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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离开

池郁金说谎了,她心里想明白了,嘴上下意识地接话,“没有,怎么会呢。”

说完,云岫眼睛好似亮了下,“真的吗?”

池郁金心里对自己生出极大的唾弃,然后点头。

她想,挺恶心人的,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可要她现在立刻跟云岫说我不在乎,她觉得太残忍。

撒谎就不残忍了吗,池郁金要觉得自己恶心了。

晚上,她们在外面散步到很晚回家,云岫说了和对门去爬山的经历,说到最后,她弯弯绕绕问池郁金,“你是哪里人?”

池郁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祖籍、儿时常待的地和现在定居的地方差得很远。

“来榕丰前,我在羊城待了许久。”

“噢,我没去过。”云岫说:“但你应该去过我常待的城市,我是昙州的。”

池郁金挑了挑眉,“离榕丰很近。”

“对。”

冥冥之中,池郁金好像明白云岫的用意,那晚云岫总是旁击侧敲想知道她的各种事情,可池郁金这会什么都不愿意深说。

这种对话,如果一方不配合会像查户口般干巴巴,云岫没问几个便放弃了。

云岫一片茫然,也许现在该及时止损,可到了这种时候,她反而愈发渴求了。

晚上,她们躺在一张床上,原来心也可以离这么远,云岫问池郁金,“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吗?”

非要这样问吗,池郁金心不在焉想,要跟一个认识两个多月的人谈未来吗。

停止说谎吧,池郁金没有答,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交代这一切。

云岫已经不想哭了,只是说:“我好害怕……”

被不安环绕,云岫迫切地想证明着什么,轻啄了下池郁金的唇,还要继续时池郁金偏了脸,“别这样。”

云岫有点受伤,“为什么,你是喜欢我这样的。”

池郁金深吸一口气,“云岫,我们谈谈吧。”

“好啊,现在吗?”

“明天吧。”池郁金给自己定下最后期限。

“可以。”云岫想了想,“明天我做饭吧,吃饭时说。”

第二天,云岫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像是她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池郁金没有离开过,舒麦冬没有找上门,生机满满地备菜。

这次不在状态的是池郁金,池郁金不想再粉饰太平,可等会要在这种氛围里告知云岫她要离开吗?

云岫是认真的,还有点傻,哪怕听到了她的电话也不问一句,云岫多大了啊,接受她的这种玩就像默认这是成人世界的规则一样。

池郁金想,趁早离开吧,她不想在云岫满是爱意的眼神里继续撒谎,不忍心看云岫费心挽留的样子。

每一分钟都变得难熬起来,池郁金快要透不够气,她打扫完家里的卫生,跟云岫说:“我出去透口气。”

那会云岫在洗锅,听了说:“好,你早点回来。”

池郁金出门,下楼,漫无目的走了一会。

还有几天是国庆,池郁金回去时看到那边的建筑群挂满红色灯笼和五星红旗,但榕丰什么都没有发生,照旧平淡,和平时没有差别。

这座城市待久了看什么都一样,新鲜劲过后很快显得单调无聊,她当然不会一直待在这。

待处理的工作那么多,她已经耽误很多事情了。

一个多星期前,池阅给她打来电话,说要是她不想接班可以直接说,现在这样是对工作不负责,要求她当晚必须回趟家,她没管,上次回去没来得及回家,和妹妹的通话也是很久前的事了。

至于她的朋友们,和云岫在一起后,她许多新奇体验是没有办法和以往的朋友说的,除了赵逢时,许多朋友不知道她的近况。

走到河边,池郁金站了好一会,买了去昙州的高铁票。

她打车去了高铁站,依旧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心里暂时什么也没有想。

昙州离榕丰一趟高铁不到一小时,云岫打来的电话时,池郁金刚下车。

站台熙熙攘攘,池郁金接了那通电话。

云岫的声音带着笑意,像种讨好,“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回来的时候在水果店带点百香果吧,冰箱里的酸奶只有三天保质期了,我们可以拌酸奶吃。”

池郁金跟随人流出站,她静静听着,想先离开再告知是对的,不然她没有办法当面跟云岫说出口的。

在这样的话语里,她会依着云岫的意思,继续玩过家家,直到她再也维持不下去,那样再分开也太难看了。

“我们分手吧。”这词说出来池郁金自己都觉得新鲜。

云岫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啊。”

池郁金口齿清晰,容不得云岫有任何听错的可能,“我说我们分手吧。”

“是突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云岫颤声问:“因为你必须要离开是吗,多久?这次需要几天?”

