪插回了头上,坐起身问赤华,“诶,主君呢?”
“主君方才被诏入宫了。”赤华答道。
“多聊会儿,他最好住在皇宫里与皇上彻夜长谈!”祝昭昂着头恶狠狠道——
作者有话说:[托腮]真没人啊……
第24章 我瞻四方(四)
祝昭正躺在蒲团上身临其境地背前朝诗人李翩的佳作,将自己也想象成为了翱翔的游侠,想着再过几个一个时辰就到了今晚,她便能出祠堂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这时,她却听到外面陆陆续续传来了声响。
祝昭立马止住的声音,缓缓坐起身来细细听着打算辨别一二,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朝祠堂大门靠近,她慌忙调整了姿势跪得恭恭敬敬。
“姑娘姑娘!”祝昭一听是赤华道声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赤华着急地打开了门,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姑娘,姑娘,府上府上来了好多穿盔甲的人!”
“哦。”祝昭淡淡道,“许是主君宴请的客人吧。”
“主君还没回来呢!”赤华着急道。
“许是又去寻花问柳了吧。”祝昭不以为意。
“不是!”赤华焦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前夜进的宫,今日还没回来!”
祝昭一下子跪直了身子,心一沉,入了皇宫整整一天都没回来意味着什么她心里清楚。
她早觉得祝择现一个芝麻大的史官,不该有这么大的府邸,看看,果真是贪墨被抓了!袁琢还没赶来收拾他,他倒是自己把自己收拾好了!
“主母让我来找你,她说让你去白泽堂,我听他们那帮仆从说是等会宫里要来人宣旨!”赤华深吸了一口气,又从衣襟里拿出来信封,“姑娘,这是崔老先生的回书。”
“白泽堂”祝昭木木地接过回信放到了随身的布包里,她此刻有些茫然,历代贪墨的官员没有好下场,官员的家眷更没有好下场,可是她还没有和赤华回濯陵啊,想到这里,祝昭拉住了赤华冰冷的双手,急急道,“赤华,你知道我写话本赚的银两在何处吧?”
赤华懵懵地点了点头。
“带上它们。”祝昭这一刻突然不怕了,她笑了笑,“从郁离院后院翻墙出去,去樽楼订个雅间,不用回府,等我来找你。”
赤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重重地点头,祝昭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站立了片刻,转身跪在蒲团上,对着列祖列宗虔诚发愿,愿赤华余生顺遂,喜乐安康,只做赤华。
而后她利索地站了起来,快步向白泽堂走去。
等她到的时候,宋夫人刚好遣散完府中家丁婢女,一抬眼就对上祝昭,纵使是这般时候,她仍是带着笑意。
祝昭朝宋夫人点了点头,自觉地站到了和自己一辈的祝曦和长嫂的身旁。
如今家中长兄尚在国子监,二姐已然出嫁,故而此刻家中仅余下她和祝曦二人。
祝曦这时候倒没说什么讥讽她的话了,反而只是死死地咬着唇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圣旨到——”
祝曦忙拉着祝昭跪下了,祝昭一个踉跄,膝盖磕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对啊,祝昭这时才反应过来,她那两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呢?还有裴姨娘呢?
还来不及她细想,尖锐阴沉的声音就入了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日历所著作郎祝择现,行为不端,暗通北漠,此等逆举,动摇国本,上负皇天,下负万民,依律夺其官职,敕令禁军围府,刑部抄没,一应财物,登记造册充入国库,府中男丁女眷,无论长幼,流放北地,钦此——”
籍家抄没?祝昭皱起了眉头,通敌?不是贪墨?这不能啊,她每日监视祝择现,从未见府上来过什么北漠的客人啊?
“宋夫人,还不抓紧接旨谢恩?”宣旨的曹公公将圣旨往前递了递。
宋夫人跪在最前,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她身后是接连不断的抽泣声,宋夫人双手紧紧抵在石板上,指尖泛白,她颤抖着双手向前,而后紧紧地握住了,艰难发声:“臣妇,谢主隆恩。”
宋夫人谢旨的话音还未落,门口的刑部官差就大步迈进白泽堂:“把这些都给我搬出去,一件不落!”
