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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宦官连声说不可,“太后召见,叫奴婢一定请皇后娘娘过去,这是太后的意思。”
媜珠在里间听到他们的谈话声,这时候她该吐的也吐尽了,颤颤地从地上被宫娥们扶了起来,阖眼缓了缓,轻声吐息:
“告诉太后,妾会去给母亲请安的。——佩芝,叫她们来替我梳妆更衣吧。”
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故而,媜珠这一次去承圣殿时,卸去了发间的大半珠宝簪钗,手腕、脖颈、耳垂上的首饰也是几乎一样没戴,又换了身极素净淡雅的宫裙,连轿辇也未传,垂眉顺目地踏入了承圣殿里。
媜珠跪地向她请安,赵太后冷冷哼了一下,也没唤媜珠起身,先是抬手将左右的宫娥宦官们全都挥退,殿内除了她们母女外,只有福蓉一人侍奉在侧。
她满面怒容,起身从主位的宝座上走了下来,一路行至媜珠面前,双目含恨地扬起巴掌就要扇到媜珠脸上去。
福蓉是不敢开口劝一言,而媜珠挺直了脊背静跪在地,看见了母亲扬起的手掌,可偏偏不躲不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最终这巴掌赵太后还是没忍心落下来。
再怎么样,这也是她唯一的孩子,唯一的血脉啊。
媜珠贵为冀州侯嫡女,自出生便被她父母捧在手心疼爱,她素性乖巧温顺,懂事听话,从未做过半件叫父母不省心的事情,自然也从未受过父母的教训惩罚。
他们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碰过她。
所以,赵太后这已经扬起的巴掌,最后还是哗地收了回去。
她双眸含泪泛红,咬牙指着媜珠问道:
“亏你哥哥还有闲心把你这养不熟的畜生追回来!我以为索性就要你死在外面才好呢!你不如当年就真嫁了张道恭了,早几年死在逃难的路上,尸骨无存才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也就不为你悬心牵挂了!”
有时候,没打出去的巴掌比实实在在打到人脸上的,更叫人痛苦煎熬。
母亲要是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掌掴了她,把她的怒火用这个巴掌打出去,打在她的脸上,也许媜珠挨了打、吃了痛,心里对母亲的愧疚还能减轻些。
可母亲终究是没舍得。
母亲连打她一下都舍不得,而她却实实在在地抛下过母亲逃跑了一次,哪怕的确是因为她已无法再忍受自己的兄长,可抛弃过母亲也是辩无可辩的事实,媜珠无法不内疚。
——而她对母亲的愧疚,也仅有上次逃跑而已。这并不代表她能理解母亲所做的所有事。
赵太后被她气哭了,媜珠何尝不是泪如雨下,跪在母亲的脚边轻轻唤她:“娘……”
“你别叫我娘!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女儿!我有一个皇帝那样的好儿子就够了,无用又不孝的儿女,纵使是亲生的,我也一个都不想要!”
“娘……”
赵太后狠狠推了一把媜珠的肩头,站在她面前厉声教训她:
“从小到大,你娘是如何教养你的?诗书礼乐、女红针黹、琴棋书画,凡百样的东西,都为你请聘名师,悉心教养你、抚育你,家中姊妹们,谁还能比得过你?便是前楚时宫中那些公主们,也未必有你养的好!可你呢?我便是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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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个驯兽杂耍的给我训养一条狗,训出来也该比你听话聪明些!周媜珠啊,你怎能愚笨至此!”
她一面骂,一面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媜珠的脑袋,
“你想一出是一出、把你娘抛下就出去寻野男人淫奔的事,我且先懒得说了,这一路大大小小的事情,皇帝也都告诉了我,我先问你第一桩,
——你那旧情郎张道恭,你还要不要他了?还念不念着要和他再续前缘、郎情妾意了?”
