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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089】漫漫路远何处去
翌日。
天空放晴，阳光带着几分暖意照耀在人的身上，树叶在阳光下翕动着，云霞步行着准备回宫。
“对了，皇上既然会让我来找你，那么肯定说明了你和皇上关系匪浅，肯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路上，一直不怎么言语的白夜忽然张口，双唇一张一合，一句话轻吐在她的耳边。
云霞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一僵，她低垂着头。
迟疑的一秒以后，才冲着他咧嘴笑了笑：“我就是云霞啊……”
“姓不姓赫连，区别很大的。”白夜见她笑得那么灿烂，心下有几分不忍，但是也不愿就那么一直被……
“你都知道啦……”云霞低声嘀咕着，依旧低垂着头，“都知道了还问我……”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隐去了自己的姓氏。”他温和地笑着，“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何况赫连这个姓又不会让人觉得屈辱，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云霞叹了一口气，“你当初若是知道了我的姓，知道了我就是赫连云霞，肯定就会后悔救了我……我爹爹做过什么我不是不清楚……”
白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尽管云霞在他的心底有着一定的分量，可是……爹爹……真的可以就那么算了？人都已经离世了，他又何苦去执着于那些？只要蒲儿过得好，他便也满足了。
“对不起。”云霞怔怔地说着，对他弯下了腰，明亮的眸子看向他，“若非我爹爹，你们如今也不会是这般田地……”
他摇了摇头，伸出纤白的双手扶起了她，冲着她微微一笑，“你是你，你爹爹是你爹爹，是不同的两个人，你不用代替他来向我道歉。如今他也已经过世，恩怨便也就那么解开了。”
当初，白夜的父亲在朝堂上可是司徒大将军，赫连修却好似和他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着，令他辞退了官，还派人暗杀了他们一家。
那一日，白夜带着白蒲一同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了爹爹和娘亲双双倒在地上，鲜血淋漓映入眼帘。
或许，他只是忘不掉那个场面。
“你没事吧？”云霞有几分担忧地看着他，双眸在眼眶中转动，漆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
“我能有什么事？走吧。”他挑眉微微一笑，摊了摊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事情。
云霞跟着他半推半就地走了，巍峨的皇宫逐渐露出在自己的面前，她目光有些摇摆地看着这个自己熟悉的皇宫，此时此刻却又觉得无比陌生。
金碧辉煌的长楼，玲珑剔透的亭台楼阁，一些个较小的宫殿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长楼。那般如同诗情画意的景象像一幅画卷一般展现在她的面前，她不禁微微怔住了……
这是昔日她所熟悉的皇宫，也是今日她感到陌生的地方。
“你进去吧，我便送到这里了。”白夜轻轻地说道，看不出他的眼底有什么神情。他抬头看向云霞，依旧是冲着她微微一笑，迅速地隐藏起了刚刚眼底的落寞。
她点了点头，看见门口的侍卫准备拦住她，伸出手来从腰间拿出了令牌，应着光辉，令牌上面的字显得格外清楚，几个侍卫纷纷给云霞行礼。她回过头来，对着白夜挥了挥手，“再见！”
他点了点头，似乎是不愿意再看一眼这个地方，转身便离去了。
应着洁白如同梨花一般的雪，一点一点落在了他的肩头，染尽了他的发丝。伴随着那一袭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
云霞盯着他离去的地方，久久地说不上一句话来。
“小姐！小姐……”这时候，腊梅连奔带跑的赶了过来，喘了几口大气，随后便用笑靥看着云霞，“小姐你一整日都没有回来，皇上可着急死了，还命令了好几拨人马去找你呢……”
“不会吧？”她感到惊讶，欧阳轩不是让白夜去找她了么？
“咳咳……咳咳……”腊梅忽然低下了头，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的脸，像是日暮的霞光，眼神在那个瞬间多出了几分迷离。
云霞心中生出了几分担忧：“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腊梅像是要回避什么，对着云霞笑笑，吐了吐舌头：“哪有！只是有些感冒罢了，养养就好了……小姐你就不要没事儿瞎担心了……”
