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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逐川拿开他的手。
一分钟后再次胸口一沉。
……
赵逐川第五次翻身想要躲开纪颂的手。
失败,纪颂的手腕毫不客气地搭上他的侧腰。
“纪颂。”
无反应。
“纪颂?”
睡得就像死了。
赵逐川静默片刻,试探性张口:“颂颂。”
被喊到的人反应很剧烈,直接在被窝里拱了拱,脑袋从旁边枕头最边上“冒”出来,朝声源的方向一歪,平躺着,脸颊抵在赵逐川肩头,靠着睡。
实在是得寸进尺。
赵逐川:“……”
几次入睡都被中断,他朝空位挪挪身子,强忍着困意翻身下床,准备出房间透透气,或者在浴室再冲个冷水澡。
也许他离开一阵子再回来,纪颂能习惯身边没人,睡得更深一些,就不会再往旁边伸出那万恶的爪子。
不过纪颂睡觉也算不上恼人,因为他的“不雅”动作只是力度很轻的依偎、亲昵,皮肤温度是哪怕喝了酒也适中的温热,明明很轻易就能摆脱远离,却让人根本不想看他那道好看的眉毛在睡梦中皱起,那就是一副特别容易招人心软的长相。
担心开门声吵到这家里的其他人,赵逐川谨慎地推开房门,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从小他就与保姆、司机以及赵添青的生活助理住在同一栋大别墅里,偶尔赵添青回家住也是才拍完连轴转的戏,极度需要安稳的睡眠,所以赵逐川很小就学会了要如何尊重人,如何不影响别人的休息。
他走出卧室,朝一片寂静的房内看了一眼,正准备掩上门,却听斜下方二楼的主卧门开了。
主卧门开,伴随着二楼整个壁灯通明,开关“啪”一声被摁亮。
抱着被褥的纪仪龄出现在门口。
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过。
不是睡衣,不是家居服,她身上仍然穿着回家时那一套剪裁利落的真丝衬衫配烟管裤,连用来搭配的腕表与丝巾都还牢牢地扒在她身上。
“那个,小赵……”纪仪龄哑然。
赵逐川站在三楼栏杆边。
这样的角度太过有居高临下的意味,纪仪龄张张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个人的目光遥遥撞在一处。
赵逐川反应很快地挪开目光,转身作势要进浴室里去。
“他爸明天有课,我明天能不去上班,所以……”说了半天,纪仪龄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夫妻要分房睡,为什么她身上的衣服回家几个小时了都没换。
也许是她根本不会在孩子面前撒谎,又也许是她在家事秘密被外人撞破后乱了阵脚,总之干脆破罐子破摔,说一半的话语没有了声响。
赵逐川第一次在这个年龄的女人眼中看到一种近乎于恳求的意味。
纪仪龄抱着被子,仰起脸朝他做口型,摆摆手,指了指纪颂房间的方向:“你别跟颂颂说。”
赵逐川虽然是单亲家庭,从小就没有体会过有父亲是什么滋味,但他明白纪仪龄大半夜还穿戴齐全地从主卧里出来换床睡是什么意思。
他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入v啦,感谢订阅!!!![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一直都有在认真看大家的评论,我会努力的!
第22章 六月 帅吧?嗯,我们小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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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纪颂先是一个翻身在床上滚了一圈。
再用尽全身力气伸懒腰,最后大脑空白几秒,反应过来好像昨晚他是和赵逐川一起睡的……
他震惊到一秒清醒, 下意识伸手去摸旁边。
没人, 空的。
纪颂蹿进卫生间洗漱, 再踩着拖鞋匆匆下楼, 木质楼梯咚咚咚响得像即将超时的外卖员敲门,又急又快。
他一句“妈我同学呢”还堵在喉咙里呼之欲出,眼前笑眯眯的纪仪龄迎上来。
“小赵在下面呢, 你别磨蹭了!快下来一起吃早餐。”
原来小赵比他提前了一个小时起床。
小赵还洗漱完毕, 下楼找了片空旷地方出了早功。
今天是六月的第一天, 六一儿童节, 纪颂家小区附近的幼儿园搞活动,搞得热火朝天, 那些人类幼崽的尖叫声和父母的笑声、呐喊声徘徊了一整个清晨……
小赵静静听着,意外地不觉得烦。
小赵还点外卖喊了一桌子豪华早餐。
比如,黑松露虾饺皇、鲍鱼烧麦、水蟹生滚粥、佛跳墙灌汤包等等……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纪颂头一次觉得他家能承接纪仪龄全家来吃年夜饭的大圆桌居然这么小。
几步从楼梯上跑下来, 纪颂瞧一眼等着自己动筷的妈妈, 胃口奇佳:“买这么多?”
