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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想过如此高的传染性,卫城是如何坚守到现在的,如今他明白了全部的缘由:这里的普通人就像战士一样活着,他们用生命捍卫生命。
弥晏沉默了。他的手中幻化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原本是空的,现在却渐渐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形状。
这是他收集到的,来自老板娘和食客们的爱意精华,看起来就像一颗富含营养的鸡蛋,看到它弥晏还能想起老板娘提醒他们好好吃饭的声音。
这个罐子是他在脂膏工厂受到启发后,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个能力。他可以将自己平时感受到的爱以这种形式储存起来,在关键时刻再拿出来使用。尽管之前的几个副本,他真正收集到的爱非常少,罐子几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但这个副本不一样,正如他一开始就感知到的,这是一充满爱的世界。而且这种爱高度热烈高度纯净,有如献祭一般充满自我牺牲的决绝。
它握紧了手中的罐子,预感这个副本中这些爱意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屁股冒烟的房车又往前开了不足百米,弥晏眼尖,忽然看到一辆歪歪扭扭停在路边的货车,他立刻道:“就是这辆车!是他送的伪人肉……等等,驾驶室里怎么是空的?”
距离货车不远的前方,黑压压地围了一圈的人,群情激奋地叫着什么。他们把整条路都堵住了。
谢云逐谨慎地将房车开近了一点,越过人群他看到了两个拿着火焰喷.射器的人,正在用火焰烧灼中间的一块焦黑的人形物体——货车司机的尸体。
他的表皮已经被烧成了焦炭,但依稀可见他身体里的内脏都是反着生长的。那张还没被完全烧毁的脸上,丝毫不见痛苦,只有死人般的平静。他的眼睛还在眨动,眼珠子四处观望——看清他眼睛的那一瞬谢云逐不由感到一阵恶寒,因为那货车司机的左右眼睛也是反着长的,两条泪沟都朝反方向撇。
看来卫城的人们还挺警惕,那些被伪人污染的餐馆,察觉不对就立刻自爆;伪人一旦被发现,这些一脸纯良的路人也可能随时掏出个火焰喷.射器,把人当街烧死……当真是个武德充沛地方。
“军队!军队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围观的人自动散开,从马路的另一个方向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一支全副武装的装甲车队开了过来。
从车上下来的士兵穿着统一的白色防护服,为首的一个肩上扛着火箭炮,大吼道:“散开,全都散开!”
卫城居民那叫一个纪律严明,霎时间作鸟兽散,把中间的焦炭尸体空出来。扛着炮的士兵对准伪人尸体一顿狂轰滥炸,挫骨扬灰式洗地。
一旁的群众全都在高举双臂欢呼,热闹得像在新年看烟花,不只是谁先起的调,大伙儿激情昂扬地唱起了一首战歌。
等滚滚的硝烟散去,地上只剩一个滚烫的深坑,谁都说不清哪些是焦土哪些是骨灰。军队的专业后勤人员带着裹尸袋下车,小心地扫除了所有黑灰,宣布警报解除。那些围观的人才渐渐散去,做生意的继续回店里吆喝,去工作的继续去工作……
那个抗着火箭炮的士兵却对后面的车队做了个手势,然后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径直到走到房车面前。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被血涂抹的挡风玻璃,他用粗哑的嗓音低喝道:“下来!”
