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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只有一辆摩托车，下那么大的雨，他俩能去哪里啊……”林凡星是“杀青综合征”，对角色的未知命运过于多愁善感，“他们将来干什么工作、住在什么地方、会认识什么人？”
秦昕静静听他说。
“别人问起他们的关系，他们又要怎么说？我真担心。”林凡星忽然傻笑，“你说，那么大的雨，摩托车能看清楚路吗？陈逸星不会把陈启摔了吧？”
“不会，当然不会。”没想到刚刚一直很安静的秦昕开口便是斩钉截铁。
“为什么？”林凡星当然看不懂他的确信。
“因为陈逸星会非常小心，陈启也会搂得非常紧。”秦昕想起的是他们重逢的第一个雨夜，两个漂泊无依的人不也是没有翻车么？
“也是，是我多想了……”林凡星又摇摇头，戏剧的张力就在于它结束在无限遐想当中，可能每个观众心里都有一个专属的答案，关乎两位角色的未来。
车已经停在楼下，林凡星打量着秦昕的侧脸：“那我上楼了……你今天回家吗？”
“是，我得回去一趟，还要去医院看看。”秦昕心平气和地回答，当然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也好，你多陪陪家人，休息两三天。”林凡星也松了一口气，明天他可约了小飞呢，万一秦昕非要跟着自己，小飞不就见不到了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分开，林凡星回家后洗了澡，郑重地收好陈启的衣服，打算杀青宴那天再完好无损地带回剧组，归还衣物。这一夜他睡得很踏实，他仿佛又一次变成了陈启，牢牢地圈着陈逸星的腰。
只不过前面的人时不时又会变成小飞。
陈逸星没有头盔，小飞是有头盔的那个。林凡星好像一直没有离开那场夜雨，他也分不清前面的人究竟是谁。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林凡星睡了个自然醒，一睁眼，手机就收到了小飞的新消息。
[凡星，我会在约定的地方等你，咱们12点准时见面。]
好诶！林凡星翻身下床，他攒了好多话要告诉小飞，要告诉他拍电影都有什么细节、赵殷昂那件事的内情、秦昕整件事的始末，还有，今天一定要亲眼看看小飞到底长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说：秦昕：要掉马了，紧张。
凡星：掀起你的头盔来！
第94章
放下手机之后，秦昕对坐在驾驶位置的方飞宇说：“走吧，咱们出发。”
方飞宇踩下油门：“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好好休息休息呢。”
车子朝医院开，秦昕今天确实想要好好休息，但很多事情排队等他解决。“姥爷昨天回家住，我也要好好陪陪他啊，还要汇报剧组的工作。趁着中午还不忙，先去看看母亲。”
“呦，趁着中午还不忙？”方飞宇好事地问，“我们在反诈事业第一线冲锋的大影帝，您中午还有什么安排？”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反诈”秦昕就哭笑不得，但肯定是笑容更多：“你猜猜。”
方飞宇谨慎地开着车，装作不知地问：“是不是约了什么人吃饭？”
秦昕已经压不住嘴角了：“你再猜猜我和谁一起吃？”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不是小星星，人家小星星今天上课。”方飞宇是故意绕过正确答案，“张导？王编？赵小白？”
“就是你没猜的那个人。”秦昕也不和他兜圈子了，“你觉得林凡星这个人怎么样？”
“哈哈哈，忍不住了吧？”方飞宇自然清楚他口中的星星是哪一颗，“演技挺好，假以时日肯定能更上一层楼。工作能吃苦，不喊累，在剧组的人缘很不错。长相好，性格乖，还有一份兄长的责任感。”
秦昕越听越高兴：“你说，这么可爱的人，我不该错过吧？”
“你完蛋了，真的，你已经不能自拔了。一旦你觉得另外一个人‘可爱’，这就是你坠入爱河的信号！”方飞宇摇了摇头，但笑意也是涌现而来，谁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孤苦伶仃。
“哈哈，算是吧。”秦昕大大方方地承认，“……我还想过段日子和姥爷说呢，我想带他回家，不想偷偷摸摸的。如果姥爷不同意你一定帮帮我啊。”
“放心，我肯定帮你。多亏了我们大星星啊……老实讲，去年这个时候我真为你担心，我爸总说你精神状况不好，他说你再这样下去很容易精神分裂。看来啊，我爸这医术真是不敢恭维，短短一年你变化多大！”方飞宇是实打实的担心过。
