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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秋月
邱小通再回到包厢时,手里多了一个超市购物袋。
关彦和一副醉酒模样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刘老板离他很远，正跟另个朋友合唱一首经典老歌,其余人要么配合地打拍子，要么喝酒吃果盘,要么玩手机,一切都是那样和谐，自然。
听见动静，关彦和敏锐地睁开眼看向门口,看到邱小通手里拎着的购物袋,神情这才松懈下来。
邱小通气喘吁吁地坐下,从袋子里拿出一瓶冰矿泉水递给了关彦和：“冰水解酒，也能缓解头痛,行长您喝点吗？”
关彦和点点头伸手接过,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不少。
其余人也纷纷从袋子里拿出冰水喝，喝完还夸了邱小通一番,称他细心有眼力劲。
下属被夸，关彦和也不禁心情愉悦,露出笑容。
今晚作为关彦和的专属司机,邱小通滴酒未沾，等众人散场已经是夜里快十二点，虽然已经提前跟廉钰报备了让她不用等他早点休息,但他此刻还是归心似箭,迫不及待想要完成任务回到她身边。
除了关彦和，还有包括刘老板在内的另外两人要搭他的便车，其中一人坐副驾，关彦和和刘老板分别占据两个靠窗位置,全程一言未发，就跟不认识对方似的。
明明不久前才做过那样的事。
等把所有人安全送到家，邱小通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程。
廉钰的车安静停在她的车位上，旁边位置已经完全空了，现在变成了他的专属车位。
熄火后，邱小通独坐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发了几分钟呆。
若非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关彦和会做出那种事。
一路沮丧失落地回到家中，仍不忘轻手轻脚，生怕吵醒廉钰。
客厅灯黑着，主卧灯暗着，床上没有人。
邱小通循着敲打键盘声来到书房，看见廉钰正穿着睡衣坐在电脑前加班。
于是推开门，走到她身边，靠着她的腿缓缓坐在地板上，将头埋进膝盖里沉默不语。
廉钰拉完一个表格，这才分神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邱小通像受了很大打击似的，身躯微微颤抖，良久后才鼓起勇气告诉她：“……关彦和有情人。”
廉钰手头工作未停，声音毫无波澜：“很意外吗？”
邱小通震惊地抬头：“你知道？”
廉钰指尖一顿，敲错一个数字，索性双手直接离开了键盘，低头看着一脸惊恐的邱小通，平静道：“关彦和还有个私生子，在英国读私立高中。”
邱小通：“……”
廉钰：“跟总行长家的在一个学校，差一级。”
邱小通：“……”
说完，无视邱小通麻木地眼神，廉钰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总行长年纪比关彦和要大上半轮，唯一的独子早已成家，今年已经是两个孙子的爷爷了。
这种级别的情报要是在古时候被他知道，恐怕是要被灭口的。
而廉钰居然就这么告诉他了。
她居然没多大反应。
“……怎么敢这样的。”良久后，邱小通眼神空洞，喃喃道：“他们就不怕吗……”
廉钰：“怕什么？”
邱小通：“万一……万一被人知道……”
“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还有很多人都知道，又能怎样？”廉钰不以为然，轻笑了声：“就算上报纸上新闻，只要工作方面不犯错，顶多算个人生活作风有问题，挨几句骂就得了，对职务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邱小通彻底不说话了，俨然一副三观受到极大冲击的模样。
置身廉钰的阶层，人与人之间互相牵制，界限分明，无论公事私事，都是一码归一码的。
难怪在诈出他跟廉钰之间的关系时，关彦和没有丝毫反应，而廉钰在得知他被套话后也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告诉他，就算事情败露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因为在他们眼中，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入行三年，邱小通觉得自己是参透了这个圈子的。
熟不知，那些令他感到成长，感到骄傲的见识，只是冰山一角。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目前拥有的一切，还不够吗。