纪仪龄叉腰,抬下巴:“小赵买的。”
纪颂僵硬地转过身, 重复:“小赵买……这么多?”
小赵扯了张纸巾擦擦手,挪出凳子, 淡声道:“人多。”
纪颂张望一阵,哪儿多了?
他爸出门了,不在家,那就剩他妈, 他,赵逐川,这不就三个人吗?
别说是三个人了,这么大一桌子早餐,就是把前后左右栋的邻居全部叫来也够吃了。
纪颂纳闷道:“我爸的学生都来了吗?”
“……”
赵逐川接过纪仪龄盛好的粥,说了声“谢谢阿姨”,揉了揉眉心:“点都点了,你吃不吃?”
“吃吃吃!”
“你爸去学校了,”纪仪龄一看儿子的反应,乐了,开玩笑:“回头吃不完让他回来打包带给他学生们吃去。”
“这主意好。”纪颂用筷子撕开灌汤包,低头嘬一口。
“对了,小赵,”纪仪龄忘事儿很快,也心大,是个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人,低头抿了几口粥,眼角笑出几道温柔的纹路,“昨天纪颂回家给我看你的照片,我还在说以后一定要他帮我找你要签名。”
纪颂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咳嗽几声,脸颊连着耳朵脖子一块儿通红。
赵逐川挑了下眉。
他拎起瓷勺,在碗里搅了搅,散热,说:“我现在就能给您签。”
他语气很真诚,半点没有敷衍的意味,纪仪龄马上放下碗里的虾饺皇,双手握在一起,摩挲了几秒,才道:“儿子。”
纪颂吃着早茶,学粤语腔调:“做乜嘢①。”
“什么?”纪仪龄没听明白,赶紧拍了拍好大儿的背,催促,“快去拿你的拍立得下来,给我和小赵拍一张合影,我要找他要个签名,就用你那个什么饼干笔……”
“丙烯笔。”
撂下这句,纪颂咬掉烧麦皮,舔舔嘴唇,起身上了楼。
片刻后,纪颂抱着他的拍立得小跑下楼,手指间夹烟似的夹了一只银色丙烯笔。
“妈,我真服了你了,”纪颂嘴里不停,手上还是很乖地在给他的妈和他的男主角装相纸,“看见帅哥就走不动路啦?当年你是不是就这么看上我爸的?”
纪仪龄愣了片刻,才笑起来,嘴角那抹微微上扬的锐气带着岁月磨过的圆润痕迹,怎么看都柔和、妥帖,纪颂完全是挑着纪仪龄的优点长的,眼睛灵动,双眼皮,两人连嗔怪时拧眉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这是和赵添青完全不同的一种母亲。
赵添青尖锐、鲜明,赵逐川几乎没有在她面前撒过娇、开过玩笑。
小时候就不太有的举动,长大更不可能有了,孩子和父母之间那层微妙的隔阂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养成的。
赵逐川一直觉得他跟他妈的关系很像公司老板与员工,老板拨款布置任务,员工去完成,做得好就受夸奖,做得不好就挨批评,没有太多没意义的闲聊。
可能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是没意义,但有感情的。
平时赵添青忙得脚不沾地,各种电影节、盛典到处飞,卸完妆时会在独立休息室睡觉。
赵逐川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因为他打过几次,总能感觉赵添青睡眠不足,一开口都是浓浓的鼻音。
偶尔的互相关心,像是走流程,大多以“嗯”、“好”,或者匆匆一句“我去忙了”为收尾。
从初到集星至今,赵逐川只见过他妈两次面。
一次是赵添青在某个粤菜馆包间问他学得如何,一次是引荐他给秦俐老师,没一次是在京北的家里,除了入学,赵添青没再到西南来看一眼。
赵逐川有时候能理解,有时候又不能。
“看上你爸怎么啦?看不上你爸还生不了你嘞,”纪仪龄拍他后脑勺,“你快去,站那儿去,找个好角度给我和小赵合影一张,把我拍好看点儿。”
纪颂嘴上讨乖:“我妈怎么样都好看。”
于是,取景框里,纪颂看着他妈笑得一脸灿烂,和嘴角带笑的赵逐川——
同框了。
让赵逐川这样笑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钟离遥为此吐槽多回,说你能不能笑啊?带点感情地笑?你这样只能演苦情男主,到时候出道就被打上BE标签没有好下场的!