秦昕的笑容轻轻地冷掉了：“方叔叔……医术确实高明。”
“你现在能这么开朗乐观，大星星功不可没。”方飞宇拍了下方向盘，如果乔曜反对他们，自己一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们小情侣！
医院门口已经没了狗仔，这一口人血馒头……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
乔莲、乔曜、秦光泽的流量被狗仔和营销号瓜分，那阵子他们蜂拥而上，生怕落后。随着网络看客的关注力下降，他们也放弃了这一家人，转而去追逐更有话题、更有热度的文娱新闻，比如说赵以唯真的炸号了。
连续3个平台都把她封得死死的，没人能知道她最后的诉求能不能实现，等待赵殷昂的结局是锒铛入狱和赔偿巨额违约金，以及被家族划清界限。
秦昕得快一点，他还得回家换衣服呢。进入病房之前他先问了问苏恩的状态，苏恩目前还是不太想见陌生人，但是已经不抵触喝水进食。这是一个不错的信号，最起码秦昕得知苏恩有继续生存的意识了。
这还是有乔家帮忙呢，换成上辈子的林繁星……只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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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中午你的摩托车借我用用，或者直接二手卖给我吧？我送你一辆全新的，怎么样？”秦昕回头说着话，轻轻推开了母亲的病房门。
方飞宇大吃一惊：“你也太抠门了吧！还要折算二手价卖你？”
“是啊，那辆车对我意义非凡，我今天再骑一次，以后不骑了，就只放在车库里珍藏。”秦昕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一转身，乔莲的床上是空的！
“人呢？”秦昕下意识快走到床头按铃。护士铃很快有了答复：“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请问209病房的病人呢？”秦昕有点急了，语速也有点快。
“您稍等。”护士站那边安静下来，十几秒之后209的房门就被护士长推开，秦昕两三步上前：“您好，我母亲是不是推去做检查了？她……”
“她被护士推出去，晒太阳了。”护士长看得出家属的担忧，“放心，放心，有两个值班护士陪着她。”
“她醒了？”秦昕音调拔高。
“还没有，但是她能够坐得住，坐在轮椅上就能推出去。晒太阳对她很有好处，您放心。”护士长尽职尽责，又把今天的排班表拿给秦昕，“这两个就是今天的护士。”
“那就好……虚惊一场。”秦昕点点头。等护士长离开病房，方飞宇心酸地说了一句：“其实……你母亲也不是没有机会醒来，医生只是说希望渺茫，又没有说毫无希望。”
秦昕走到小沙发旁边，坐了下来：“你不懂……医生说话都有余地，希望渺茫的重点不是希望，而是渺茫……”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209的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了。秦昕和方飞宇都以为是乔莲被送了回来，但看清进屋的人之后两人同时一愣。
“爸？”方飞宇很快反应过来，也对，老爸是秦家的私人家庭医生，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但乔莲是他的前东家，看一看也是正确的。
方博看到方飞宇的时候脸色一变，看到秦昕的时候脸色明显再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我？”秦昕指了指自己，并未回答，直接看向了方飞宇。听听，这话是不是很讽刺？无论从哪个视角分析，方博一开口就能暴露这个家最大的秘密。
连方飞宇都纳闷了：“爸，你是不是急糊涂了？小昕才是最应该在这里……乔阿姨被推着下楼晒太阳了，马上回来。”
“晒太阳？不……不行……她不能，她不能晒，她不喜欢见光！”方博的翻脸速度和翻书一样，五官称得上狰狞变形。连方飞宇都没见过他爸变脸，连忙劝道：“爸，这里是专业医院，人家医生和护士也是专业的。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医生……”