“因为，人不是机器。”廉钰道：“人是要释放压力的。”
邱小通沉默着，听廉钰继续道：“这么说吧，你走在大街上看见的每一个人，之所以能维持一个正常人的形态，作出正常人的举动，都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独特的释放方式，否则，就会发疯变成精神病。”
“职位越高，权利越大，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普通的纾解方法自然是抵消不了的。”
邱小通突然打了个冷颤。
因为廉钰冰凉的指尖已经顺着耳廓划到下颌，接着微微发力，将他下巴抬起，摩挲着他的脸颊轻声笑道：“所以，你能出现在我身边，很好。”
廉钰时常在想，如果没有邱小通，她还要多久才能发现程宴的真面目，或许会更快，或许一辈子都发现不了，或许在枯燥无味的婚姻中日复一日，直到老去，或许等程宴某天调理好了身体，还会跟他有一个孩子。
邱小通简直像命运赠予她的礼物。
听清她的话，邱小通移开眼眸，咬了下嘴唇道：“你跟他们才不一样呢，你是好人……”
廉钰似笑非笑地重复了遍：“我是好人？”
邱小通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倔强道：“反正对我好，就是好人。”
廉钰目光柔和，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低声道：“不要过早给任何人下定义，包括你自己。”
“没人会永远善良。”
夜风骤起，白色纱帘如同一只白色蝴蝶随风振翅，舞动飞扬，伴着窗外深沉夜幕，占据了邱小通整个眼瞳。
他突然有些害怕自己未来的模样。
但如果是廉钰喜欢的模样，那就无所谓了-
海上一轮明月圆了又弯，弯了又圆，转眼又是一年中秋。
邱小通在澜城没有亲友可以走访，值得巴结讨好的上司目前除了廉钰就是关彦和，在得知廉钰接下来几天要陪父母进京探望老人后，邱小通便主动要求留在单位值班。
此举也甚合关彦和心意，毕竟假期这几天他会非常忙，急需这么个随叫随到还有车的助理听他差遣。
透过机窗看着城市建筑和海洋越来越远，直到完全被云层覆盖，廉钰思绪蓦地恍惚。
在她的印象里，上次和父母一同去探望爷爷还是学生时代的事。
那时候放假也没事干，只要大人得空带上她就能走，后来大学毕业投入工作，三个人各有各的忙，不是这个没空就是那个没空，基本只有父亲单独去的多，而廉钰只在结婚那年领着程宴去探望过一次，之后就只有电话慰问，老人知道她平时工作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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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从未责难过，只心疼地交待她要照顾好自己。
一踏入院门，迎面走来的老人虽头发花白却气色极佳，高大挺拔的身躯如年轻时一样令人安全感十足，廉钰开口叫了声爷爷，被老人欢欢喜喜地领进了屋，招呼人上了一桌子她小时候爱吃的水果点心。
这种老式庭院面积大，房间多，足够他们一家三口住下，假日里前来拜访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月饼礼盒几乎要堆成小山，招呼祖辈亲朋好友这种事用不到廉钰出面，于是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小屋休息，等玩累了手机，打了个哈欠，翻身补觉。
小时候偶尔过来，觉得爷爷这里哪哪都新鲜，走在胡同里其他街坊邻居也都认识她，邀请她进家玩，给她零食玩具，现在长大了，一眼望去再没什么能吸引到她的东西，只觉得乏味无趣。
不过幸好，留宿一晚，第二天也该回去了。
除了当晚的家宴，次日中午，廉钰同家人还要陪老爷子参加一场战友聚会，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俱是白发苍苍，却英姿不减，提及当年壮志豪情，依旧热血澎湃。
饭桌上，孟世兰不动声色地碰了下她的胳膊，朝着一个方向冲她挑了下眉。
廉钰纳闷地看过去，斜对面穿军装的年轻男人瞬间被吓了一跳，慌忙移开了视线。
“还记得他吗？楚曜。”孟世兰小声问她。
廉钰：“没印象。”
孟世兰：“他爷爷跟你爷爷是战友，就是坐在你爷爷右边的那个……小时候你放暑假我们把你送到这边来，你们经常在一块玩呢。”
听孟世兰这么一说，廉钰总算想起在她的童年记忆里是有这么个人，长得又黑又胖还爱哭，偏偏还就住在爷爷家隔壁，在胡同口蹲不到她，索性直接上门找她玩，可她嫌他太蠢，连最简单的踢毽子跳皮筋都不会，渐渐的也不爱搭理他了。
也不怪她认不出他，转眼十来年没见，他变化太大，或许是当了兵的缘故，虽然皮肤还是有点黑，但瘦下来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往那一坐颇有几分军官气势。