“不是,是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没必要勉强下去。”池郁金慢慢道:“你也感觉出来了吧,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

“你在哪,能见面说吗?”这句话已经带点哽咽了。

池郁金进了高铁站的一家便利店,里面亮堂堂,冷气开得很足,物品齐全摆放规整,员工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她觉得她可以忘掉云岫所在的便利店是什么样子了。

“不用见面了。”

池郁金挂了电话,那一瞬,她生出劫后逃生的感觉,紧接着涌上来的是不安和愧疚。

她一路去机场,心头像是有蚂蚁在啃食,痛苦不已,候机时,她删除了和云岫的联系方式,试图借此斩断任何其他可能的发生。

第22章 玩玩而已

云岫听完这些,身体像被冻结,池郁金挂完电话她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烧焦的味道传来,她去灶台关了火。

红烧肉烧糊了,今天她做的分量很多,里面放了鹌鹑蛋和土豆,焖的时候香得要命。

云岫机械般照旧把菜摆上盘,盛饭坐下,池郁金要分手就分手吧,她想,随便吧,她自己也可以吃饭,也可以生活,没什么大不了。

她默默吃完了这顿饭,吃饱了把没吃完的菜收拾好放进冰箱,米今天煮多了,只有她一个人吃,剩太多了。

池郁金伤害她就算了,浪费食物,好可恶,洗碗时云岫淡淡想,不是说好要谈谈吗,现在这算什么。

云岫洗完碗,擦干净灶台,看到窗边的那株红薯时身体抖了下,她视线慢慢移动到其它地方,池郁金的外套还搭在沙发一角,池郁金的那么多衣服,包括她的行李箱全部在,池郁金说不用见面?

她给池郁金发消息:[你的东西怎么办?]

发过去,显示红色的感叹号,弹出来一行小字: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云岫眼睛刺痛,不敢相信池郁金会把她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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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继续给池郁金打电话,一直持续忙音,没等嘟嘟的声音响完,她胃里泛起一阵酸意,忍不住去吐了。

把中午吃下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胃酸侵蚀得喉咙发疼,云岫开水洗脸,撑着洗漱台哭出来。

眼泪涌出来,混着水,脸上一片湿意。

好一会,云岫哭够了,心里没想太多,她什么都不想做,也允许自己什么也不做,她需要消化一下这件事。

她给自己时间,就消沉这一天,明天就把池郁金忘了,这算不了什么大事。

这一晚哪怕眼皮酸疼,云岫感觉不到困意,失眠到太阳出来后,她体力透支睡了过去,浅睡得不踏实,时不时惊醒,就这样睡到第二天下午。

她从床上起来,还是什么都不想做。

云岫不想待在有池郁金气息的空间,去了顶楼,此时天空一片灰蒙蒙的云雾,空气湿润冰冷,是将要下雨的迹象。

有两个阿姨在收着衣服,她们走后,衣架上只剩下不知道是哪家的床单,被狂风吹得飞舞。

云岫撑着护栏看了一会,楼梯里传来哒哒哒的上楼声,有个女孩拿着许多塑料袋跑上来,后面跟着女人的怒吼:整天看你那些破烂货,养你有什么用!

紧接着是用力摔门的声音。

女孩不管不顾,跑到花架旁,挨个把那些植物罩上,罩完了也没有急着下楼,蹲在那边玩弄花瓣发呆。

云岫走过去,许久没说话,她嗓子有些干涩,她问女孩,“这是你养的吗?”

女孩抬起头,眼睛干净,“是呀。”

云岫用一种幼稚的语气夸赞她,“每一株都养得非常好,你好厉害。”

女孩羞涩地笑了,眼神里透露着一点骄傲,她指着那株造型特别的火龙果问云岫,“你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吗?”

“……知道。”云岫心口一疼,“我知道。”

她蹲在天台,觉得好不公平,她和池郁金之间现在是不是只有她在难受啊。

风雨欲来,云岫下了楼,心里做了决定,她要找池郁金问个清楚。

云岫给手机充电,翻出赵逢时的微信号,那天加上后也没有说过话,没想到跟赵逢时联系会是为了这件事。

云岫给赵逢时发信息:[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能联系到池郁金吗?]