“但我是最了解她的医生！我最了解她！这里的医生算什么！要不是他们不让，我早就带她出去养病了，我完全能照顾一个植物人！”方博真是勃然大怒，已经顾不上场合，“我早就告诉他们……不要给她晒太阳，不要拉开她的窗帘，她不喜欢！她不喜欢！怎么那些人就是不听呢！他们只知道按照流程照顾病人，他们根本不懂她需要什么！”
“爸！”方飞宇一声喝道。
方博已经走到窗前，用力拉上窗帘，将透亮的落地窗全部遮盖。这下犹如乌云压境，屋里一下子就黑了，室内明暗感应灯马上自动开启。
“方叔叔。”秦昕这一次走到他的面前，看来今天很多事情都会有个了结，是命运推着他走。
方博无神地看向他。
“方叔叔，我对您的感情一直非常复杂，我相信您感觉得到。”秦昕站在暗处，这么多人都被他收拾了，唯独眼前这个方博……秦昕毫无办法。
他是真正的法外之徒，下药的历史无从考据。他通过长期的心理施压联手乔莲逼疯自己，这些内情也只有秦昕清楚，没有人证和物证。无论是法律上还是人情上，秦昕都拿他没有办法。
方飞宇不解地看向他们。
“其实您一直不喜欢我，对吧？何止是不喜欢，是恨我，对吧？”秦昕原本也没有计划要当着方飞宇说，“飞宇，你能不能帮我去买杯咖啡？”
“你们要说什么？”方飞宇肯定不走。
“唉……哈哈，时候到了，时候到了。”方博疯了一样，笑着摇摇头，“飞宇，去买咖啡吧，这是我和秦昕……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一笔烂账！”
“你们有什么烂账？你们当面说啊！”方飞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是他从小敬佩的救死扶伤的父亲，一个是他亲如手足的兄弟，现在他们站在面前说他们要算账，两个人已经心知肚明，要捅破窗户纸，唯一一个蒙在鼓里的就是方飞宇。
“你不会想听的，飞宇，听完之后……我们可能连兄弟都做不了了。”秦昕很珍惜他们的感情，“出去吧。”
“不！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方飞宇坚决不走。
事到如今，秦昕也没有办法，他能做的都做了，只差最后一步清算：“好吧……方叔叔，您是不是深爱着我的母亲？”
第一句话就给方飞宇干懵了！他马上看向父亲，方博不带犹豫的点头又给他当头一棒。
“是，是这样的。我们不止是雇佣关系那么简单。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她的信徒。”方博往前了一步，“我也是她的影迷，从她的第一部电影开始……她这么完美的人应该永远活跃在大屏幕里，而不是消耗在婚姻和育儿里！”
“这就是您恨我的原因？因为我的出现……让我母亲错过了最佳女主角，错过了邵永瑞的经典作品？我让她身体变形，我让她脸上长斑，我让她失去了轻盈？所以你持续不断给我下药，导致我从小身体虚弱，夜不能寐，把我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一个病秧子？”秦昕问。
方飞宇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哈哈哈哈。”方博只是笑，“你在录音吗？”
“我没有，但是我很想。”秦昕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任何事了，这个人太狡猾，自己的一切控诉只能是情绪上的发泄，“我母亲也不喜欢我，你作为她的信徒，言听计从，你们合谋商量着如何虐待我，如何让我生不如死，对吧？我没有病，所有的病都是你们喂的，精神方面也没有问题，是你们一再而再对我进行暗示和操纵，想要逼疯我！”
如果不是重生回来，他们已经成功了。秦昕厉声质问：“你们赶尽杀绝又做得滴水不漏，你们对得起我？”
方飞宇的脑筋已经不转了，彻底死机。而方博也只是老道又精明地嘲讽：“你想得这么多啊……”
“是我想得多，还是你不敢承认？我小时候那么信任你，你给自己亲生儿子下药的时候，不会做噩梦么？”秦昕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我不该叫你‘方叔叔’，对吧？”
方飞宇整具身体都木了，只剩下被强制开机的大脑。秦昕在说什么？他是我爸的亲生儿子？那我是谁？那我俩是什么关系？我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和影帝是兄弟？