媜珠哽咽着为自己辩解:“娘,女儿出宫不是生性放荡去寻旁的男人的,我是因为真的实在无法忍受被他强占侮辱,我实在受不了要去侍奉自己的兄长……所以我才,我才这么想走,娘……”
赵太后又伸手继续戳她的脑袋:“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就告诉我,你那旧情郎,你还想不想他了?!”
媜珠垂眸,双手紧握着袖口:“他非我良配,更非良人,我已绝了和他那份情爱的心思,再也不念年少往事了。”
赵太后满意地哼笑了下,“这才对,当年我允你和那河间王张道恭往来,不就是看中了他的亲王身份?要是他们家的江山不倒,你能嫁了他做个王妃,来日做太子妃、做皇后,方不算辱没了你的贵重。我当年就告诉你,你是奔着给你娘争口气才和他往来的,可不是奔着找情郎的!我要真是想给你找个情郎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索性把周家大门一敞,满冀州城有的是少年郎给你挑拣!
——如今这没用的情郎都做了亡国奴了,你要是再念着他和他一起去做亡国奴,也真算你蠢出生天了。”
媜珠的声音很低:“娘,我绝了对他的心思,并非因他富贵与否……是因为我发现他秉性懦弱虚伪、自私残忍,其所行事、非人可以所为,这样的人,不论是亡国奴还是万户侯,我都不愿嫁。”
赵太后不耐烦地呵斥她:“好了,断了就断了,我不想听你这些没用的废话!张道恭当然是个畜生,能纵容士卒侮辱自己老娘的皇帝,还真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他生母都这样了,你当年要是嫁了他,恐怕如今我这个岳母也没什么好下场!”
福蓉这时候在一旁搭了话,算是替媜珠解了解围:
“太后。太后,这其间也不全然是娘娘的过错,娘娘今年也才二十二岁的年纪,还是年轻姑娘家,年轻的女孩儿们,在男人身上总有些太过单纯的情爱的心思,太懵懂烂漫的,没真正吃过男人的苦头,哪里是轻易能改掉的。”
……
这话令正在气头上的赵太后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失神。
是啊,这世间十之八九的女人,年轻时候皆是这般痴傻,认准了一个男人就不愿轻易更改,总要到了吃尽柴米油盐的磋磨后,才能在琐碎的婚姻里看清男人的真面目,从此绝了情情爱爱的闲心,开始专心顾起自己来。
她年轻时,她有媜珠这个年岁时,又何尝没在媜珠父亲身上栽过跟头呢?
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是北地霸主冀州节度使、俪阳公主之子周鼎的嫡妻,他们也是少年夫妻,周鼎对她极为宠爱。
十五岁那年,俪阳公主和老侯爷在整个冀州城里挑挑拣拣才挑中了她做儿媳,聘婚的媒人上了赵家的家门时,赵氏一族皆因她而荣。
后来有一日她在自己绣楼里静静地绣着嫁衣待嫁,突然有个一身轻甲的少年默不吭声地躲过外间的奴婢们跳进了她的闺阁里。
当时她被吓了一大跳,还未及呼喊,那少年对她笑道:
“赵瑟瑟,你就是我周鼎的女人啊。”
静谧的日光下,他身上的银白软甲泛着异样的光泽,衬的他少年意气风发,英姿伟岸。
他什么也没做,也未对她有轻薄唐突之举,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串十八子佛珠,递到了她面前。
“听说瑟瑟姑娘前些时日病了,这是我娘的生母宋淑妃生前留给我娘的东西,后来我娘给了我,说能保我一生平安的。给你,请瑟瑟姑娘收下吧。”
那佛珠上尚带着他的体温。
她的手像是被烫到,吓得瑟缩了一下。
后来嫁给周鼎,新婚时自然也是浓情蜜意,一对壁人。
可惜,成婚多年后,她才在婚姻中明白一个道理。
周鼎的女人永远不会只有她赵瑟瑟一个人。
他有太多太多的女人,不止是家里那些有名分的姬妾通房了,他在外征战时随手睡过又丢在一边没有带回家的女人更是不知有多少,多到她也曾在恨意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恨得她心尖发颤,恨得她面容扭曲。
有时,她看着周鼎,想象着他和其他女人在一张榻上的模样,她也会恶心的想吐。可无奈的是,当他终于会留宿在她身边时,她又会那样深爱着他一般去抱住他,亲吻他,希望他记得她的温柔与体贴。
仿佛她永远无法彻底恨他。
不过,直到今日,她仍然不后悔嫁给周鼎。
当这个故事讲到这里时,或许有看客会替她赵瑟瑟叹息一声,说,哦,若是这个女人能重来一次,她年轻时一定会选择嫁给别的男人,嫁给一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爱她的男人,而后在恩爱情深中重来一世,弥补前世的遗憾。
可她自己不这么认为。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十之八九都是这等龌龊东西,她有什么可重选的?哪怕重选了别人,这些人日后只要富贵起来,不也还是妻妾成群?