十几分钟后,赵逢时回复。

[你联系不到她吗?]

云岫:[她把我删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能不能给我一个地址。]

过了几分钟,赵逢时发来一个地址。

[她最近大部分时间在这,不好意思啊,我让她把你加回来。]

云岫鼻子一酸:[不用不用,我只是想来问她一点事情。]

那个地址在羊城,云岫搜了下,是个艺术区,她查火车票,今晚九点还有一班火车到羊城,坐十一个小时,明天八点多能到。

云岫买了候补的票,收拾好东西出门,哪怕现在这个点离发车时间太早,哪怕不一定能候补上,可她一点都不想在家里多呆。

出门时已经下雨了,云岫坐公交到榕丰火车站,在那等车,发车前两小时补上了票,她上次坐火车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那次是软卧,如今对十一个小时的无座没什么概念,车上人员拥挤,她对面站着两个大叔,左右两边是行李巨多的大学生,挤得云岫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弯着。

临近国庆档的火车票,能候补上都多亏榕丰偏远。

后半夜,车上有吃泡面的,有呼呼大睡的,空气浑浊,声音嘈杂,持续传来外放的视频声音,云岫站久了腰疼,看着周围有小凳子的人,笑自己生活经验太落后。

天快亮时,赵逢时发来信息:[你是要来对吗,大概几点到呢?]

云岫看到了,犹豫很久要不要告诉赵逢时:[我怕她知道了不见我。]

赵逢时:[不会的,我跟她说。]

云岫:[十一点左右吧。]

八十四十,云岫终于下车,她想呕吐,胃里没有东西吐。

羊城很大,云岫晕头晕脑,没有力气省钱了,打了出租,报给司机地点,然后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司机阿姨喊她,“姑娘醒醒,到氧音湖了,里面不能停车,你走进去吧。”

云岫付钱下车,眯着眼睛看眼前的景象,偌大的湖面波光粼粼,周围的斜坡上有许多青年人在玩滑板,对面就更热闹了,在办狗狗社交市集活动,一片欢声笑语。

她避开她们,按照手机导航的指引,一路上经过几家咖啡馆、书店画廊、清吧,绕着湖走了一大圈,终于来到氧音湖艺术C区,水连天。

那是一座蓝白色建筑,外观呈现水滴涟漪的弧形,云岫确认了好几次,是这里。

进去看,一楼正在办摄影展,前门有人检票,云岫看了眼张贴的海报,不认识摄影师,门票六十。

见她一直站着犹豫不决,检票的姐姐上前说:“这边的购票方式是扫二维码,详情可以看看宣传册。”

云岫说:“我是来找池郁金的,她在这吗?”

小姐姐一愣,“啊?她这会应该开会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开会啊,云岫想,池郁金是在这附近上班吗……

云岫不知道怎么跟认识池郁金的人说她来找池郁金干嘛,别人都会觉得她莫名其妙吧,于是和对方说了句没事,后知后觉给赵逢时发信息。

[我到了,池郁金不在,我还能去哪找她吗?]

发完这条消息,云岫出去了,她站了一会忍不住蹲在地上,可能是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头晕无力。

很奇怪地,再抬眼的时候,她居然看到池郁金了,池郁金一路小跑过来,跟她对上目光时很明显松了口气。

云岫仰望着池郁金,视线模糊,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很狼狈,坐火车太久衣服已经发皱,可池郁金穿得好精致,她看到池郁金眼底黑青,显然也是没有睡好的样子时,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先开口的是池郁金,“……你怎么来了。”

云岫站了起来,“来问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分手啊。”

池郁金平淡道:“你不是早听到过我跟人打电话吗,应该有心理准备吧。”

刻意忽略掉的细节此刻被池郁金提醒,云岫身体发抖,天崩地塌的眩晕感袭来,她感觉池郁金好像在生气,因为她来了吗。

果然,池郁金接着说:“玩玩而已,腻味了就分开,这很难理解吗?”

