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该杀(1 / 2)
第407章 该杀
辽阔的广场之上,明军刀枪如林,旌旗招展,猎猎作响,森冷的寒光与炽烈的军威,交织成一幅铁血画卷。
台下百姓终难克制,人潮开始隐隐骚动,压抑已久的哭泣声渐次浮现。
数十年来,他们承受着建奴的压迫,习惯了默默吞咽痛苦,如今皇帝亲至,金口玉言,竟是为他们伸冤作主!
这份从未奢望过的厚爱,这份突如其来的希望,瞬间瓦解了他们心中筑起的所有防线。
一声「陛下万岁」,钦差收旨,振臂一呼,宏声激昂:「今,天子垂怜,为黎民伸冤!尔等身负血海深仇者,大可上前泣血陈告,皇帝为尔等做主!」
他声如洪钟,眼神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头,那些目光从最开始的麻木与怀疑,正一点点转变为渴望与激愤。
安都府的士卒们手持制式钢刀,将「诉苦台」前方围成一个宽阔的通道,气氛肃然,但眼神中却透着一种蛊惑般的平静。
「来人!请第一位诉苦人登台!」钦差一挥手,铜锣声应时而响。
台下人群如浪分开,两名安都府士卒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步履蹒跚,颤颤巍巍登上诉苦台。
老妪面容枯槁,布满风霜,两行清泪早已模糊了双眼。
她挣扎着,一步一趋,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踏在千钧之上。
甫一上台,她便望见远处囚车中那些萎靡不振的建奴俘虏,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瞬间点燃了她眼底残存的光芒。
她挣开士卒的搀扶,径直冲到台边,指着那些俘虏,嘶声哭嚎,颤抖的双唇吐不出连贯的词句,只有「儿啊————我的儿啊————!」的呜咽,如同风中残烛,欲熄未熄。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佝偻的身躯,颤抖如筛。
台下百姓见状,许多人也跟着掉下泪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悲戚。
待稍定,她终是撑起了半个身子,颤抖的双手指着远处的囚车,再次嘶声哭喊,竟清晰了几分:「儿啊!我的大儿,二儿!————就丶就是这群,这群狗————
他们把俺的儿子,都丶都杀了呀!」说到这里,老妪几近昏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直把心肝肺都哭了出来。
主持者乃安都府特训之「舆论引导员」,此人乃是北镇府司前百户,姓孙名策,身材修长,嗓音宏亮,言辞却如淬毒的利剑。
他身着文士青袍,却腰悬短刀,气度非凡,眼神犀利,言语间便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性。
他上前一步,以宽慰却又坚定的语气,搀扶着老妪,问道:「老人家,莫要心慌。你且说清楚,杀你儿子的是不是那穿着两截甲,头剃半边,留下粗长鼠尾辫的建奴贼子?
你可记得是哪一部的凶徒?他们将你女儿掳掠之时,可有喊着哪个贝勒丶甲喇额真,甚或是章京的名号?
休要怕!天子为你做主!」
老妪闻言,如蒙醍醐灌顶,双目圆睁,似是从漫长的混沌中惊醒。
她双臂扬起,指尖直指那些被囚缚的俘虏,浑浊的老泪瞬间被极致的厉狠所取代,那愤怒与悲怆混杂的哭喊,竟也清晰了几分:「是!是他们!就是这群————群狗崽子!那丶那个头,他戴着红边帽!他穿着鹿皮甲!」她颤颤巍巍地描述着:「他们是莽古尔泰手下的!抢了我家粮食,还杀我大儿————把二儿抢去当奴才!」
她哭喊着,竟精准地描述出彼时那建奴悍贼所部旗色与衣着特徵,甚至连掳掠的路线也依稀记得,其言语虽不甚连贯,却无形中与诸多情报相互佐证,其所指,皆指向那些屡次入关劫掠的建奴残部。
老妪泣血陈情毕,台下百姓再也无法克制。
许多与她有着相似遭遇的人开始低声哭泣,悲愤之情如同被压抑已久的岩浆,在胸中翻滚沸腾。
钦差太监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赞许,向孙策微微颔首。
孙策会意,再次振臂:「下一位!呈冤情者上台!」
第二位上台者乃是年轻寡妇,身着素白孝服,其容颜尚在,但眼神中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死寂。
她步态蹒跚,如风中柳絮,甫一上台便已哭倒在地,不能自持。
她指着远处的俘虏,声音嘶哑而低沉,却字字带着血泪:「奴家夫君便是在义州城外,被这群贼寇刀劈斧砍,死无全尸!
他们破我田园,焚我居所!奴家为保名节,跳井而逃,却被这群畜生从井中拖出,受尽凌辱————」
她的话语未尽,便已泣不成声,双肩剧烈抽搐。
她那撕心裂肺的哭诉如同血溅罗裳般,瞬间刺入无数妇女的心防。
台下无数女眷感同身受,压抑的啜泣声连成一片,愤恨之情如野火燎原,在人心深处燃起。
及至第三位诉苦人,乃是昔日广宁富户,名为刘敬业。
他衣装破败,形容枯槁,满头银丝散乱如蓬,哪里还有昔日广厦千间的气派。
他甫一上台便扑通跪倒,声嘶力竭地痛哭道:「草民刘敬业,昔日广宁富户!家有良田千亩,家产万贯!皆被这群野兽洗劫一空!老妻被辱而亡,两个儿子被抢作奴才,至今生死不知!草民如今沦为乞丐,每日与猪狗争食,方得苟延残喘!」
刘敬业一边哭诉,一边捶胸顿足,情绪之激动,近乎癫狂。
「他们,他们把村子烧了!把女人抢了!连鸡鸭牛羊,都不放过!他们的刀杀的不是汉人,是人命啊!」
刘敬业指着囚车中的俘虏,声音已然嘶哑,如同被烧过的树皮,枯涩而愤懑!
高台之上,孙承宗立于钦差左侧,身形不动,目光沉静,却将台下的每一声泣诉丶每一句控告,悉数收入耳中,如同镌刻进自己久经沧桑的脑海。
他遥想当年固守宁远,一夫当关,那是血与火的较量,关隘城池,步步为营,以硬碰硬。
彼时他亦是战火洗礼中走出的老将,知晓战争的残酷,但那种残酷,往往以冷冰冰的数字和战报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