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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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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是与否的牌

法尔法代当然看不到别人的所思所想,在他能像捋清楚历史那样捋清楚记忆之前,这种不时的、突如其来的沉默还会伴随他很久。无人告知也不被他所明白的是,在诸多关于他的清晰图像里,正是这一点暧昧在阻止他人对法尔法代其人——其魔鬼的认知,在他无知无觉之间,他时而近得能叫人揣摩清喜怒哀乐,时而远得仿佛与他们隔阂了数个世纪之久,可谓缥缈难寻。

——相比起他不让所有人接近,不如说是所有人都无法接近他。骑士看似斟酌着,口吻却暴露了他话语中的无可批驳之意。也许我们终究是人类,而魔鬼的层次,尤其是那些能呼风唤雨,飞沙走石的魔鬼,可比我们还要更接近于神明。

餐叉与餐盘的碰撞停止,法尔法代用手帕擦了擦手,将用过的餐具全部码进了篮筐。他们方才还在闲聊上一些琐事,比如探险队这一季度的人员考核,比如扩充的第二个谷仓,比如最近来了一些叫声奇怪的鸟类围着城堡打转,赫尔泽不太喜欢鸟类,他就准许她把部分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和自己呆在一起消磨时间。夜幕降临,赫尔泽走前带走了篮子和没被动过的饮料,法尔法代说,可以顺路浇到城堡里饲养的室内绿植里头。

在下一个冬季到来前,庄园这边已经开始忙碌起建造界碑祭坛的事,日期定在了冬至,在对照过地上的日历后,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在今年的第一场雪到来前,让人吃惊的一件事出现了——在法尔法代的规划里,冬季不适宜做工,矿场那边可以留上一些看守,其他人会陆陆续续地撤回庄园这边,但谁也没想到,随着一声声象鸣叫,这群人居然骑着大象回来了。

“喔,他们还是把这件事办成了啊。”面对法尔法代的询问,前阵子才回来不久的阿达姆一摊手,一副老子就是知情不报的无赖样:“发生了这样那样的故事,矿上的人一直在试图和这些大块头打好交道……有的事情,不成功也就算了,说出来徒增期待,还不如成了再说,还能讨个奖赏。”

这话讲得太有道理了,让法尔法代一时间无言以对。

关于他们如何驯服野蛮象,这是个枯燥漫长的故事,来自芬色和斐耶波洛的驯象师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在有人来找他述职时,对方是这样说的。

“因为象可以用来拉战车的。”驯象师巴塔娜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们素来就有的传统……何况,这些象虽然有智力水平,不过还是太低级,象是一种情感丰富的物种……可以说,不论哪里的象,都是十分注重群体的。”

穿着方便男装的女驯象师的声音非常温柔,“在长久的观察下,我们发现象群中有不合的倾向,动物的族群通常不会分裂,除非……”

“除非领地食物匮乏,”法尔法代说:“而族群数量也超过一个头领能统治的范围……”

“我们就开始试图与其中一个‘团体’结盟,为它们治疗,并且加剧其不合的倾向。”

野蛮象脾气暴躁,不过,抵挡不住人类有意的讨好与挑拨,加上刻意的治疗与投喂,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就帮助野蛮象中的一个团体壮大,杀死并赶走了象群里的其他野蛮象(想必,那些胃袋就来自这些‘敌对象’),挑选其中最亲近的人类的进一步加以驯化。只是巴塔娜也想不到,她原本预计的时间要更长,在领主的注视下,她转过头,那一头头大象乖顺地站在城堡的空地,他们身上披挂了有着奇异香味的编织毯,黄灿灿的流苏随着大象的走动而摇晃,兴奋的人们在高呼着万岁。

“呵,真是卑鄙的人类。”法尔法代眼睛都不眨,就给出了一句不知是夸赞还是讥讽的评价。

“万分感谢您的肯定。”巴塔娜欠身,“我可以凭借此言去领取我与伦特的奖赏了吗?”

法尔法代挥挥手,巴塔娜告退后,他心情非常好地把身边打瞌睡的狗抱了起来——这直接把三头犬的三个狗脑袋都吓出了一模一样的迷茫,从只能搬动一块大石头到能轻松把成年三头猎狗一整个举起来,可见法尔法代的力量确实在增长中。

之后就能有更多的运输工具了。他暗暗想,大象能拉动的东西有很多,而野蛮象奔跑起来速度也不差……不管怎么说,这弥补了城堡里只有四条飞行蟒蛇的、更多时间都是牛在拉车的——运输短板,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幸运。

狂风和骤雪有时并非相互信赖,因而一前一后的地将地面的事物暴力清除、淹没,一味怜悯给植物的毒药,枯朽的始终要多过存活的。在这样的天气里,感官被扰乱,方向被隐藏,庆幸自己回来得早的人在房子里举杯庆祝,也有离家多日的人惊讶道:“那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广场?”

