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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在晚上停了, 云层都被雨水落完了，天空万里无云，只留下难得的圆月高悬。
明亮的月光清清冷冷的落在一栋高耸的别墅外, 像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 但这片光却像是被别墅隔绝了, 照不进任何一道窗棂中。
别墅内, 原本安静飘动的黑雾仿佛被煮沸的开水一样, 疯狂地躁动起来, 它们蠕动, 碰撞, 膨胀，分裂，很快，整栋别墅内部就都被黑雾填满了。
但黑雾们好像并不满足, 还在疯狂地跳动着，像是一条活鱼被扔进了煮沸的锅里一样, 疯狂地摆动着身体挣扎，横冲直撞。
直到一双硕大的金绿色兽瞳睁开, 所有的黑雾才停止了挣扎, 仿佛臣服一般，缩成了一团, 避开了那双兽瞳的视线。
沉睡的古神又一次苏醒了。
这一次, 他感觉到了分出去的一丝本源对他的召唤。
他双眼微合，黑雾再次重新涌动起来，但这一次它们却像是收到了指令一般，逐渐融合在一起铺成了一条长长的地毯。
已经化为人身的古神赤裸着脚踩上这片黑色，感受着召唤的方向, 朝那里而去。
似乎有三年没见了，不知道他的小孩现在怎么样了。
——
召唤古神并没有别人印象中那么麻烦跟困难，不需要用血画倒五角星的法阵，也不需要燃烧特定数额的白蜡烛，在特殊的时间点，献祭生命。
古神留下的这块桃木牌，天然就带有能够联系召唤古神的本源之力。
只需要将小桃木牌烧成灰烬，最后用一个纯净灵魂作为献祭给古神的礼品就可以了。
纯净灵魂按理来讲，应该是十分难得的。
因为拥有这种灵魂的人，在现在是极其吸引污染物与变异生物的。
对这些怪物来说，相当于一块十里飘香，还长了腿的唐僧肉，所有怪物都会像狂蜂一样，疯狂靠近对方，然后将对方完全吞噬干净。
但十分凑巧的是，苏念就拥有纯净的灵魂，而且还十分幸运的得到了古神的庇护，平平安安的长到了现在。
苏珏让佣人们将苏念的尸身推到了二楼吧台大厅上，又把他们赶下去，让他们都不许上来。
忙活了这么一通，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下了一整天雨后，夏城今夜的夜晚格外安静，随着佣人们的陆续离去，整个空旷的吧台大厅里，只有他们三人与盖着白布的尸体。
吧台处暖黄的灯光打在那团起伏的白布上，却半点都没有使它染上一点温馨，反而更深的刻画出了上面的轮廓。
大厅里不知被谁开了一扇窗，还染着凉意的晚风吹进屋内，让苏父苏母的后背升起了点寒意。
苏珏从吧台内拿出了一个铁制的烟灰缸跟打火机，走到了白布的旁边，一一放下。
苏父本就不太信这些，现在看着面前的场景，微皱了皱眉，问道：“珏儿，这个仪式什么时候能够做好？”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
苏珏侧过头看向苏父，此时的他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意，一边伸手将盖着的白布掀开，一边回答道：“爸爸，很快的，您不要着急。”
苏父看着苏珏那副笑得甜甜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下意识移开视线，目光却又正好扫过了被苏珏揭开白布的，苏念的脸，不由得一怔。
车祸而死的人，遗容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但这个条件放到苏念身上时，又诡异的失效了。
苏念的死亡时间并不长，他的尸体还没有僵硬，皮肤也没有变成泛着青色的诡异惨白，只是嘴唇看起来比往常更白了些，像是沉睡的病弱美人一样。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苏父甚至生出了点，苏念并没有死的荒唐念头。
这个念头一出，苏父的后背就下意识渗出了点水意，他赶紧将这个念头抛出脑海，心想，自己刚刚就不该答应苏珏跟苏母，这种事情果然太不吉利了，让他都生出了这种诡异又荒唐的念头来。
苏珏没有理会苏父的怪异，回答后，他自顾自的翻开一旁的染了血的雨衣，从里面找出小桃木牌。
他摸着那块桃木牌，桃木牌这次没有攻击他，冷冷沉沉的，仿佛跟着苏念一起，失去了应有的生机。
苏珏压下心头的欣喜雀跃，他用纸巾将桃木牌抱出厚厚的一层，又沾了酒精好让火焰更容易燃烧，之后便用打火机点上，放进了烟灰缸内。
橙红色的火苗飞快窜起，一点一点舔舐着上面的纸巾与桃木牌，很快就烧成了一团。
苏珏仔细观察火势，时不时又往里面递进去几张纸巾，帮助火焰燃烧。
一直等到整个桃木牌都被火焰染上，他才双手交握，轻声说道：“尊敬的古神，我为您献上一位最纯净的灵魂作为祭品，请求您的降临。”
整个二楼寂静，只有苏珏这一段在幽幽的回响，等到他说完，四周的光亮好像在这一瞬都暗了一度，唯有那簇火苗依旧鲜活，摇曳着发着光，将整个二楼都打出一片晃荡的黑影。
