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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
卢明翊转过头来,目光凌厉地从左边扫到右边。
“你们竟然还有心思在这推来推去?还说什么运气不运气?元晖集团这样的大案全球瞩目,总统都下令彻查了。现在证人都能被杀,我们所有人今年一年都不要想好过了!”
这话顿时让监狱的那个负责人站不住了:“什么意思?你们觉得那个嫌疑人是在狱中被谋杀的?”
卢明翊冷冷一笑:“特勤局的调查干员已经深入监狱去调查了,当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一一盘问。等尸检结果出来,自然知道人是怎么死的!”
什么尸检结果?
Meliss定定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只觉得自己大脑发懵,忽然什么都听不懂了。
直到他们路过Meliss,站到了电梯面前,她才想起自己想问什么。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了,里面的人是谢积玉。
门口乌泱泱的人也都愣住了,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他。
轿厢的顶光打在lph的颧骨上,一张脸苍白得几乎看不出任何血色,但神情倒是很静。
他踏出轿厢,一帮人就自动让开了中间一条道。
还是卢明翊先开口:“谢先生,节哀。”
谢积玉看了他一眼,只是点了一下头:“知道了。”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开始面面相觑。
知道了?这是个什么回答?
眼前这个lph的神情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回答秘书提醒开会时间要到了一样平静,完全不像一个得知妻子死讯的模样。
豪门联姻没多少真感情他们心里都清楚,只是毕竟这么多外人在,竟也演都不演了。
卢明翊又补充道:“法医会进行尸检,这一点我需要跟您说明。这个案子非常重大,还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做法。”
虽然不多,毕竟也有一些案件的亡者家属非常抗拒尸检,总觉得会破坏亡者的宁静,所以尸检之前照例需要跟家属说清楚的。
谢积玉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阻碍在他面前似的,然后才开口:“你们随意。”
说完,他也没有注意一帮人越来越奇怪的神情,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Meliss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中意识到了方引已故的事实,她立刻迎了上去,眼睛微红。
但是她想到谢积玉最近这几天的模样,并不敢问他现在感觉如何,只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谢总,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谢积玉站在军区医院的门口,看着偶尔还有烟火升起的夜色,好几分钟后才忽然道:“几点了?”
Meliss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您是要去哪里吗?”
“是不早了。”谢积玉点了点头,“我要回家休息了。”
Meliss一双秀丽的眉毛惊愕地拧着,渗出的泪光都要收了回去:“您……”
“你最近跟着我也累了,恰好新年,我给你多放一周的假,回家好好休息。”
谢积玉顿了顿,甚至还对她弯了一下嘴角。
“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去沙漠观星么,这个季节正好。如果想在那里多玩几天的话,也可以跟回来之后再补上假条。”
沙漠观星……
这件事,Meliss只在有一次下午茶歇的时候,跟秘书处的人聊天聊到过一次,当时谢积玉正好路过他们。
她看着谢积玉的眼睛,不解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样细枝末节的事。
但是谢积玉说完之后就离开了,Meliss只能看着他径直走到了停在外面的车边,坐在了车的驾驶位。
她的心中忽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也不顾自己穿的是高跟鞋,几乎是小跑过去拍了拍谢积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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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毫无以往那种优雅得体的模样。
“谢总,等一下!”
谢积玉将驾驶位的车窗放了下去:“还有事?”
“您再等一会吧,我找司机来接您回去!”