廉钰：“嗯，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低头吃了几口菜，不经意一回头，看到孟世兰正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
廉钰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看我干什么？”
“小钰，上次是你自己做主，下场你也看到了，这次，是不是该听爸爸妈妈的了？”
廉钰：“听你们什么？”
孟世兰还未回答，主座上的老人们已经主动把话题引到了孙辈身上，其中被谈起最多的就是廉钰和楚曜，这俩孩子小时候在胡同里出现的次数最多，也总在一起玩，现在，也属二人最为出息。
“小曜小时候可内向了，就只爱跑隔壁找小钰玩，每次一来我这，第一句就问我，爷爷，小钰回来没有？每次都要攒好多零食玩具等着跟小钰一起分享呐！有次小钰提前被接回去上补习班，这小子知道了，晚上还躲被子里偷偷哭呢！”
场上瞬间爆发一阵哄笑，楚曜更是紧张的不知所措，一张脸憋得通红。
“我家小钰啊，从小就有脾气，记得有一次小曜偷着把老楚的勋章拿出来送给小钰，你们猜小钰怎么着？板着小脸说，我才不稀罕，我爷爷多的是，哈哈哈……”
廉钰始终面带微笑，假装他们聊天的主人公不是自己。
老一辈喝多了酒侃起天来，简直不管孙辈死活，一桩桩童年黑历史当着这么多人被曝出来，楚曜尴尬的整个人都快熟了。
“楚曜比你大一岁，人家名牌大学一毕业就参军了，这些年一直留在部队，衔儿可是不低呢。”孟世兰低声道：“你离过婚这事不光彩，可人家知道后，这次特意赶回来见你，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你今年已经三十了，还能挑到什么更好的不成？”
廉钰忍着火气道：“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离婚的事？”
孟世兰冷笑道：“你也不看看这桌上的人都什么身份，想查你什么查不出来？”
廉钰：“……这一桌人都知道？”
孟世兰：“你别管知不知道，反正跟楚曜接触就对了，人家不是商人，是正儿八经的军官，平常待在军区，就算结了婚也不耽误你工作，而且凭楚曜的家世背景，以后澜城就没人敢惹你了。”
廉钰已经彻底黑了脸：“结婚？结什么婚？现在澜城也没人敢惹我。”
孟世兰也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了，究竟还要叛逆到什么时候？父母难道还会坑你害你吗？我告诉你，这事由不得你，楚曜已经拿到接管澜城武装部的调令了，马上上任。”——
作者有话说：大概率这个月能完结了家人们，提前跟大家交待一下番外的事，到时候发完正文最后一章我会直接把书的状态改成完结，番外还是跟上本一样，以福利番外的形式跟大家见面，按晋江规矩是状态改完结七天后才能开始发。
关于福利番外的内容，兜子之前想了很多，但又全部推翻了，因为我认为最后一章的大结局就是彻底结束，不需要再多写任何一句。
最终敲定的内容是：原班人马+古早女尊背景+男宫斗+llin，我之前也在作话提过想写女尊llin，单开一本又觉得太潦草，直接就让廉钰上吧，文风走沙雕轻松路线，会有小通生孩子的情节，或者说，想尝一口兜子古言饭的家人们，都可以蹲一蹲。
这个福利番外没有什么复杂的设定，可以说是个独立的故事，篇幅会控制在3—5万字，要求订阅率100%，一为回馈，二为防盗，小作者生存不易，希望家人们理解。
第72章 旧悸
听见孟世兰这么说,廉钰眼前一黑又一黑。
偏偏饭局散场后，父母各自寻到昔日有交情的同龄故友，三五人扎堆交谈甚欢,唯独将廉钰遗留在一边不理不睬。
她明明不是两三岁的小孩，此刻却莫名感到一阵恐慌,无意抬头一瞧,楚曜已经猝不及防站到了她面前。
这么大个子，走起路来竟一点声音都没有。
廉钰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几分。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啊小钰,我不是故意的……”楚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听对方道歉,廉钰顿时也心生愧疚,明明是她分神没注意到有人过来，自己吓自己。
“没事。”
楚曜跟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声音虽小却清晰有力：“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楚曜,小学时的寒暑假，咱们经常在一起玩。”
廉钰微笑道：“记得。”
楚曜眼底划过一丝喜悦,紧张地抿了抿嘴，完全不知道下一句该跟她说什么。