云霞一阵蹙眉，眼珠子转来转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遍，确定没有什么事情后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感觉脸上有什么冰凉凉地落了下来，她不禁伸手擦了擦……
手上也是那种冰凉凉的感觉，她抬头看了一样太阳，却发现不知何时，它已经悄然地躲在了云雾当中，一片片洁白的雪花落下，将她的青丝染上了一些白霜，连同衣襟也是这般，只是在素白色的衣裙上，看不出任何轨迹。
“下雪了……”她轻轻地低喃一句，不知何时，已经是十月份了。
“腊梅，明后日是不是爹爹就要下葬了？”云霞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她微微低眉，瞳孔间闪烁着一些泪花，晶莹剔透，在她的眼角闪烁着。
腊梅点了点头，应声道：“后日就是了……”
她紧咬着自己的唇，直到舌头发麻，嘴唇发涩，尝到了一丝咸咸的味道，那味道在嘴里扩撒，她才松开了唇。
迈着不算轻快也不算沉重的步伐走回了栖梧殿，腊梅帮她打开房门，随后又出去，关上了房门。
经过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云霞这才发现，欧阳轩在宫中。
“白夜送你回来的？”欧阳轩叹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他的声音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嗯。”云霞点了点头，欧阳轩既然会问她，那么他肯定已经一清二楚了。
他的表情有着几分严肃，将云霞也扶着坐了下来，才开口说话：“你有没有觉得，黑衣人的声音十分耳熟？”
“有！特别像……洛王爷……”云霞想了想，惊呼出声。
欧阳轩捂住了她的嘴：“嘘，小声点。”
她连忙点了点头。
————第三卷 完————
第92章 【090】凡尘漫天风里绕
“昨日……黑衣人是不是迎了白夜一箭？”他继续用着陈述的语气说着疑问的话。
“对……不过箭并没有射中，而是擦破了他的脸，箭上有着见血封……”云霞继续说道，声音却被他给打断了。
欧阳轩眯起眼睛，似乎在确定着这件事情：“结果怎么样不重要，今日欧阳睿前来上朝的时候，脸上有擦伤，他说那是他不小心碰到墙壁了……”
云霞慌了神儿，她顿了顿，脸上有几分难看：“那该怎么办？难道要治罪于他么？可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是想起了什么人一般，犹豫着说不出来。
“按兵不动，这是暂时的计划。”他沉默了一秒，随后快速地说道。
“皇上……太后娘娘求见。”门外，安公公一声，打断了云霞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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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轩微微一阵沉默，他对着云霞温和地笑了笑，随后起身拍了拍明黄的衣袍，迈开步履走了出去。
云霞的目光紧盯着他的背影，低垂下了头，看着自己这身素白的衣裳，太后……
莫非杀她……是太后的意思？
可是自己如今怀着的，是她的亲生孙儿。
她怎么可以……
次日。
云霞在御花园中散步，踏着霜雪。就在她准备回宫之际，似是有人早就准备好了一般，毫不忌讳地淡淡地叫了一声：“赫连云霞。”那声音有着几分苍老，却是十分有劲儿，带着几分沧桑与威严。
云霞回过头，瞧见身后之人两鬓苍白，她微微一笑，蹲下身屈膝行礼：“见过母后，母后金安。”
太后点了点头：“皇后你身子不太好，就先起来吧。”
“谢太后。”她低着自己的头，沙哑着声音。
腊梅站在云霞的旁边，心头一紧，紧跟着云霞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后对她没有行礼的动作似乎是没有看到，只是眉头不留痕迹的蹙了一下，每天也没有说一句话，似乎是在示意着云霞什么。
“腊梅，你先回宫吧，我和母后还要说一些体己话。”云霞轻轻开口，眼睛瞟了瞟旁边的腊梅。
“小姐……”腊梅心中挣扎了一下，却是照着云霞这句话退开了。
“母后今日找儿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外面天凉，若是累坏了母后的身子，皇上定要怪罪的。”云霞并不想一直面对这太后，一看见她就觉得自己有着几分喘不过气来，心中仿佛压了一块石头一般。
太后面色严肃地看着她，出样狠戾，丝毫不见昔日的风度：“你怎的可以这般狠心？挑唆皇上与洛王之间的关系？非要搞得皇上众叛亲离么？！”
听起来处处为他着想……
云霞不在意地冷哼了一声，她与太后本就不和。
一日两日，面上风光风光她也就忍了，可是太后这般冤枉和诬陷她，她岂能接受？