“我都给家里的司机放假了,现在都在陪妻儿跨年,不用他们来。”
谢积玉说着,忽然不自然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目光移动到车前方,又开始将车窗升起来。
在声音完全被隔绝之前,Meliss只听到谢积玉很轻地说了三个字。
“我没事。”
在Meliss不安的目光当中,车子平稳地离开了军区医院。
谢积玉踏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是无比疲惫,他解开了自己的外套,坐在了寂静无人的客厅中。
这个宅子是谢惊鸿和梁珉刚结婚时候的住所,也不过三十多年,大部分陈设都不算老气,倒是有种典雅大气的风格。
谢积玉刻意保留了这些陈设,大到古董屏风,小到桌面摆件都跟他儿时见过的没有什么分别。
他疲惫得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但看着这些陪了自己几十年的物件,心里居然生出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来。
谢积玉微微皱眉。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觉得夜灯没有照到的地方有蒙昧的虚影站在那里。
但是等目光移过去,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谢积玉觉得应该是自己太累了的原因,便闭着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几分钟后便上了楼。
自从那天夜里他扔掉了另外一个枕头,卧室的大床上便只剩下了一只枕头,孤零零地放在那里。
小桌上,洗手间里,衣柜中,所有的物品都属于谢积玉,丝毫看不见另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不过也对,方引仅仅在这个卧室里住了一个多月而已,又能留下多少印记。
加之大半个月前他将方引所有的东西都丢了出去,这个卧室里便恢复了跟之前无数年一样的状态。
一样的气味,一样的陈设,一样的光线。
那短短一个多月的同床共枕更像一个梦,醒来之后便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
这样的日子谢积玉之前过了无数年,之后也会继续过着,没有任何变量出现,他也不需要任何变量出现。
于是,他按照自己最为日常普通的生活习惯,脱掉衣服,走进浴室洗漱完,又出来,躺到了床上。
他太累了,这几天加起来都没有以往一天睡得多,从大脑到身体无一不累,此刻急需深度睡眠。
智能照明系统逐渐调低了卧室的亮度,谢积玉闭上眼,清空了脑中的思绪。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等了许久,睡眠却迟迟没有降临。
但谢积玉依旧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强硬地留住耐心。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黑暗中,一个声音轻轻地响起。
“我没事。”谢积玉顿了顿,“你不要打扰我就行了。”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面颊,耳边似有一阵风拂过:“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我要睡了。”
“可你现在睡不着。”
“因为你在打扰我。”
那个声音忽然轻笑了一下,然后淡在了蒙昧的虚空里,只有尾音声如洪钟。
“可我并不存在呀。”
谢积玉猛地睁开眼睛,心跳极快,额头上都是冷汗。
卧室里一片黑暗,寂静得可怕。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看向床边的钟,发现现在不过是凌晨五点多。
睡了将近三个小时了。
还有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谢积玉觉得自己已经睡够了,便起身去了书房开始处理工作。
这个新年的第一个清晨,方引死亡的消息便传得满城风雨。
不过为了防止不良影响,官方的说法是他是在狱中暴毙的,绝口不提打架的事情。
恰逢元旦假期,虚拟的社交媒体账户下和口耳相传的现实中,大家都在不遗余力地编织着各种各样的阴谋论。
一时间,各种惊涛骇浪不绝于耳。
早晨八点,谢积玉依旧准点下楼用早餐,依旧吃完之后看了一会财经杂志,面上看不出一丝波动。
家里的佣人们甚至有些怀疑,他们的雇主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见了谢积玉,一开始大气不敢出,然后又好奇地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本来方引都两个月没有回过这里了,或许关系早就淡了,又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呢?
谢积玉吃完的早餐照例是要带Luc出去散步的,只是刚牵着边牧走到庭院门口,就跟大步走来的谢惊鸿对上了。
寒冬的霜让谢惊鸿的头发都微微湿透,但她根本不在意。
前几天谢积玉为了方引的事情,将姿态放得很低来求她,终于得到了一线希望。
眼下人忽然没了,她不担心是假的。
只是她的儿子看到她似乎有些意外,点了个头,当是打了个招呼。
谢惊鸿连气都没有喘匀便开口:“你现在打算干什么去?”
谢积玉将手中的牵引绳抬起来:“遛狗。”
“然后呢?”
“忙工作的事情,这几天落下了不少进度。”
谢惊鸿双眉微蹙,语气罕见地变得小心谨慎,仿佛眼前的lph还是那个刚从孤儿院被找回家的小男孩。
“那明天呢?你要做什么?”