云岫站在那,虽然昨天已经接受池郁金彻底变了,可亲眼看到池郁金眼睛里写满的不耐时,还是好难过。

别说这种话。

假的吧。

怎么可能啊。

云岫怔怔地想,有很多东西你还没来得及知道呢,比如那超大分量的红烧肉到底好不好吃,事已至此,她居然还想告诉池郁金,你知道吗,那些植物的主人,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总挨骂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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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云岫又慢慢联想到——池郁金没来得及知道的事好多好多啊。

几天前,池郁金还问过她的过往,前天做红烧肉时,云岫打算等池郁金回来把一切坦诚相告。

她好想把池郁金彻底纳入亲密的范围,敲上安全的钢印,然后,此时此刻,池郁金让她知道她想的这些都是自作多情。

池郁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不在乎云岫的任何事情,也不想让云岫知道她的任何事情。

云岫喃喃,“可是你的东西,你都没有拿。”

池郁金呼吸一窒,“我不要了,你帮我丢了吧。”

“来这里要不少钱吧,我要赵逢时转你,以后不要来了。”

云岫觉得这样的池郁金好陌生,她心里骤然生起愤怒,“你想走我拦不住的,为什么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你觉得我很难缠吗?难道你说了我会缠着你不放吗?”

池郁金听了,好像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我做错了。”

云岫撑着墙壁,也许是她陷入极度的敏感,她能在池郁金眼里感受到无奈,也许还有一点厌烦。

是啊,池郁金说了分手,然后她追到这里,是挺难缠的。

云岫知道自己该离开了,池郁金已经把一切说得很清楚,她们之间不存在误会,争取只会让她难堪。

可是,可是她竟然还在想,那为什么刚刚池郁金看到她的时候眼里也闪过担心啊,这都是她自恋吗。

在这一刻,她万分理解那些不体面的,被冠以恋爱脑和舔狗标签的人,池郁金怎么能在她把整颗心掏出来后,告诉她这只是玩玩?

这让她怎么办。

云岫不愿意再往下想了,她逼自己说,“我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

她不再去看池郁金的反应,转身离开了。

第23章 刀

云岫沿湖走出很远,庆幸来之前一同候补了回程的车票,早上弹出来候补成功,起码回去有着落,她庆幸着,又觉得自己这种远见挺可怜的。

云岫算了自己还剩下的钱,没再敢打车,搜了地铁路线去火车站。

地铁上,手机震动,赵逢时真的给她发了钱,金额不菲,云岫看着那个数字,如果她收下的话大半年都不用愁了。

可是赵逢时不是说要池郁金把她加回来吗,池郁金怎么还没加,赵逢时真的跟池郁金说了吗,云岫脑子里混沌想着,噢,看池郁金刚刚那迫切想摆脱她的样子,应该不会愿意加吧。

云岫想起水连天别出一格的建筑风格,鬼使神差在网上搜索关键词,搜到许多媒体对此地的讲述,诸如水连天入驻氧音湖对当地人流的拉动,安利水连天作为出游打卡点,以及美术馆近期知名个展的介绍等等。

她耐着性子,试图翻阅出她猜想的信息,翻到一条她感兴趣的报道,“水连天美术馆创始人池阅女士携手氧音湖文创……”

那篇报道附上了池阅的照片,云岫看到那和池郁金相似的长相时心头狠狠一跳。

越翻心底越沉,她终于在一篇报道里找到了想要的结果。

水连天美术馆开展的昔禾计划得到羊城本地诸多媒体报道,文章中有一张照片,是池郁金上台致辞。

再往下的照片,有池阅、池郁金和两个女人的合照,小字介绍那两人是省美术家协会主席和区委宣传部长。

云岫看到这,息屏了手机,她忽然释怀许多。

好吧,原来如此,那池郁金看到她买29的睡衣不会嘲笑她吧。

这次上车前,云岫有记得买折叠小椅子,吃了饭照顾好自己的胃才上车。

所有情绪累积到一个难以负重的点时会偃旗息鼓,她实在太累,上车没多久就坐在椅子上屈膝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人推醒的,云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左边的女生把手机递给她,“你的手机掉地上了,你睡好沉啊,都不怕东西被偷吗?”