谢云逐和弥晏一起下了车。
如果说伪人是确凿无疑的敌人,那么他们就和这里的军队享有共同的目标——拯救安桥。如果后续的行动能得到军队的助力,这个副本的通关率将大大提升。
见他们配合地下了车,士兵并没有放下火箭炮,反而深深地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沉声道:“把手举起来。”
谢云逐抬起手,然而并没有举起,反而是伸到了那个士兵面前:“幸会幸会,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另一个清理者。”
隔着防护服的面罩,谢云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低沉的话语:“你的车上散发着一股伪人的臭味。”
“那是因为我们一进来就杀了一个伪人,”谢云逐抱怨道,“它的尸体飞到天上,散成了上千个。”
车头上的血迹如此新鲜,说明他们刚进游戏不久,士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再次打量这两个奇怪的人——相貌出挑的黑发男人插着口袋,看起来懒散又松弛,但那老练的气质显示他绝不会是一个好应付的人物;那个白发的青年则微笑着看向自己,浑身散发着温和友善的气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却都生得及其养眼,对于在副本中摸爬滚打的清理者来说,他们的相貌有些过分优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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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士兵叹了口气:“你们甚至都不知道包裹住自己裸.露的皮肤,我相信你们是刚进来的了。”
“哦,这点我们刚刚知道,”谢云逐道,“在那间面馆爆炸后。”
“那你又是怎么猜到我是清理者的?”士兵好奇地问。
“哦,原来你真的是清理者啊。”谢云逐故作惊奇道,“我就是随便试试,没想到真的遇到兄弟了。”
“没人和你是兄弟。”士兵高冷起来了。
“怎么不是兄弟呢?”谢云逐眼馋他手里的枪和炮,自来熟地套起了近乎,“这应该是合作类的副本没错吧,咱们的共同目标不都是保卫安桥嘛。”
黑发男人说的“保卫安桥”,而系统发布的任务是“拯救安桥”,这两个动词虽然接近,但却在潜意识中暴露了某种信息。士兵不动声色地咀嚼着其中微妙的区别,没有去握对方的手,而是直接摘掉了自己头套,露出了一张硬朗帅气的脸:
“你好,我叫孟玉成。”
第64章 孟玉成 影帝同台飙戏。
“梁雨随。”谢云逐张口就来, 手搭在弥晏的肩膀上,“这是我弟弟,梁毛毛。”
弥晏偏头瞄了他一样, 心里发出了一声嘀咕:毛毛这名字一听就是捡来的,那种浑身脏兮兮的小猫小狗的名字。
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点, 那就是谢云逐在应对不同的人时,会戴上不同的假面。比如面前这个人比较冷淡严肃,他就自发地开始嬉皮笑脸。当然,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一样,他的笑容里也百分百不含一丝真心。
“你就这样把头套摘了?”谢云逐又道,“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我们作为清理者, 不会被感染对不对?”
他和弥晏都沾到过伪人的血,却没有像老板娘一样立刻变异,说明他们具备一定的抗性。而眼前的这位, 在处理伪人时打头阵,又享有一定的自主行动权, 谢云逐很难不猜测这是作为清理者被赋予的特权。
“不完全正确, 副本会给予一定的保护, 但绝对不会给我们开挂。”孟玉成蹙了蹙眉, “清理者只是‘不容易被感染’,并非‘不会被感染’。如果长期接触伪人的身体组织,我们一样会发生变异。而且变异后的清理者, 会比NPC难对付得多。”
谢云逐点了点头, 这是一条重要的情报,对方给得相当慷慨。
“说实话,你们非常幸运, ”孟玉成继续道,“我在这个副本里已经待了一周,几乎参加了每一场战役。现在这个副本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要不了多久伪人就会被全部消灭,主线任务也能完成了。”
谢云逐捕捉到了另一个重点:“等一下,你是说你刚进游戏的时候,就是一名士兵吗?”
“没错,”孟玉成耐心地解释道,“每一个清理者的初始角色都不一样,但保卫安桥的目标是一样的——你们的初始角色是什么?”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快递员,要送点东西去双峰城。开局就送一辆房车,还不错吧?”
就是这辆房车的屁股正在冒烟,看起来有些不妙。
孟玉成点了点头,“那你们的运气的确不错,南线差不多是整个安桥最安全的一段,伪人已经快被清理干净了。我开局在北线,那边靠近沦陷的旧都,伪人铺天盖地,战场就和绞肉机一样。牺牲了我们很多兄弟,才把阵地抢下来。”
谢云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导航上看到的地图:他们的目的地双峰城,距离北方战线还有一段路。如今南线安全,北线也稳定下来,那么接下来的旅程兴许会比较轻松。
每次进新副本,谢云逐向来只有顶在前面抗压的命,没想到还能有一次晚进副本,靠着前人栽好的树乘凉。
怕他们还不够安逸似的,这个一本正经的孟玉成又贴心地问道:“你们有武器吗?”