染着水汽的凉风从未关的窗户吹进来，带起一阵寒意。
苏母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不自觉地向苏父的身后挪了挪。
两人死死盯着那团火苗，神情有些紧绷。
火焰已经将桃木牌烧得差不多了，最先点着的地方，已经成为了焦炭。
整个二楼静得落针可闻，静得仿佛只能听到彼此间的呼吸。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火苗已经彻底将桃木牌烧成了炭，只留下一点点余焰还在垂死挣扎，没了这团火，四周好像更黑了些。
苏父不知为何，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开口说道：“珏儿，看来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我们先……”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珏便猛地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祂来了。”
苏珏曾经被污染物咬伤过的右手正在轻微地战栗着，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一股强烈的恐惧与臣服感从那只手上，传递到了他的心间，让他的整个灵魂都在为之轻颤。
就在他这句话落下后不久，整个二楼又暗了下来，一股带着不详的黑雾不知从哪里弥漫出来，将整个大厅都笼罩其中。
黑雾一点点的浓郁起来，它们在三人面前汇聚成一团，不断的分裂，变大，仿佛宇宙间的黑洞一样，慢慢地扩张起来，就连光都穿不进里面。
等到它们扩张到一定程度后，终于停了下来。
一条黑色的触手缓缓从里面探了出来，勾住黑洞的边缘，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苏父苏母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从黑洞里伸出的触手不断地蠕动着，向着地板跟墙壁不断地延伸，很快就把面前的一小片地方染成了光都照不进的黑色。
一直到第八根触手也从黑洞里探了出来，黑洞里终于又传出来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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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金绿色的，冰冷得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兽瞳睁开，凝聚成黑洞的黑雾仿佛受到了惊吓一样，逐渐稀薄下来，最后化成了一道从上而下阶梯。
三人的心跳声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剧烈过，只看了一眼，就不自觉地低下头来，遍体生寒。
古神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哪怕一句话不说，也充满了压抑的压迫感，仿佛被世界上最顶尖的捕食者注视着，脑中尖锐的鸣叫着危险的警报。
最后，古神的视线落到了脚下那一团白布里。
空气间涌动的黑雾霎时一滞，然后惊恐地四散开来，互相挨挤成一团，努力把自己藏进黑暗的阴影里。
整个大厅原本被屏蔽的光线又重新明亮了起来，但这种明亮却没有给三人降低一点恐惧，反而因为这种怪异更添了几分恐慌。
还没等苏珏说话，三根触手猛地缠紧了三人的脖子，将他们提了上来。
三人终于被迫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的古神。
只见古神那张俊美得不像人间能有的脸上满是冰霜，那双令人恐惧的金绿色兽瞳微垂，落到了那片单薄的白布上。
古神从黑雾凝成的阶梯上走了下来，停在那片白布旁边，慢慢蹲下了身，伸手轻抚起苏念那张惨白的脸。
这个动作十分轻缓，竟罕见的带上了点温柔，可空气中的气氛，却又在瞬间沉沉的落了下去。
“是谁，杀了他？”古神华丽低沉的嗓音传来，像是许久未曾说过话的人终于开口一样，混着点奇怪的断句跟声调。
随着声音的落下，三根触手终于松开了他们的脖子，几人狼狈的摔倒在地，涨红着脸大口喘息着。
苏父早就被面前的一切吓懵了，一边剧烈喘息着，一边急切的说道：“不，我们不知道，咳咳咳咳……！是……是车祸，是意外！肇事者跑了，我们不知道是谁……”
他说得太急，甚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说的话也颠三倒四的。
古神将视线落到了苏父身上，他还记得苏父是谁。
他跟着小孩来到苏家时，曾在窗户上看到过苏念叫面前这个男人“爸爸”，还把对方送出了门。