“你不在的日子里盖、盖的。”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成了个结巴?”

“去你的,我这是被烫到了。”对方笑着从罐子里掏出一只像蜥蜴一样的东西,丢进火里,壁炉的火一下子亮堂起来,也烧得更旺了。木炭蜥蜴安然地在火里打滚,这种蜥蜴能延长火焰燃烧的时间,一点木材就能烧上一整晚,多加几只更是不不得了……就是数量有限,一家就限领一只。

不知道能不能找其他人家凑一凑,养几只小蜥蜴。

雪天不方便出门去公共食堂,就只好翻出鹅怪食谱,开始从中选取食材,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和鹅怪以及鹅怪教出来的那批人一样好,多数人只要不吃出事就谢天谢地了,瞧瞧这些材料,多足毛虫捣成酱汁(只要不说这个酱的来源,任何人都能对它赞不绝口),淋在处理好的烟熏鱼上,炖鹿肉,阿那勒斯的绝活,他们能炖任何东西,但有时候他们也只会选择炖煮,家里还放了只肥硕的乌龟,鹅怪食谱上是这么写(里头还有画家精心绘制的插图):

如捕捉到乌龟,请用没被水草净化过的雨水浸泡三个小时,最后再放入锅中,切记,不要被咬到!中毒请即时联络城堡药剂师,中毒超过三个小时请申请寻求领主的帮助。

“没有雨水,用雪化成的水可以吗?”

“好像不太行,那先养一阵子吧,要么挑个不下雪的集市天去卖了它……真是太冷了,要是没事,我宁可在火炉边呆一天。”

“这里有几条肥美的雪蚯蚓,用醋泡一下,一并放在料汤里煮了吧,别担心,它们吃起来有点像鱼肉……寒冷的雪鱼。”

在锅里冒着象征幸福的香气时,在那些寒冷天气中守在售卖窗口等待客人的杂货老板打起哈欠之时,在母亲为孩子穿戴动物皮毛所制的帽子时,维拉杜安转遍了村镇,以及城堡的大部分房间,才在一个偏僻高塔上找到翘班的法尔法代。

少年坐在一个狭小的窗口处,这得益于他不高大的身形,他毫无寒冷知觉似的,披风被解了叠在一旁。尽忠尽职的领主会在做完大部分公务后才玩消失,管事的这几位都心照不宣地包容了下来……谁让日子就是这样枯燥乏味,组成今天的材料是似曾相识的、很久之前就出现在手中的,旧的酒换到新的瓶子里,廉价的快乐寄存在银币中被传递,美丽的风景只在初见的那一刻摄人心魄。突然间,维拉杜安意识到,法尔法诺厄斯也许活过了很久很久,才能百无聊赖的坐在离灰色天空最近的地方,不惧随时坠落的危险。

他让自己剑代替自己,靠在了斑驳的墙砖上,在他准备悄悄转身离开时,法尔法代漫不经心地喊住他——他一早就知道维拉杜安在找他,从这里能看到新修广场的情况,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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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在晴朗——这里的晴朗指的是那种既没有雨也没有雪的阴霾天气——的时候在那边晒月光,维拉杜安在广场转悠的时候非常打眼,可惜这人就没抬头看过。

“喂,维拉杜安,”他问:“你一出生就是维拉杜安吗?”

在法尔法代看不到的地方,骑士的呼吸陡然一窒,他的话比他的思考更快,“当然是。”

他好像发觉这个说法有些奇怪,“您……为什么问这个?什么叫一出生就是?听起来像哲学问题,藏书馆的那些哲人可能会有不同的见解。”

“是啊,他们只会打口水仗,然后不断地抛出你我听不懂的迷思,从唯心论到唯物论,哼,没有一点用。”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恹恹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所有不说人话的哲学家全部流放掉一样。

维拉杜安一出生就是维拉杜安,法尔法诺厄斯一开始就是法尔法诺厄斯吗?他用手撑着敞开的窗口,霉味,苔藓长在墙缝里,就算给专家们抽最好的烟袋喝最好的酒,也没人打包票解决这个,像一张没有被他揭过的占卜牌,刚开始他坚决认为“不是”,然后——像乐师德里西克常说的那样,不和谐的低音在奏响!就在这纷乱杂多的合奏里,我们不知道而已,我们得把它找出来!

从某一刻,不,可能从更早起——他开始不自觉地怀疑起那张牌面的真实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其实也不全是反射弧的问题吧只能说,另有隐情(?)

