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吐纳瓶颈(1 / 2)
第212章 吐纳瓶颈
祠堂中,檀烟缭绕,又归于懒散模样。
姜亮谈毕家事,身影也被那缕缕青烟一同卷散,再寻不见。
姜义静坐良久,才缓缓起身,踱回屋后。
后院依旧灵泉汩汩,水汽氤氲,带着草木的香气。
仿佛能将心神也一并洗净。
池畔一左一右,两株灵桃。
枝干瘦,叶色青,不知是根性高傲,还是嫌这院中灵气不够纯,长得总比外头那些俗桃总慢上半拍。
今年倒总算争了些气,枝叶间已结出一簇簇青果。
个头不大,细绒未褪,光看着就带几分酸意,却充斥着盎然生机。
姜义盘膝而坐,气息绵长。
一呼一吸间,心境已复如镜。
似那场春雨洗过后的青石,润泽而不染尘。
体内的气息在经络间游走,缓缓磨炼。
零散的浊气渐次剔去。
五脏之中,那五团沉凝的浊意,终于浮了出来,
如石坠深潭,沉而不散。
以往它们被细碎浊气遮掩,模糊难辨;
如今,每一分滞重,都清清楚楚。
……
半年光景,倏忽而过。
灵泉池畔的两株灵桃树,也总算熬出了头。
一颗颗粉润饱满的果子,沉甸甸坠在枝头,将细瘦的枝丫都压得微弯。
有几枚,更低垂到几乎要触着水面,风一来,枝叶轻摇,水光也随之晃动。
香气自桃林间散出,不似寻常桃香那般甜腻。
反倒清冽如酒,淡淡的,似在劝人又似在戏人。
这些桃,早在开花时,姜义便吩咐过,家中谁都不许采。
是留给姜钧那小子的,让他带进山里去。
只是那小子此番去了后山,一去十馀日,半点人影也没露。
倒叫这一树果子,就这麽沉甸甸地挂着,日日催人心烦。
姜义依旧盘膝坐在池畔那块青石上。
袍角垂落,随风微拂,气息平和无声,与那泉雾氤氲混作一体。
这一坐,本该是入定。
物我两忘,心息同寂。
可不知过了多久,那张如古碑般的面上,竟渐渐起了几分异样的凝重。
眉心微蹙,似压着千钧。
那股气机,在胸臆间翻滚,起初细微,继而汹涌。
突地,姜义面上掠过一闪即逝的狰狞,整个人如被雷击,骤然睁眼!
那一刻,心中似有魔影乍现,妄念横生。
姜义猛然运气,神魂中阴阳二气翻腾,将那丝杂念生生斩断。
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在寂静的院中显得格外突兀。
额角冷汗涔涔,顺着鬓边滑落,冰凉一线,自颈项蜿蜒而下。
直到脊背,才化作一股带着后怕的凉意,一寸寸爬满全身。
姜义缓缓抚着胸口,气息一丝丝收拢。
方才那一瞬,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脚已探到悬崖边,半步再深,便是万劫。
幸得收得快,才未坠下去。
灵泉的气,桃子的气,这些日子早把他体内的浊息磨得七七八八。
四处游走的,化散如烟。
唯独那五团,盘踞在五脏深处,死沉死沉的,像是五块在体内生了根的石头。
任他如何以灵气冲刷丶以神意磨砺,都不见半分松动,只是默默地丶倔强地,杵在那里。
这就是关隘,亦是瓶颈。
水到而渠不成。
日子久了,再稳的心境,也难免生出一丝燥意。
今日便是那一丝,催得他起了强撼之念。
结果气血逆行,心神几乎走火。
他闭眼,几口吐纳,将翻滚的气机压回丹田。
再睁眼时,池水里映出一张脸。
不见喜色,反透着被秋霜打过的冷意。
姜义低头,看自己那双布满细纹的手。
静静地,叹不出声。
心里有个声音,在极轻极缓地说:
这条路,怕是走到头了。
他不是不明白。
自己这点斤两,自己最清楚。
不过一个半路摸进来的泥腿子,骨头不清,根也不正。
能有今日这番光景,说到底,只是当年那一线机缘,得了门吐纳的巧法。
可巧法终是巧法,并非修行大道。
呼吸法再神异,也有走到头的时候。
女儿丶女婿那般底子清净的,浊气轻,气脉顺,或许还能借这股巧劲,再往上走一程。
可到了他,到了柳秀莲。
身子里那点积年沉疴,早与血肉缠成一处,五脏的浊气结得比石头还死。
光凭一门吐纳之法,要将它炼尽……
就像拿一把小汤匙,去挖空一座山。
不是法子不灵,而是山太重,匙太小。
姜义这把年纪,倒也没什麽怨天尤人的心思。
只缓缓阖上眼,那阴阳二气便循着心意流转,如梳篦顺丝,自神魂深处一寸寸梳理开来。
方才那点乱纷纷的思绪丶未散的燥气,也被这股气机轻轻抹平,归于沉静。
修行不知日,日头又懒洋洋地翻了几回身。
池畔枝头的桃子,一个个已熟得透亮,红里带粉,粉中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