关于赵逐川太冷淡的论点,纪颂还帮赵逐川打抱不平过,不是不爱笑,是他觉得不好笑。
要是有什么让他感兴趣,觉得有意思,不但笑你,还会冷不丁逗你两句。
纪颂大脑死机中:“……”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会凑一块儿拍照。
有什么好拍的啊,怎么还会有人现在就开始买股?
不对,凭什么他妈都和赵逐川有这种纪念性的合照了,他没有?
“我先给你拍,”他冲他妈宣告,“拍完了我也要和他拍。”
咔嚓——
刺眼白光闪过,相机很快吐出一张薄薄的纪念品。
纪仪龄满意地对照片左看右看,纪颂没明白成像都没显出来,他妈在那里啧啧夸赞个什么劲儿。
也许是对自己摄影技术的一种认可吧,也行。
“换我啦。”纪颂示意赵逐川别动,“噌”一声站到赵逐川身边去,翘起唇角笑得爽朗:“妈,我俩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真的?哎哟,属相好啊。”纪仪龄摆弄着拍立得,终于眯起一只眼,另一只眼认真观察着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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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器,嘴上不停:“你俩都命好哟。”
眼见着他妈艰难构图完毕,准备按下快门,纪颂又朝赵逐川站近了点。
咔,这是第一张。
“再拍一张。”纪颂指挥。
纪仪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准备拍照,纪颂眼疾手快,很自然地搭上赵逐川的肩膀,稍稍后仰,抬起下巴,另一只手比了个他曾经认为很老土的“耶”。
可现在没有什么手势比“耶”能更确切描述他的心情。
像打了一场胜仗。
两人的身形相差不至于太大,各有各的劲儿,这么挂着凑一起像马上就要打一架。
赵逐川煞风景地低声说:“别搂我。”
他嘴上是这么说着,却没躲。
直到赵逐川抬手搂回来,咔,这是第二张。
纪颂搭在赵逐川肩上的那只手也竖起来了,又比了个“耶”,这下两只手都是这个傻帽手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拿了什么全国比赛冠军。
咔,这是第三张。
大概纪仪龄担心儿子“吃醋”,在拿照片时说了句:“我们颂颂也帅,我真会生。”
纪颂看着那一片空白根本没成像的拍立得,哼道:“看透你了。纪仪龄女士。”
纪仪龄女士内疚了。
等两个好大儿收拾好行李后,她从厨房神神秘秘地拎了一袋东西给纪颂,让他下午返校时带回去。
一整个下午,天气不算好,没有出太阳,纪颂和赵逐川没提要对台词的事儿,各做各的。
像是睡了一晚之后都失了忆,很默契地一起忘记为什么来。
和纪颂一起收拾完外卖垃圾,赵逐川瞥了眼表盘,问:“今天休息日,你平时不上摄制小课?”
“什么小课,”纪颂反应了会儿,“你是说那种专项课?”
“嗯,京北很多考导演的学生都会去上小课,大多是学校里的师哥师姐们开的。”赵逐川说,“这边有吗?”
“我知道你说的那种课!课时费很贵,毕竟考生只认老师的院校身份,很少有老师会来我们这边教,”纪颂想了想,坦诚道:“我有李欲老师就足够了。”
“你对他评价这么好?”