他的小孩很重视他的家人。
古神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伸手将面前的尸体抱了起来。
苏念的身体已经有了点微微的僵硬，被抱起时，双手直直的坠了下去，但很快，又被触手小心地捆住，轻轻地放回了小腹上。
古神又调整了下姿势，将苏念抱着更紧了些，冰冷地目光扫视过面前三人，被他扫过的人都惊惧地低下了头，恐慌地压低了呼吸声。
最后，他落在了苏珏身上。
“那个气息，是你。你想，偷走我给他的，小木牌。”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根触手狠狠地抽向苏珏，将他抽向一旁的吧台上。
木制的吧台被这股强烈的力道震得向后划去，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最后撞倒了后面的酒架，无数瓶苏父珍藏多年，价格昂贵的红酒从上面摔落，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猩红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酒水的流了出来。
苏父苏母顿时噤声，那一瞬间就连呼吸都不敢了。
好在古神没有再注意他们，抱着苏念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上阶梯，隐匿在黑暗角落里的黑雾们连忙重新涌动起来，在男人的面前不断汇聚，又化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黏连在地板墙壁上的触手也开始蠕动起来，一点一点的重新钻回黑洞里。
一切恐怖与潮水般的黑色都随着古神的离开而迅速消失。
苏父跟苏母一直软倒在地上，直到面前重新恢复光亮，猩红的液体漫到苏母的手边，苏母才猛地发出一声尖叫。
她的声音太过尖利，就连在楼下的佣人们都听到了，他们急急忙忙地跑上来，看到二楼大厅的场景，顿时一怔。
宽阔的吧台大厅正中间，苏家的两位主人一个软倒在地，一个一边疯狂的甩开手上的红色液体，一边发出尖叫，而他们面前的遗体却已经消失不见。
而另一边，整个吧台跟酒架都像是被巨力击打过一样，吧台凹陷，酒架拦腰折断，所有的酒瓶碎了一地，而苏珏就被埋在这些玻璃渣中，昏迷不醒。
当然，这些都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他们刚刚，完全没有听到二楼有什么动静。
有人瑟缩着轻声说了一句：“该不会是有怪物来过吧？”
这句话像是往热油里加了一滴水，一瞬间，所有佣人都恐慌起来。
夏城除了异变初期出现过变异生物，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变异生物与污染物，生活在夏城中的人，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世界已经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异变。
苏家最年长的佣人连忙站出来稳住局面，让人赶紧去打120跟异常监管局的报警电话。
整个苏家一时乱成了一团。
——
另一边，位于夏城郊外一栋山间别墅内，一只奶牛猫正乖巧的端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
它的耳朵微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从沙发上跳下来，几步跑到楼梯，朝着二楼跑去。
等它来到二楼时，黑洞已经形成，身材高大的古神怀里抱着一名肤色惨白的少年出现。
奶牛猫熟练地垂头四爪伏地，清脆的少年音恭敬地说道：“主人，您终于回来了。”
“嗯。”古神小心地将苏念放到了一旁的床上。
奶牛猫微微抬起头，看着被主人放到了床上的少年，轻声问道：“主人，这位就是小殿下吗？小殿下怎么变成了这样？”
男人已经将惨白的少年放进了被褥里，他小心地掖了掖被角，又给少年整理好凌乱的头发。
他没有回答奶牛猫的问话，而是说道：“隐，以后夏城不用继续保护了。我这几天要好好修补他的灵魂，你让费林去准备一下，现在17、8岁男孩子会喜欢的房间。”
奶牛猫耳朵微折，隐隐从这段话里听到了点压抑的怒火，连忙重新垂头伏地，轻声应道：“好的，主人。”
随后慢慢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重新咔嗒一声关上，古神静静地坐到床上，伸手轻抚床上少年的脸颊，指腹轻轻地剐蹭过少年的眼角，良久，才溢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古神轻声说道：“对不起，小孩，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作者有话说：这章比我想象中难写，落泪
