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卡死生路(1 / 2)
初七日,邓修翼感觉自己稍微好了点,只有一点低低的热还发着,便想着今日还是要撑着去当值,万一还有什麽变化自己不能不知道。
刚到值房不久,便听到太后身边的秀竹姑姑带着太后懿旨前来。太后要召他去慈宁宫问话。
邓修翼跪着接旨后,便向秀竹姑姑道:「有劳姑姑稍等,奴婢需去掌印处告一下假。」
然后邓修翼便告知了朱庸太后有召。
朱庸眼珠一转,道:「去吧,好好伺候!」邓修翼便这麽一路跟着秀竹进了内宫。
内宫本来就是他刚进宫时候呆过的地方,后来他在浣衣局整整呆了八年。
一路上,秀竹姑姑绷着脸,一语不发。
邓修翼很想跟她说,苏苏曾跟他提起过这个秀竹姑姑,他知道姑姑对苏苏很好,他也知道太后对英国公府很好。
但是这一路,他竟一点机会都没有。
到了慈宁宫前殿,太后脸色极差,端坐高台,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他。
「奴婢叩见太后!」邓修翼刚行完礼,只等太后问话。
没想到太后根本不问话,直接说:「掌嘴!」
一个小太监,挽着袖子,走到邓修翼面前,抡起手掌狠狠地扇起了他的脸。整整打了二十下,打得邓修翼左右脸颊殷红,嘴角留下鲜血。
邓修翼明白了,太后一定是听到了初五日朝堂上的事情,恼怒他攀污李威,故用掌嘴之罚责他胡说。
邓修翼也不辩解,心想,确实该打!何止该打,简直该死!
二十下后,小太监停下了。太后只见邓修翼嘴角流血,神情坦然,跪伏在地:「谢太后!」
「你可知道哀家为何责罚你?」
「举告英国公。」
太后气恼,「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是……」
「太后!」邓修翼打住了太后的话,然后抬脸看向太后。故意重重咬着嘴唇,不说话。
太后心中正在奇怪,哪有这样的奴婢?挨打不叫喊,不争辩。当她看到邓修翼的目光,和不断比着的咬唇动作,她突然省悟,这是后宫。后宫除了不得干政,后宫还人多眼杂,各宫眼线穿插。邓修翼定然有的话,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且不管他到底想说什麽,太后总是要听上一听的,即便他只是想要在无人时,为自己辩护一下。
「你们都出去!」太后屏退了左右,殿内只留秀竹,殿外则是心腹把门。
「太后!」邓修翼伏倒在地,「当是时,奴婢若不如此做,陛下当令陆楣在北镇抚司杀尽云芮丶云茹和云苏。
奴婢迫不得已,出此下策,保全她们性命。
英国公曾告知奴婢,若在宫中有难处,可寻御前小福子。
太后,明日她们三姐妹当移交教坊司,奴婢无法,求太后相救!
请太后罚奴婢跪大殿外直到陛下前来,只说奴婢一语不发,故而惩罚。」
邓修翼一口说完,留给太后一脸震惊。
他只怕自己来不及说,朱庸就带着皇帝来了,那他将再也没机会说。
太后知道了想知道的,忍着眼泪让秀竹带着邓修翼跪在大殿外。
初春乍寒,邓修翼就这样跪在冰冷的石砖上。他感觉略好的身体,又渐渐热了起来。在他头眼发昏的时候,皇帝来了。皇帝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进了大殿。
「母后,这个奴婢如何触怒了您?」
「哀家问他英国公府事,他竟一言不发。哀家责令掌嘴,他仍不语。哀家看着眼烦,便命他跪殿外去了。」
「朕当什麽事呢。以后这类事,母后尽可以问儿子。」
「皇儿忙于朝政,这些小事哪值得陛下忧心。」
「不知母后如何知道前朝事?」皇帝这话问的有点诛心了。
「也就是在御花园听小太监们说上一嘴。」
「朱庸,传旨皇后,好好整饬后宫!」说完,皇帝微笑着对太后说,「母后乏了,儿子告退,这个奴婢儿子带出去好好责罚!」
说完皇帝就走了,在他路过邓修翼身边的时候,邓修翼昏倒了。
朱庸一摸邓修翼的脸额,烫的烧手,急忙让小太监们把邓修翼抬出内宫,抬回他的房间。
等皇帝的人都走了,太后抱着秀竹哭道,「哀家竟不分缘由打了他!」
而在出内宫的路上,皇帝对着朱庸说,
「这个邓修翼,朕真不知他到底是聪明还是傻。说他傻,他还知道禀告你一声,否则不是要把命搭在后宫了?说他聪明,他也可以直接来禀告朕一声,也可以免了这顿打。这身子骨,恐怕又有好几天当不了值了。」
朱庸只嘿嘿笑笑,并不接话。
……
亦是此日,狗蛋带着商嬷嬷到了裴府。裴衡这两日都告了病假,未去翰林院。
初一晚,他们一家从英国公府出来,撞到了锦衣卫,便匆匆忙忙回了府。他一个翰林院编修的从六品小官,当然不知道春耕大典上的事情。
英国公府的事情,裴衡还是从儿子嘴中知道。初二日,他下值回府,裴世宪则到书房正告了英国公府恐怕被阖府尽杀的消息,先前还背手如松立的父亲,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裴世宪看父亲这个样子,便想到祖父曾经评价过,「你父亲,清高而懦弱,不堪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