反倒是廉钰主动问他：“听说你快调来澜城了？”
“是的,假期结束就过去。”楚曜点点头道：“总部说澜城要成国际化大城市了,安保方面得跟上，我过去当教官。”
“厉害，厉害。”廉钰又问：“待多久？”
楚曜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小声道：“……待多久都行,看我个人情况。”
廉钰猜个人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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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的就是婚姻方面了，如果恰好在澜城娶妻生子，那永远留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想到方才孟世兰的告诫，廉钰仍心存几分侥幸：“那,平常工作一定很忙吧？”
“不忙不忙！”楚曜连忙道：“我不是驻地教官，除了训练时要在场，空闲时间还是挺多的！”
廉钰顿时满眼失望。
楚曜尚未发现她的低落情绪，试探着道：“假如你工作不忙的话，到时候可以麻烦你当我的向导吗？我想多了解了解澜城，听说那里风景很美。”
祖辈，是生死之交，父辈，是多年挚友，孙辈，是童年玩伴。
无论哪层关系，都不容廉钰拒绝。
于是她微笑着应下：“当然可以。”
二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楚曜这才满心欢喜地离开。
返程路上，廉钰阴沉着脸一句话没跟父母说。
这样的安排他们必然早就知情，却一个字也没跟她提，只说是过来探亲，让她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跟一个基本毫无印象的陌生人建立了亲密联系。
虽说不是害她，却也实在令她难办。
三天假期还剩一天，廉钰没有给人准备惊喜的习惯，到家后先给邱小通打了个电话，在得知对方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时也未多言，只叮嘱他好好工作不必挂念家里。
第二天一早，廉钰被孟世兰一通电话无情吵醒。
“小曜六点四十落地澜城机场，你醒了没有？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去接一下人家。”
廉钰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眼睛都没睁开，“……三十来岁的军官，能被拐走还是迷路……少操点别人的心吧。”
说完立即挂断，设置静音后，翻身继续补觉。
等再醒来已是上午十点，窗外阴云密布，空气虽清新凉爽，外边却也没几个人逗留，毕竟澜城天气说变就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廉钰偏爱在这种天气出门，路上车少人少，小风一吹，别提多舒服。
稍作思忖，主动给楚曜打去了电话。
对方接听的飞快，忐忑地叫了她一声：“小钰？”
廉钰：“听说你早上就到澜城了，现在在哪？”
楚曜：“刚报道完，现在在驻地宿舍……没什么事做。”
廉钰主动邀请道：“想出来转转吗，我开车去接你。”
显然，对方求之不得。
就算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老朋友，只要开了口，廉钰都是愿尽地主之谊的，何况楚曜身份非同寻常，抛开孟世兰颐指气使的命令，祖辈之间的交情才真正令她忌惮。
廉钰觉得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这么多年没见，光凭小学时共度的那几个寒暑假，肯定不足以让楚曜死心塌地爱上她，她自认为个人魅力还没大到那种程度，指不定人家也只是拿她当普通朋友。
这样再好不过了。
阴天景区人最少，游客基本都躲在酒店不出来，放眼望去长长的海岸线，沙滩，礁石滩几乎空无一人。
廉钰再次当起了免费向导，路过一个景点就简单介绍上两句，楚曜从见到她起就很开心，此刻更是听的全神贯注，巴不得拿个会议簿把她说的话都记下来。
澜城的海征服了无数初到这里的人。
廉钰觉得如果自己不主动开口，楚曜可能会坐在礁石上，盯着眼前海面发呆到晚上。
“我该叫你什么？楚教官？”
楚曜回过神，冲她报以一笑：“你随意，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小时候你给我取的那个外号都可以。”
廉钰蹙眉：“有这回事？我给你取了什么？”
楚曜：“猪头。”
廉钰默默拢了把头发，面露愧色道：“……那真是，太抱歉了。”
楚曜微微一笑：“没关系，我那时候确实很笨。”