第82章 仪式还是巫术

一件被期盼已久、日思夜想的事情,在到来之际可能有意外,更可能是平淡的、无声的,没有动人心弦的过程,只有如释重负的惆怅,在炼金术士们的包办下,一个实验性的血石界碑就这样坐落在逐渐壮大的村镇入口,上面镌刻了神秘的符号;三种语言书写的地名——他们管这里叫琴丘司,意为边地;以及埋在地下的部分,上面是魔鬼语的誓言,以领主法尔夫诺厄斯的名义,允许此界与彼界连通。

中间确实是浪费了不少材料,好在这不是什么太稀有的宝石,这让熟知——法尔法代这位偏好利落与方便的领主——之人私下开玩笑,他不会是纯为了图省钱省事儿才选择这种石头吧?

“起码能搭配上他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

“嗯,这样听上去倒是比较像话。”

穿长袍的炼金术士们拍拍剩下的那几块原石,它们在匠人的手中被凿出形状,他们不遗余力地想奉上一块漂亮的石碑,要不是提前说好要简单的,没准石匠还能在上面雕出些对称的花朵来。整个仪式很简单,在冬至的那一天,搭建一个祭坛,用婴儿茉莉和乳香还有牲畜血液调制的墨汁在上面绘制阵法,点燃火焰,放入木炭蜥蜴以保持火种不被熄灭,周围插上一圈白羽箭、在插好的箭簇这头绑上丝带,另一头绑在中间的血石上,就这样绕了一圈。

丝带上坠着染血的松针和收集下来的雪蛾翅膀,层层叠叠,红白相间,松散垂下的丝带和庄严肃穆的现场,加上持续驱逐寒冷的火光,在白茫茫的冬季,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一场仪式,还是一场巫术,

而草扎人偶,经研究,这是用来注入能量的,“人形的物品最大程度与人有关联,不论是祝福,诅咒还是承载。”圭多说,于是他们在人偶上绘制符号,事先经过一次小型仪式来建立链接,最后把人偶往在燃烧中的阵法里一扔。

这让忙于公务、姗姗来迟的法尔法代想到了一个贴切的比喻——人偶像是收集灵魂能量的道具,扔进阵法约等于放了个电池进去供阵法运转……

“所以这里有我什么事吗?”法尔法代问。

“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事情您不该在吗?”圭多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有些时候,他和法尔法代有同样的共识,也就是那些狗屁倒灶的形式主义其实不做也可以——但既然是重要仪式,领主不出席就多少显得有些过分了。

在界碑成功亮起的时候,在场众人都不禁松了口气,唯有圭多、西采和法尔法代心照不宣地看着那半成品的界碑,静默地站在那些被成功鼓舞的工匠和炼金术士们——是的,半成品。法尔法代眯了一下红色的眼睛,只有习惯照本宣科或是对凶险毫无觉察之人才理所应当地认为,仪式就该是如此。

而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在——草扎人偶一栏上——洞悉到了简单描述背后的血腥之意。

“这个步骤怕不是扔草扎人偶那么简单……而是要杀一个人丢进去吧。”

领主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好在他很快就啧了一声:“有没有改良版的?”

“既然是人偶,那用其他献祭可能效果会差上一些。”西采说。

“不如就直接用人偶,我们可以往里头存储一些能量”圭多说:“用那些乱七八糟的容易增加失败概率。”

简而言之,直接献祭灵魂,比较一劳永逸,献祭越多,使用年限也越多;而只用草扎人偶,那这就是个需要隔三差五充会儿电的界碑。

一来法尔法代还没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二来城堡里也没有那种罪大恶极到能丢去当消耗品也不会感到心疼的玩意儿,法尔法代就暂且先选择了圭多提供的低配版本。

这东西以后还得多修好几个呢,要改良就再说吧。

了却一个项目后,等着法尔法代的还有其他事情,比如,修一条长长的、能从城堡一路走过起伏的山丘,直达下方平原的道路,还有原定的畜牧地中开辟新的、专门饲养大象的场所,在霜雪和白雾的光斑褪去,草甸重新取回阵阵波涛声之时,蛇与蛇相互交缠,在其庞大身躯撞散了廊厩,闹出了好大的动静。醉心于厨艺的鹅怪终于不算忘本地从城堡底部冲出来,他指挥所有人都避开,而那两条蛇居然直接从有高度差的悬崖上坠落,掉到了春季的泥滩里。

“你们要是实在想帮忙,就去给他们挖个地洞吧。”鹅怪扯了扯胸前的围裙,试图把不小心泼到他羽毛上的油渍擦干净……当鹅就是有这点不好,羽毛难以清洗,还得操心操心蛇。

养蛇人后知后觉地忙碌起来,而木工只能对着被撞坏的牲口饮水槽和变形的畜栏大为苦恼,木匠恩斯特说:“让咱们把坏掉的东西先搬到外头去吧!”

不搬不要紧,这一搬,露出一个毛茸茸的绿色脑袋,这把在场的人都吓了好一跳——原来被压垮的廊厩下头还藏了个法尔法代。

“天啊您怎么在这里!”