后面两天会尽量加更补上的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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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苏念感觉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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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什么东西, 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将他赖以生存的空气重重的挤压出去。
他伸手想要去推开压着他的东西，那样东西又变得特别轻, 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可那种挤压感却依旧鲜明的存在着。
他思考了许久, 才从记忆里翻出这个东西的名字, 是水。
他有些疑惑, 他为什么会在水里？
他迟钝的脑子在这时又变得迅速起来, 脑海里很快就浮现起一幕幕画面。
他想起来自己被苏父苏母卖了, 卖给了一个玩死了很多男孩子的老变态。
想起来自己因为想逃, 被他们关了起来。
想起来自己终于逃了出来，最后却遭遇了车祸。
他应该是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可他为什么会在水里？
脑子又变得迟钝起来了。
苏念想了许久，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答案：他是被一条变异水蛇拖进来的。
然后，就是一大片连续的记忆。
苏念一开始并不怕这条水蛇, 也并不怕这场事故。
因为那个时候饼干还在他身边，他也成功逃过了一劫。
之所以后来会记得那么清楚, 会成为他噩梦里的常客，是在饼干离开的一周后。
警方在苏念出事后, 不断与校方交涉, 终于获得了抽干人工湖的权利，将巨大人工湖抽了个干净。
这片湖里已经没有什么鱼了, 被抽干时, 也没有出现大批量鱼群渴水的情况，反而是湖底的场景，令人遍体生寒。
湖底密密麻麻的，被用水草捆住的，死状恐怖的十几具浮尸。
那里面有苏念曾经班上的, 只见过几面的同学，也有在学校里，可能只打过照面的人。
他们或是被水蛇在拖行中勒死，或者被水蛇拖进水中，被捆了水草，挣脱不了而活活淹死。
有的死亡时间就在几天前，有的，只在苏念遇害的前两个小时。
得知这条新闻后，苏念又一次发了高烧，这一次直接断断续续烧了一个月才有所好转。
从此，这件事也成为了苏念噩梦里的常客。
很长一段时间里，苏念会恍惚的以为自己并没有脱困，他像他的同学们一样，被水蛇当成了囤积的口粮，用水草捆在了水底。
可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每天有太多事情要做了，他要去上苏父苏母给他安排的补习班，去上课，去考试，去找饼干，他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
现在，苏念终于得到了答案。
原来他真的没有脱困过。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他已经死了，死在哪里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苏念缓缓的放松四肢，努力去适应这种挤压感，慢慢的，他又觉得自己自在了许多，就像冬天盖上了厚厚的毛毯一样。
远处好像传来了岸边的声音，那道声音在穿透水面时有些失真，落到苏念耳边时，只有几段凌乱的字符。
“……古神……献祭……”
苏念皱了皱眉，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声音消失了。
苏念又继续往下沉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落到了底。
湖底并没有苏念想象中那么粗粝难受，反而十分的柔软温暖。
落下时，仿佛陷入了柔软的床铺里，紧接着，原本的挤压感也消失了，像是什么东西将水全部隔绝在外，给他创造了一个独立的，温暖的空间。
一股暖融融的力量也在他的身体里流窜，将水中的湿冷尽数消除干净，舒服得让他连半点难受都没有了。
他蹭了蹭柔软的湖底，意识慢慢昏沉下来，睡了过去。
这一觉，苏念不知睡了多久，有时他会模模糊糊的生出点意识，会回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但这股微弱的意识又会很快落入绵软的被窝里，被融融暖意包裹，迷失在这片温暖中。