“既然你们知道那段时间要竞争女主，为什么又要婚内出轨？买不起计生用品么？你们的爱情又干净到哪去？肉.体上的那点事对你们而言就那么饥.渴？你说你是她的信徒，别自欺欺人了，你只想把女神拉下神坛，为你生一个不需要你负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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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就不爱她，你们是我最看不起的那类人，你们是狐绥鸨合！”秦昕一抬手掀翻了小圆桌。
小圆桌上的陶瓷花瓶碎了个彻底。
方博反应过来，两手抄起歪倒的小圆桌，朝着秦昕的脑袋猛砸下去：“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阿嚏！林凡星不止是打了个喷嚏，还打了个冷战，仿佛有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让他不寒而栗。
但他又找不到不寒而栗的原因，只好先去喝一杯热水，再继续高高兴兴地选衣服。窗外是阳光普照，晒在人身上暖暖的，林凡星刚刚选了一件衬衫就收到了小飞的信息。
小飞：[发生了一点事情，我可能晚一些，但我肯定会去，你等我。]
作者有话说：凡星：发生啥了，我啥都不知道啊！
秦昕：你还是不知道要好……
第95章
会晚一点？
没关系，晚一点就晚一点。林凡星不能苛责人家，再说自己的时间观念也没有那么精准。于是他回复：[没关系，我等着你。你是不是有工作要忙？]
两个人都发展成生死之交了，自己还不知道小飞的工作呢。林凡星选了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心里猜测着小飞的职业。
骑摩托车的水平那么高超，不会是职业赛车手吧？那可真够酷的。可林凡星转念一想，也不对，小飞他太单薄，职业赛车手每天消耗大量体力和能量，他应该坚持不下来。
难道是学生？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可能性最大。那现在送给大学生的礼物怎么选？林凡星坐不住了，拿起手机搜索起来，无奈自己对小飞的真实状况了解甚少。
要不然……送他一张演唱会门票？两个人一起去？
林凡星突发奇想，但这个礼物的成功建立在小飞愿意摘掉头盔。就这样想啊，想啊，手机却安静得要命，那边没有给他回复。就在林凡星卷发根、好好打理形象的时候，弟弟的电话倒打了进来。
“哥，你今天有空吗？”林繁星正在教室里转圆珠笔，“一起吃饭吗一起吃饭吗一起吃饭吗？”
“哈哈哈，你乖，哥今天有约。”面对弟弟的追问三连，没点意志力真的很难拒绝，林凡星顽强抵抗着，“你下午什么安排？”
林繁星沮丧地趴在桌子上：“下午是组会，哥，是那种……特别可怕的、上交ppt的组会。我的ppt才20页，别人都是超级新颖论点50页、声情并茂图文60页，我肯定要挨骂了……”
“没关系，只要是自己认认真真做的，20页也有20页的优点。下次你一定能有自己的50页，哥相信你。”林凡星上大学的时候也最害怕组会，看来兄弟俩是一脉传承。
林繁星得到鼓励，满血复活似的坐直了，脑筋转了个弯：“那你今天和谁有约？是小白哥吗？还是秦昕哥？总不能是飞宇哥吧？”
“是你见过的头盔哥哥，还有印象吧？下次我们见面带上你。”林凡星回想起那些天，对小飞的感激之情更上一层楼。小飞还参与了弟弟的事情呢。
“好好好，下次你们见面一定要带上我啊，我想请他吃饭。”林繁星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组会的困扰已经烟消云散，“哥，明天我要去邵老师家里听课，你要不要一起？是讲座，还有他们电影私享会的人呢。”
“人家都是很厉害的导演、编剧、老师，你加入这种高端局……不太好吧？”林凡星当然也想去了，但是现实摆在眼前，他和弟弟都不够格。
“是他邀请的呢，他说让我问问你。原本还有张扶摇、王敏，还有剧组B组的另外一个编剧，但现在电影没有杀青，恐怕她们都没有时间。”林繁星虽然想去，但是胆小，哥哥不让他去，他肯定不去。
“再说吧，我明天打电话问问秦昕，实在不成……再把他带上。”林凡星不想自己和弟弟错过这种好机会，拉上秦昕，他们三个的平均线这不就高很多了嘛。
对了，秦昕今天去看他妈妈，也不知道乔莲怎么样了。林凡星结束通话又给秦昕发了个一条信息，只不过等了半天，他和小飞都没有回复。
秦昕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用小飞的身份给凡星回消息，算得上用光了他仅存的理智。现在他只知道自己坐在车里，但是怎么从医院出来又怎么上了车，这中间的过程在秦昕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仿佛一场小小的短暂失忆拿走了它们，让他一个人苦坐。