这些人尚且还不如周鼎,他们可没有本事留下能让她成为皇太后的家业。甚至都不能在乱世里保全她的性命。
她若是能重来,她还会嫁给周鼎。
但,她绝不会再那么傻地期盼和他夫妻恩爱、期盼得到他永远的宠爱呵护了。
她会按部就班地生下媜珠,收养周奉疆,然后数着日子盼他早死,数着日子盼养子早日登基,让自己成为皇太后。
她一定不会再把大好的光阴用来为他落泪、用来恨其他的女人。
她为他而伤心的那些时光,倘若被一个女人用来好好地爱自己、为自己的女儿绣两件肚兜,为自己娘家的母亲裁两件新衣,该多有意义啊?
她要的是安稳和富贵。
连赵太后自己都要花费大半生才能明白的道理,她想用三言两语说给女儿知晓,谈何容易呢?
也许母亲对女儿最大的无奈,便在于此间。
赵太后从回忆中抽身,当她再看向媜珠那仍旧桀骜不肯驯服的神态时,她内心反倒释然了许多了。
她又问了媜珠第二个问题:
“我知道皇帝带你去地牢见过你那些姐妹手足了,媜媜,你告诉我,现在你还真的再拿他们当你的至亲么?这世上,真正该是你至亲的人,是谁?”
媜珠方才在椒房殿时才因为此事吐过、伤心过,这会儿赵太后再问,媜珠愣愣地不肯说话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如何回答。
第64章
有那么几个瞬间,媜珠自己想一想,竟会觉得自己这一生若是就这么失忆下去,浑浑噩噩地在他掌心里过一辈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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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失忆的时候,她的生活过得简单而平静,她不用思考太多、操心太多,只要懂事听话地待在他身边陪着他,期盼着早日为他生下子嗣即可。
她不用经历如今这般各种各样的痛苦,兄长的强取豪夺,母亲的指责不满,旧日情郎的虚伪龌龊,还有她手足至亲的背叛欺骗……
她不明白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团糟,明明她也对身边的所有人都真心相待,不论是对谁,她都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可到头来她换来的是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对她?
张道恭在私下抱怨她对他不贞,周奉疆怨恨她对他不忠,母亲指责她对她不孝,姐姐弟弟他们说她对家族不义。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恨她?为什么忽然之间她就被千夫所指、罪行累累?
穆王弟弟方才在地牢里骂她时,口口声声所称她“荡妇”“贱妇”“淫妇”,一声声都如利刃般刺在她心里,让她恨不得当场再呕出血来。
不过是因为在周奉疆面前,她怕他看了她的笑话,所以她才强撑着没有失态罢了。她不想让他看到,在她的家族里她是个多么失败的姐姐、多么不讨喜的妹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周奉弘这样骂她?
犹记得他小时因体弱多病,并不怎么受父亲周鼎宠爱,她便经常去看望照料他,私下贴补了许多珍贵的药材给他补补身体,还想法子去请外头的医者们给他切脉问诊,用尽各种药膳补汤给他在饮食上滋补着,总算看着弟弟一日一日地健壮起来,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除此之外,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各种爱护亦不可胜数,可最后他……
他如何能那般坦然地将那些污言秽语加之于她身上?