“嗯。”纪颂点点头,扬起脸的时候,眼睛和夏日午后偷溜进客厅的光一样亮,“而且他觉得我也很不错。”
艺术和文化不一样,高中挑不了老师,但艺考学校可以,你可以一家一家地换,直到你遇到同频的老师为止。
在这点上,纪颂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小孩,天知道李欲交给他两卷胶卷时,他心底的小烟花放得有多灿烂。
纪颂在房间里猫着看书。
他本来是坐在床上的,看了会儿又开始犯困,换了趴在床上看的姿势,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就睡着了。
赵逐川从头到尾都坐在桌前看书,还是那本《演技六讲》。
他看书很安静,单手撑着下巴,静默,呼吸和翻页一样几乎没有声响,完全像座雕塑,间隔许久才会动一下,书页偶尔悄声摩挲,像风在吹乱页脚。
刚坐下时,赵逐川还看到纪颂把刚才两个人拍的两张拍立得竖着摆在书桌上,像是在展示。
剩下的一张,纪颂塞给了自己。
下午四点过,纪仪龄睡完午觉起来,敲门来看了一眼,没进房间,提醒他们差不多可以收拾东西回学校了。
纪颂东西多,收行李收了许久,赵逐川在看手机之余瞟过去一眼,半个行李箱里装的都是专业类别的书,网格袋里塞了一台数码相机、几只胶卷。
赵逐川扫一眼:“你这能装得了?”
“压一下就好了,”纪颂毫不客气地指挥他,“来,你坐我箱子上来。”
连纪颂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箱子空荡荡地回来,离开时又满载而归。
他甚至有种自己在外地读大学的错觉。
说不定以后上大学了,他每次回家都得拉一箱子特产走。
离开时,纪仪龄追着他们送出了门外,还说你俩能行吗,要不我打电话让你舅舅过来送?
纪颂看了眼打车软件。
不堵车回集星差不多五十分钟,不算太远,就说没事,别叫舅舅了。
怕赵逐川不习惯,纪颂还叫了个专车,打下来比普通快车贵不了多少。
上车后,赵逐川调整了个舒适的坐姿。
他一只胳膊撑在扶手边,眉头紧锁,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边框——
那手机明明是Pro版,出现在赵逐川手里却像变小了。
纪颂看见他活动了下手腕,指腹长按开机键,手机屏幕缓缓亮起,弹出Logo,最后点开通话按钮看了眼,没有未接来电。
昨晚,进纪颂家门前,赵逐川给助理发了准确定位和住宿缘由过去,随后关了机,消失一整夜。
他妈赵添青没找他,两个助理也没找他。
对他来说,这是好事。
“逃离”京北,他似乎得到了更多掌握自由的权力。
车辆向前飞驰着,纪颂按下半边窗户,刘海被风吹到一边,他眯起眼朝身侧望去:“你手机关了一天一夜?”
赵逐川平淡回应:“嗯。”
纪颂却说:“还好。”
还好昨晚他和赵逐川在一起,不然整整一个晚上不回消息,他会怀疑自己被打入了黑名单。
回忆起好哥们儿薄炀昨晚丢人现眼的样子,纪颂本来想打趣一句“你没对象啊”,又突然住了口,如果这样调侃,尴尬的肯定是自己。
赵逐川的生活状态显然不是有对象的样子。
针对他每周末都要回京北的情况,班上有女同学还试探性地在他们三个室友面前说过赵逐川是不是回去陪女朋友云云,三个二傻子一声不吭,没摇头也没点头,因为他们实在是一无所知。
这人就跟个性冷淡的人机一样,上学、放学、吃盒饭、坐飞机,没有听说过什么花边新闻。
赵逐川抬眼看过来:“还好什么?”
纪颂一愣,假装不以为意道:“没什么,随口说的。”
赵逐川看窗外不断倒退的高架桥、车流、高楼大厦,不愿再过多继续这个话题,道:“这里和京北很像。街道、天气……”
就是不知道这里冬季的天空,是否如京北晴朗时那般湛蓝。
纪颂突然问:“你会在这里待到几月?”