方飞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上楼前有多轻松，现在就有多沉重。短短半个小时，很多事情都颠覆了黑白，现在他才明白秦家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而问题的关键还真的是秦昕！
秦昕是这个家一起要杀的人，因为他真的是这个家最大的毒。
“你还好吗？”方飞宇看向自己兄弟。比起担心自己的状况、父亲的精神，他最担心秦昕撑不住要崩溃。
秦昕一言不发。
他慢慢看向手腕，蜿蜒而下的青色血管里流着红色的血，血管连接着心脏，心脏突突在跳。他仿佛又一次重生了，上一个节点是身体重生，这一个节点才是真真正正的清醒。只是这清醒的代价太大了。
“你怎么样了？”方飞宇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听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明白吗？你应该早和我说，最起码有个人和你商量。”
秦昕慢慢地摇了摇头。
“打起精神来！”方飞宇说。
不是打不起精神，秦昕现在就在打起精神的过程中，说全世界稀里哗啦颠覆在他眼前也不为过。等了将近一刻钟，保持沉默的秦昕终于有了动静，焦点逐渐出现在瞳孔里，眼珠子也会动了。
“走，我们去找他。”秦昕对着方飞宇点了点头，既然自己是关键，那自己去解决。
方飞宇用力地点了下头，一脚踩下油门。他的左手臂被护士简单包扎过，那个小圆桌算是实实在在砸在了他的胳膊上，但他并不觉得秦昕比他好受。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秦昕也在车里想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他再有力气拿起手机，林凡星已经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你在医院吗？家人怎么样了？]
[明天邵老师邀请繁星参加他们的电影私享会讲座，让我弟也带上我，你要不要一起去？如果你不去，我们也不去了。]
秦昕只给他回复了一条：[母亲还是老样子。]
等到方飞宇的车再停下，秦昕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飞宇，这一趟浑水你要和我一起么？”
“都到这里了，我不陪你去是不是太不讲义气？”方飞宇熄灭了发动机，“走吧。”
两人一起下了车，秦昕在别墅区门口给邵永瑞打了电话。邵永瑞那边很意外：“小昕？你有事吗？”
“邵叔叔，我想和您谈谈我母亲的病情，现在我就在您小区门口，您能让门卫开门么？”秦昕问。
“你母亲的病情？唉，你早说啊，我去医院和你谈……快进快进。”邵永瑞挂掉了这通电话，半分钟后正门的门卫亭接到了业主的指示，专门出来迎接两位客人。秦昕和方飞宇由门卫带领，门卫显然熟知邵永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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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导演的门牌号，很顺利地将他们引了过来。
邵永瑞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好孩子，你怎么亲自来了？飞宇也来了？快，快，进屋坐坐。”
“谢谢邵叔叔。”秦昕点了点头，跟在邵永瑞的身后。两人进了邵永瑞的家里，家里还有司机、住家阿姨、园丁等等，并不是他一个人。一层有一个大大的会客厅，一眼看出房主是一位爱好交友的人士。墙上是各类绝版海报、编剧手笔，全部和电影相关。
“你们应该提前说一下，我让阿姨给你们做一桌好吃的。”邵永瑞先吩咐阿姨去泡茶，坐下后搓搓手问道，“你母亲怎么样了？”
“母亲她还是老样子，今天飞宇的父亲去看过她，和我们说了不少话。”秦昕坐在邵永瑞的正对面，打量着他的五官轮廓，“您记得飞宇的父亲吧，方博，方医生，他是我家的私人医生，一直以来都对母亲颇为照顾和亲密。”
邵永瑞愣了下，起身走到方飞宇旁边：“多谢你父亲了，乔莲她这些年性格孤僻，能有一个人愿意陪她说说话也好。你这个胳膊……怎么受伤了？”
“和父亲意见不合，动了手。”方飞宇言简意赅。