她这个姐姐,在他眼里当真就如此不堪吗?
弟弟对她的伤害,远比发现张道恭那虚伪的真面目来得更为伤人心。
媜珠在母亲面前沉默了许久不肯轻易开口说话,忽地呜咽一下用袖口捂着唇便哽咽大哭了起来。
那哭声悲咽凄婉,似一只在山林间与母兽走失后被猎人陷阱所捕捉的小兽,被兽夹夹断了大半条腿,呜呜咽咽丢了魂一样的啜泣。
赵太后看着她这样子,心中又恨又怜,咬牙又对她说:
“你还不知你这疼出来的好弟弟心里敢打多大的算盘呢!我告诉你,周婈珠那贱婢教唆挑拨你出逃,实则是想借你毒杀皇帝,再将你也给一道毒杀。而周奉弘那贱种王八崽子又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等你和皇帝毒发身亡后,他假拟传位诏书,趁国无主君之时谋权篡位!”
“人家背后的主意可都打好了!等他坐上了这把龙椅,第一个要先追封他那贱妾亲娘做皇后,要挪去和你那老匹夫父亲周鼎一块儿合葬。而后就把我这皇太后逼到别宫幽禁起来,一年半载的就够他把我磋磨死的!”
……
见媜珠不语,赵太后将这从头到尾的事情和媜珠细数了一遍,冷笑连连:
“张道恭,周婈珠,周奉弘,你这些放在心上的情人、亲人们,各个把你这蠢货耍的团团转,让你给他们卖命,把你卖了你还要替他们数钱!你又口口声声说在这宫里过得无一日欢愉,弃了你娘和你哥哥非要朝外头跑,我问你,你娘和你兄长,这些年可利用过你半分?说话啊!”
“我害过你半分吗?你哥哥害过你半分吗?娇生惯养地伺候着你、捧着你、供着你,你娘你哥哥连心肝都恨不得挖出来给你吃了,你还是永不知足!你自己看看,这乱世里改朝换代了一遭,多少从前的公子王孙、贵女千金们全是死无全尸的,唯独你,从始至终没受过半分苦半分罪,前朝的皇后公主们也没有你命好!可你永远心向着外人!”
“赶明日我就叫福蓉给我去百兽苑牵两只恶犬回来,我每日喂它们大鱼大肉,不出十日,这些畜生就对我赤胆忠心起来,任凭它旧日的爹娘兄弟们如何叫唤,只要没有我一点头,它们也绝不愿踏出承圣殿半步!可比你这狼心狗肺的亲女儿中用多了!”
媜珠之前还跪伏在地任凭赵太后满口指摘教训的,然听到这里,她却忽地双眸含泪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眸光清寒似雪,仍是不屈服的倔强:
“母亲,您对女儿的百般不满、万般教训,女儿都认了。——今时今日我总算不是您的儿媳,而是您的女儿,我总算能自称一声是您的女儿了!
您说女儿对您不孝,女儿确实不孝,无可辩驳。可女儿还想再问母亲一声,您想要女儿怎样做,才算是对您尽孝呢?”
不待赵太后张口回答,媜珠自嘲地牵唇一笑,继续道,
“女儿知道您要什么。您希望我像卖笑的娼女一般对着我的皇帝兄长卖弄美丽温顺,希望我留在这宫里做他的女人,乖乖地宽衣解带躺到他的榻上去侍奉他、陪他温存取乐!然后再让我腹中怀上他的种,乖乖地给他生育儿女。
您的女儿,从您腹中出生,她生下来就是为了以色侍人、用来取悦有权势的男人的。张道恭有权势时,您希望我可以嫁给他、取悦他,兄长有权势时,您就要求我去伺候我的兄长。
如此这般,天子龙颜可悦,母亲您就开心了。您开心了,我才算对您尽孝;您不开心,不论我做什么都是不孝!
母亲,对不对?”