赵逐川盘算了下时间,说:“十一月回。”
“哦,那还剩五个月。”纪颂笑说:“如果以后你每周日回来,周一我们都可以一起。”
具体要一起做什么,纪颂没说,也没想,他只是觉得经过这一夜后,赵逐川成了他在集星最特别的朋友,那种不说话都能懂彼此的默契感几乎超越了林含声和况野……
甚至直逼昨晚失恋醉成鬼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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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闹的薄炀。
高中读了一两年,薄炀都没来过他家,更别提两人在一张床上睡。
汽车往前又行驶几公里,纪颂有坐车往外看风景的习惯,会根据街道和一闪而过的路人想七想八,瞌睡也不多,鲜少在车上睡觉。
他看腻了窗外,突然转过头想偷瞄一下车内的风景,却看见赵逐川睡着了。
赵逐川上车前一直戴着口罩和帽子,口罩一直到进车内坐下后才取掉,这时候,口罩轻轻地垂在耳畔,他像卸下了他的铠甲。
还是那样略带疏离和厌倦的面孔。
他倨傲、内敛,纪颂逐渐触摸到他更多冰川之下的温热,愈发觉得演员就是要拥有这样深沉的悟性与共情能力——
赵逐川每一寸骨骼都像是为大荧幕而生的。
说不上来六月份的赵逐川和五月份的赵逐川有什么不一样。
可他就是有变化了。
当然,仅限于这人嘴巴正常不找打的状态。
纪颂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又有一种强烈的眼熟感涌上心头,想了半天没个头绪,不想了,专心致志地思考怎么把这张神作般的脸放进取景框。
昨晚打球,他拿李欲给的胶片拍了两三张照片,省着拍的,还不知道拍成什么样子,球场光线不好,看来以后还是得先用数码相机瞰景才行。
纪颂看了会儿,职业病发作,想打开手机相机观察一下赵逐川上镜后是什么样子。
刚按开摄像头,赵逐川突然睁开了眼睛,正对上纪颂来不及闪躲的视线。
几乎是立刻捉住了他的窥视。
纪颂并不心虚,亮屏幕给赵逐川看:“我没拍你。”
赵逐川的上半身朝他的方向倾斜过去,一张脸放大放大再放大,直至赵逐川伸手指向自己眼眶下的浅淡青黑。
“你真的不困?”赵逐川眉心轻拧,似乎并不在意被拍没有,说:“你昨晚闹我闹到半夜,你居然还不困。”
纪颂满头问号:“。”
“回头让金姐给你宿舍的床装个栏杆吧,免得你半夜翻下去了我还得送你去医院。”
“……”
纪颂眨眨眼。
他的眼睫长得让人难以忽视,啪啪地几乎快打到赵逐川鼻梁上。
看赵逐川那么早爬起来出早功,他还以为赵逐川睡得挺香,结果……
但人长得帅不代表说的话就有真实性,说不定就是捏造的。
他早上起来还觉得脸疼呢,不排除赵逐川昨晚已偷偷报仇的可能性。
纪颂半信半疑:“你有证据吗你就这么说。”
“行,”赵逐川的笑轻得在嘈杂的风声中几乎不可闻:“下次我把你录下来。”
纪颂有几根头发瞬间立起来:“谁跟你说有下次了?”
下一秒,赵逐川放开了他——
网约车猛地来了个急刹,接着几声响亮刺耳的喇叭声起,赵逐川后脑勺力度不轻不重地砸向刚才枕着的椅背。
他极为不舒服地闷了口气,闭上眼,手肘搭在车窗窗沿,轻轻撑住脑袋,准备再次入睡。
纪颂那几根头发又耷拉下去,惊魂未定:“你没事吧?”
赵逐川闭着眼:“脑震荡了,要休息。”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带你……”纪颂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最后相信一次他的鬼话。
赵逐川抱着胳膊,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慢悠悠道:“你也可以弥补一下你昨晚的扰民行为。”
“嗯?”
肩头忽然一沉,纪颂偏过头朝压来的重物看去——
是赵逐川调整好了坐姿,往下睡了点儿,腿往前靠,终于找好一个合适又舒服的角度,将脑袋靠上纪颂的肩膀。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让我靠一下,你安静点就好。”
纪颂瞬间噤声。
隔得太近了。
纪颂忍不住偷瞄了好几眼以作充当人头靠垫的报酬。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赵逐川没有刻意抓过的头发、眉毛、睫毛都是一片浓密的鸦黑,鼻梁挺出尖锐的折角,上嘴唇薄薄的,唇珠也微微凸起小角,下嘴唇几乎没有干涩的纹路。
五官基本就占据了整张脸。
人中那里,浅浅的阴影形成倒三角,纪颂想起高中美术教室里临摹石膏人头像的素描。
对这种同性,大部分人都已经没有嫉妒,只有感叹了。
再看一千万次,纪颂还是想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帅吧?嗯,我们集星的。
天才吧?嗯,我们表一的,202的。
赵逐川块头大,两个青春期正在急剧生长发育的少年个儿又高,一起坐着占了不少面积,纪颂觉得这后排空间像是一根绳子,赵逐川离他越近,空气就越拥挤。
纪颂立刻扶住前排座椅靠背。
他脸皮薄,刚才和赵逐川斗嘴斗得脸热,这会儿那团很浅淡的红晕还没消散下去。
纪颂开口:“叔叔。”
司机正被前车别得火冒三丈,碍于加了钱的专车司机身份,喉咙里憋了一通骂发泄不出来。
一听后排高中生毕恭毕敬地这么喊一声,像跟教导主任说话似的,司机再瞄了眼内后视镜里脸红白净的“乖小孩”,那股气焰瞬间灭了大半,哑火了:“啊?”