廉钰根本不记得他小时候有多笨，以至于被自己取这么个极具侮辱性的外号，但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又傲又犟的脾气，几乎没什么同龄人愿意跟她做朋友。
说到底还是她的问题。
带着这份愧疚心，二人再次启程，这次登上的是澜城最著名的景点遗珠岛，阴雨天气岛上没什么人，众多游玩设备都空着，售票员，安全员，NPC俱是待在遮阳棚下玩手机打哈欠，偶尔抬头瞥见缓步而来的情侣，只觉得无论是身高还是颜值，亦或气质，都是十分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日行程廉钰只当自己是个向导，偏偏楚曜却格外关照她，并非刻意表现地呵护，而是完全出于本能，哪怕远远地听见身后观光车的声音，也会不动声色地与她交换位置，把她挡到安全的内侧。
刚走到游客中心，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丝细如微针，落在皮肤上传来阵阵酥痒，徒添了几分秋日寒意。
二人随便寻了个屋檐下避雨，廉钰盯着天空中堆积的云层看的入神，一阵秋风吹过，稍带的凉意让她下意识将双臂抱于胸前。
哪怕是如此不经意的小动作，都立即吸引了楚曜的注意。
等廉钰反应过来，原本穿在楚曜身上的黑皮薄夹克已经披到了她的肩头。
瞬间袭来的暖意令她心头一滞。
一回头，恰好迎上对方紧张地眼神，声音更是结巴：“这是……单位新发的，我今天第一次穿，看你好像有点冷……”
廉钰拽了拽衣领，微笑道：“谢谢。”
雨势始终未停。
因为今天也没别的要紧事，廉钰也不着急，寻了个椅子坐下，耐心地等。
楚曜在檐下左顾右盼了一番，忽然眼睛一亮：“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于是廉钰眼睁睁看着他朝着距游客中心不远的步行街跑去，虽然今天没什么游客，但一排门市基本都开着，尤其第一家的花店最为瞩目，楚曜跟店里年轻的老板交谈了几句，二十分钟后，捧着一束玫瑰小跑着回来了。
“嗯……就是，第一次正式约会，过来的太仓促了，没来得及给你挑礼物，很、很抱歉……”楚曜红着脸把花递到她面前：“这个，请你收下吧。”
红玫瑰饱满绽放，花瓣上雨水凝结，朵朵娇艳欲滴，热情如火。
楚曜这是把他的心都捧到她面前了。
他对她就是那种意思。
接过花束的瞬间，廉钰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久违的悸动。
这种感觉就像高中时第一次情窦初开，跟谢云深牵着手在海边散步，接吻，心跳的很快，也很乱。
她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谢谢。”
“或许……或许现在跟你说这些很冒昧……但是，小钰，我们可以试着交往吗？”楚曜鼓起勇气看向她，眼神坚定而诚恳：“虽然小时候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我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忘记你，心里也始终只有你一个人……”
廉钰淡淡道：“我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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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婚，你知道吧。”
楚曜眼眸一黯：“知道……但我不在乎。”
“具体原因不好细讲，但这件事确实对我造成了很大伤害。”廉钰轻声叹道：“我，已经不想再踏入婚姻了。”
“嗯，我理解你。”楚曜并未流露出失望神色，反而认真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还不够优秀，不够好，但我会继续努力，也会一直等你……等你，决定重新组建家庭的那一天。”
神奇的是，就在楚曜说完这句话后，雨忽然停了，太阳从云层后冒出，随之浮现的不仅有阳光，更有彩虹。
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廉钰微微一怔。
面对他脱口而出的期许，她第一反应竟然并不觉得荒谬。
毕竟，未来充满变数。
将楚曜送回驻地后，天色渐暗。
廉钰正准备返程，忽然接到了邱小通的电话，对方表示自己已经在家了，先是问她干什么去了，又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廉钰通过后视镜看到后排那束色泽艳丽的红玫瑰，一时间心情复杂，只对他说接待了个老朋友，晚上没什么食欲让他随便弄点。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她，邱小通心情愉悦地挂了电话。