“您没事吧!医——”

“停停,别喊!”少年唯恐这群人把维拉杜安或者别的什么人招惹过来,低声喝了一句,难得发挥效益的契约让这群人停止了大喊大叫,他这才满意地从斗篷下掏出了数只……黑猫。竖耳朵,长脖子的幼猫被他抱在怀里,惬意地发出咕噜声,他身上不免碰了灰尘,很快就被他自行拍走,在交错的明暗里,他冷淡的神情里似乎也有了几分温柔。

要不怎么说——又到了万物繁衍的季节,这可不光是蛇的事。若不是有人通报,法尔法代是不会意识到,原来之前克拉斯那么迫切地希望留下黑薮猫,是因为口袋猫和黑薮猫没有生殖隔离……即使一直没搞懂原理,现在可好啦,他拥有好几只杂交的口袋猫了。

在廊厩倒塌之前,他确实在这边——名义上在视察,实际上在摸猫,在威胁……啊不,勒令他们不许和任何人讲自己来过,并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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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好好干活后,法尔法代拎起克拉斯,“也给你看过你的崽子了,该走了。”

克拉斯咪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被主人提走。

回暖带来的心理和躯体上的欣快让在冬季沉寂的集市活络起来,在什么都有卖、都能换的市场,卖衣服,卖被单,卖坐具,卖器皿,出售新货的,倒腾二手,还有人卖些自制的膏药,和几句动人心弦的情话。自从陶匠巴巴德将生意做大后,他成了数不多能自己给自己攒到一个铺子的人——不是开个窗口进行售卖,而是一栋真正的二层小房,一楼作为商铺,还收留了几个暂时只能住屋棚的学徒。

第二个则是选择从城堡管控的公共食堂中出来单干的面包师撒依玛,她终于如愿以偿,同姐妹们一起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面包坊,即使这是一家很小的店,也让她心满意足。

这两位的成功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法律部门和财政部门要在人们发家致富的热忱中开始商量起草商业法,并为商人颁发执照了。

以往,这些是委托给公会或者商会组织的——在斐耶波洛,部分商会甚至能越庖代俎,裁定一些不在商业范畴内的俗事,是否要建立这样的组织,上头对此争论不休。不过,建立商业监督委员会势在必行。

“谁也不想遇上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和以次充好的黑心商人。”法尔法代说:“好像斐耶波洛的公会还负责维护公共基础设施?”

“没错,他们负责派人来清理城市中的垃圾,如果出现火灾、房屋倒塌和季节性洪水泛滥,公会是要负责无条件参与救助的,同意的公会能够减免一部分税收。”

这点倒是不错,法尔法代寻思道,是该委托出去一部分公共设施的维护,不过,全指望公会不太行,容易被公会用摆烂公共事务来倒逼宽松政策和税收减免……他不介意人们争取权益,想和领主进行利益谈判?也不是不行,不过,不论过了多久,他都拒绝按闹分配。

在日后,当法尔法代在回忆中随手捞捕起当下时,八成要感慨——从这一年起,整个琴丘司都在大兴土木,这里的土地足够丰沃,加上一点炼金术的辅助,光城堡下方的那数千亩地就能养活大约两千人,尤其是在减少了劳病的损耗之后。另外,他们在山谷中还开垦有土地,林林总总,算是弥补了一些差距。即使如此,距离能建起城邦,还需要一段时间。

偶尔,他会有一种——就算是没有他,把这些人类放在那儿,该被建造的还是会被建造——的错觉,人类有天然的聚落本能。面对此情此景,不少人赞叹,算是有了点样子,而越是符合人类的正轨,越是有人按捺不住僭越之心,察觉到这微妙氛围的法尔法代轻飘飘、居高临下地看着在他眼里与无疑透明的丑陋心思,怪不得听说老有君主喜欢钓鱼执法呢,他都想去钓些大鱼了。

还不到时候。

靠在窗边的的少年低下头,就看见痞里痞气的阿达姆正冲着他挥手,让他下去——暂时没事的法尔法代推开窗,往下一跳,斗篷被风吹得鼓了起来,银链在月光下闪烁片刻——

作者有话说:恭喜领主喜得一窝猫(?)和一堆天然小口袋

第83章 诱惑

这是菲利贝尔一行人从城堡一路往南走的第二个月,在某方面而言,在某方面而言,说他们是远行队、狩猎队、探险队亦或拓荒队——多种多样的且从不统一的称呼经常冠名在这些勤勤恳恳的外派人员身上,这是一项在他们那儿算得上令人自豪的工作,不论是勇于去迎合人类天性中进取、开拓精神的人,还是好吹牛、好颜面的逞强家伙,都会在上一个季度早早填好报名表格,养好精神,并盼望着入选。