祝府众人还未回过神,跪在地上未站起来,周围只一瞬就都是官差,祝昭连忙爬了起来,她可不要仰着头看他们。
此刻府中所有的外来客皆是看她们笑话的,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身下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抽泣声,祝昭又弯下腰把祝曦和长嫂拉了起来,再去拉宋夫人与诸位姨娘,可此刻她才发现不仅裴姨娘和她的一双儿女不在,沈姨娘竟然也不在。
“不是?你别哭了!”祝昭不理解地回头拉着了差点又哭得跌倒在地的祝曦,“你娘呢?”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我命没有二姐姐好还不允许我哭啊?”哭得昏天黑地的祝曦冲她吼了几句,这才开始泪眼婆娑地去找沈姨娘,却找了半天没找见,“对啊,我娘呢?”
祝昭急促地叹了口气,去找宋夫人:“母亲,裴姨娘和宋姨娘如何不在此处?还有祝松和祝鹤,他们人呢?”
宋夫人随意看了眼四周的官差,拉近了她一些,低声道:“我知道你父亲不会私通敌国,他为官多年,从来没有对不起过顶上乌纱帽。”
祝昭一愣:“母亲的意思是?”
“圣上动怒只能是因为你父亲太对得起自己的乌纱帽了,于文史一事上他最是执拗,怕是因如此才惹了圣怒,松儿鹤儿还小,我让裴姨娘带着他们从后院逃走了,沈姨娘稍微去帮衬了一下,估摸等会就会回来。”
“圣上不会怪罪吗?”祝昭有些诧异听到这个回答。
“圣上此举本就招惹是非。”宋夫人语焉不详道。
祝昭听懂了,圣上抄家此举本就师出无名,到时候抄家的官差回去上禀,说有三人不见踪迹,圣上许是也不会过于追究,以其是妇孺为名,开恩放过,反而会赢得一个仁慈之名。
只是虽然想明白了,但是祝昭却有一瞬间的动容:“母亲这么信他吗?”
她从来没有被这般坚定地相信过,她不知道是什么的感情会让一个人如此相信另外一个人,况且祝择现对不起宋夫人的地方很多。
“他?你说你父亲吗?”宋夫人笑着看向她,“往后你也会如此信一个人的,只是你如今还没遇到罢了。”
祝昭不懂,她又问道:“母亲后悔吗?”
“不后悔。”
“我还没问后悔什么。”
“不论什么,都不后悔。”
祝昭歪了歪头,她不理解,她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两个官差架着着一个已经昏迷了的妇女走来。
那妇人头发蓬乱,脑袋低垂看不清容颜,脖颈后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祝昭和宋夫人对视了一眼。
两个官差满脸不耐烦,“咚”的一声闷响,妇女毫不留情地被扔在了宋夫人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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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官差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吊儿郎当道:“后院草丛里发现的,看着也不像是下人,伤得挺严重的,你们瞧瞧,认识不?”
祝府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了,连祝曦都停止了哭泣,祝昭最先回过神来,蹲下身子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
“裴姨娘!”祝曦率先认了出来,瞳孔骤缩,拨开人群一个趔趄跪在了有些奄奄一息的裴姨娘跟前。
祝昭缓缓站了起来,蹙眉看向宋夫人。
不应该啊,回来的应该是沈姨娘,怎么会是裴姨娘?而且还是这般狼狈的模样?那既然裴姨娘没走成,那祝松祝鹤呢?沈姨娘
呢?又在何处?