而廉钰在楼下站了很久，最终还是将那束玫瑰扔进了垃圾桶。
等她回头准备进电梯，忽然与电梯里一穿着蓝色校服的女高中生打个照面。
对方明显看到了她方才的举动，一双大眼睛显得困惑不解。
廉钰紧随其后进了电梯，正准备掏电梯卡，忽地看见自家楼层已经亮起。
想到上次邱小通跟她说的，她大概知道这女学生是谁了。
对方应该也猜出了她是谁，只是看出她心情低落，一时也紧张的不敢打招呼。
廉钰忽地回头看向她，打量一番后笑道：“澜城七中？”
女学生连忙点头：“嗯！”
廉钰：“我也是那毕业的。”
女学生眼前一亮：“那好巧哇！”
廉钰感叹道：“校服真是越改越丑了。”
“……”
不过穿在她身上，倒是显得格外合身，好看。
廉钰第一次体会到了时间流逝带给人的冲击，十几岁的年纪，充满生机，活力满满，而她如今则深陷成人沼泽，死气沉沉。
一出电梯，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
邱小通一听见声音立马从厨房走了出来，假期这几天他抽空去了趟理发店，因为头发本身就细软微卷，很容易就能出好看的造型，跟之前在夜店当柠七时有些相似，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丝边眼镜，又让他成为她身边独一无二的邱小通。
“我的新发型好看吗，嫂子？”邱小通得意地问她。
“好看。”廉钰如实道。
或许是因为掺杂了想念的缘故，几天不见，似乎比之前更好看了。
斯文的打扮，上扬的唇角，挑衅的眼神，明摆着是暗中费了一番功夫，想要考验她的定力。
廉钰没什么定力，当即上前将他抵到墙上，狂热地亲吻他的嘴唇和脖颈，双手则扶在他的腰上，隔着围裙粗糙的布料上下前后，四处点火。
邱小通立刻就受不了了，从门口到卧室，猫叫了一路，喘的廉钰心都要化了。
“想你，想你……你想我了吗……我饿坏了，嫂子喂喂我好吗……”
吃饱喝足，才能消耗更多的力气。
光线昏暗的卧室里，廉钰半靠在床上，盯着自己掌握主动权卖力表演的邱小通，神情一阵恍惚。
她突然觉得楚曜很好。
脾气好，性格好，家世好，工作好，为人温柔体贴，铁骨铮铮又不失柔情，毋庸置疑是个极佳的结婚人选。
可惜，她不需要。
先是遭遇了枕边人的背叛，又在怒火攻心的情况下跟邱小通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她已然无法再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好妻子。
她根本不是。
现在骑在她身上卖力表演的是邱小通，画面赏心悦目，她很喜欢。
但如果换成穿着军装的楚曜——
廉钰忽地闭上了眼。
邱小通停了下来：“……嫂子你怎么了？”
廉钰眼皮微抬，慵懒问道：“小通，你想过结婚吗？”
邱小通怔了几秒，忽地感到一股寒意。
不是因为没穿衣服，也不是因为体内冰冷的器具。
那股寒意来自于廉钰眼底最深处，无人触及的禁区。
又是一道送命率极高的问题。
或许是二人此刻的状态太过亲密，或许是因为当下的视角的廉钰太美，或许是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嘴角微扬。
邱小通喉结上下滚动，情不自禁道：“想过。”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因为廉钰的神情几乎在刹那间转为冰冷，连带着唇角温柔的弧度也变得讥讽，戏谑。
邱小通身形一僵，进退两难。
看来——
回答错误——
作者有话说：[眼镜]没戳！下本的女主就住在廉姐对门捏！
第73章 漩涡
眼见她情绪不对,邱小通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勇气，默默从她身上爬下来了。
幸好，廉钰还跟以前一样,愿意抱抱他。
邱小通没有问廉钰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沉默须臾后率先开口解释：“我确实想过结婚,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大概才十几岁吧……”
廉钰听着他小心谨慎的声音，不由得轻笑了声：“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你别紧张。”
邱小通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家世,从来没有过结婚的念头才不正常，最起码在步入社会之前,他都是以父母为榜样,以他们的生活模式为目标的。
就算现在再怎么出息，老实本分守规矩的基因也早已刻入骨髓。
邱小通一点也不信她的话。
她方才的神情,明显是不悦了。
邱小通忽然觉得十分委屈。
明明多日未见，特意精心准备了一番想要好好伺候*她的,他已经足够小心了。
