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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晏弘盛还在继续说。晏宋心里有心慌,毕竟这是上班时间，他现在属于旷工被老板抓个正着。
而陈聿初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了晏酒面前。
他将手伸了出来。
看着宽阔手掌上熟悉的纹路,晏酒的眼眶忽然红了，将手递给他。
晏宋跟了上来，他知趣地坐在副驾驶。
车内挡板升起,晏酒伪装着的坚强面具终于碎了,她带着一点哭腔说：“我妈妈她不见了。”
陈聿初将手指插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语气一贯的温沉,“我知道了,我们一起去找她。”
晏酒感到自己悬浮在空中的心脏终于被稳稳地接住，就像漂浮在天空中的云,找到了归处。
在陈聿初面前，她才敢把自己心中的担忧完全地袒露。
“我妈妈会不会真的和你叔叔在一起？”
两个人这么巧合,都准备离婚。
这让晏酒不得不多想。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认为俞雪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陈修筠从来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如果他真的爱俞雪，当年就不会和瞿玲玲结婚，让俞雪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虽然瞿玲玲一直不喜欢晏酒,晏酒却觉得她也是苦的。她在一段没有希望的婚姻里,用宝石来麻痹自己。
瞿玲玲光鲜亮丽，可她也永远沉沦在了花团锦簇里,灿烂艳丽的鲜花下包裹着原应该鲜活跳动的心脏。
陈修筠害了两个女人。
如果她能找到俞雪,无论如何她一定会帮助她离婚,摆脱晏弘盛打造的可怖腐朽的牢笼。
她希望俞雪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可是她不希望那个新的开始与陈修筠有关。
陈聿初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不会的。”
他的声音笃定而有力量。
天空骤然黑暗，窗外的树枝随着风猛烈地晃了起来,路上的行人纷纷躲进遮蔽处。
很快，大雨便落了下来。
磅礴的雨击打在黑色的车窗上，拖曳着一片斑驳。
外面的世界逐渐模糊不清。
感觉到晏酒身体的颤抖，陈聿初又重复了一遍，“相信我，不会的。”
晏酒勉强露出一点微笑，她的小脸惨白，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拨打俞雪的电话。
可是她打了足足有十分钟，却一直都没有能等到电话接起的那一刻。
她的心重新陷入了不安里，她仿佛走在一个泥沼里，越是使劲挣扎，越是坠落，泥浆不断地压缩着她的身体，想要把它整个埋进去。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她捂着嘴，可还是从指缝里传出一点呜咽声。
陈聿初深邃的黑眸紧紧望着她，眼里闪过浓浓的心疼。他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语调磁性，带着安抚，“放心，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越是听到陈聿初安抚的话语，晏酒的眼泪落得更快。
妈妈已经过得够苦的了，她或许只是想在自己痛苦的深渊里寻找一种出路。
晏酒不敢想，如果她将她的出路堵住，她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会彻底地滑入深渊吗？
晏酒的眼泪大片洇湿了陈聿初的衬衫。她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水泠泠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前面是我妈喜欢去的公园，我们去那里找找。”
鄄城那么大，她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他，像是在求最后一丝希望一般。
原来，一个人落入城市当中就像水滴落入大海，很快就能消失不见。
车还没有完全停稳，她就打开了车门冲进了公园。
雨滴拍打在她的身上，有些痛，但她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
雨水斑驳了她的脸颊，漂亮的脸上早已湿漉漉一片，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晏宋看她下车连忙跟了上去。
陈聿初手里拿着伞，紧紧跟在晏酒身后，不顾大雨淋湿了自己，生平第一次不顾风度地奔跑，西装上一片墨色。
开放式的公园里没有人烟，唯有高大巍峨的树木，树叶被打击垂落，落满了一地，晏酒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
脑海里只有几个字，“找到妈妈。”
“晏酒，你的身体也很重要。撑着伞我陪你一起找。”
陈聿初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望着湿漉的裙摆贴着她孱弱的身体，深邃的黑眸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比这浓烈的暴雨还要渊沉。
晏酒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她轻轻摇了摇头，雨滴将她的黑发凝结，她的语气里像是藏着随时都要破碎的蝴蝶，在狂风暴雨里坠了下去，“那是我的妈妈。”
陈聿初没再说话，三人默默地寻找了两个多小时，几乎要把整个公园都翻遍。
终于，晏酒身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拿出电话的时候，她的手一颤，手机几乎要掉落。
陈聿初扶住了她。
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木质香气唤醒了晏酒的理智。