“诶呀！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父亲，父子之情血浓于水，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怒，更不能动手。这是你父亲的不对，改天在医院碰上，我说他。”邵永瑞叫来阿姨，“你去拿急救箱，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邵叔叔，我母亲的状况不太好，我能去书房和您聊聊吗？”秦昕冷不丁地开口。
邵永瑞直起腰，先把阿姨递过来的急救箱放在茶几上，方便方飞宇自便使用，而后一抬手，邀请秦昕往楼上走：“走吧，去我楼上的私人书房谈谈。”
别墅有一个木质旋转楼梯，秦昕扶着楼梯扶手，一节一节台阶往上踩。一上楼先看到两排大书架，珍藏书籍从这一头摆到了那一头，目不暇接。书房里更是散着墨香，显然秦昕的电话打断了邵永瑞的书法时间。
“坐吧。”邵永瑞走到窗边，“唉，飞宇也是……你们年轻人就是性子烈，太烈。很多事情不知道留回旋的余地，太不上算了。方博那个人我见过，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怎么会吵着吵着就动了手呢？”
“你见过方博么？”秦昕的手依次摸过书桌上的备注，“邵叔叔，你对星象这么有研究？”
桌上放着一幅画，是星座图。邵永瑞将那幅画先卷起来，惋惜地说：“见过，在医院见过方博两三次。小昕，有些事情我们大人看得透，你们小辈没有那么敏感，那个方博……是不是一直偷偷爱慕你的母亲？”
“是啊。他最初是我母亲的影迷，他视我母亲为女神。”秦昕直接明牌。
“那就更不好了……你不能再让他照顾乔莲，万一他趁虚而入……”邵永瑞想了想，“不如，你和你姥爷说，给小莲换一个隐私性更好的医院吧？彻底把方博隔离出去。”
“邵叔叔，事到如今，你和我说话还需要这么客气么？”秦昕放下了一杆毛笔。
邵永瑞正要挪砚台：“什么？”
“把我母亲害成这样，这些年她疯疯癫癫，不见人，不能见光，哪怕在家里也是封上窗帘，永远躲在窗户后面，要躲开所有人的目光……把她害成这样的人，难道不是你么？你现在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她？她还是你最钟爱的艺术品么？”秦昕的右手压在了桌面上。
邵永瑞摇了摇头：“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从方博那里？”
“我小时候一直不懂……为什么母亲那么恨我，她永远都是嫌弃我、仇视我。她说我是她用恨意养大的畜生……”秦昕的身体晃了两下。
邵永瑞上前扶住他：“她不该这么说！小昕，你是一个好孩子，你是……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孩子。不要相信你母亲的话，以后我给你扫清前路，我要让你在电影历史上拥有一席不败之地！”
“可是我相信，我母亲说得都是真的。我就是证据。”秦昕近距离地看向邵永瑞。
邵永瑞的眼皮垂了下去：“什么证据……”
“是你当年伙同秦光泽，强迫她怀孕生子的证据。秦光泽需要圈内的人脉，他出身不够，进不了你们的圈子，他为了加入私享会献上了自己的妻子，在利益面前放弃了感情，给了你机会。我母亲是他往上爬的祭品，而我……是你留下的孽种，我是我母亲一辈子的耻辱。”秦昕一把推开了邵永瑞。
“我真没想到，我的生父不是秦光泽也不是方博，而是你！”
说完最后一个字，秦昕抽离的力气重回指尖。邵永瑞才是最高明的诈骗犯，骗了这么多人，骗了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说：凡星：我弟弟怎么这么可爱。
秦昕：呵呵，我要把林繁星流放宁古塔！
第96章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邵永瑞重重地坐在椅子里，头也轻轻地摇着。仿佛秦昕刚刚的话就是扎心的利箭，将他完全洞穿，将他一直维持的平静放肆地撕碎了。
“根本不是……根本不是。”嘴里这样说着，邵永瑞的头越来越沉，从平视变成了紧盯地板，“当年的事情……你不能听方博的一面之词。方博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秦昕的那只手又一次撑在桌边，比起愤怒，率先刷新的居然是泪水。
乔莲对不起的人，原来只有自己。
秦昕都不敢想姥爷和逝去的姥姥知道这消息会绝望难过成什么样，他们亲手培养了4个孩子，却亲手酿下苦果，纷纷扰扰纠缠了二十多年，比任何恐怖剧本都带有恶意。秦昕再次看向自己的手，他一半的血来自于乔莲，另一半……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自己长得不像秦光泽，也不像方博，居然像他。