等到他醒来时，他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好像只要意念一动，他就可以随着风飘上天空。
他又往被子里埋了埋，难得懈怠的赖了会儿床。
等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好像，已经死了。
死人怎么会感受到温暖？
苏念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一双蓝绿色的猫眼。
他的面前正趴着一只除了嘴巴是白色，其他地方都是黑色的猫猫头。
猫猫头看到他醒了，微微歪头，张开嘴：“小殿下，你终于醒了。”
清脆的少年音竟然从一只猫的嘴里发出来了！
苏念张大了嘴：……？？！
他惊恐的往后缩，跟猫猫头拉开了距离，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瓮声瓮气的问道：“你，你是怪物吗？你怎么会说话？这里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奶牛猫灵巧地跳上床坐下，舔了舔爪子，在苏念面前伏下身，直视着苏念的眼睛说道：“小殿下，您的问题有点多，让我来一一回答你吧。“
“首先，我不是怪物，我是主人身边的神侍，从主人创造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会说话了。”
“第二，小殿下，你确实死了，据主人说，你被你的家人献祭给了主人，所以主人就把你带回了这里。”
“这间房间是主人为你准备，林林亲自给你布置的，是不是很好看？”
奶牛猫短短的两段话包含的信息巨大，苏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干净。
他在梦中确实模模糊糊听到了“古神”跟“献祭”这两个词汇，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死前走马灯听错了。
苏念微垂下眸，心里说不上难受，只是更清楚的认知到苏父苏母有多冷血自私。
他重新抬眼看向奶牛猫，奶牛猫那双蓝绿色的猫眼十分干净，眼中盛满了友好跟好奇。
苏念心里对他的恐惧减低了不少，他又从被子里探出头，撑着床坐了起来，仔细的打量面前的房间。
这间房间比苏念在苏家时的房间要大许多，布置得很是简洁干净，门口旁边放着一架装满球鞋的鞋柜跟几个篮球。
是一间现在17、8岁男孩子会喜欢的房间。
苏念微微点头说道：“很好看，谢谢。”
奶牛猫也坐起来，愉悦地微眯起猫眼。
苏念又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被献祭的话，那我现在是什么生物？”
“唔，按人类那边的说法，小殿下，你现在是一只低级污染物，鬼魂。”
污染物……
虽然早有预料，但知道的时候，苏念还是有点不适应。
在他的认知里，他依旧把自己当成人类，依旧记得自己还要去上学，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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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找个工作赚钱养活自己。
就在苏念还在脑海里做思想斗争时，奶牛猫的耳朵动了动，他站起了身，对苏念说道：“小殿下，主人说要来看你了。”
说完，奶牛猫就跳下了床。
“啊？看我？我，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苏念有些慌乱，他微侧过身看向已经伏在地上的奶牛猫。
这时，周围的光线好像骤然暗了下去，四周都飘起了阵阵诡异的黑雾。
苏念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向床尾的方向，然后便看到了，只有恐怖电影里才会有的景象。
黑雾在他的面前飞速地盘旋，凝成了一个巨大的，连光都照不进的黑洞。
黑洞形成的那一刻，四周的光线彻底暗淡下来，只有黑洞的周围，才有个一圈明显的白光。
一根漆黑的触手从黑洞中伸了出来，落到了地板上，之后便像蛇一样，朝着他的床铺蠕动着。
紧接着的，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每一根触手从里面伸出时，都无一例外地朝着苏念所在的方向蠕动着，一直第八条出现后，黑洞内才没有出现新的触手，而是一只惨白的，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攀住了黑洞的边缘，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似乎是在用力，随后，一双金绿色的兽瞳从黑洞中亮起。