“我失忆多年,被兄长趁人之危强取豪夺,旁人都跟着兄长一起骗我也就罢了,可是母亲,可是您,连您都在欺骗您的女儿!这五年多来,您看着我懵懂无知被他骗得团团转的样子,看着我一次次失身于他,您在心里有半分对您女儿的怜惜吗?”
赵太后被她气得喉间一梗,头脑昏涨作痛,险些没有当场晕倒在地。
她手指着媜珠,连声直呼“你、你、你”,福蓉上去扶着赵太后,一面又忧心又焦急地去劝媜珠:
“娘娘!您怎可这般对太后娘娘说话!”
媜珠旁若无人地低头去解自己腰间的系带,声音都还是哽咽的,泪珠也在不停地落下,让她脸颊上一片水痕。
“母亲不是想要我好好地侍奉兄长,讨兄长欢心么?我现在就可以在这里给他侍寝,福蓉,你去请皇帝过来。哦,叫那些专门记录彤史的女官也一块过来。记,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辰,皇后周氏媜珠,于承圣殿内奉皇太后之命侍寝几次!”
——彤史,由宫中女官记载帝王所幸后妃事所用。
赵太后也被她气得快疯了,当即反问她道:
“你母亲留着你在自己身边,让你千尊万贵的去做皇后,难道我反是害了我女儿吗!好好好,你将你母亲挤兑侮辱得如卖女求荣的鸨母一般,我也不认你这女儿了!我不认你了,总归害不了你了吧?你知足了,满意了?你告诉我,你还想去做什么!你还能去哪里过你的好日子!”
媜珠哭道:“我什么都不多求,只求不用再做我兄长的暖床姬妾就行了,难道这也过分吗?”
赵太后置若罔闻,仍是要死要活地抚着心口: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偏偏把你生出来,把你带到这人世里,让你做皇后、金屋玉食、绫罗绸缎地养着你,原来都是在害你!天下没有比我更难做的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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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我的肚子不中用!怪我生不出儿子来,只能生出女儿!我这样的罪人啊,生女儿就是要糟践她的,就是要让她去以色侍人的!难怪我的女儿都恨我!我当年要争气些,给周鼎那老匹夫生个嫡子出来倒也好了。但凡我膝下有个亲生的儿子,还要这不中用的女儿做什么!她就是跟着张道恭死在外面,被她亲姐姐周婈珠害得死无全尸,我也不心疼半分,我自有我的亲儿子媳妇伺候,有儿孙满堂,还稀罕她这养不熟的畜生?”
——这话实在太伤人,刺得媜珠的心亦是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谁家有这样的规矩,做人儿女的,梗着脖子站在这和亲娘吵嘴顶撞?畜生尚且不敢这般对待生母呢!”
媜珠何尝不是气得浑身发抖,握成拳的双手十指指尖一片血冷,尖声回她:“我既无用,倒不如现下一头撞死也是个解脱,我死了就不必被您逼着去给他暖床了……您这么爱畜生,您总说我不如畜生,那您养畜生来给您尽孝,养满殿的猫犬畜生伺候您,我死了也不必再牵挂母亲了。”
媜珠这会儿再多说几句话,恐怕赵太后今日真的会被她气晕过去。
所幸,在这母女对峙的最伤人的时刻,殿外传来宫人通传声,是皇帝这会儿过来了。
周奉疆甫一踏入殿内,便似闻见了这满殿的浓浓战火狼烟之气,媜珠站在那里,哭得快要背过气去,赵太后也泪下两行,还叫福蓉在一旁不停地给她抚着心口顺气,大约她两口气顺不过来,也要背过气去了。
至亲之间的互伤,总归是没有赢家的。
他上前搂住媜珠,将媜珠拥入自己怀中,柔声安抚她:
“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和自己母亲置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你今日只是受了太大刺激了。我们回去歇一歇,好不好?”