谢云逐和弥晏整齐划一地摇头,露出亮晶晶的小狗眼看向他。
“那遇上伪人可能会有点麻烦,”孟玉成摆了摆手,向着军队的皮卡走去,“等着,我去给你们要点武器。”
只见他走到了一个戴着众多勋章的校尉面前,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那校尉就痛快地点了点头,让他去车厢里拿装备。
没多久,孟玉成就扛着长枪短炮,背着一大背包的弹药走了过来,丢到了谢云逐怀里,“这些装备够不够?如果缺食物的话也可以和我说,我再给你们去要。除了密封的军粮外,这个世界的东西最好别乱吃,容易吃出事情来。”
“哥,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吗?”弥晏悄悄地问道,“我们遇到好人啦?”
“孩子怎么说话的呢,”谢云逐一把搂紧那些装备,“咱这是遇到圣人啦!””圣人哥哥,”弥晏露出了崇敬之色,期待地看着他,“我们的车也坏掉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谢云逐痛心疾首道,“人家已经帮我们很多了,不要贪得无厌!”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圣人哥哥心肠那么好,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们不管……”弥晏抱歉地低下了脑袋,每一根睫毛丝儿都写满了沮丧,“没关系,接下来一千多公里我们就走着去吧,不能麻烦别人……”
孟玉成:“……”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房车屁股,发现后面已经快烧起来了,“这车的确像是不太行了,这样吧,我看看能不能修好,修不好的话让军部给你们换一辆……”
“咳咳!”尾部的烟越来越浓,飘满了整个车厢,孟玉成忽然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车内传来。
\"车上有人?\"孟玉成神情微变,转身向车上走去。一打开门,新鲜空气灌入,司机就好像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个不停。
“这是……”
“我们要运送的‘货物’。”谢云逐和弥晏跟着上了车,检查司机的情况,发现他的脸色更加紫涨,像是快不行了,“哎,他看起来好像快不行了,这能活着到双峰城吗?”
“肯定来不及,他坚持不来的。”孟玉成皱了皱眉,“我把他带给军医看一看吧。”
军医?在这个只有一家医院的世界里,还存在“军医”这个职业吗?
弥晏歪了歪脑袋,悄悄看了谢云逐一眼。
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谢云逐对上了他的目光,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可弥晏对他太过熟悉了,以至于一下子解读出那戏谑眼神下的潜台词:
“他在说谎。”
只见谢云逐客气地对孟玉成道:“唉,这怎么成,我们已经这样麻烦你了,再说现在战事那么吃紧,怎么能把宝贵的医疗资源浪费在普通人身上……”
“我能理解你的担心,毕竟你们刚进这个副本,不习惯是正常的。”孟玉成看着两个人,就像看到一周前刚进游戏的自己,“安桥国的居民具备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美德,他们善良、慷慨、忠诚、勇敢、不畏牺牲……他们会竭尽自己所能的帮助每一个同胞,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被放弃。”
这话听起来的确不合常理,在过往的副本中,NPC常常承载着副本的恶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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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经历了刚才的那个面馆,谢云逐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当地的淳朴民风。
谢云逐不再坚持:“那就麻烦你了,说实话这个病人在车上,也是个累赘,你能帮忙送他去医治,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麻烦,”孟玉成微微一笑,抱起了骨瘦如柴的司机,“至少在这个副本里,唯有团结才能胜利……”
他向着房车的台阶迈出一步,然后便感到有一根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背。
那是自动步枪的枪口。
“梁雨随,这是什么意思?!”孟玉成浑身绷紧,在车窗玻璃上他看到了那个男人模糊的倒影,那双暗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讥诮的笑意,仿佛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在看一场小丑演出。
“配合一点,先把人给我放下,”黑发男人把枪口往前送了送,顶得孟玉成一个踉跄。然后他笑眯眯地看向身旁的青年,“毛毛,你说这世上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呀?”