“不知母后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儿臣不懂。”她轻笑了一声，觉得十分好笑，弯唇装作不解的问着。
太后蹙眉，眉心间透露出来浓浓的不满。
“赫连云霞，你不要在我面前装不懂。”太后恼怒地看着她。
云霞眸光好奇地看着太后：“您何以知道儿臣挑唆皇上与洛王的关系？儿臣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您再也没有证据证明则是儿臣做的？”
“赫连云霞！”她怒意冲天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以证明她此时此刻有多生气。
云霞又冷笑一声，“母后，您此时此刻，关心的是皇上？还是洛王？”
太后不语。
“从皇上出生起，您何时尽过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若真是说起来，这个太后之位还不应该是您的，若是说多了，真正的太后，早就亡了！”云霞依旧在冷笑，声音不大不小，却字字清晰。她的双唇一张一合，轻吐出一句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太后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母后！”太后还想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身下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甜甜的笑意，“母后，你和皇嫂在说什么了？”
定神一看，那是倾流。
倾流的个子比起两个人来要矮上许多，她冲着太后咧嘴一笑，“母后，你怎么能和皇嫂吵架呢？今日我开看到皇兄和王兄吵架了。明王兄也真是的，不知道让让皇兄，皇兄一天到晚那么忙，肯定……对了母后，刚刚我的话还没说话你就赶来了这儿……”
太后顿时感觉自己脑海中一片哗然。
不是睿儿……
她吸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看了一眼云霞，却见她依旧是那般的表情。
“若是母后没有事情的话，儿臣……”云霞张口，声音清朗，“儿臣先行告退，近日家父病逝，事情繁多，儿臣心情也过于悲伤，若是言语间有什么触犯到母后，还请母后宽恕。”
“皇后……这是哪里话。”太后尴尬地笑了笑，打算和了此事。
“儿臣告退。”云霞低着头，声音淡淡的。说完这句话，她冲着太后行了一礼，便转身在衣裙的摇曳下离开。她姗姗迈步，脸颊上透着一抹嫣红，带着淡淡的红晕。
走出去了御花园，腊梅在外面等候已久，看见云霞来了，连忙跟上去，声音中带着关切：“小姐，太后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云霞摇了摇头，脸上那抹嫣红更重了：“没有。”
“那个……”腊梅一阵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思考了一阵，随后问道，“小姐，奴婢之前打算去请皇上，可是安公公却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云霞眯了眯双眸，淡笑一声：“回来我会告诉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不是感冒了么？好好歇歇，栖梧殿可能会缺任何东西，但是最不少的，就是下人了。病了就好好歇息，别硬撑着还来侍候我。”
腊梅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真正的太后，早就亡了！
太后的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她晃了晃身子，险些倒在地上，幸亏倾流在她的跟前，扶住了她。
倾流一声惊呼，眼底却是高深莫测：“母后！快来人呐！快来人……”
她的声音不禁引来了一片丫鬟，见太后这般状态，纷纷心下不安，连忙去请太医，甚至去找了欧阳轩。
第93章 【091】自古痴心多惆怅
栖梧殿。
云霞静静地坐在贵妃榻上，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熏庐暖手，房门将屋外与屋内的冷暖形成了极大的区别。
腊梅在旁边站着，左右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跟着云霞闲聊几句：“小姐，太后娘娘……病了。”
云霞低垂着头，目光盯着自己手中的小香炉，嘴角讽刺地笑了笑，语气也有着几分不屑：“她一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能不病么？”
“小姐……”腊梅听到云霞的话后，身体不可压制的颤抖起来。尽管屋子里面很暖和，但是她却不断地冷颤，仿佛是害怕一般。她的声音顿了顿，断断续续的：“小姐，这么说……不好吧……”