谢积玉似乎有些不解母亲的反应:“跟集团高管过年终会,之前就定好了的。”
Luc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跳了起来将前爪搭在了谢积玉的膝盖上。
谢积玉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牵着走远了。
谢惊鸿看着儿子的背影,就算是她这个在官场打滚多年的人,一时间竟然也有些云里雾里。
第二天是工作日,新闻的热度还在持续上涨。
领杉集团的中基层员工互相见了面之后,都说这个元旦的电话几乎都被亲友们打爆了,里面塞满了好奇心。
但是他们虽然也在集团工作,但总裁妻子暴毙这种事情他们跟其他人一样,不清楚任何内情。
一楼的几部电梯外,等电梯的员工们的表情都神神秘秘的,还时不时地低声交谈着什么,人群中偶有惊呼声响起来。
其中一部电梯从停车场升上来,门刚打开,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们抬头之后,顿时鸦雀无声。
里面站着的人正是谢积玉。
从发丝到衣角都一丝不苟,那张脸还是一贯的冷淡表情,依旧是那个杀伐果决的集团掌舵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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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一时间死寂,所有人的呼吸都像是被室外冷冽的北风给卷走了。
所有人都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人敢走进电梯,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生怕被谢积玉看到。
直到,电梯门再次合上。
明明显示屏上的数字越升越高,但并没有人敢再议论一个字,只是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眼神互相看着。
年度会议从上午就要开始,上午是地区分公司负责人汇报,下午是集团高管们的汇报,一天排得满满当当。
谢积玉早早地就坐在了总裁的位置上,身边的陪着的人都是秘书处的,Meliss不在。
他靠着椅背,垂着眼翻看会议资料,还时不时地划出一些重点指标。
简直是无比的正常。
负责人们按照顺序挨个坐下开始做汇报,一开始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会出错。
但谢积玉这次态度完全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听得非常认真,问题也提的也恰到好处,甚至给出建议的时候也非常精准到位。
中午简单地用了一下工作餐,下午秘书们分发咖啡,谢积玉接过的时候还微笑地说了声“谢谢”。
于是,高管们也都认为其实方引的死不会对他们的老板造成什么影响,他们便也不用再小心翼翼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其中一个高管正在汇报,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所有人都在想是哪个没脑子的连关机都忘了,几秒钟后,却是谢积玉接起了电话。
“是我。”
……
“现在在忙,有什么事吗?”
……
“哦,尸检结果出来了。”
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都像是被带电的鞭子给抽过,顿时一激灵,都不约而同地朝着谢积玉望去。
他依旧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垂着眼,语气甚至比刚才接过咖啡的那一句“谢谢”都平静两个度。
“这样啊,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我还在会上。”
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转着那一支全球限量的定制版钢笔,任由那笔一次又一次地摔在桌面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
“取出了芯片?那是什么我不清楚。”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谢积玉顿时皱起了眉,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只是开口,却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我现在没时间去帮你们辨认,我说了,我在开会。”
对方的解释大约非常有分量,谢积玉忍了忍,最终还是答应了。
“知道了,我开完会过去。”
等他放下了手机,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望着依旧站在大屏幕前的高管:“继续吧。”
只是按照原定的计划,会议会在下班前的半个小时,也就是五点半准时结束。
但谢积玉对所有人的汇报都提出了不少问题,一来二去地抖交流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他站起来,望着窗外的夜色,忽然转身对秘书道:“大家这么晚辛苦了,去订一层酒楼,我请今天所有人用餐。”
几个秘书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年长一些的先站出来问:“谢总,您晚上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做?”
谢积玉静了几秒,像是才想起来:“那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记得照顾好所有人,用餐之后将他们都安全送回酒店。”
那位秘书愣了一下,然后点头称是:“这都是用了很多年的常规流程,您放心,我们一定办好。”
眼看着会议室的人都走光了,谢积玉才一个人下了楼。
他面无表情地驾着库里南驶出了停车场,才刚刚上路几分钟,车便失控似的一头撞在了花坛的树上。
车子前挡风碎了一半,冒着白烟,安全气囊弹了出来。
谢积玉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被撞出的血,打开车门走了几步,坐在花坛上,拨通了卢明翊的电话。
“我出了车祸,今天不能去军区医院了。”——
作者有话说:千万不要学这种开着库里南故意撞坏公共基础设施的行为!!!犯法!!!
第134章
除了人和车稍稍扎眼一些,这个小事故几乎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再加上谢家的人来得够及时,善后工作可以算是完美,于是没有引起任何媒体的注意。
谢积玉坐在后座上,冷着脸望着窗外,鲜血在他的额头上半凝固了。车窗外流动的路灯照进来,让他脸上的光忽明忽暗。
显得时而苍白虚弱,时而阴晴不定。
一个转弯过后,谢积玉看着变化的街景忽然皱起了眉头,一只手猛地搭在驾驶座的椅背上:“不去这个医院!”