“您开慢点也可以的,我们不赶时间,”
纪颂抱着书包坐在位置上,声音越来越小,“我同学……他在补觉。”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①粤语,意思是“干什么?”-
颂颂:这人看起来好追又不好追是怎么回事……哦反正不是我追哈^^。
第23章 六月 同龄人的体温总是滚烫。
下车时, 夏日傍晚的夕阳泛出橘红。
西南片区天黑得晚,天色敞亮得像每个稀松平常的午后,可纪颂偏偏感觉到了一种特别。
校门口车来车往, 进城迎宾大道的灯同他们下车的动作一齐准时亮起。
纪颂看了眼时间, 七点。
离晚自习上课还有一小时, 够他们回趟宿舍再吃顿饭。
另外两人还没回来。
林含声说是会赶上晚高峰堵车, 他高中的学校和集星是对角线,车程很远。
他爸妈都住在京北,在本市有一套房子, 但太久没收拾, 没法住人, 所有行李都还堆在学校宿舍里, 几乎一个月或者半个月才回去一次。
况野家住在市里西门,跑回去一趟也是穿城。
他家和林含声的高中不远, 两人就在群里合计着一起回,说估计要踩点进校,还问要不要打包什么好吃的。
纪颂的馋虫被勾了出来。
但他一想到这周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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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的月考, 害怕上镜脸肿成猪头, 连忙回复了不需要, 带了饭的。
赵逐川瞥了眼手机,看他。
意思是, 哪儿有饭?
“我妈做了减脂便当,白灼牛肉配西蓝花, 超级健康,”纪颂拉开书包拉链,捧起保温袋,再拿出两个一次性饭盒, 开始献宝,“她也给你做了。”
赵逐川这才明白纪颂一路塞得鼓囊囊的包里装的是这个。
纪仪龄做的菜很合赵逐川口味。
这是纪颂观察出来的,因为一向非常挑食吃不了辣椒的赵逐川把那份便当吃完了,还让纪颂转达,很好吃,谢谢阿姨。
迎上他询问的视线,纪颂福至心灵:“我妈也姓纪,仪态的仪,年龄的龄,纪仪龄。你下回有机会再见她,叫纪阿姨就行。”
他说这话时挺骄傲的,说得像他妈是随他姓似的。
赵逐川“嗯”一声,扯过纸巾叠好,擦拭嘴角,随口道:“你随妈妈姓?”
“对啊。”纪颂把吃完的便当收进垃圾袋,准备打包扔掉,回头冲他笑一下,“很酷吧?”
其实生活中有不少人问过他这个问题,还有问过他是不是单亲的,纪颂都懒得搭理也不想解释。
赵逐川是第一个这么云淡风轻地提出疑问的人,似乎这只是一件非常稀疏平常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
一句“我也是”吞进赵逐川的喉咙,这三个字像一根鱼刺,说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迟疑许久,他还是没说。
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没什么不好。
纪颂扔完垃圾回来,扒住门框关了门,问他:“走吧,去教室?金姐刚在群里发消息说今天晚上其他班的同学都来报道了,让我们一班以身作则,别迟到,别没规矩。”
赵逐川起身换衣服:“好。”
“完了,”纪颂扫一眼空空如也的两张床位,“光我们宿舍就迟到俩。”
赵逐川的床位干净整洁得像被洗劫过,另外两位的则是被搬空的货架一样在静候补货。
集星一个班就十来个人,少一两个人空出来位置特别明显,而且今晚是所有班级第一次开大会,估计彭思芮会来,明跃会来,还会把学生都集中到专用小礼堂去。
点名谁不在,所有人都知道。
赵逐川没穿短袖,他换了件背心,和昨晚睡觉穿那套柔软的深灰色不同,今晚这件是运动款式,简单到只有一枚很小的品牌徽标藏在衣角,臂膀练得刚好,打横抱起一位同龄男性绰绰有余。
纪颂抿了抿唇。
赵逐川穿无袖背心很好看,比穿短袖都好看。
有一种人的长相就适合“露”,身上布料越少越赏心悦目。
他拉开衣柜门,准备换件色彩清爽的衣服。
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班班金:@全体成员,今晚开完会要拍公式照,要发校服,男生女生都别穿得花里胡哨的,要求大家下半身都穿长裤哦。】
纪颂重复一遍:“下半身穿长裤。”
“嗯,”赵逐川说,“穿短裤会怎么样?”