“又不会有别人听到。”云霞眉眼也没眨，声音淡淡的。
“皇上到——”似乎在栖梧殿中，最常听见的一句话便是安公公禀报的声音，皇上一基本上一两日便会来一趟，极为勤快。
腊梅看了一眼云霞，走到屋门前推开了房门，“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抬起头瞧瞧看了一眼欧阳轩，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缓缓起身退了出去。
欧阳轩的脸上显然写着忧愁，他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你和母后……都说了什么？”
云霞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说这句话，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知道母后做事情过于偏激，但是她的本意毕竟是好的，你就不要再生她的气了。如今母后病了，你多多少少也应该去看看她。”欧阳轩犹豫了一下，随后平淡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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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子担忧地看向云霞。
云霞低着自己的头，感觉脑袋沉重的要命：“她病了，我确实应该去看看。可是前些阵子我病了，她何曾来看过我？且先不说我，就说几日前你病了，她可是不闻不问！”
云霞的话似一下子揪住了欧阳轩的痛处，他的脸色在忽然间变得苍白。他起身，来到了云霞的跟前，云霞这才看清楚，他的额头苍白，脸颊却透着几分红意。
云霞伸出了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颊，不仅要令她缩回自己的手：竟然这般的烫！又触碰着他的额头，比刚才更强烈的烫度袭上手心，她冰凉的手久久地呆滞在他的两鬓处，声音略微沙哑：“你病了……”
一种担忧涌上了她的眉头，她眉心微蹙，拧着眉头盯着他。
他也怔了怔：“是么……”
“当然！前些阵子就没有好全，最近你这般忙活，不出事儿才怪……”云霞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埋怨，她扶着他躺在了床榻之上，帮他掖好了被褥，“腊梅！快去传太医！”
“是！”门外传来了细细的声音。
“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不负责任的母亲……”她低低的说着，眼眶涌上一圈泪意，“这些年，你都是怎么挺过来的？何况，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给打断了：“不要说……不要说……你就当是给我留个念想，不要说！”
云霞泪眼婆娑，她靠在欧阳轩的旁边坐着，头抵着他的手。她的声音轻轻的，是羽毛一般轻盈，却带给他一阵安慰：“好，我不说……她就是你的母后，倾流也是你的亲妹妹……洛王，更是你的亲哥哥……”
太医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经过一系列不容马虎的诊断后，确定只是因为受凉和操劳过度而引起的发热。
云霞低着自己的眼睑，她的双手叠加着，放在腿上的衣裙上，说不出的冰冷。
“怎样才能好？”云霞的嗓音还是带着几分沙哑，她闭上了自己的双眸，感觉眼睛沉沉的疲劳。
蓝太医道：“皇上歇息几日便也无碍了，喝药毕竟伤身，此番并不严重。所以只需要调理得当便可以。”
她点了点头，见欧阳轩只是脸颊灼红，但是身体的体温并没有那么高，便也就吁了一口气。“你先退下吧。”
“是。”蓝太医行了一礼，便也就退下了。
云霞握着欧阳轩的手，声音坚定：“看来问题不大，你很快就会好了。”话说，似乎安慰自己一般，有重复了一遍，“你很快就会好了。嗯，很快就会好了……”她咧嘴笑了笑，那般的灿烂。
欧阳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曾说什么。
次日。
云霞准备去上阳宫再看看欧阳轩，可是若是要去上阳宫，便一定会路过太后居住的永寿宫。她虽是不乐意，但是规矩就是——任何人路过永寿宫，比下轿下车，行跪拜之礼。
她是步行，直接冲着永寿宫的方向跪下行了一礼，便起身准备离开，却忽然被人拦住了。
拦住她的是一个年龄已有三十多的妇人模样，相貌平平，应该是太后宫中的嬷嬷。她道：“皇后娘娘，得罪了。太后娘娘请您进去，有话想要跟您说。”
云霞没有看她，认认真真地听着这句话，淡笑了一声：“母后这是哪里话，想要见儿臣派人通传一声即可，何须让人在此等候多时？”话落，她看了看妇人，眼底平淡如水，“领路吧。”
妇人低着头往前走，绕过了永寿宫正殿，来到了寝殿当中。