“得了得了。”围府的禁军首领满脸嫌弃,指指点点,“看看是不是还活着,要是死了就扔外面去。”
祝昭虽然对裴姨娘没什么感情,却看不得人这么侮辱人,心中虽有怒火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只能偷偷剜了那禁军首领一眼。
没想到竟然被他看到了,他玩味地笑了笑,冲祝昭指了指:“你,来。”
祝昭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盯着他,缓缓走过去。
见人走来了,禁军首领脸上的笑容愈发肆意,二话不说,突然一把揪住了祝昭的后脖颈将她的脑袋往一旁的水缸里摁去。
祝昭尚未来得及惊呼,脸就已经被狠狠地压进了水中,冰冷的水瞬间灌进了她的口中,鼻子中,窒息感如潮水迅速将她淹没。
她拼命挣扎,双手胡乱挥舞,剧烈扑腾的水花浸湿了她的衣裳,可那双手却仍旧重于泰山。
宋夫人惊恐地上前:“梁将军,有话好好说,要是她有什么过错,我替她——”
宋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脚踹开:“这儿还没你说话的地。”
祝昭挣脱不得,意识逐渐模糊,她后知后觉,这人是真想要她的命。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梁大人,袁某来向你要一个人。”
围府的禁军首领梁砥下意识转过身去看,这才看到一匹白驹嘶鸣着停在了祝府门口,马上之人翻身下马,大步朝他迈来。
祝昭被他狠狠一甩,跌倒在地,她剧烈地咳嗽着,胸脯剧烈起伏,衣裳几乎湿透,鬓发湿乱。
宋夫人和姜姨娘急忙上前,将她拉到了远离梁砥的地方,这才轻抚着祝昭的后背,秋日的风有凉意,祝昭浑身湿透,止不住打哆嗦,却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扶着她们站了起来。
不论何时,她都不要跌下不起,她要站着。
梁砥微微皱眉,小声嘀咕:“袁琢?他来干什么?他不是不在元安吗?”
“梁大人,袁某来向你要一个人”袁琢来到他身旁,再度重复。
梁砥脸色一沉:“袁大人要谁?”
此刻仲秋时节,草木凋零。
祝昭看到他站定在门檐下,天光堪堪照亮了他半边脸,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一如既往寡言:“她。”
第25章 蜉蝣之羽(一)
梁砥一听,笑了:“罪臣之女,怕是遂不了袁大人的愿了。”
“如不如愿轮不到梁大人来说话,我自会去向圣上请命。”
“袁琢。”梁砥手按在刀柄上,“你以为你是谁?此般先斩后奏你当真以为圣上会纵容你吗?你要知道天策卫只是禁军中分出来的七卫,我们俩指不定谁比谁大呢!”
袁琢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开口:“梁大人,你当真要和我作对?”
梁砥咬了咬牙,天策卫建立之初是从十四卫禁军中分出了七卫,从来势力都不如禁军,甚至可以说是在禁军之下,受禁军管辖,可自从袁琢任职天策卫中郎将后,将天策卫七司分七职,管理有方,再加上他是天子近臣,天策卫因此事事处处压过了禁军,每每想到此处梁砥都恨得牙痒痒。
想到此处,梁砥大笑了几声:“我若真不放,你当如何?”
“不计生死。”
“那好只是不计谁的生死呢”梁砥随意将未出鞘的长刀抬起,刀鞘轻轻地搭在了袁琢的肩上,上下微微拍了拍,而后转头春风满面地一一掠过府中惶恐的众人,似是思索了一番,才朝祝昭昂了昂下巴,“要不就她吧?袁大人觉得呢?”
“你什么意思。”袁琢面无表情道。
“既然你都说了不计生死,那不如玩个游戏吧?”梁砥微微一笑,“看到她头上的折股玉钗了没?你蒙眼射中,我立刻放人,但若是射不中,袁琢你就跪下给我道歉。”
袁琢只是转头看向她,似乎是想审视她的神情,可是她却未曾看他,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一直都是这副打扮,绀绾双蟠髻,饰以折股青玉钗,两鬓有白玉掩鬓,发髻间是花头簪,干净清澈不繁复。
只是如今,还加了一支笔簪。
可她现在面色苍白,浑身湿透。
袁琢伸手,一旁禁军将弓放到了他手上,他的目光有些冷,却还是嗤笑一声:“你怕是又忘记我的射艺了,手下败将。”
祝昭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但是她心里闷闷的,她自是知道袁琢救她是为了得到名录,她也知道现下被救出去总归比流放北地好,可是她更知道她如今是筹码,是赌注,是任人摆布的,这让她很抗拒。
可她应该感激的,应该期待的,她想。
有箭破风傍耳而过,祝昭尚未回神就听到一声泠泠的脆响,玉钗落地。
袁琢一把拽下了蒙眼的布条,将弓扔给了一旁的禁军,回头看向梁砥,言简意赅:“放人。”
说完,袁琢就不再看他。
梁砥气得不行,却也只能摆摆手,示意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