认真开车的司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左手边的街景。
黑夜中静静地伫立着一个高大的建筑,顶上“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几个大字正散发着幽幽蓝光。
“当然不去这个医院,您放心。”司机稳了稳心神才道,“议长吩咐过的,这段时间要尽量不接触与您……与方先生相关的人和事,媒体的眼线太多,比较麻烦。”
谢积玉听完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
司机将他带到了一座高级别的私人医院当中,来这里看病的人非富即贵,安全性和隐私性都相当高。
谢积玉额头上的伤不算重,只是皮肤被划了一道口子。
医生为他消毒包扎之后让他在医院暂住两天观察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便可以出院了。
病房很宽敞,空气中有安神的淡香,床铺软硬适中,一切都恰到好处。
谢积玉在黑暗中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天花板,然后按响了呼叫铃。
医生很快就走进来,打开灯:“谢先生,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疼得厉害。”
谢积玉半坐在床头,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静,琥珀色的眼珠冷得像冰。
“所以睡不着。”
医生看了一眼他额头上那一块小小的纱布,表情空白了一两秒:“那我给您拿点止疼药过来。”
“不要止疼药。”谢积玉顿了顿,“给我打点镇定剂。”
医生的表情有些为难:“您的伤如果使用镇定剂算是过度医疗了,风险大于益处。我还是先跟您开点止疼药,如果还是不起效果的话……”
“算了。”谢积玉打断了他的话,“给我拿点安眠药过来。”
安眠药倒是可以给,医生便答应了,转头拿过来两片药丸给谢积玉。
这东西倒是有点作用,吃完之后渐渐变得困倦,那种疼痛感也变得若即若离。
大约是安眠药的长效作用,谢积玉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正好到早餐时间。
窗外的晨光笼罩着寒津津的小花园,有一种冰凉的秀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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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在窗前站了一会,就有人敲响了门。
来者正是卢明翊。
谢积玉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便转过了头,坐在了书桌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我现在需要静养休息,不想见外人,你走吧。”
“我今天来是跟您说一下尸检报告的详情。”
谢积玉的手重重地压在了键盘上,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长串的顿号。
他抬起手,将那些顿号一个个删除。
“现在方敬岁被抓了,方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情于理,唯一一个能跟死者扯得上关系的只有你了。”
卢明翊有些为难地走到谢积玉的身边,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放在他的面前。
里面装着一个只有半个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上面还沾着一缕细细的暗红色血丝。
“技术部门分析过了,这是一个监控性质芯片,可以实时追踪使用者的位置。近几年这种产品已经有一些国家的情报人员开始使用了,但是这在方引的身体里已经存在了十几年,算是比较原始的版本。”
谢积玉看着那个小小的东西:“十几年?”
卢明翊点点头:“这东西被植在方引的脊椎处,靠近神经,非常敏感的位置,轻易动不得,一不小心就有瘫痪的风险。”
谢积玉的睫毛一抖,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立刻想起几个月前从暴雨如注的海岛溶洞里被救出来后,地方医院帮方引拍了片子,那个脊椎里小小的白点。
“不是说是碎骨么。”
谢积玉低声喃喃。
他的手在那个证物袋上方停留了一下,又拿开了,最终还是没有去碰它。
“一开始,方敬岁还不相信方引已经死了。”卢明翊顿了顿,“直到昨晚,我把这个芯片给他看他才认了,他也知道人活着的时候要取这个东西风险太大。”
谢积玉的喉头像是紧紧地堵上了石块,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很难飘得出来。
“是方敬岁十几年前给方引植入的,特地嵌入在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只要他再有尝试带走他母亲的行为,方敬岁便会控制这东西,让方引即刻瘫痪。”
说着,卢明翊叹了一口气。
“身体里有这样一颗定时炸弹,这种日子想必跟坐牢也没有太大区别,真的很难想象他居然是方引的亲生父亲。”
谢积玉听着这话,人一动都没动,几乎没有什么反应。
卢明翊接着道:“可惜人已经没了。要是还活着,这事公布出去,无论是舆论还是陪审团都会对方引的量刑更有利。”
谢积玉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窗外,整个人静得连呼吸声都变得浅淡。
丝丝缕缕的晨雾在小花园里环绕,寒风拂过,影影绰绰的动态像极了人的虚影。
那双乌黑的眼睛微微一弯,熟悉的“我没事”三个字很轻很淡地飘在了雾气中,被太阳蒸发了。
“怪不得,他当时哭了。”
良久,一道嗓音响起,哑得仿佛是许久没有开口的人说出来的。
“原来,是怕自己真的瘫痪了。”
那个暴风席卷的海岛,那个雨水倒灌的溶洞,那一声的尖利又扭曲的惊叫,在时隔几个月后的今天,几乎穿透谢积玉的大脑。
lph的双唇血色尽褪,双唇苍白得骇人。
“一开始监狱的人说方引主动挑衅别的犯人我还不信,总以为其中肯定有秘密。后来想想,被父亲当做牵制母亲几十年的那条绳子,周知绪因病妥协应该是他这样做的直接原因。在他把人推下悬崖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要死了,只不过后来救助及时,活了下来。”
看着谢积玉几乎没什么什么反应,卢明翊不得不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尸检结果也证明了这点,就是被另外一个犯人一拳打上去的,位置比较巧。虽说弄出了人命,监狱照例是要受处罚,但是不会有其他结果了。这一点,我得跟你说明。”
卢明翊顿了顿,上前轻拍了一下谢积玉的肩膀。
“尸检已经做完,家属可以带回去好好安葬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去走一下流程吧。”
谢积玉站起身来,声音冷淡得不带什么情绪。
“他要跟我离婚,我跟他算什么家属关系。”
卢明翊这下也愣了:“可现在,唯一能联系的人就是你了。总不能让尸体……”
“谁爱去谁去。”
谢积玉的声音陡然冷硬了好几个度,下颌线崩得紧紧的,又强调了一遍。
“你明白吗?他要跟我离婚,他根本就不想要我。”
谢积玉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踏了几步,一双蓄满怒火的眼睛望向卢明翊。
“我为什么要去领他?这么多事情,他从来都没跟我说过,我在他心里跟一个路人有什么区别?”