太后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前面是一排翡翠珍珠镶嵌着的帘子，挡住了她脸上那抹苍白，以及身上的无力。帘子后面还紧挨着一层纱布，纱布直直的垂泻而下，更加增添了一份朦胧感。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云霞开口，声音清朗，不带任何的起伏。
腊梅跟在她的身后，也跟着云霞行礼：“奴婢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们都退下罢。”太后的声音从帘子后面幽幽的传来，听上去十分的无力，仿佛病的不轻。
腊梅跟着永寿宫宫中侍奉的奴婢一同退了出去，她关切地看了一眼云霞。
云霞依旧跪在地上，她不动声色的捋了捋自己衣裙上的皱褶，淡粉色的裙摆拖在地上，显得华丽而富贵。头上的步摇频频作响，令太后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心烦。
第94章 【092】飞絮轻点情如镜
“皇帝从小所受的苦，哀家又怎么不知道？”帘子后，太后微微苦笑一句，声音徘徊在永寿宫中，“哀家也曾心疼过，可是若是不让他被孤立，让他学会**，他又怎么可能登上这个皇位？”
云霞静静地听着，步摇依旧在前后摇晃，上面的珠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尽管他不能理解，我却依旧要这样做……”太后轻轻地说道，仿佛也在安慰自己、说服自己一般，“是，他却是并非哀家的亲生皇儿，他的生母却是琴贵妃。”
太后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情感，那是云霞所熟悉的，但是当那种清脆纯真的情感出现在这样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她却觉得无比陌生。
“哀家跟你说这些，不过也是为了能让你记得。如今你虽然怀有哀家的皇孙，但是哀家依旧会和你作对……”太后的声音有着几分孩子气，“皇帝他还尊我为太后，便说明他心中还有我……”
“其实，你能多陪陪他，也是好的。”她的声音苍老，染上了风霜，“很少看见这个孩子笑，可是他却对你笑……就像当年，先帝对那个女人笑一般……”她喃喃地自顾自的念叨着，好似再看不见云霞，沉浸在回忆当中。
嘴角噙着一抹笑：“好好照顾他罢，他心中是有你的……”她依旧在喃喃自语，但是这一句话，云霞却听得各位清楚。
她以外地瞪大了自己的眸子，一副不可思议地样子看向太后。
太后伸出有着纹路的手，轻轻撩开了前面的帘子，那双经历过风霜雨雪的手十分的枯荣，仿佛无力。她看了一眼云霞，将她那般地惊讶，摇头笑了笑：“站在身份上，哀家依旧是和你对立的，免不了要在言语间辱骂你几句，但是若争论起来实质的，我赢不了你。你的姓氏，太过强大……”
“母后……”云霞咬了咬唇，她有着几分咬牙切齿地唤出了声，神色没有多好看，面容多出了几分苍白。
“呀……你怎么还跪着，哀家难道没有说过让你起来么……”太后故作糊涂地说道，“看来哀家真是老糊涂了……快起来罢，赶紧坐下，别累坏了腹中孙儿……”
老糊涂了还能记得称呼自己“哀家”！
云霞嘴角冷笑着，她缓缓地起身，伸出纤细的手拍了拍衣裙，抚尽了衣裙上的灰尘。她坐到了一旁，心中对着太后却依旧是提不上几分好感。
“你先回宫罢……哀家今日真是病糊涂了……”太后闭上了眼，垂下了手，不再去看云霞，淡淡地说了一声，便自行拉起了被褥，睡起觉来。
云霞却觉得莫名其妙，太后今日让她进来，说了一大摞话过后，她还没有弄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后又让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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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哼了一声，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走出永寿宫，腊梅连忙凑了过来，跟在云霞的身后，寸步不离地往着上阳宫赶去。
“小姐……太后娘娘没有……为难你吧？”腊梅张口，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不安。
云霞摇了摇头，细细想来太后那些话是不是就代表着……认可了自己？
可昨日还是针锋相对，今日就转性了？
不可能！
既然不是，那么太后今日这样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感觉有一些心烦意乱，摇了摇头，翻了一个白眼，加快了去上阳宫的脚步。