“会不让进,会被金姐安排到礼堂大门口去当门神。怎么,想试试?”虎口按上裤腰,纪颂作势要解腰带脱裤子,那架势意思就是“哥们儿陪你一起”。
这个假动作不但没唬到赵逐川,赵逐川还很淡定地瞄了眼他欲脱不脱的裤子,抬了抬下巴。
意思是,你脱啊。
纪颂默默把裤腰带系紧了点儿。
赵逐川也知道穿背心配长裤不好看,不逗他了,转身拉开衣柜又换了一套衣服,简单的T恤和深灰牛仔长裤。
纪颂换好白T,准备起身打开门等赵逐川收拾完毕。
“你等一下。”
换好衣服的赵逐川弯腰探身进衣柜,手臂发力,腕骨连着青筋凸起,挺费劲儿地从柜子深处“端”出一个盒子。
一个方盒。
纪颂敏锐,扫一眼就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赵逐川唇角绷着,眉眼藏在窗帘遮挡的阴影里,显得有点冷漠,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你拿去用。”
纪颂被打蒙了:“什么?”
赵逐川单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继续小心地端着那成套的相机走到纪颂桌前,放下,拍了拍相机盒:“给你用的。”
纪颂的反应骤然变得迟钝,他指向自己只开了一半敞在地上的行李箱:“我自己带了相机来的。”
赵逐川理由充分:“这台拍人好看。”
他说完,侧身要走,又转头添一句:“你不是要拍我么?”
纪颂被钉在原地。
这范儿,你男明星啊?
纪颂摸着那相机盒非常烫手:“那你给我一张新的储存卡就好了啊,用不着直接拿台相机给我。”
赵逐川无所谓:“旧的,我不太用,闲置了。”
纪颂看着箱子上印满Logo的全新未拆封条:“……”
他记得这个型号的相机带配件至少都要一万五一套,比他随身携带的小卡片机要贵三四倍,而且最近这个品牌炙手可热,在二级市场上都一机难求,更别说是全新未拆封。
“你这相机太贵了,我真不能拿。”
“又不是送你的,”赵逐川说,“我是借给你。”
纪颂瞄了眼赵逐川放在桌上的斜挎包,依稀记得昨晚赵逐川出现在烧烤店门口也背了这只包,问:“你专门从京北背过来的?”
赵逐川又开始没一句真话:“路上捡的。”
纪颂莫名耳朵热,又像耳朵上有什么小东西攀附在那里不肯下来,痒痒,抬手摸了下,心中有小人在雀跃,表面还是装得非常淡定,抱起胳膊摆谱:“那你应该昨晚在家里就给我看啊,这么重,还背了那么远……”
“你喝那么多,我怕你吐镜头盖里。”
“……”
赵逐川站在墙边,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又或者你会放在家里不用。”
锁好门,纪颂转身跟上赵逐川先一步的速度:“那肯定不会啊,我说了要拍你的。”
“是只请我做模特的意思?”
“对啊。”
前面的人没回头:“那为什么还有别人的照片?”
别人的照片?
纪颂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发过去接受检阅的作品集里还有况野、孟檀、云朵、师大校园里的小锦鲤等等。
纪颂说:“我又没说只拍你。”
赵逐川沉默几秒,一脸不爽地转身往楼梯下走,一句“那你别拍了”甩到风中,糊了纪颂满脸。
“喂!”纪颂小跑着跟上去。
直到赵逐川自动放缓了步调站在楼梯口等他,他才一口气通畅了,又慢吞吞地往下迈步子,刚才在车上肩膀被赵逐川压了半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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