在摆脱了缺人缺到恨不得自己上的创业初期后,挑人反而成了困扰许多部门的一项大事,在老猎人罗帕决定将这项事业交给正值壮年,多次随队远行的菲利贝尔后,这体格壮硕,眼神锐利的男人就对此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这么说是不为过的,菲利贝尔心知,这可不是什么举着刀,跟着部队胡乱冲一下,要么阴差阳错砍死几个人,要么稀里糊涂被人砍死的战场,在危机四伏的野外,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因此,他在组队时就立下了严格的要求。

“不要那些花架子,不要不听指挥的,可以没有经验,经验都是磨砺出来的——但一定要谨慎,勤快,敢上手。”

综合起来无非就是胆大心细。

介于飞行蟒蛇的数量有限,不是每次都能申请得到,而那些看不见的牛需要参与春耕,所以他们需要步行——是的,这可不是在闹着玩儿!

不过,那些捣鼓炼金术的倒也没有和僧侣一样,尽吃白饭,他们做出了能减轻行囊重量的特殊背包,五十磅的重物可以让一个小女孩轻轻松松背起,赶制出来的第一批货全被他们和另一个驻扎在沙漠中的队伍给平分了。

在此之外的装备规格、补贴和食物,领主答应给他们的,几乎都是最好的那一档,人手一件涂油雨衣、被褥、防蝇肥皂,鞋子是皮制的靴子而非农民常穿的木鞋,还有像样的猎装、手套和披风,腰间的包和回去后需要上缴的锋利匕首、弓箭等等,除了少部分需要交还,大部分是可以自留的,不怪所有人都跃跃欲试。

就是没有驮兽这一点比较麻烦,好在只要装够了那些美味的酱料和干面包,灰雾季的野外不乏作为副食的野味,有压枝的硕果,也能从地下挖到跳动着的土豆,尤其是上次出行,他们发现了一种面包树——当这东西上报给法尔法代的时候,少年还以为是什么能结面包的树,结果是一种可将树干切成薄片,口感很像干面包的树。

“营养价值一般。”鹅怪评估后说:“口感更是难以评价!吃不死人,便于携带是它唯二的亮点,用水泡一泡,还能自我繁殖……嗯,这是这种树的生长机制,如果不想泡太过,用开水浇一浇就行,至少配点别的吧!”

这是个好消息,如果种植起来,能作为应急粮,法尔法代当场就将面包树命名为发现者的名字,并朴实无华地给出了大堆奖励,作为一名合格的君主,他不是很想听为什么会有人去啃树杈,也不是很想去看鹅怪那张心虚的鹅脸……他知道自己一心虚就很想把头往翅膀下藏吗?你们实验的时候到底泡发了多少面包树啊?

在月亮变黑之前,菲利贝尔让他们支好帐篷,该烧水的烧水,该捡柴的捡柴,在这两个月里,他们收集到了不少标本,作物,还有搞到了一些稀有的动物皮毛,收获颇丰,而这些还不是本次出行的重头戏。

同行的学者波考克,这个从出发第三天就抱怨到现在的瘦猴儿,正对着火光奋笔,他谢过了旅伴递来的面包树干片,用剪刀剪碎后泡进刚烧起来的热水,等它膨胀。在菲利贝尔看来,波考克这冬烘先生,唯一的好处就是给啥吃啥,不挑,不然他宁可找其他识字的当顾问。

在火光剥毕中,波考克用勺子捞起稍微有些松软的面包,蘸着带来的奶渣吃,这是一块完整的、能看到年轮的面包树干片,他边吃边说:“这真是太令人惊叹了……”

“得啦,我听这话耳朵都要起茧子啦,老兄。”菲利贝尔掏掏耳朵。他们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波考克毫不费力地陷入了一种遐想的状态,他们行过河畔,眺望山峦,在森林中看到了行走在漫雾中的一具具完整的鹿骨,误打误撞闯入一处壮丽的瀑布,倒流的水卷走了杂乱在湍急流水中的落叶和细砾,长有树苔苍天古木,还有散落巨兽獠牙的茫茫平原,上面缠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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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异的铁线莲。被稳稳提在领队菲利贝尔手里的头颅会在这时开口:请不要靠近,铁线莲会释放毒气。

有时候,菲利贝尔会觉得,这长相丑陋的提灯头颅还怪有礼貌的,他是个面貌粗犷,心地还行的男人,所以很少按领主说的那样,将烧得滚烫的蜡桃塞进头颅西蒙的嘴里,让其头颅变成一个真的提灯。

沉醉在珍奇事物里的波考克可不管这些,最让他兴奋的其实莫过于——他们发现了一块盐地!里头到处是地洞,地洞里是能产出大量白花花食盐的矿,有了这一发现,足以抵过他们迄今为止出来后发现的所有新物种!城堡中的盐石能源源不断地产出食盐,但数量有限——即使在此之前,鹅怪靠着那点盐石集赞了快十年分量的盐,而这点存货在人口骤然增加和开始村镇食堂后,以极快的速度在在消耗着——于是人们只能从市场上买昂贵的盐,或者找一些咸味的替代植物。

“这些盐洞就好像在呼吸。”波考克站在边缘,用手感受了一下从深不可测的白壁洞穴中上涌的气流,“里头会是什么呢?”