云岫接过来道了声谢,“没事的,我没带什么贵重东西。”

再一看窗户外头,已经天黑了,火车驶向她没去过的地点,此时九点,还要五个小时才会到榕丰。

回榕丰的路上会过站昙州,云岫盯着行驶线路看,鼻子发酸,她想回家了,云丹琼怎么还没找到她啊,云丹琼找过她吗。

刚被云丹琼送去矫正学校时,云岫气愤又恐惧,不敢相信妈妈把她丢到这里了。

那个机构坐落在昙州的偏远地区,里面的学生什么样的都有,多动症的、抑郁症躁郁症的、网瘾的、学习能力低下的……老师对学生们的管控非常严格,所教的课程却极其荒诞,学什么《论语》、《女戒》、《二十四孝》。

机构会按学生各项行为,分为内务、纪律、成绩三点来打分,每周表现前三好的学生可以跟家长打电话,云岫观察了几天后心底的恐惧消了点,这地方唯一“好”的是再如何骂学生也不会殴打,据说是因为之前被举报后整改过。

老师按照学生性别分开管理她们,但也许是云岫被送进来的理由独特,她没有被安排去女生宿舍住,而是和宿管老师单独睡。

渐渐的,云岫不知道从哪传出的风声,她好像被其她女生孤立了。

虽然在这个鬼地方被孤立很可笑,理由也很可笑,但云岫好难过,没有女生愿意和她说话了。

云岫刚来时表现很不好,不愿意配合任何事情,因此被关过一天禁闭,被孤立久了开始积极迎合各项纪律,学那些她觉得有毛病的课程,和老师打好关系,得到给云丹琼打电话的机会。

她在老师的监督下给云丹琼打了第一通电话,听到妈妈的声音时哭到不能发出任何音节,然后挂断,心里过不去那道明明没有做错却要示弱的坎。

云丹琼没有回拨回去,第二天给她寄来新衣服和水果零食,云岫继续努力表现,得到打第二通电话的机会。

第二通电话,她跟云丹琼说,妈妈你来接我吧,我不想在这里了,云丹琼问她改好了吗。

云岫听了挂了电话。

她想了许多,忍受着在这里的屈辱,得到第三次打电话的机会,这次彻底低头,跟云丹琼说,她已经改好了,求求妈妈快来接她吧,她要受不了了。

这一次,云丹琼在电话里哭了,说这周末一定来接她。

可到了周末,云丹琼没来,云岫又等了一星期,星期天,她在大门口等到凌晨被宿管强行拉走,心里对这一切失望。

她不想再挣表现获得求妈妈的机会了,也受够了被管束的日子,趁守卫不备逃了出来。

逃出来后,她没有想回家的念头了。

可现在……

云岫想了许久,问旁边的阿姨借了电话。

她打给妈妈,电话一直忙线,再打给家里座机,没人接听。

云岫没有再尝试,跟对方说了句谢谢。

火车窗外一团漆黑,有人睡在地上打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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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抱着膝盖低头发呆,就这样到了凌晨两点多,她到达榕丰火车站。

这个点黑车都没一辆,一同出站的人不是有人接就是约了车或者住在附近,很快都不见了,云岫查了最近的共享单车停放点,走了一公里多,骑了五公里。

一路上路灯寥寥,偶尔还有几个目的不明的人影窜出来,说不害怕是假的,都这种时候了,能安慰到她给她打气的居然还是池郁金曾跟她说过的经历,凌晨在墓地附近送外卖。

云岫不知道该怎么在心里给池郁金定位,她应该恨池郁金吗,可她只有池郁金,池郁金不在了,她还指望和池郁金的回忆能撑过这条黑灯瞎火的路。

快到家时,云岫发誓以后出门要带上刀,如果水果刀不方便,起码要有一把过安检时方便的折叠小刀钥匙扣。

身体已经疲惫地像被吸干血的僵尸,可她居然还有力气洗澡,还能做到把池郁金的行李箱打开,把衣柜里的属于池郁金的衣服都丢进那个行李箱里,还有池郁金的牙刷浴巾等等,云岫全部丢进去。

做完这些,云岫关了灯,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赵逢时见钱过期了,又给她发了一遍。

[收下吧,池郁金挺自责的。]

云岫退回去那笔钱。

[我不要,别羞辱我了。]