“这个副本里,肯定是好人多,老板娘、那些吃面的客人、还有送我们武器的士兵……”白发青年认真地回答道,“但在清理者里面,应该是坏人多一点。”
孟玉成听他们一唱一和,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他是剑眉星目的俊朗长相,很容易博得他人的信赖,此刻双眼蒙在阴翳下,却显露出了深藏的残忍和狰狞。
“这就对了,”谢云逐满意地打量着他的表情,“我愿意相信那些NPC是好人,但可没打算相信一个清理者——瞧瞧这副表情,总算没那么恶心了。来吧,说说看,你的计划是什么?给你五秒钟答题时间,不然我先卸掉你的一条腿。”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危险,孟玉成能感受到,他是那种会毫不犹豫开枪杀人的恶徒。
“五、四、三……”
在催命的倒数计时中,孟玉成将怀里的司机轻轻放了下去——然后突然发难,猛地向身旁的白发青年扑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判断白发青年是更加没有威胁的那一个!
“砰——!”
在他扼住青年咽喉的那一刻,谢云逐毫不犹豫地对准了他的脊椎扣下扳机!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从枪□□出来的竟然是一个水弹!击中孟玉成后水弹破裂,里面的淡蓝色液体飞溅出来,毫无杀伤力地沾湿了他后背的衣服。
就在这一瞬间,孟玉成已经从袖口掏出一把袖珍手枪,一手扼住弥晏的喉咙,一手用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须臾之间,形势调转!
恶徒是吧?可惜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哥……”弥晏第一时间没有动,他的瞳孔几乎已经竖成了一条线,散发着野兽一般危险的气息。然而这只野兽并没有立刻撕咬,而是就这样高度专注地看向他。
这是在等待指令。
然而这一次,谢云逐没有与他对视,也没有给出任何现成的指令。只见他气急败坏地又开了一次枪,枪口依旧只能射出软绵绵的水花,他大声咒骂道:“该死!该死!我早该想到那个校尉也是和你一伙的,居然给我假枪!”
“哦不,这可不是假枪,里面装着珍贵的特制子弹,可是能让伪人瞬间融化的。”孟玉成冷笑道,“不过对人毫无作用就是了,不然我可不敢轻易背对着你啊。”
说着,他拉下手上那支袖珍枪的保险栓,“当然了,这里面是真弹,要不要在你心爱的弟弟身上试一试?”
弥晏福至心灵,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想象自己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羊,就这样瑟瑟发抖,发出颤颤巍巍的声音:“哥,救我……”
孟玉成冷眼观察,这一对显然不是亲兄弟,但绝对有着非比寻常的深厚感情。仅仅是一声哀求,黑发男人的眼神就变了。尽管他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但微表情已经暴露了他的在意和动摇。
这样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竟然会将自己的软肋带到游戏中,真是不可思议。
“你赢了。”只坚持了三秒,谢云逐便丢下手里的枪,举起双手,“你想我做什么都行,别伤害我弟弟,他才18岁。”
孟玉成对着躺倒在地的司机抬了抬下巴,“你把安桥抱起来,跟我走。”
谢云逐一怔,“安桥?”
“不然你以为这是谁?”孟玉成呵呵一笑。
说实话,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竟然把一对刚进游戏的清理者送给了他。但凡他们再呆得久一点,就没有任何上当的可能性了。
谢云逐配合地把司机抱了起来,不解道:“我一直以为安桥是这个国家的名字……”
孟玉成将枪藏在了脱下的大衣里,挟持着弥晏下了车,“国名?哈哈,安桥的确是国名,但同时也是这个司机的名字,你个蠢货,你被游戏愚弄了!”
“什么意思?”谢云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所以说其实我们根本不用拯救这个国家,只要拯救这个叫作安桥的司机就好?”