在跟那双兽瞳对视后，苏念紧绷的神经终于到达了极限，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正要从黑洞里出来的古神动作一顿，四周涌动的黑雾也凝固住了。
然后便见，床铺上少年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穿过了被褥就要向上飘去。
一根黑色的触手连忙捆住了少年的腰身，小心地牵引下来，俊美的古神也重新恢复了动作，从黑洞中一步跨出，伸手接住了少年透明轻飘的身体。
奶牛猫抬头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猫眼问道：“主人，小殿下这是怎么了？”
古神那张俊美得不像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缓缓的走到床铺上坐下，手上依旧紧紧抱着身形单薄的少年，没有回话。
奶牛猫乖乖地让出了位置，站起来看了看苏念透明惨白的脸色，说道：“主人，小殿下好像被您吓晕过去了。”
古神：“……”
古神的手上出现了一粒粒光点，慢慢填充进少年透明的身体里，让少年的身体一点点凝实起来。
奶牛猫继续说道：“主人，看来小殿下的胆子很小，您下次要换一个出场方式才行……”
“不。”低沉华丽的声音传来
奶牛猫歪头。
古神轻声说：“他不胆小。”
这个小孩，可是在他伤人后，还敢向他靠近的人类小孩，一点都不胆小。
“是他的灵魂不稳，我还没有完全修复好。”
奶牛猫没有再说这个了，他抬起前爪搭上床铺，蓝绿色的猫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少年被慢慢充实的身体。
许久，古神的声音又淡淡的传来：“不过你说得对。”
“我下次换一个出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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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苏念再一次醒来时, 感觉自己的腰似乎被什么东西揽住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脖颈，凸起的性感喉结正上下滑动着。
他视线往下, 一只健硕有力的手正紧紧地环着他的腰, 避免他乱动摔下去。
他又抬起头, 正好对上古神那双冷冷的金绿色兽瞳。
苏念愣了一会儿, 脑海重新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的场景, 身体下意识一颤, 他咽了咽口水, 声音低弱下来：“您……您好？”
“嗯。”古神应了一声。
四周安静了下来, 苏念垂着头避开古神的视线，有些坐立难安。
他觉得现在这个姿势实在太奇怪了，可古神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苏念在他的注视下, 仿佛看到了苏母乘以100的压力，有些不敢吱声。
但面前的古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直注视着他，也不说话, 看得苏念紧张地直扣手指, 脊背也僵硬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念有些受不住了, 他轻声问道：“那个, 我，我可以下去吗？”
“再等会儿，”苏念面前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古神低沉华丽的声音响起：“你的腿还差一点才能修补好。”
苏念这才意识到不对，他抬起脚, 就见从小腿肚开始，他的脚都是半透明的状态，一粒粒光点正在慢慢的填充进去，让他的双腿凝实起来。
苏念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最低级的污染物，鬼魂。
他的脊背又慢慢软了下去，“好，好的。”
过了会儿，苏念又补了一句：“谢谢您。”
“嗯。”古神又应了一声。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苏念觉得现在的气氛好尴尬，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
但是古神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而且他实在不知道跟陌生人要怎么聊天。
他只好垂着头，假装在看自己的腿，逃避古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光粒的填充速度很慢，每一次填充进来时，都会让苏珏觉得痒痒的，暖暖的，有点像在泡脚。
夏城的冬天十分湿冷，哪怕苏念穿着加了绒的鞋子，一整天下来脚都是冷的。