这一刻,方才还剑拔弩张、刀光剑影的母女二人却瞬间冷静了下来,维持了面上的最后一丝体面。
——毕竟她们是母女,哪怕吵得再凶还是至亲,怎么能在旁人跟前丢了脸。
赵太后费劲最后一丝力气状若坦然无事的样子与他们说:“我乏了,今日不留皇帝和皇后在这久坐,你们回去吧。”
媜珠还能俯身敛衽给她行了个礼:“妾知。母亲累倦了,定要好生歇歇,否则妾心如何能安。初夏时节闷热,母亲可饮荷叶山楂乌梅水,宜消暑开胃。”
周奉疆这一日将媜珠带回椒房殿后便离开了,当夜也未留宿于此,大约是想叫她一个人冷静冷静的意思。
长夜深深,媜珠在这张宽大的床榻上辗转反侧,泪湿枕榻,久久不能眠。
灿娘子不知在何处的博古架上喵喵叫了几声,发现竟难得有一日周奉疆不在而媜珠独宿的,犹豫了许久后,终是壮着胆子跳进了帷帐之内,躺在了媜珠的身边,猫爪轻轻触碰媜珠柔软的身体,示意媜珠它过来了。
从前还在冀州时,周奉疆征战在外的许多个夜晚里,她都是抱着灿娘子睡的。
只是周奉疆厌烦猫毛沾身,又不喜媜珠在面对他时将精力分给别的物什,所以只要他一回来,灿娘子就不能再陪媜珠睡。
这一夜灿娘子再度过来,媜珠并未驱赶它,她像抱着婴孩般抱住灿娘子,蹭着灿娘子毛绒绒的身子,这一夜终于勉强睡去。
临睡前,她迷迷糊糊地将下巴搁在灿娘子的猫头上,哽咽道:
“以后我就和你一起睡才好,我不要陪他,不要男人。”
“喵呜~”
媜珠这一夜没睡好,皇帝留在宣室殿的书房里自然更不会好眠。
媜珠尚有灿娘子相伴,而周奉疆却是独身一人,一无所有。
直到这一夜,他仍在不停地思索一个问题:媜珠为什么不爱他?
她为什么要这样痛苦?
在他身边到底有什么真的值得她痛苦的东西?
是他还不够爱她吗?
幼时她分明是那样爱他、那样依赖他这个兄长,那她现在为什么会不愿意做他的女人呢?
她总是提到他们的床帷之事,又总是极不情愿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怕痛怕累?
可她并不该因为这一件事就闹成这样,非要离开他不可。况且,她每次都是有感觉、有反应的。
她也并非无法从中得到欢愉。她应当也很快乐才是啊。
甚至每一次她正满面潮红汗湿地沉浸其中时,有时他抽身离去,她还会露出那样怅然若失的神情,会娇滴滴地抚着他的肩膀,求他不要离开。
那为什么事后下了床榻,她又常常是那般受了莫大屈辱似的?
……
或许终了半生,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他在许多人身上想要得到爱,而这些人并不愿意爱他。
他尝试过讨好生母、养父、养母、包括养父家的其他兄弟们,可这些人对他都没有真情。
唯一一个爱过他的,只有媜珠。
他发誓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有朝一日可以随心所欲地爱她、保护她。
但当他实现这个愿望后,她却这样轻飘飘地想要从中抽身,说她并不爱他,并不愿意陪在他身边。
他怎么会允她。
翌日,当皇帝大朝会毕,欲去椒房殿内看望媜珠时,倪常善替地牢里的狱卒们过来传了话,说前楚的周淑妃欲求见陛下。
皇帝想也不想地回绝了。
“朕不见。”
倪常善又道:
“周淑妃在狱中闹了一整夜,半夜里就要死要活地说要求见陛下。呃,周淑妃说,她有一言要进与皇后娘娘听,可以帮陛下让娘娘回心转意。”
皇帝的脚步顿住了。
——“你告诉她,她若说不出半个有用的字来,朕就将她那段充带到她面前一片片凌迟给她看。”
半晌后,皇帝道。
第65章
在这个夜晚里,注定和这场闹剧相关的所有人都不得安眠。
诸如穆王、穆王妃、颍川公主和张道恭他们,大抵是为了自己来日的命数而悬心不安,赵太后则是单纯被自己女儿气得心口疼。
然,在这一夜里真正思考过自己的人生的,却仍是只有周氏双珠姐妹。
只有媜珠和婈珠。
当这个漫长的夜晚过去,第二日晨曦朝阳的光束照在她们身上时,分别在地牢和在椒房殿的姐妹二人竟都懵懵懂懂地感到一种有如脱胎换骨般的新生感。
——她们从前的人生,都走得太错了。
于媜珠而言,在这一夜里,直到她抱着灿娘子浑浑噩噩地勉强睡下时,她脑海中依然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那样在乎自己的亲人、手足,究竟有没有意义?