这样说来,只要把这个名叫安桥的司机送到双峰城医院,就能通关副本了。也难怪孟玉成千方百计要抢走司机,他搁这儿利用信息差打埋伏呢。
孟玉成已经完全不再伪装,嘲讽道:“不然呢,你不会以为自己能拯救这个国家吧?那是连神都做不到的事!”
谢云逐跟着他朝一条小巷走去,脸上疑惑的表情看起来很蠢,他喋喋不休地问道:“可是你刚才明明告诉我,游戏已经进入了尾声,同伪人的战争马上就要胜利了……”
“游戏的确进入了尾声,”孟玉成露出了扭曲的笑意,“最多两天,我们马上就要完蛋啦!”
“打败伪人那种怪物,做梦呢哈哈哈……刚才我告诉你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
战线正在崩溃,南方并不安全。
北方从未得救,派出去的部队全部失联。
越晚进入游戏,就要面对越来越糟糕的局势,伪人的灾害已经不可阻挡。
他们并不幸运,他们倒霉至极。
哈哈,谢云逐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总算对味了。熟悉的感觉回来了,他还是那么倒霉,倒霉得叫人心安。
孟玉成皱了皱眉,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大正常,明明在绝对的劣势下,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这是他逃出生天的最后机会,他必须要踩着别人的脑袋活下去!
伪人,那些恐怖的怪物马上就会到处都是,像蟑螂一样从每条缝里冒出来……被留在这里的输家,很快就会与这个不幸的国度一起灭亡!
第65章 入夜 下雨了。
“我还是不明白。”谢云逐露出苦恼的神色, “你看我这样子也知道,就打架厉害点,什么权谋算计解谜啦都一窍不通。其实我们刚才叫你圣人, 真的一点嘲讽的意思都没有,我们兄弟俩总共才通关了两个副本, 这是第三个,我们什么都不懂……”
孟玉成默不作声地回头扫视了他一眼,的确,从黑发男人的身姿和步态就能看出来,他的战斗力不会太低。往往这种人会过分依赖武力通关,以至于最容易被人欺骗和利用。
可惜了这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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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脸, 头脑却如此蠢笨, 喋喋不休地样子更叫人生厌,他冷冷道:“把嘴巴闭上。”
谢云逐便从大声嚷嚷变成了小声嘟囔:“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安桥?那主线任务要我们拯救的到底是哪一个?”
“看你本事啊, 你要是厉害,真的能救下整个国家算你牛逼。”孟玉成带着他走到了一条暗巷中, 掀开积灰的防雨布, 露出了底下一辆军用皮卡, 只不过上面被卸去了军队的标志, “把安桥放进来。”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可以自选难度的副本?谢云逐暗自琢磨,这尼玛坑爹呢, 要是错漏了“司机=安桥”的关键信息, 立刻投身于救国大业,这难度一下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按照孟玉成的指示,谢云逐配合地将安桥放在了皮卡后座上。然后他磨磨蹭蹭地问道:“可这副本里有一百多个人, 为什么安桥偏偏出现在了我的车上?我进入游戏那么迟,那么在我之前进入游戏的你们,又是怎样得到安桥的信息,怎样执行保护他的命令的呢?”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愚蠢问题。”孟玉成将弥晏向前推了一步,枪口磕在了他的背上。弥晏吓得“啊”了一声,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别动他!”谢云逐的脸色变了,“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安桥交给你了,现在该把我弟弟还给我了吧!”
“别急,还不到时候,”孟玉成露出了残忍的笑意,这白发青年长那么漂亮,身上的味道也那样干净清爽,仿佛是世上一切美好的代名词。可是他就像是长在路旁的一朵花一样,可以轻易地被自己折断,权力的快感叫人着迷,“别担心,我没有滥杀无辜的癖好。我会开出去五公里,然后折断你弟弟的四肢把他丢在路上,你动作快一点的话,应该能在伪人之前找到他。”
说着,孟玉成抬起了左手——为了开车,他没有办法始终用枪指着梁毛毛,所以他打算先把白发青年打昏丢在副驾驶座上。
这时,他听到那个黑发男人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了四个字,没有上下文所以显得很奇怪。
他说:“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孟玉成皱了皱眉,他的意志不允许他被莫名其妙的事情干扰。况且他有着丰富的绑架经验,做起事来也是驾轻就熟,就在挥出手刀之时,他也没有将枪口偏离一点。
然而身体的转动,注意力的偏移,情绪的紧绷,他的状态到底还是发生了常人难以捕捉的变化。
而弥晏等待的就是这一瞬!