连秦昕都恶心自己。
“你闭嘴！”秦昕将桌面上的笔墨纸砚一扫而空，砚台磕破了一个角，墨水在木地板上泼洒成黑色的污点。就如同他的存在，是他母亲人生中的污点。
“小昕，你听我说，听叔叔解释好吗？你不能听方博的一面之词。”邵永瑞站起来扶住他，把他当作一个可怜孩子心疼。秦昕这模样显然已经崩溃，泪流满面，站也站不稳了。他像第一次抓稳学步孩童的手那样扶着秦昕，一时间也落下热泪。
秦昕缓缓地看过去：“你哭什么？哭你的所作所为都让我知道了？”
“不是！好孩子，你听我说，事情绝对不是这样，是方博在陷害我！他对你母亲一直求而不得，又嫉妒我和你母亲的少年情分。”邵永瑞将秦昕扶到沙发边，让他缓缓坐下，“你身体不好，别太激动。”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怎么回事？”秦昕猛咳了几下。
邵永瑞的手伸向他，显然又是想拍他的肩膀，而后又无力地垂下去：“我也没有证据，就像你母亲被你父亲夺走的那一部作品，时过境迁无法追查。但我第一次见到方博的时候就觉出他的敌意……”
邵永瑞后撤一步，掀开了自己的上衣。
秦昕看过去。
在他的腹部右侧有一个明显的伤痕，伤疤颜色很浅，显然已经经过了岁月的洗礼。邵永瑞指着那道疤痕说：“这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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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给我留下的，他曾经用刀刺过我，让我别再去找你的母亲。”
两边各执一词，秦昕像是想不明白了，理智在极端愤怒下搅成一团：“他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他嫉妒。他说他不愿意他的女神和外界有联系，这样乔莲就永远是他的病人。我甚至怀疑……小莲这些年的避人也是他的加害。他可能用药，也可能直接进行了精神层面的洗脑，他彻彻底底地控制了你的母亲。现在他又来害我……”邵永瑞举手发誓，“如果你不相信，我愿意和方博对峙！这是10年前的伤口，我还保留着当年的就医记录！”
“他当然会故意抹黑我，因为我是这些年你母亲唯一信任的人！所以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还她清白，我让你们知道秦光泽盗用了她的剧本，偷走了她原本应当拥有的人生和荣誉。小昕……”邵永瑞的手这才放在了秦昕的肩膀上。
这一次，秦昕没有躲开他。
“你要相信我，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的母亲。如果你不相信，我立即从二层跳下去，你要相信邵叔叔。”邵永瑞握着秦昕的手，热泪也终于落到了秦昕的手背上。一老一少手掌交握，邵永瑞深深吸气，胸口像拉开的手风琴，那样大的动静，压不住他情绪上的大起大伏。
“是么？”秦昕的泪光却已经消失了。
邵永瑞点了点头，哭得不能自已。
“那我们去做亲子鉴定，好不好？既然你那么疼爱我母亲，想必也会完成我的心愿吧？我自小身世成谜，只能确定自己不是秦光泽的儿子，我很想搞清楚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谁。”秦昕的黑眼睛像无机物那样直勾勾地看着邵永瑞，“邵叔叔，你敢不敢和我做亲子鉴定？”
邵永瑞的深呼吸到此为止。
“你和方博到底谁在撒谎，关键在我，我就是那个证据。”秦昕松开了他的手。
邵永瑞又一次深呼吸：“小昕，很多事情……不能用社会上约定俗成的那一套来评判。就算你和我有父子血缘关系，也不能证明方博的话是真的。那年……是我和你母亲一起犯下的一个错误。”邵永瑞站了起来，走向窗户。
“什么错误？”秦昕看着他的背影，一系列的情绪转换在他的身上发生。他和邵永瑞不愧是亲生父子，像两个老戏骨在飙戏。
“那年我在筹备电影，那个女主角……原型就是小莲。我根本没有考虑过赵以唯，早早定下了她的档期。电影那边也在如期推进，箭在弦上，所有人都在等开机。演员也进入了最后的围读和筹备，我们天天在一起……我们……我们……”邵永瑞转了过来，这一次愧疚爬满了他的面颊，“在你面前我没有资格乞求原谅。”
“你们干什么了？”秦昕深深地追问。
邵永瑞偏过头，好似一个长辈要在晚辈面前提起自己最丧失人伦的私情。“我们走得越来越近，我承认，那时候我高兴坏了，明知道她已经结婚……但多年的爱慕成真已经让我丧失了清醒。那天围读会结束，我们都喝多了，等到再醒来已经无济于事。”