做人女儿的那十几年里,她尽心尽力地照顾家中所有人,尽心尽力地对家中的手足兄弟姐妹好,其实,都是在自作多情吧?
母亲曾经耳提面命地告诉过她很多次,母亲说,人心隔肚皮,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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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亲娘也未必真心疼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何况她和她的手足们并非出自一母?
同出一母的兄弟姐妹之间,日后各自成家了,互相嫉妒翻脸不认人的皆大有人在,媜媜啊,你明知你母亲并不喜欢你父亲纳的那些妾室们、更不喜欢那些下贱庶孽,你又何苦这样眼巴巴地去对他们好?
人家领你的情吗?人家又会回报你几分?
这样的道理,媜珠自己心里未必不明白。
可那时媜珠并没有太将这些放在心上。
人心难测的道理她懂,她也没有指望自己怎样对别人、别人就怎样回报她。
就像外祖赵家的两位舅母们的关系一样,妯娌二人之间,难道彼此都是真心的吗?难道都是真心盼着别人一定比自家好的吗?
可哪怕心里多少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一家人在面上不还是客客气气的?
两位舅母平日里见了面,不还是亲亲热热如姐妹一般?掌家打理家务事时,妯娌二人也是有商有量好言好语的。
她们见了对方生养的孩儿,不也还是把自己的侄儿侄女们抱在怀里疼得和亲生的一样?
如此这般,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和和气气、蒸蒸日上的世家大族该有的风貌,这是叫外人羡慕的。
日子么,不都是这样过下去的?
媜珠昔日所求的,便是这般。
正是因为她知道,父亲的妻妾太多,子嗣太多,互相之间非出一母的儿女更是太多,父亲在家中待的时日不长,对儿女们的关怀更是少得可怜,母亲……母亲也不愿亲热那些庶子庶女们,这个偌大的家族,若是再没有一些互相慰藉关心的温情,整个冀州侯府里就只会充斥着各种各样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算计。
她希望她能让这个家稍稍温情一些,和睦一些,姊妹之间亲热一些,所以她努力地付出,她做了很多很多,她自以为自己所做的是有用的。
然则今朝看来,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以为是的笑话罢了。
她眼中所见的是穆王弟弟他们对她的不满和唾骂,实则她心知肚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个家里的其他弟弟妹妹包括族中宗亲们,对她的态度应当也大差不离。
他们都不喜欢她。
这世上十之八九的人都难于面对自己被人所厌恶的事实,尤其是在自己对旁人付出之后、仍然收获了对方的厌恶和冷眼。
媜珠也不例外。
她如今是躲在了这椒房殿里,躲在这金殿珠阙之中,将自己蒙着脑袋藏了起来,可是只要一想到在这宫城外面,还有许许多多厌恶她、咒骂她的人,她就一阵血冷,甚至连再出去见人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是她来承受这些呢?为什么偏偏是她?