他毫不犹豫地向后一仰,用头顶狠狠地击中了孟玉成的下巴,使出了一招头锤!
“砰”的一声闷响,孟玉成只觉得被铁锤猛砸了一下,那根本不是人的脑袋该有的硬度!下颌骨传来了破碎的声音,舌尖猝不及防被牙齿咬中,一口血喷薄而出!
他本能地想要开枪,然而却发现由于刚才变换了姿势,若是没能一击击中白发青年,子弹很容易误伤自己。不过是犹豫了这短短的一毫秒,孟玉成的背部又遭重击,他被一股巨力按倒在地,紧接着谢云逐卡住他的右手腕轻轻一卸,只听清脆的咔拉一声,袖珍枪飞了出去。
黑发男人以一个标准的擒拿姿势制服了他,先前那些丰富的情感都在他脸上隐没无踪,深色的眼瞳里只剩下杀伐果决的冷漠。
转眼之间,孟玉成的身体已经是动弹不得,他奋力拧过左半边身体,一薄薄的短刀自袖口滑出,反手便朝身上的男人挥去,然而左手抬起不过半寸,那个白发青年便对着他的手背一脚踩了下去!
“啊啊啊——唔、唔唔!!”
孟玉成脱口而出的惨叫很快变成了闷哼,是黑发男人熟练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以免他发出任何不该发出的声音——操了他的绑架经验绝对比自己还要丰富!紧接着他就感到自己的左手臂被白发青年抓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用力一折——就像掰甘蔗一样,硬生生掰断了骨头。
“唔唔唔!!!”孟玉成疼得眼前一黑,在地上像条蛆一样扭动挣扎。这两兄弟根本就没怎么交流,然而他们之间拥有匪夷所思的默契,就像左右手一般配合无碍。
就这,两个副本?骗鬼呢!两百个副本他都信,这波是被深藏不露的高玩黑吃黑了!
他听到黑发男人愉快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好了毛毛,下一步要做什么?”
“要把他丢在五公里外的荒郊野岭,”之前还像小羊羔一样瑟瑟发抖的毛毛诚恳地回答道,“看看是他的同伴先找到他,还是伪人先找到他。”
“对了,就这么办吧。”
“等等!等等!”黑发男人的手略略一松,孟玉成终于能发出声音,没时间留给惨叫,他抓紧最后的时间喊道,“我可以给你们更多情报!只要你们放我一命!这些都是能救命的情报,求求你……我和你们交换!”
“情报啊……让我猜猜,”谢云逐好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安桥不止一位,每个进入副本的人都会得到一个安桥对不对?”
孟玉成的所有话音都堵在了嗓子里,惊恐地看向他。
“但是每个人的安桥都会处在某种危险之中,比如我们的安桥就喘不过气来必须尽快送医院,你的安桥一定也遭遇了某种麻烦吧?”