“嗬,别站太近,万一掉下去可不好了。”

“哈哈哈哈哈是盐!太好了,那么多盐,以后盐就会便宜很多了!”

“那么,我们是现在就折返,还是再往前探一探?”

本来,发现盐洞已经算是大功一项,完全可以回去邀赏——在没有载具前提下的远行本来就是以收集为主而不是以发现为主,菲利贝尔作为一个刚上任的领队,在捡到那么个大便宜后,生出了进则进的想法,他还想往前走一走。在之前,他曾经独自爬上一座孤峰,眺望到了很远很远地方的一条漆黑山脉。他绝不会看错,那是山体通黑如烧,如果山寿有尽,那骇人的死之脊骨就该长成那样。

他梦想着再往前一探究竟,此地与彼端之距离,怕是得再走上一个月,这让他不免心生顾虑,于是就只能先扎营地,不前进,也不折返,就这样度过了休整的两天。这两天里,他没去管飘飘然的队员,一个劲地在思索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这群人哪来胆子,居然从包里掏了几瓶酒出来。

“哪来的酒?!”

“我老婆偷偷酿的,嘿,这个本来是用来……用来防止意外的,要是一不小心给什么东西咬到……”

酒是好东西,这是许多人的共识,治士兵的怯懦,治不得志的忧郁,要是一不小心落得个要开刀割肉的情况,酒能煮成镇痛效果的暖汤,还能在夜晚御寒,一般来说,城堡是禁止酿酒的……在市场活跃起来后,想偷偷酿点酒不是难事。一群人就这样躲着菲利贝尔,在帐篷里偷摸喝起酒来。

其中喝得最猛,灌得最急的,不是卖力气的匹夫,不是爱无赖的机灵鬼,却是负责摇笔杆子的,名字是亚隆多的家伙,在这一行人里,虽说是文人,他却并非受人歧视——反倒是很受人的尊敬,他喜欢别人尊敬他,崇拜他。

可由于队伍里有个冥顽不灵的书呆子——也波考克,这人成天打扰他卖弄学问,凡事也只听菲利贝尔的,这让亚隆多一路上积攒了不少怨气,他明里暗里贬低,嘲讽,可书呆子从不接茬,这让他相当苦闷,在不顾禁令,和人乱七八糟狂喝一顿后,半夜醒来的亚隆多从横七竖八的男人中爬起来,走出去,站在葱葱郁郁、乃至月光都照不下来的树林中,也许是醉意尚存,他一边恶狠狠地咒骂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边在鬼使神差中,想起了队长手里那颗有问必答,知晓一切的头颅。

要是得解决他和波考克之间的恩怨(尽管是他单方面认为的恩怨),似乎求助头颅西蒙是个不错的选择,放在平日里,他是万万不敢去偷窃——遑论是去队长帐篷里偷窃东西的,越想越愤恨,就好像这是天大仇意一般的亚隆多说干就干,偷摸去了队长的帐篷,从正在酣睡的男人身边摸走了头颅西蒙。

在他用雨披着头颅,匆匆跑回自己的帐篷后,掀开油布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胆寒从他心底油然而生,西蒙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吧,这东西长得是很吓人。

“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疑虑?”

西蒙咯咯笑着,过瘦的脸颊让他的颧骨显得很大,鼻子也很尖,他搓了搓手,开始问:“我要如何才能让波考克那聒噪的家伙安静?”

“安静,您出了个难题,不过不难想象。”西蒙说:“想必对方为您造成了困扰,喔,那一看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家伙,成天大惊小怪。”

“对……对,您说得太对了。”

他兴奋地赞同,西蒙又讲了几句——说起来,全是没什么用的恭维,但越是恭维,亚隆多越是受用,快把这头颅引为知己,很快,他又开始问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可以给他一点教训。”

“什么教训?”

“您相信我的话——就按我说的做,事不宜迟!您可以现在就去喊上他。”

西蒙说——

作者有话说:一款狗改不了吃那啥的西蒙……

第84章 感谢堕落

在忘记过去,开启永恒之前,必然要讨论一个与之相关的话题,就像人喜欢谈论那样,在酒杯咚地砸到桦木的桌子上,丝丝缕缕,始终化不进酒液中的血腥味惹来了三两只苍蝇,嗡嗡盘旋,不小心溺在酒杯中,然后被一饮而尽。对于魔鬼,如何制造鲜活的绝望——泛滥的,可怜的,令人发笑的,像只黏在上颚苍蝇——才是唯一能用非戏谑语气讨论的正经事。

