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包公查案(2 / 2)
至于看守,压根没有。
想跑就跑呗。
反正不出意外的话,不跑过一宿也出去了,但是要心里有鬼跑了被抓回来,那可就不是这种传唤讯问的待遇了,而是直接被当做嫌犯押进牢房。
而这值守房中虽陈设简陋,榻丶几而已,但倒也洁净。
陆北顾知此刻心头焦灼无益,何况昨日惊涛骇浪般的一昼夜,几乎未曾安枕,今日殿试又耗尽心神,身子早已倦极,遂吹熄油灯,和衣卧于榻上。
然思绪纷纭,岂能遽眠?
黑暗中,唯闻更漏声声,远处街市隐约传来梆子响动。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棂格洒在青砖地上,一眼看过去,真就如一层霜一般。
他阖目,脑海中却浮现日间殿上写《民监赋》的字句,又想及姐夫贾岩陷于囹圄生死未卜,忽而又念及福康公主在帘后那道模糊却关切的目光。
心中一时凛然,一时温澜,辗转间,他渐觉眼皮沉重,终是沉入浅睡。
正朦胧之际,忽闻院中脚步杂沓,火把的光影跃窗而入,还有人声低促交错。
陆北顾倏然惊醒,坐起侧耳。
「王公回来了!」
是王安石吗?为什麽他会这时候回到开封府衙?
他心头一紧,披衣悄步至门边,自隙中窥看。
只见门外的庭院里,路过的王安石风尘仆仆,火光跃动下面色很是凝重。
王安石的差遣是提举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实际上,今天正是因为下午的时候,城外出了桩命案他赶过去查,所以才会这麽晚回来。
而包拯显然是知道这起突发案件的,所以并没有回家休息,晚上也留在了府衙里。
王安石来到了包拯歇息的地方。
「介甫回来了。」
「包公。」
包拯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了,上了年纪,精力自然不如才三十六岁的王安石,晚上睡眠又不好,所以被叫起来之后当即就有些头晕目眩。
他坐在榻边缓了半天,才算是恢复了正常。
「说说吧,下午城外说有命案,是怎麽回事?」
王安石刚才也没催,借这个空儿,他扶着桌子把粗气给喘匀了。
「下午的时候,城外有人在官道上奔逃,身上全是血,后面还有两个持械凶徒在追,正好遇到咱们负责巡逻的差役,这人就被救了下来,不过差役当时忙着救人再加上对方持械且人多,就没去反追,让这两个凶徒给跑了。」
一般来讲开封城周边的县镇还是比较太平的,一个月都不见得能遇到一起凶案,而负责官道巡查的差役自然也不是什麽精锐,这种做法无可厚非一个月就这麽几贯铜板,巡个逻而已,拼什麽命啊?
包拯点了点头,示意王安石继续说。
王安石说道:「但这人被捅了好几刀,身上一直在流血,能逃到官道上都是强撑着一口气,故而被救下来之后,还没来得及交代什麽,便撒手人寰了。」
「那死者以及两个凶徒的身份都查明了吗?」
包拯敏锐地追问道:「此人既然是受重伤奔逃,那被救的地方应该距离案发地不远,案发地可仔细勘察过了?」
王安石虽然不是专业干刑侦的,但他自二十二岁中进士后,历任淮南推官丶鄞县知县丶舒州通判丶常州知州,地方上待得多了,这些东西也都大概了解,所以查的也颇为有条不紊。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明了,开封城里的一个帐房,前些日子在赌档输了不少钱,宅子都抵出去了,两个凶徒没抓到至于案发地点,是一个已经废弃很久的木材场。」
这起案子,看起来倒很像是因为帐房欠钱被追债,还不起钱故而被专业的打手给捅伤了。
不过包拯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麽简单。
因为贾岩案里,有个很大的疑点,那就是贾岩怎麽进去的?
作案,尤其是携刃潜入枢府意图不轨,不管是要刺杀谁亦或是盗取什麽机密文书,作案起码要有动机丶过程丶结果吧?
但枢密院文书里只有「贾岩被卫士发现并逮捕」这麽一个结果,对动机和过程全都含糊其辞。
就算贾岩发疯了,脑子一抽带着刀就去了,这也算是个动机,可过程呢?
——那可是枢密院啊!
不说是全大宋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一个禁军基层军官,没有通行文书,带着刀就这麽大摇大摆进去了?
包拯怎麽可能信这种事情,这明显就是说不通的。
实际上,枢密院的文书是裴德谷写的,自然是不会写有人拿着枢密院的文书带贾岩进去。
所以,包拯一眼就断定这里面有猫腻。
但包拯只是开封知府,他无权对军人进行调查,那是三衙后司的事情,所以他哪怕知道不对劲儿,在没有有力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好做什麽.但眼下这起发生时间极为微妙的凶杀案,却让他不免起了疑心。
会不会有人要杀人灭口?
包拯踩着鞋坐在榻边沉思,眉峰愈蹙愈紧,良久之后方才抬头看向王安石问道。
「你怎麽看?这起案子与贾岩案之间,会不会有什麽关联呢?」
「不敢猜,不过若是寻常的欠债,不至于闹到要杀人的地步。」
王安石说道:「两个凶徒虽然没抓到,但根据差役所述体型丶衣衫,以及地上的靴印来看,恐怕不是寻常青皮。」
「仔细说说看。」包拯来了兴趣。
「差役所述两个凶徒身高皆有六尺左右,虽隔着段距离看不清面容,但身形总归是健硕的,不仅衣服上没打补丁,脚上踩的还都是牛皮靴。」
宋尺一尺约合现代31.6公分,这两个凶徒的身高在此时的大宋,哪怕是北方,也算是挺高的了。
寻常青皮混迹在市井间其实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肉,而一个人想要拥有并维持健硕的身材,仅仅是吃肉就需要大量的钱,光吃米饭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穿的都是土布衣衫,这种布料不耐磨,必定会打很多补丁。
「从衣衫和靴子的材质来看,这两人条件肯定不差动机是什麽?」
包拯自言自语,思考着。
经济条件不差,那麽他们吃穿的钱是从哪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自己家有钱?当然有可能,河北丶河东丶中原丶山东丶关中,北方这种有钱还就喜欢练武的良家子有的是。
但「有恒产者有恒心」一般来讲,就是这种员外,才不会轻易脏了手,最多也就是鱼肉乡里或者欺行霸市,让他们杀人或者伤人致死,那他们得掂量掂量自己值不值得为此搭上自己的好日子。
所以从正常逻辑来讲,包拯认为这两人是受雇于人才有钱的,作案动机是拿钱办事而非激情杀人,故而这件事情背后其实另有主使。
「本官倒是有些眉目了。」
包拯对着王安石低声吩咐了一通,王安石微微颔首。
吩咐完,包拯也稍微放下了心。
看似受害人死了,没拿到最关键的口供。
但种种条件迭加下来,其实也已经极大地缩小了此案的侦破范围。
「对了,陆北顾就在西侧廨院轮值歇息的值房里,你也可以再去问问他,看看他有没有要说的.晚上讯问的时候,他口风很紧,定是知晓此事提前做了准备。」
「他于贾岩案有牵连吗?」
对于陆北顾,王安石印象很不错,属于是年轻人里他认为难得有雄心和见识的,故而特意问了一句。
「应该没牵连,但或许是知道些什麽。」
包拯揉了揉眉心,说道:「你跟他不是还有交情?我年纪大了,再加上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自己一个人去问问,不要带记录的属官,权当谈心了,若是问不出来也不打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