察觉到怀中的邱小通微微颤抖,廉钰盯着天花板，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以示安抚。
“……怎么了？”邱小通忽然小心翼翼地问她。
“没什么。”廉钰道：“只是在想，婚姻存在的意义。”
邱小通：“……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想到这种事啊。”
廉钰自然不会将刚刚把他想象成楚曜的事告诉他,于是忍着笑低头亲了他一下：“去洗澡,然后回来睡觉。”
得到今晚可以跟她一起睡的指令，邱小通紧绷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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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回吻一番，连带着床上用过的各种道具小玩意也一股脑拿去洗了。
而廉钰在三天后又一次收到了楚曜发出的约会邀请。
她对他并不反感,恰好时间合适，便欣然赴约。
他的工作已经稳定下来，且空闲时间充裕，廉钰知道只要他想找点什么乐子，只需随口一提，必然有人替他安排妥当，偏偏这大块头跟小时候一样木讷内敛，恐怕脑子里除了报效祖国，就是她了。
譬如这次见面，带了比上次还大，还显眼的一束花。
程宴之前也经常送她花，开着他的卡宴直接送到单位里，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到她手上，鲜红刺眼的一捧，如今在她心里已然毫无公信力。
她不喜欢扫人兴致，依然微笑接过，说了声：“谢谢。”
楚曜提出晚上一起吃饭，却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餐厅而焦头烂额，澜城适合约会的地方太多了，各种菜系，各种环境，各种特色，手机随便一搜铺天盖地的广告攻略，令人眼花缭乱，难以抉择。
廉钰微微一笑，提醒他：“我们可以去吃西餐。”
“哦，对，吃西餐……牛排。”楚曜采纳了她的意见，又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喜欢吗？”
廉钰：“喜欢。”
餐厅也是廉钰选的，定在可以看到海景的空中花园，菜品也是廉钰点的，因为菜单几经周折最后总能落到她手上，唯有最后结账的时候，直到廉钰掏出银行卡，楚曜才猛地醒悟过来，连忙阻止：“我来我来我来！”
吃完饭，二人又去海边散步，初秋空气凉爽，小风一吹十分舒服。
楚曜还在为刚刚的表现而自责，偷偷看她一眼，道：“对不起啊……我没跟女孩子约过会，不太知道该怎么做，我以后会慢慢学的。”
廉钰倒是不在意这个，反而觉得跟这种性格耿直的人相处起来很舒服，就像陇阳的张特，至今仍令她印象深刻。
“没关系，你做的很好。”
楚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么，那就好……”
一回生，二回熟，渐渐地，楚曜在她面前也不那么拘泥了，话也多了，尤其聊起在部队的事，工作上的事，更是滔滔不绝。
廉钰始终面带微笑地听着，即使没多大兴趣，也偶尔会抛出个引子诱导他继续说。
不为别的，就为他声音很好听，谦逊温润，跟将近一米九的体型形成鲜明反差，十分有趣。
“小钰你呢，最近怎么样，工作忙吗？”
廉钰道：“我还好，一直都是老样子，也就月底，或者季末要忙一些吧。”
楚曜听完很开心：“这么说你现在不忙了？那我可以经常约你出来吗？你不想开车的话，我可以去你家接你，单位给我配了车的。”
廉钰眼神一恍，故作轻松地笑笑：“你初来乍到，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楚曜想了想，一脸无辜道：“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啊。”
见廉钰沉默，他忽地也跟着低落：“……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没有。”廉钰当即否定：“我只是很久没跟人单独约会过了，有点不适应。”
楚曜皱眉关心道：“你是不是还放不下跟你前夫的事……”
廉钰笑道：“不是，我们已经离婚很久了，而且他现在应该也不在澜城……”
“他在澜城啊，你不知道吗？”楚曜一本正经地问她。
廉钰眸色忽冷，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你前夫是叫程宴吧？他目前就在澜城东区，还注册了外贸公司，买了渔船，从事海产生意……”
楚曜喋喋不休地说着，丝毫未注意到廉钰越来越冷的脸色：“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