在辩论开始前需要讲述的是关于两人一魔鬼的事,也就是心怀妒恨的亚隆多,毫不知情的波考克,以及在中间挑拨离间的西蒙。亚隆多在与西蒙对话后,捱到了天亮,趁还没有人醒(那群醉鬼还得结结实实睡上好一会儿)去波考克的帐篷里,把睡眼朦胧的男人摇醒,他一本正经地说,拿上你吃饭的家伙,队长说让我们先回去盐洞那边记录洞穴的数目,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打道回府啦,我们先走,这样一来,等他们拔营过来,正好一起回去。

波考克自然是遵从的,他拿起记录的本子,简单洗漱一番,跟着亚隆多——还有提灯头颅上路。这也是让波考克毫不有疑的关键,他皇而堂之地带着这颗头,并谎称这是菲利贝尔给予他的,西蒙谄媚地笑了笑,没有一丁点差错地将他们带回了那座盐矿,说来,那离他们驻扎的营地有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回去求援。

作为故事,作为那些后来,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此事的人,多半会在这里断开,然后像模像样地衔接上一句俗语,更贴切地讲,应该称为警醒之言——两人同行,当心一人心有不轨!而听众嘛,自然也了悟了之后的走向,这是一桩古老的罪行——什么?你说死人很难再死一遍?这也是亚隆多和大部分激情杀人者的开脱之词,我不过想给他一个教训!

就这样,亚隆多趁波考克观察盐洞的时候,猛地从背后把他推了下去,原本,亚隆多只要伸个手,大功告成后,再悄悄地往回赶就可以,完全来得及把头颅塞回帐篷,再回到酒鬼们的帐篷里躺下,直到被发现他们喝酒的领队叫起来骂上一顿。

而波考克?谁知道他自个儿跑到了哪里去呢!

他算盘打得很好,可不曾想,波考克居然反手一抓,阴差阳错间握住了他的腰带,两人——加上西蒙,就这样齐齐掉入了那个盐洞里。

盐洞,生着白花花盐簇,深不见底,又寒气涌动的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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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下面是无数狭窄,黑暗,锁闭的甬道空间,盐,盐,盐,到处是盐,盐粘在头发里,盐堵住耳朵,盐塞住鼻孔,盐让人窒息,让舌头经受酷刑,咸到发苦,咸到呕吐,把胃里未消化完毕的食物与酒水挤出去,让盐来鸠占鹊巢!

在颠倒、旋转,在被——有时候是盐,有时候是呕吐物——扼杀了一次又一次,等他们终于被喷出去的时候,已经不在原来的盐矿区了。

波考克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他在擦干净脸上的盐巴和呕吐物后,立即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气急败坏地要找亚隆多算账!害人不成的亚隆多拔腿就跑,缺乏体力锻炼的两人在追逐一阵后就双双撂了挑子,互相警惕地看着对方。

在茂密的、不具名的荒野里,远方传来轰隆隆的雷,很快,就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似乎在朝着这边滚来,刚开始,波考克还以为是风滚草,被攥在亚隆多手里的西蒙却说——

“游行、肉、肉球……我们得离开这儿!”

只敢使暗坏,胆子始终不如叔叔彼得的西蒙当即催促起来:“那是一种血肉集合体!以掠夺路过的血肉为动力,我们得离开这里!”

等再近一些,那半滚动,半蠕动的“东西”才让人看清它骇人的真面目——那果真是一颗巨大的肉球!一般像一个被捏起来的猪肉团子,裸露皮表,另一半是被缝在一起的皮,中间杂了不少动物的残肢、头颅,刚歇息没两分钟的两人只得继续在这刺柏丛生的原野亡命,生怕自己也被裹进去。

“前边有房子!”

波考克在慌忙中一定睛,看到了不远处——盖在那儿的一栋木屋,粗略看,那怪模怪样的屋子——斜屋顶,歪房檐,房檐上面有招牌在晃动,像是一家小客栈。在这么个荒郊野岭间,突然出现这么个屋子,是相当诡异的。但什么都诡异不过身后那个肉丸子,谁能想这时候,亚隆多还能耍阴招!他把逃跑时解下的腰绳往后一甩,然后在波考克踩到绳子的时候用力一拉,波考克就这样重重地摔倒在地!

哈哈哈,喂怪物去吧!亚隆多得意地用余光撇着越来越近的游行肉球和狼狈的波考克,巨大的兴奋感与恐惧感让他很快就跑到了木屋附近,跨过台阶,走上吱呀响的连廊,他并没有注意到悬挂在屋檐下根根分明,被用来充当风铃的手指,而是翼翼地去推虚掩的门:“打扰……您好……”

“喔。”

屋里有人说。

“请进请进,需要喝点什么吗?”