她接通电话，用尽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妈妈你在哪里？”
好像怕她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对面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身边的手掌拥住了她的肩头，从掌心传递过来一股温暖的力量。让她重新有了勇气，晏酒说：“不管怎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除了雨声淅淅沥沥地落在耳中，天地间仿佛整个寂静了下来。
俞雪叹了口气，“小酒，我一直都对不起你。”
“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保护过你。我的存在对于你而言只是一种束缚，我明知道我束缚了你逃离这个家。可我依然拖住了你。”
晏酒疯狂的摇着头，哪怕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见。
唇瓣被咬出血来，血丝随着雨水滑下，融入到淤泥里，再也分不清楚。
她说：“不是这样的，妈妈。”
“我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她好怕电话那头的声音再也消失不见。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如果她的妈妈要坠入地狱的话，她也愿意随之而离去。
母女之间相连着的不仅仅是血脉。
她们就像一个身体里孕育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永远都会在这个世界中紧紧地依偎着。
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妈妈你不要离开我。如果你要离婚，那就离婚。”
她的指甲间紧紧地攥进掌心里，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说出口：“如果你要和陈修筠在一起，我也会支持你。”
她只要他母亲活着。
她好怕她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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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晏酒的这句话，俞雪有片刻的恍惚。
她想起了四小时之前她与陈聿初的谈话。
这是她第二次与陈聿初谈话。
寂静的咖啡馆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
她望着眼前的咖啡，不知道对面的男人找她是什么事情。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对面的男人缓缓开口：“如果你要离婚的话，我会帮助你。并且我会让晏弘盛再也不打扰你平静的生活。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和我的叔叔在一起。”
“晏酒她其实非常的爱你。”
“如果你选择和我叔叔在一起的话，
她一定会为了你放弃和我的这段婚姻。”
“陈家的两辈人是不可能娶一对母女的。”
“如果你和我的叔叔适合的话，你们在二十几年前就应该在一起。”
“这么多年来，你从来都没有保护过晏酒，我想现在是时候，你应该保护她，而不是让她为了你而牺牲。”
他顿了顿，“你就当是为我的自私，我很爱晏酒，不愿意与她分开。”
俞雪沉默了很久很久。
在陈修筠回来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她想她还是很爱他。
就一如当年为了报复他，嫁给晏弘盛一般。
她想什么都不要管，她想要成全当年自己年少时的那段遗憾。
但是等她稍稍冷静下来，知道陈修筠准备离婚的那刻，她就知道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其实残留下来的并不是爱，而是执念。
仿佛这段执念不解决，她之前的二十多年的人生就算是白费了一般。
她为了报复陈修筠牺牲了太多，结果都没有得到。
可是当理智回笼的时候，她就知道，爱早就已经消失了。
在陈修筠当年选择放弃她的那一刻，支撑她走下去的是仇恨。
就算陈聿初不劝她，她也不会跟陈修筠在一起的。
当她听到电话那头晏酒的哭泣声时，心中只有无限的懊悔。那个因为仇恨而出生，没有被她好好对待的孩子，真的太好了啊。
她仿佛透过电话，看到了那一头相拥在一起的身影。
她想她的女儿是不幸的，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但是同时她的女儿又是幸运的。她遇见了陈聿初，她们的两次谈话都是围绕着晏酒。
她想她这一辈子竭尽全力都没有收获的爱情，她的女儿终于得到了。
陈聿初无疑是了解晏酒的，甚至比他这个母亲还要了解。
陈聿初清晰地认识到晏酒绝对会为了她而牺牲，所以才会选择来找她。
而她做了这么多对不起自己女儿的事情，又怎么会让晏酒再一次为自己而牺牲下半辈子的幸福。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很坚定地说：“放心，小酒。我会和你爸爸离婚，并不是因为别人，只是因为我自己，这么多年来我已经想开了。”
“我会一个人去旅行。”
“等我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我会回来。”
“你不必为我担心。”
晏酒怎么可能不为她担心。
但她选择了默默支持。
一个多月之后，在机场。
他们买了票，和俞雪一起候机。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说的，想说的话早在前一个月里都已经说完了。
这一个月，晏酒陪着俞雪逛遍了这个城市的所有角落。她们从早到晚都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有时聊天到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