折腾这么一出,云岫觉得可以放下了,她受不了自己这惨兮兮的可怜样,决定出门走走吃点什么。

出门前,云岫再次清理池郁金剩余的东西,放不下的丢进垃圾桶,她整理好这些,拎着垃圾和池郁金的行李箱把它们带下楼,全部丟到垃圾场里。

丢完后她整个人都轻快不少,站在街头,想进一家和池郁金没有回忆的地方,可是没有,大部分馆子她们都光顾过,纠结许久,最后买了个煎饼果子吃。

吃完,云岫再次经过垃圾场,随便瞥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发现池郁金的行李箱不见了,里面的物品应该被打开翻过,她还记得里面有什么,诸如毛巾和外套一类的东西不见踪影,只零零散散剩下些不能捡去二次使用的物品。

云岫看着那地狼藉,心里怅然若失,然后走了。

她没多少钱,必须要找到新工作,趁时间还有多去大学附近挨个商铺问,找了家麻辣烫馆里负责称重备菜的工作,时薪九块,好在包饭。

日子这样过了几天,云岫好像恢复到最初来到这个城市的日子,每天劳动,吃饭,睡觉,像老游戏里固定几个地方移动的像素小人,没什么情绪。

期间,柳翠雅说她准备跟姐妹去大城市打拼了,问云岫愿不愿意顶替她的工作,这次能给她争取到月休,云岫拒绝了,她故地重游会想到池郁金。

如今,家里除了用罐头养的水培红薯以外没有和池郁金有关的任何东西,红薯是没有做错的,而且是她买的,如今长得怪可爱,云岫不想丢掉,时间长了,再想起池郁金时情绪也淡了许多。

有一天,云岫打包了份面,回家路上遇到徐婷,徐婷夸张地朝云岫挥动双臂,大喊道,“云岫!”

云岫被她叫得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发现是徐婷,“是你啊,吓死我了。”

徐婷哈哈笑,“不喊大点声的话你肯定又没听见。”

“啊?”云岫一愣,“你最近有喊我吗?”

“对啊,总是见你一个人低着头走得飞快,跟你打招呼你也没理我。”徐婷抱怨道:“我还以为我哪惹你了呢。”

“不是不是。”云岫不好意思道:“我是没听见,不是故意的。”

“没事。”徐婷问,“池郁金呢?”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云岫有点不适应,她停顿了下,“你记得她吗?”

徐婷莫名其妙,“当然啊,我们一起干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以为……”云岫最近老觉得以前池郁金在的日子像做梦一样,她说,“池郁金走了。”

徐婷哦了声,对这个结果没太惊讶,“你们也没在一起了啊?”

云岫捕捉到什么,“嗯,悦悦呢?”

“她啊,她脑子比我灵泛,线上通过了场面试,国庆去培训了,如果结业顺利去新公司月薪有一万呢。”

徐婷说这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最后笑笑,“我现在就希望她发达了别把我忘了。”

云岫才发觉自己最近活得晕乎乎的,没注意好久没看到李梵悦了,她看了看徐婷的脸色,“那你想她吗?”

“想啊……”徐婷叹道,“这里条件太一般了,我想也没用。”

云岫忍不住问:“她走之前有跟你说吗,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啊,她去的行李还是我收拾的。”

云岫有一会没说话。

徐婷说到这神情低落下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她现在是算分手还是异地恋,虽然没分手吧,但是彼此的距离远了,接触的事物不一样了,不分手也会渐渐因为不同频就……”

“就相当于分手了吧。”

云岫听了,问徐婷,又像是在问自己,“那你现在一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啊?”徐婷朝云岫俏皮地笑笑,“大不了我再找一个呗,下个更乖。”

云岫勉强弯了下嘴角。

她想,其实感情本身是很脆弱的吧,她和池郁金的关系可能是最遭受不了挫折的那一种,根本没有把彼此纳入人生坐标,只要出现丝毫不美妙会立刻离开求解脱。

过去再怎么黏腻都没有用。

十月中旬,正式入秋,云岫的心随着阴凉的天气一点点跟着变沉闷。

家里太静了,她又听到楼上打骂小孩的声音。

她不太记得是第多少天独自生活,只觉得非常、非常困厄,在很多微小的时刻开始厌恶这座城市,比如吃冷掉的饭菜,比如看到公厕里的尿渍和门上被写上的代孕广告,她冷眼看着,愤恨地拿油性笔抹去。

麻辣烫那和云岫一起的工作的是个男大学生,总是耍滑头偷懒,但是擅长讨好老板,跟云岫换班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大女生,会态度很好地央求云岫晚点再下班,帮帮忙顶班,因为她的课程太多了。