在听到如此亲切、又温和的招呼声,让亚隆多如蒙大赦,他装模作样地拍拍身上的灰尘,用虚弱,能引起一些同情的语气说:“我希望能借贵地歇息片刻……”

等一只脚跨进这家不知算客栈还是算酒吧的——大堂时,首先扑面而来就是浓重的腐臭……不是变质牛肉味,腐烂的蔬菜味,也不是沤肥时会有粪便味,是阴暗潮湿的洞窟里会有的臭味,是串联在一起的、还有点令人作呕的香甜的臭味,是非常熟悉的,好像在哪闻到过的……

而在柜台后边的,擦洗着杯子的人,吊眼,鹰钩鼻,长耳朵,他的指甲尖锐,鼻子上还生着一颗疣子,不消询问,这一看就是一名典型的魔鬼。

魔鬼阿米耶尔热情地招呼着这名客人,不过,他的招揽对象并非亚隆多,他说:“这位先生,请问想喝点什么呢?”

“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有喝的,请为我和我这位朋友来两杯酒。”西蒙说,他转转眼球,“这是个很和善的老板,咱们该好好歇一歇。”

亚隆多犹犹豫豫地坐到了角落,他惊魂未定,手里能依仗的就是西蒙了。“魔……魔鬼……”

“喔……别担心我的朋友,你又不是没见过魔鬼。”西蒙说,“比方说咱们伟大的领主大人,他对你们可真是没得说,别把魔鬼想得那么坏,那都是无聊教士对我们的污蔑……”

魔鬼阿米耶尔替他们端来了两杯酒,是的,啤酒花酿成的啤酒,他还贴心地为只剩下一个头颅的西蒙插了一根芦苇管,“来点消遣吧,客人,二位从什么地方来的?”

“从边地,先生。”西蒙说,要是换做他的叔叔,就该桀桀笑起来,大吹特吹了,西蒙自认为他是文雅的人,他喝了一口他的那杯后,挑剔的评价道:“还不错……有点样子。”

“感谢您的赞美!从边地来?那可真是太遥远了,需要来点什么小菜吗?”长疣子的魔鬼再次鞠躬,简直是毕恭毕敬,这让亚隆多渐渐放下了一点戒备,他已经做好在这里呆到外边的怪物彻底离开后再走的打算了——至于之后怎么办,这不是有西蒙吗!

“来一份吧。”

等这侍从走后,他才恍然想起:“出来的太着急,我们没有钱怎么办?”他低声问西蒙,他自个儿是有点私房钱的,不过钱袋还在帐篷里呢!早知道,他就该让钱袋片刻不离地呆在自己腰间。

“别担心,费用我会解决。”西蒙咧咧嘴,下一秒,一份炖腐肉摆到了他们面前,是的,完全腐坏的肉,里头飘着蛆虫的尸体,这差点没让亚隆多吐出来——但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了。

“这是什么!”他很想投诉,而西蒙却很是陶醉:“很久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啦……泔水煮腐肉……我的朋友,你不用在意,这份我可以代劳,魔鬼嘛,喜欢一些刺激性的食物……”

“那我的呢?”他捏着鼻子,在折腾这一天下来,他已经感觉到饥肠辘辘了,现在哪怕是给他面包树片,他也能直接吃下去。

“别担心,他们也会做正常的菜,我们……我们只需要等待。”

等待,是的,除了等待,亚隆多别无他法,于是他缩在角落里,看着西蒙像猪吃食那样大快朵颐,那模样相当丑陋——再说,西蒙本身也是个丑东西。天逐渐黑了,整个酒吧也热闹起来。他在角落里,看着魔鬼们陆续涌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魔鬼!个个人模狗样,高矮胖瘦,什么都有,有丑的,有样貌平平的,也有些英俊漂亮的,在这间酒吧里,臭味越来越浓,他们惬意地庆祝,打闹,独留亚隆多一个人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属于他的那份食物……

“好啦!”

西蒙突然对他耳语道,本来都快要睡着了的亚隆多满怀希望地抬起头,却发现除了他面前的魔鬼阿米耶尔外,整个酒吧的魔鬼也都正看着他。

“今天,”阿米耶尔说:“我们的新客人为我们带来了一颗新的灵魂!看哪,他身上是赤.裸的恶毒,阴鸷与懦弱,完美的小人。”

他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西蒙,你——”

“朋友,我们不能吃白食。”西蒙瞪大眼睛,这下他也能桀桀大笑了:“感谢堕落,感谢月亮!”

在他们撕碎这男人之前,喔,时间还得再往前,地点也得离这事件中心一远再远——远到计不清数——远到在城堡的城墙下,刚从楼上跳下来的绿发少年好似有了点什么——预感,飘渺又不详。这时候天还没黑,而他身边的阿达姆还在等着他拆礼物呢,在心不在焉地拆开包装后,羊皮纸里是一柄新的裁纸刀,珊瑚材质,不容易割伤手。

……他不喜欢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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