比较闲的时候，苏念就会兑一盆泡脚水，在睡前泡一泡。
一阵阵的热气将寒意驱散，又延着脚心蒸腾上来，将整个身体都烘得暖洋洋的。
有时候冻得狠了，放进热水里时，血管骤然受热，下意识的扩张起来，就会让苏念越泡越觉得痒痒的。
直到后来，他养了一只黑猫，每当他脚冷的时候，他就会缩进饼干的肚皮里暖脚。
饼干每次都会用那双金绿色的兽瞳冷冷的看着他，最后又像是拿他没有办法，移开了视线，任由他放肆的暖手暖脚，把他当成移动暖宝宝。
那一年冬天是苏念过得最暖和的冬天。
再后来，他就连泡脚的时间都没有了。
苏念不知不觉沉进了自己的回忆里，再回过神来时，自己的脚已经被修复好了。
他动了动脚，脚底还有些暖暖的。
这时，揽在他腰间的手也放开了，苏念从男人的腿上跳了下来，几步拉开距离，轻声说道：“谢谢主人。”
少年的动作灵巧且快速，动作间没有丝毫的迟疑。
古神那双金绿色的兽瞳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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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从自己的腿上移到少年单薄的身上，眸光微暗。
他说道：“你不用叫我主人，小孩，你不是我的奴仆，我也不会伤害你。”
“好的。”苏念下意识应下，顿了顿，又问道：“那我该叫您什么好？”
“随你。”
这一句话反倒让苏念犯了难，他无意识地用手揪了揪衣摆，想了许久才说道：“那……先生？”
“嗯。”
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苏念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趾，地面有些冷，脚底原本的暖意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
他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个新话题。
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色的棉拖鞋，苏念疑惑的看过去，是一根漆黑的触手。
苏念还记得这些触手，这些触手好像，都是面前这位古神的。
果然，古神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穿上吧。”
苏念有些惊讶于古神的细心，他小心地穿上棉拖，向古神道谢：“谢谢先生。”
“嗯。”
四周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其实不止苏念苦恼，古神也很苦恼。
记忆里的小孩是很活泼的，永远都有事情可做的，对待他也没有这么生分过。
可现在，小孩变了个模样，似乎也把他忘了个干净，甚至还很怕他。
古神看向垂着头不敢看他的苏念，轻叹了声，说道：“小孩，不用怕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说你的。”
“嗯……好，好的。”苏念不太懂对方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乖巧地应了下来。
他扣了扣手指，觉得这气氛实在太尴尬了，脑子里也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苏念鼓了鼓勇气，开口问道：“那个，先生，我刚刚醒来时看到的那只奶牛猫您知道去哪了吗？我可以去找他玩吗？”
“可以。”古神敲了敲一旁的黑色触手，说道：“他来了。”
这句话落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敲了敲，一根黑色的触手推开了门，奶牛猫走了进来，恭敬地伏地低头，问道：“主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陪他玩。”古神说道，“但你们不可以到外面，小孩的身体暂时受不了阳光跟月光。”
“好的，主人。”奶牛猫站了起来，看向苏念张开嘴露出个笑容：“小殿下，你醒了。你喜欢玩什么？要不要我带你去逛逛？”
苏念一直盯着奶牛猫屁股后面那根黑色的触手看，听到问话，小心地看了眼旁边的古神，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那跟我来，需要我牵你的手吗？”奶牛猫身后的触手跟着立了起来，漆黑的触手在这时十分像一条黑色的小蛇。
苏念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不，不用了。”
“那我们走吧。”牛奶猫转过身在前面带路，苏念连忙跟了上去，等半只脚跨出门口时，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