待等她到了上阳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夜里刮得风也逐渐变大，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她微微蹙眉，白日里太后居然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儿……她的腿到现在都还有着几分酸酸的、疼疼的。
云霞跟安公公打了一个招呼，便直接走了进去。
屋内燃着一个蜡烛，灯光很弱，泛着柔和的光芒照射着，依旧有着几分黑。她走进去便看见一张柔软而宽大的寝榻，欧阳轩盖着一层蚕丝被褥躺着。他的双眸紧闭，却是一直在低喃着什么，一直在浅睡着。
云霞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生怕将他吵醒了。她伸出手来在他的额头动作轻柔的抚了抚，温度还有一些烫手，但是比起昨日，要好出许多。
她在床榻边坐了下来，眸子炯炯有神地看着他，自己在这边什么都做不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听见门外安公公声音低低地说着：“皇后娘娘，皇上醒了么？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这……”
“你先把膳食都端进来，荤菜什么的都退了，太医说过只能用素的。”云霞的声音轻轻地说道，不想吵醒欧阳轩。
安公公依照着云霞的话，将素菜一一端了上来，云霞的眸光好奇的看着。欧阳轩晚膳只需要吃面条就可以，可是这里鱼糕豆腐、芙蓉水晶、芙蓉翡翠汤……依旧是做了好多的菜，来搭配那碗……面条。
安公公多点燃了一下个蜡烛，想着云霞也未曾用膳，便拿了两双碗筷放在窗子上，将屋内盛蜡烛的容器中的蜡烛一一点燃，屋内顿时亮堂了起来。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云霞将欧阳轩轻轻唤醒，声音十分轻柔。她端过那碗面条，拿着一个汤池和筷子，端了一个托盘放在腿上，用筷子夹起来长长的面条，叠加的放入汤池当中。
欧阳轩还有着几分迷糊，听到着云霞轻柔的声音，便也就醒来，看见她拿着碗筷，似是准备要喂他一般，他的脸顿时就红了：“我自己……能来的……”
云霞笑话了他一下，“将来窝还要喂儿子呢，练练手，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只有天知，地知，吾知，汝知。”
他依旧是不肯，云霞无奈地说道：“你总要把这一口吃了吧？我等会儿去给你加一些菜来……”他听着云霞的话，乖乖的将那一口吃了下去。
不知为何，好像是幻觉一般，竟然觉得这样的一口要比其他的好吃许多……
他掀开了被褥，下了床榻披上一件衣裳，来到了餐桌旁，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好似是因为在病中一般，竟觉得筷子十分沉重。
第95章 【093】怎奈前尘已茫茫
云霞抿唇，也走了过去，把汤匙给他：“就说你不行吧？要不我喂你？”
欧阳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手依旧握着自己的筷子，夹着菜。
她这才坐到了对面的桌上，开始用起晚膳来。
云霞夹起了一大叠的菜，直接放入了他的碗中。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似是在告诫着她不要再给我加菜了，可是云霞却视而不见，装作没有看见，瞅见他碗里空了就给他夹菜。
他只得无奈的笑笑，却是没有张口说话。
谁让祖制是“寝不语，食不言”。
云霞见他这般无奈的表情，捂嘴笑了起来。
一顿饭就这么吃完了，她都感觉怪怪的，从始至终笑个不停。待到安公公收完了碗筷之后，云霞一个劲儿地笑出了声，她都感觉自己笑得连腹部都不太舒服，才停了下来。
欧阳轩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动怒，走到了她的跟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帮她将衣衫上面松开的扣子系上，声音中倒是带了几分埋怨：“你呀……你……也就知道还会笑话我，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这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云霞连忙点了点头，被他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脸上透着一抹嫣红，赶紧把扣子的一一系上。
她的脖颈间还存在着他手上的余温，感觉心间暖暖的，十分舒服。
“我病了也就算了，这若是你也病了可如何是好？”欧阳轩还在继续说着，坐了下来，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对着云霞的语气十分关心。
云霞低着自己的头，一只手抵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衣袍，硬着头皮说道：“那个……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鸡婆……我都不太习惯……”