行吧,云岫想,上大学很忙的吧。

这所大学离她家有点距离,有时中午云岫懒得回去午睡,会睡在后厨。

这天,云岫午休时看到一只蟑螂,畏头畏脑沿着桌子爬到了塑料袋旁边,她没有想赶走它的冲动和力气。

第一次打照面只是在心里知道了,噢,有蟑螂,然后云岫移开眼。

第二次看到它时,云岫动了动腿,惊慌地尖叫了一声,因为那东西现在离她太近……

蟑螂沿着犄角旮旯的纸箱子溜出来,被云岫的尖叫声吓到,又默默躲到云岫看不到的地方。

云岫盯着成堆的纸箱,把蟑螂消灭太麻烦了,需要全部挪开这些纸箱,需要拿工具,可能会惊动其她客人……她忍下把它找出来的冲动,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到它,这时心如止水,默想,好吧,它居然还没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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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云岫太困了,趴在蟑螂可能爬过的桌子上睡觉,总是会觉得有东西在碰她,痒痒的,她睁开眼,看到是几只苍蝇。

去乡下走亲戚时,她看到过牛被无数苍蝇骚扰,看它无力地甩动尾巴,摇晃身体,最后认命一样不再管,沉默地低头吃草,云岫那时候就觉得它好可怜,有几分不忍。

她和它有区别吗,现在。

云岫知道她现在的心理不太正常,她捂着脸,等泪水流到了桌子上才发现自己哭了。

哭什么?如果她没有和池郁金相处过那么久,也许还可以忍受这种生活,可现在……比起池郁金的突然离开,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离了池郁金后活得潦草的自己。

她承认她确实很寂寞。

到了上班时间,男搭档自然地躲进后厨玩游戏,有顾客来了,云岫坐在椅子上没动。

好一会,男搭档喊了她声,“妹妹,来人了,快去看看。”

云岫也开始看手机,也许她该找个工资高点的工作了,这样能换个好手机,“你去吧。”

“我这盘还没结束呢。”

“那你这么没用,干脆滚去辞职啊,用你的厚脸皮说不定能舔到更好的工作。”

“你说什么?”男搭档收起手机,讪讪道,“你别生气啊……”

外头有客人在催,云岫依旧坐着没动,男搭配起身了。

六点,换班的女生来了,她视线落到云岫红肿的眼睛上,却什么也没问,“云岫,我有个小组作业要交,你可不可以等我弄一下再走呀。”

云岫没管,走了。

她今天不想吃麻辣烫了,买了糯叽叽的驴打滚回家,快到家时发觉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

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头,她终于确定,确实有个男人跟着她,猥琐地躲在树后,被她发现了就出来。

云岫看到那张丑脸,没想到是1105的男人。

“别躲了。”云岫喊他,“你干什么?”

男人不答反问,眼神怪异,“你那个朋友,她不在了吧?”

所以呢?云岫上下打量他,“在不在关你什么事。”

男人没说话,走了。

这一晚,云岫尊重心里的预感,她锁好了门,关了灯,守株待兔到凌晨,在快睡着时听到门口有异响,有人一直在她门口来回徘徊。

在害怕涌上来之前,愤怒和一种奇异的平静占据她整个身体,这次池郁金不会从天而降了,那又怎么样。

她死也不会做柔弱可欺的人,云岫找了家里的菜刀,握好它,在心里演练了遍情况。

她抄起菜刀,开锁用力推开门,没想到力度太大把1105撞翻了,一声尖叫后,云岫还没做挥刀的动作,1105捂着牙齿骂骂咧咧跑下楼了。

云岫:……

动静太大,对面的门开了,徐婷穿着睡衣,头发毛躁,一看是刚醒。

她慌乱地仔细看云岫,“怎么了怎么了,你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事。”云岫压住狂跳的心脏,简短跟徐婷讲了下经过。

徐婷听完沉思了会,“我们报警吧。”

她握住云岫的手,从云岫发抖的手里拿出来那把菜刀,抱紧云岫说,“这不一定有用,但起码起个威慑作用,还是要走个流程。”

云岫说,“好啊。”

她们报警,许多楼层的人都被吵醒,在邻居围观讨论下做了笔录。

结束完这一切,云岫关上门,去洗了个手,再抬脸时,她居然在自己的脸上看到了罕见的攻击性,她为此狂喜。

第24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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