媜珠遥遥回忆起,自己这一生这样善良温顺的起点,实则是始于她父亲周鼎的教诲。
是父亲教她这样做的。
年幼时,她也很喜欢缠着家中庶兄姊妹们陪她一起玩,但是不知为何,幼年时的她便早已有些敏锐地察觉出了,自己的亲生兄长们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喜欢她,每次只要她出现在他们面前,小声祈求着想要和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们的神色都有些隐晦而不可捉摸的厌恶、不耐烦。
后来有一次白日里,她偶然听谁说了一嘴,说几位兄长们今日正在湖心凉亭里小聚,于是她也起了贪玩之心,请母亲院中小厨房里的厨娘们给她做了一盒精致的糕点,蹦蹦跳跳地提着这盒糕点去寻兄长们,想要和兄长们玩,和兄长们分享她近来最爱吃的点心。
然而当她找到那里时,才发现兄长们并不是很愿意搭理她,她将糕点摆在石桌上,兄长们也不愿品尝。
她只得手足无措地缩在凉亭的一角,静静地看着他们。之后不知怎的,似乎是有人绊了她一脚还是碰到了她,她一下失足跌落了湖水里。
她努力地挣扎着,费力求救,可凉亭里的兄长们只在面上做了惊慌失措状,口中直呼“这可如何是好”,却无一人真正为她做了什么。
他们不仅没有对她伸出援手,甚至只是连去叫人来救她也不肯。
最后,她还是被赶来寻她回去吃饭的周奉疆给救了起来。是周奉疆奋不顾身地跃进湖水中把她捞了出来。
事后,母亲因此事大怒不已,连连在父亲跟前告状,说这些庶子们要害她的宝贝嫡女,实在是畜生也不如,心思竟敢如此狠辣!
父亲对她们母女极尽补偿,流水一样的珍宝送进母亲院中叫母亲消气,甚至还破天荒地一连在母亲那里留宿了两个月。
但他始终没提过要怎样惩罚他的庶子们。
母亲也是实在无可奈何了,在收到父亲的补偿和讨好之后,终于渐渐松了口,不提这事了。
当年年幼的媜珠看不懂,可现在再想想,她忽觉得心寒不已。
父亲为什么不惩罚他们?为什么连口头上的训斥也没有?
——因为那是他的儿子们啊。她周媜珠再宝贝,也不过是个女儿。
一则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去动真格地惩罚他的几个儿子,这对他来说并不划算;
二则他更不可能让他的儿子们年纪轻轻就背上一个“残害幼妹”的名声,所以哪怕是口头上的训斥他也不会施加给他们。
他要把这件事同他的儿子们撇得干干净净,否则一旦认真传出去,给别人议论起来,他儿子们的名声就都没了。
反正媜珠也没有真出了什么大事,作为一个家主,他自是希望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得生出更大的风波来让他心烦。
——哦,若说对儿子们的惩罚,倒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他没舍得罚自己的儿子们,但是却私下将他们各自生母的月银停没了足足半年,以儆效尤。他说,罚在亲娘身上,这些人才会疼在自己心里。
可是有什么用呢?为什么真正犯错的人得不到惩罚,受伤害的只有女人呢?
媜珠受了伤害,赵夫人为此愤怒,那些庶子的妾室生母们无端受到牵连,唯有罪魁祸首置身事外。
或许正因如此,后来周家才养出了十五郎和穆王周奉弘他们这样的儿子。
他们都觉得,姐姐妹妹皆要为他们付出,都要帮衬着他们,谁不帮他们,谁都要被他们骂一句“贱妇”。
周媜珠被周奉疆强占,周奉弘说她下贱;周婈珠心向张道恭,周奉弘说她下贱。
周芩姬只想置身事外,她什么也不做,她没让周奉弘占到便宜,于是她也得到了一句“贱妇蠢妇”的谩骂。
……
此事后不久,周鼎有一次将媜珠抱在怀里哄,问媜珠是不是至今还在害怕,是不是真的被吓坏了?
媜珠躲进他的怀里,轻声哽咽说,她不明白为什么兄长们不喜欢她,为什么他们要那样对她,她伤心。
父亲沉吟许久后,哄她说,兄长们只是无心之过,并非有意的。哪怕就算是有意的,她也不该太往心里去,不应该永远记着兄长们的错。他们是手足,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没有永远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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