他的眉眼间都是温柔，听着云霞这句话倒也不生气，反而装糊涂一般笑着问道：“鸡婆是什么？鸡的婆婆？我可不是鸡婆……”
“你……”云霞张了张口，心知自己说不过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好了，我只是在说你都不会照顾自己，以后……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他喃喃自语着，神色在一瞬间多出了几分黯然。
云霞听着，不禁觉得有几分糊涂：“嗯？我不是还有腊梅和玉荷么？没有你……我过去十六年怎么活过来的？还有，你怎么可能离开我呢？”她笑着，声音如同黄莺一般清脆。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云霞提起了自己的裙摆，缓缓的起身，披上了外衣：“你若是没有事情的话我也就先回栖梧殿了……”
他点点头，表示应允。
外面的天有几分凉，她刚刚退出来到大门外，就看见欧阳明身着淡色的便服，没有穿官服，却是一脸严肃地来到门外，她就觉得他有事情。
腊梅在云霞的身后，同样也看见了欧阳明。
“他都病了，你还来商议政事？”云霞想着他不会平白无故进宫，如果进宫就只有可能是去商议政事。为着欧阳轩能够早日退烧，她自然是不想让他再去接触政事。欧阳明怔了半晌，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遇上云霞。
他沉默了一瞬，随后答道：“我不是去商议政事。”似乎像是解释，也是要说明什么，好不让她担忧。
“那你要做什么？”下意识的，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她的脸颊上透着一抹嫣红不散，眸中波澜壮阔，抬起来直直的注视着欧阳明。
似乎并不需要顾忌腊梅，他张口：“休妻……”
云霞呆滞了半秒，随后惊讶地看向他，咬了咬唇，气急败坏地说着：“你没事儿好端端地为什么要休妻啊？！”
如果说欧阳轩是她心之所爱的话，那么欧阳明当之无愧是她的最好朋友，就算是说上一句“青梅竹马”她也不生气。
平时对着他也就淡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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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若是有什么事情，她肯定也会担忧的。
欧阳明见她那副模样，并不像以往一样压住了心中的想法，依旧我行我素。他点了点头，“我要休妻。”
云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她捂住了自己的脸，回头看了一眼腊梅，示意着她先退下。
腊梅之前听到欧阳明的话不禁也愣住了神儿，巍巍颤颤地退了下去。她到了一旁，那是一个看得见他们，却什么都听不见的地方。
“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要休妻！陆淋琳她人又不丑，还那么漂亮，一心喜欢你……”云霞紧蹙着眉头，“你若是休了她，她该有多伤心？你也不想想……再说了，她身后的是整个陆氏，就算不大，但是也绝对不小，堂堂刑部尚书！陆尚书可能会应允么？欧阳轩会同意么？”
“退一万步说，这个婚是先帝赐婚！不是说休妻就可以休妻的……”云霞劝告着他，希望他可以想的开。
欧阳明知道云霞会说这么多话，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听云霞的话去放弃做一样事情，“所以我要告诉皇兄，说服皇兄，自然就可以休了她。”
“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云霞都感觉无奈了，“再怎么样，她也是陆淋琳啊……她痴心为你，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还要休了她？”
“因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什么？因为他不爱她？还是因为她不该嫁给他？
他疑惑了，也犹豫了。他的目光不太坚定地看向面前的粉衣女子，她头上的步摇“叮铃”地作响，珠子也在不停的摇摇摆摆，好似在颤抖一般。
“你说不出来理由了吧？”云霞的声音有几分哽咽，生涩的话语说出来，她并不好受，“欧阳明，你不可以那么任性，就当是为你的皇兄想一想。他若是同意了你，那么陆家势必会翻脸，投靠外戚也不是说不定，谁不知道乾王有反心？且势力不小……若是他不曾同意你，那你们岂不是会兄弟阋墙？”
他低着头，良久之后才微微点了点，声音轻轻的：“好，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