“不、没有……”
“让我猜猜,你的安桥已经死了,所以任务陷入死局,必须抢夺别人的安桥来完成任务。”谢云逐盯着他的眼睛,那慢条斯理的每一句话都在把他的心剖开,“你想告诉我和你一样居心不良的人还有很多,接下来的旅程中一个清理者都不能相信。这个游戏里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他全猜对了。
而且自己在疼痛和慌乱中无法控制表情,这个男人只是观察自己的眼神,就能验证他的猜测。最后一条保命的情报就这么化为乌有,孟玉成悲哀地抽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毛毛你看,清理者都是非常狡猾的家伙,想让他们说出真实情报,要么就让他得意忘形,要么就让他绝望痛苦——或者两个都来一遍。”谢云逐一边教育弥晏,一边用手刀把人打昏,丢在了车后座的地上。
弥晏点点头,心里有点兴奋和雀跃: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快地就领会了谢云逐的作战计划,并且如此配合无间。
谢云逐看他脸上挂着笑,颊边却是假哭出来的泪痕,不由觉得好笑,伸手帮他擦了擦,“你的演技太假了,幸亏刚才是背对着敌人,否则第一秒就要露馅。”
弥晏不好意思地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识破也没关系,他的枪打不中我的,我的速度比他快。”
“不要逞英雄。”谢云逐顺手捏了把他的脸颊,“要是一开始就打架爽,这辆车从哪里来?”
他从一开始,就不光图孟玉成的情报和武器,还图他的车和物资,谢云逐继续教育:“这叫物尽其用。”
弥晏受教地点点头。
军用皮卡走在大街上就是个显眼包,谢云逐悄咪咪地从巷子的另一个出口离开。开到五公里左右,依然是城区,不过他们还是很守信用地找了个不可回收垃圾桶,把昏迷的孟玉成丢了进去。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安桥就在车上,自然是一刻不敢耽搁,全速向着双峰城进发。按照军用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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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的速度,他们在第二天早上应该就能抵达医院——如果路途一切顺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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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城际公路一直向北开,他们在日落时分离开了卫城,两边的景色再度变得荒凉,田间生满了枯草,房子已经被遗弃多年,生命似乎遗弃了这片贫瘠的大地。
天空宁静而开阔,西天的晚霞烧成了一片瑰丽的金红,流云拥着一轮红日,坠入灿烂的地平线,这副景象倒称得上壮观。
谢云逐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在教弥晏开车:“嗯嗯不错,你已经学会怎样换挡了,方向盘也会打了,再加上你本来就掌握的油门和刹车,为师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放心上路吧。”
“万一撞到人怎么办?”
“被你撞到的能叫人吗?那都是伪人。”
弥晏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心情自由自在,一脚油门就踩上了八十迈。在一个弯道谢云逐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速度放慢,方向盘再往左打一点,很好。”
他的手有些凉,指节修长而瘦削,有薄薄的茧子。弥晏忽然有些恍惚,心头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经也有人对他做过同样的事,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耐心地教他开车。
他努力去想,然而脑海里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片段,他想不起那个人是谁,他长什么样,他的声音如何,只能确定这件事一定发生过——因为他曾经学会过开车,所以在谢云逐灾难级的培训下,他还是还快就上手了。
甚至连这一幕都似曾相识,只要微微转过头的话,就能看到……
记忆一片模糊,弥晏转过头,看到的是谢云逐漫不经心的侧脸。他的手搭在降下的车窗上,微凉的晚风吹动他的发梢,夕阳的暖光照亮了他的面颊,银耳坠上闪烁着温柔的晚星,那清冷的眉目在此刻竟然也显出几分温情。
连那向来淡漠的嘴唇,都被暮光染上了温暖的色泽,此刻他薄唇轻启,骂道:“毛毛你要死啊,开车不看路看我?!”
“对不起。”弥晏迅速转回了脑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太好看了。”
谢云逐轻哂了一声,真是狗都嫌的年纪,什么是害羞都不知道。可是他有时候看看弥晏,又觉得他仿佛已经进入了青春期,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话变少了,默默想心思的时间变久了。
一天一个样,小孩的模样还没盘够,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回想起刚才制服孟玉成时,他表现出来的碾压式的力量,谢云逐的确很难再把他当作小孩子看待,有时候想把他保护在身后吧,却发现他比自己还要高了。曾经能塞口袋里的小东西,现在反过来能把自己包圆在怀里……
这样想想,总觉得有点惆怅。
美丽的黄昏分外短暂,太阳落山后,天上就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最后一点云隐没在了苍黑的天际,细密的雨滴落在车顶上,发出了单调的白噪声。
连车后座的安桥,痛苦的喘气声都变轻了,似乎陷入了深度睡眠,当然也可能是快挂了。谢云逐不放心让弥晏开夜路,就和他换了个位置,打开远光灯在大路上飞驰。
前后间或有几辆车开过,除此之外只有极端的静谧。大灯也无法驱散那浓稠的黑暗,只照亮了前路那万千飞洒的雨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现了一个能让自己松懈的存在,这具身体开始越来容易感到疲惫。谢云逐能清晰地感受到筋骨的酸软和大脑的昏沉,好在这都是他的老朋友了。他会驾轻就熟地持续逼迫自己,开一个晚上夜车没问题。
车载音响不仅不能用,还时不时发出怪声音,好像那头是伪人电台一样,谢云逐狠狠一拳锤上去,才总算老实了。他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饿不饿?”