他像一只被笼子困住的野兽,一时间竟然连发泄的方式都找不到。
“当初在海岛被你们找到是因为这枚芯片,后来的绑架案被方家的人先一步找到也是因为这一枚芯片吧?我问了他多少次?我甚至把我的怀疑告诉了他,但他一个字都不跟我解释!”
卢明翊微微眯眼,看着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lph对着空气大吼大叫。
“甚至他在割喉之后还有空跟我打了个电话。”谢积玉一双眼睛通红,怒火中烧地看向卢明翊,“说要跟我离婚,说让我把他的东西都扔了……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不说他其实早就想死了——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卢明翊静静地望着这个无理取闹的人,忽然开口:“方引已经死了,你明白什么是‘死亡’吗?”
谢积玉焦躁的情绪陡然被浇上了冰水,整个人如冰雕般冻住了。
“所谓‘他’这个字眼,现在使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那仅仅是一具身体而已,可以说跟成千上万躺在太平间里的尸体是一样的。已经没有人权了,只是一个物件——你的怒火发泄对象在物理意义上已经泯灭了。”
卢明翊忽然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
“我只是有些同情他,才觉得身后事有个家人办会比较好。但其实对于无人认领的尸体,是有流程去解决的。今天是我来错了,谢先生,告辞。”
谢积玉只是望着窗外,整个人一动不动。
卢明翊转头,却看到沈涉站在门口。
他面色阴沉至极地望着病房里的人,丝毫没有理会卢明翊问好的眼神。
谢积玉也看到了沈涉,不过他仅仅是看到了而已,没有任何去分析对方此行目的的意思:“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沈涉走进病房,略长的额发几乎挡住了眼睛,青色的胡茬都冒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给方引办身后事。”
这是一个嗓音沙哑的陈述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积玉不愿多说:“这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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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涉的目光很定:“看来你对他确实一丝感情都没有。”
谢积玉的手撑在桌面上,指尖都用力得发白,但声音依旧镇定:“那又怎样?”
“方引连命都没了,你不为他讨回公道就算了,连葬礼都不想给他办。”沈涉上前两步,眼白红丝密布,“他以隐婚的状态在你身份躲躲藏藏了三年。最后,只是换来了这个结果?”
气氛明显变得有些怪异,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萌发。
但谢积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刚刚被压下去的火又烧了起来,整个人的理智都被焚烧殆尽,开始口不择言:“要怪就怪他自己!”
Alph在原地焦躁地踱了两步,像是找不到出口的困兽。
“他在杀人的前一天惹我生气,要跟我离婚,却从来没有跟我坦白过一个字,说到底这都是他自己选的!他现在要是站在这里,我倒要好好问问他,他为什么要骗我?”
这句话结束,谢积玉尤嫌不够,他一下子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对,方引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欺骗他。
高中那一年休学是因为断了腿,身体里带着类似于定时炸弹的东西过了十几年,他父母之间的关系,以及他失去的那个孩子……
桩桩件件算起来,谢积玉觉得方引就是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骗子。
他认定那个海岛小院的夜晚,那个主动的吻和那份间接承认的爱,不过是方引的手段。
——这个人藏着掖着,从来没想过要跟自己走多远。现在他人没了,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自己生气不是也很正常?