“怪不得秦光泽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谜题终于解开了一点，秦昕又问，“然后呢？”
“然后……你都知道了。她怀上了你，那时候她确确实实想过打掉孩子，但是……她心软了。她不是没爱过你，她有过身为人母的心软。”邵永瑞再次看向秦昕，“好孩子，是我们对不住你，这是我们大人的过错，不应该让你承担。我只恳求你……让我能尽到一点点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以后到我的身边来吧。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远远超过秦光泽。”
他站在光线之内，秦昕坐在阴暗里面，他朝着秦昕伸出一只手：“我已经对不起小莲了，我不想对不起你。”
“撒谎。”秦昕看着他把戏演完了，自己的戏也演完了。
邵永瑞只是微微一愣，表现得无懈可击。
“方博已经和我说了，他确实刺伤过你，因为你试图在家里侵犯我的母亲。当年秦光泽对你的暴行装作视而不见，他当了缩头乌龟，我母亲是在剧组开机前被你侵犯的，你丧心病狂，非要让她怀上孩子，怀上之后又威胁她不能打掉，必须生下来。因为你手里捏着一些她这辈子都不能曝光的照片，我母亲只能放弃角色，生下一个她最为痛恨的我。”秦昕平静地说。
“不是，这是方博的一面之词！”邵永瑞往前一步。
“你不只是那一次，你多次、长时间、持续性地骚扰她，哪怕她已经不出家门，你仍旧不肯放过她。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是报复？还是仇恨？是亲手把白月光拽下神坛？还是为了向我姥爷、姥姥示威，报复他们当年支持秦光泽和他们女儿的自由恋爱！”秦昕也站了起来。
“不是！”邵永瑞大喊。
“那你愿不愿意和我母亲对峙？”秦昕忽然说。
一直冷静的邵永瑞忽然间愣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秦昕面前表现出这副神情。
“从我母亲坠楼那天我就在想，到底为什么……外人都说她是见到了父亲，受了刺激，为了保护父亲当面跳楼。我不相信。”秦昕步步紧逼，事态逆转，“我读过她的文字，我看过她少女时期的照片，听过她青春时唱的歌。她从来都不恨父母，是你们两个男人在操控他。”
“后来我想明白了……那天在医院我一直没有见到你，你那时候应该已经躲起来偷笑了吧？你只需要在她面前露一面就能吓得她跳楼自杀，对她进行精神上的压迫。她绝望了，她误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人能保护她，哪怕她因为癌症前期住院也逃不开你的脏手。所以……我没有透露她好转的消息。”秦昕深吸一口气，“医生早就告诉我了，她随时随地会醒。”
邵永瑞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昕，明明他的五官没有改变，但因为微表情的不同导致了脸部肌肉走向的微小移动，整个人都变了一下。
这种细致入微的表情管理，秦昕也只在顶级老戏骨的脸上看到过。
“小昕，你还是误会我了。”邵永瑞这一次开口没有哭，反而笑了。
“我误会你什么了？”秦昕反问。
“我从来没有虐待过她，正相反，我极爱她。你听到的都是方博一面之词，你刚刚也是在诈我，对不对？你在用诈骗的方式，对不对？”邵永瑞在秦昕的面前踱步，“孩子，我的好孩子，小莲根本就没有醒，你不用诈我。”
“之所以要诈我，是因为你手里没有一点证据，对不对？因为你就是我和你母亲婚外情的产物，你的存在只能证明她曾经婚内出轨，出轨对象是我。一旦我们去做亲子鉴定，一旦事情暴露，你觉得是我受影响大，还是她？这个圈子对男人的宽容可是超出想象，别人只会说这是我们的一段风流韵事。孩子，你别太天真了。”邵永瑞完全松了一口气。
能逼着秦昕用诈，说明他们当真没有法子。诈骗在关键时刻能有奇效，前提是受骗人必须深信不疑。
“我爱她，我没有侵犯她，我们只是有了一段不伦的婚外情。但是你可以打听打听，这个圈子里……婚外情还算什么大新闻吗？”邵永瑞又问。
“你怎么知道没有证据？”秦昕打断了他的追问。
“哈哈。”邵永瑞笑着摆摆手，“就算小莲醒来了，我也愿意和她当面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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