副驾驶座上的弥晏摇了摇头,他困得要死,坐在那里脑袋都东倒西歪的。
“困了就睡一会儿。”谢云逐轻声道,“长身体的年纪就该多睡觉,我们毛毛说不定能长到一米九呢。”
弥晏本来还想努力睁大眼睛陪他一会儿,但架不住他难得的温声细语,就好像雨丝痒痒地落在了心上,他很快就靠着车座陷入了梦中。
在梦里,雨依旧下个不停。
第66章 潮湿的梦境 遥远梦中的爱人。
在那个雨声绵密的梦里, 弥晏感到自己怀抱着一个什么人,他们正依偎在一个温暖而黑暗的地方——哦,那应该是一张床, 在梦中他的身材很高大,居然可以完全抱住怀里的那个人。
暴风骤雨敲打着窗棂, 在门外还有抓挠门板的尖锐响声、阴森的低笑、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木质的天花板上时不时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非常危险。
可是被窝里很安全,这个用自己的臂膀隔出的小小世界,笼络着他们的呼吸,包裹着他们的体温。
弥晏睁大眼睛, 可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能感觉到怀里那个人渐渐醒了,然后他温热的呼吸就这样靠近,湿润的触感落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他无比自然地吻了自己。
………………
“这是最后一晚了, ”在黑暗中,在吻的间隙里, 传来了呢喃的低语, “等明天, 我们就回……”
最后一晚?回哪里去?弥晏没有听清那越来越轻的声音, 但心里忽然爆发出尖锐的恐惧和绵密的痛楚——不,不可以回去,绝对不可以!……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 就留在这个凄冷的雨夜, 绝对绝对不能离开……
“你在发抖,很冷吗?”对方拥上来,似乎打算做一些热乎的事。他翻身坐在自己身上, 可弥晏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本能地感到他应该是非常非常好看的,让自己目眩神迷爱得死心塌地的。那个人努力向下,主动吞没了他,夹杂着喘息的声音有些模糊:“别怕,无论到哪里,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不是、等等……什么?陌生的快感让弥晏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车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在车窗上他看到了自己迷茫的脸。
刚才那是……一个梦?梦里的人是谁?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
弥晏无法欺骗自己,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会有错……在他遇见谢云逐以前,在他那早已遗失的记忆里,他曾经有过一个眷者,并且他们之间曾这样相濡以沫、耳鬓厮磨……可是他把那个人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契约也不复存在……
或许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只有这样,契约才会彻底消失。
然后自己就忘了他,无论是名字还是外貌,统统忘了个干净,所以才能这样没心没肺地流浪,没有一刻为他感到痛苦。
弥晏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惶恐,很快冷汗就浸湿了后背。
他喜欢谢云逐,这是百分之一百毋庸置疑的事实。然而在过去,自己或许曾给予另一个人同等的爱,不,或许还不止一个人,因为神明的生命太漫长了,漫长到足以涉过历史的洪流,看着百代千秋如过江之鲫,在自己脚下奔流不息。
迟早有一天,谢云逐也会死,那么自己也会忘记他,去寻找新的眷者。如今爱得这样赴汤蹈火,到时候也是一忘皆空。
这样的喜欢,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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