于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所以你说得没错。”
谢积玉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想法一般,定定地望向沈涉,一副凉薄不堪的姿态。
“他骗了我这么久,这就是他该有的结局。”
大大小小的嘈杂环境音像潮水一般退去,时间都暂停了下来。
几秒钟后,沈涉忽然大步上前,攥起拳头猛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谢积玉毫无防备,狼狈地后退了几步,半张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口中尝到了一丝血腥气。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沈涉嗓音嘶哑,但被赶来的医护人员拉住了,没办法再靠近谢积玉。
他整个人眼睛通红,浑身发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很明显处在暴怒之中。
谢积玉缓了几秒,抬手擦了一下唇角的血,然后直起身体望向沈涉。
疼痛让他的注意力从思绪中抽了出来,终于看到了眼前人是什么模样。
“我怎么对他是我的自由。”
空气中有一根无形的引线开始点燃,谢积玉突兀地笑了一下,目光中有寒意升起。
“只是,我跟方引还没有离婚,无论他是生是死,我们都是板上钉钉的合法夫妻。”
谢积玉走近了沈涉,望着他通红激愤的眼睛。
“作为丈夫,我拥有方引所有事务的处理权。”
Alph下意识的威压散发了出来,那是一种本能的领地意识。
“沈涉,你一个外人,你在急什么?”
第135章
沈涉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挣扎的动作陡然定住了。
他安静了几秒,甩开了拉住他的医生,竭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声音很静。
“大概一个月前,方引知道了你当年跟池青的事情。”
谢积玉目光骤寒,嗓音几乎是从喉咙里被挤出来的:“你跟他说什么了?”
“说了事实而已,怎么,你很怕他知道吗?”
谢积玉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没有说话。
“不过,我现在有些后悔告诉他了。他当时抓着心口的衣服,痛得腰都直不起来。”
沈涉微微垂下眼睛,当天的情状在他的心中震荡,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谢积玉愣在了当场。
经过了好几秒钟的空白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了出来:“你说什么?”
“在我刚成年的时候,沈家遭遇上届的清洗,动荡延续了几年才停下。我当时不得不以求学的名义,在国外待了几年。”
沈涉陷入了回忆当中,后悔的情绪像是藤蔓一样缠着他。
“后来刚刚稳定了一点,你告诉我谢家要跟方家联姻,而那个对象就是方引。当时沈家还没有稳定下来,我没办法回国。”
说着,沈涉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起来,垂在身侧的手都紧紧地攥了起来。
“你当时明明说你一点都不喜欢他,也拒绝了联姻,可为什么后来却又同意了?”
他看向谢积玉,无数不甘、后悔、愤恨和妒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当时他那么痛,我也已经将他带进我的车中了。如果知道是今天这个结果,无论当时方引怎么反抗,我都应该强行带他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只有我跟他的地方生活!”
随着这句崩溃的尾音,过去几年,无数细节开始在无形中缓缓拼接。
“你居然敢有这种想法。”谢积玉的脖颈青筋都凸起,“他是我的人!你怎么敢这么做?”
近几年来,沈涉明明对方引就是一种嫌恶的态度,总是让谢积玉早点跟他离婚。
原来那些处心积虑的挑拨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心思。
“你有什么立场来裁决我的想法?我可以告诉你,我跟他表白了,方引知道我喜欢他。”
谢积玉眉眼处聚起了阴云,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行动,一把扯住沈涉的衣襟,咬牙切齿强调:“方引是我的妻子,你怎么敢?!”
“我现在只后悔没有坚决将想法付诸行动。”
而沈涉没有丝毫惧意地盯着谢积玉的眼睛,神情中有种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快意。
“方引是心甘情愿地成为你的人了,可最后还是走到了这条不归路上。如果我当时坚决带他走,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至少我会让他好好活着。而不是现在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连一场葬礼都不配有。”
沈涉望着他,忽然伸手用力打掉了谢积玉的手臂。
“你是很幸运,不费吹灰之力,挡在你面前的方引和方家都没了。你现在自由了,可以去尽情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沈涉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剧毒的钢针,刺入谢积玉的耳中。
“几个月前在云上公馆,方敬岁打了方引一个耳光,就因为他不想陪那些高官上床以换得方家的利益。可当时晏珩受了伤,你只顾着陪他——对了,晏珩当时的主治医生就是方引,你当时发现他身上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沈涉强烈的报复心开始快速萌发。
“方引出事的这几天,我的父母把我软禁在家里。不过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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