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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渐渐模糊的啜泣声里,这—觉睡到近亥时。
似乎许久不曾这样安心过。
窗外柔和的月光照进来,头顶的藻井卸去了斑斓的色彩,淡淡的檀香味在月光里曼舞,而她在他耳边呼吸均匀。
他捏了捏她耳垂,见喜也缓缓睁开眼。
“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见喜—懵,“去哪?”
梁寒道:“去杀个人。”
见喜:“……”
他在黑暗中面色出奇地平静,“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给你下的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梨是我随便想的啦,没有别的意思,不要脑补哈哈哈,我是甜文作者!!
关于更新字数的问题,实在对不起大家,因为咕咕是平平无奇打工人,周末不定时加班,码字的时间不多,手速又废,只能保证日三、最多日四这样子,可以的话一定争取多更一点点!谢谢大家支持我的文,小甜文不会很长,如果让大家追得太辛苦的话,可以养肥几天再回来看!当然我还是希望一直有你们的陪伴啦(卑微呜呜评论发100个红包给大家,爱你们呐。
第44章 我心里疼
锦衣卫执掌的诏狱是人间炼狱般的存在,这一点人人都心知肚明。
无论是身居高位的文武百官,还是百年簪缨的世家大族,对于“诏狱”二字也是闻之色变。
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谁能保证自己手上是完全干净的?偏偏那位上任不过两年的东厂提督,有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东厂番子遍布天下,总能不声不响地找到你的错处,拿捏你的把柄,让你欲哭无泪,欲辩无言。
所有的身份地位在这里都不值一提,神鬼妖魔来这儿都得褪下一层皮,一切曾经鲜活过的东西,在经过诏狱的洗刷之后,都难免与腐烂、腥臭或死亡相挂钩。
梁寒带她来的,便是这个地方。
阴冷的石壁上挂着经年不消的水渍,脚底石阶两旁的缝隙里,甚至还顽强地铺了层带着腐臭味的青苔。
寒风穿过人的骨髓,携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见喜咽了口唾沫,胃里的酸水顶着喉咙,她强忍着压制下去。
石阶湿滑,他伸出手来牵她。
见喜愣了下,一双怯怯的杏眼与他对视了下,这才将手指放到他的掌心里。
如若不是他强硬地将她带到这种地方,如若面前这位不是杀人如麻的老祖宗,或许这样的动作会给她一种温柔体贴的错觉。
他唇角勾了抹笑意。
这是他的天堂,也是他的地狱。
她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越往下走,那股子血腥味越浓,像菜市口斩首过后烂菜叶堆成了山,尸体早已经腐烂,成为了鼠蚁虫蝇的血肉狂宴。
她望着狱中冰冷的石壁和新旧交杂的斑驳血迹,脑海中浮现出的就是这让人作呕的画面。
沿着几间牢狱走过去,她全程屏着呼吸,浑身都在瑟缩,只跟着他走,不敢去看那里头被折磨得早已不完整的人。
耳边没有痛苦的呼号,只有沉如暮鼓般哀哀的低鸣,夹杂着老鼠啃噬的声音,仿佛随时可以叩开地狱的大门。
而梁寒,无疑是为死亡和痛苦推波助澜的一把好手。
直到走到北面最后一间,一个满身窟窿的人撞进眼睛里,肋骨处隐隐现出白骨,足边一滩碎肉,整个人像是被鲜血浸泡过。
见喜吓得尖叫一声,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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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后两步,当即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方才匆匆一瞥,也压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可脑海中只剩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她低头,粘稠的血液将将要蔓至鞋边。
梁寒含笑揉揉她脸颊,轻快地说:“若不是你贪睡,也不至于折腾成这样才见着。怎么,不敢看吗?这叫弹琵琶,是个动听的名字。”
见喜紧紧闭着眼,可那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狰狞面孔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阉狗……不得好死……阉狗……你不得好死……”
细碎而低沉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撕扯出来,像嘲哳嘶哑的管弦,一句说完似乎用尽所有的力气。
这声音甫一入耳,她指尖便是轻微一颤,在他的视线里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而他却心绪却渐趋平静下来。
这些年听得最多的便是这样的话。
“阉狗”是旁人对他的称呼,而“不得好死”或许就是他将来的结局。
往常说这个,至少是要割了舌头的,可今日他不想。
他忽然也想让她听听。
直面这样的场景,让他心中无限舒快和满足,也头一回带来忐忑。
她的世界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他是最大的污点,带着让人作呕的腥臭味,拉着她在地狱徘徊。
也许只有她亲眼见到了,才能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心血来潮想将她一起带来,兴许是一时脑热。
想让她看到关于他的一切,包括光鲜的、阴暗的,无限接近天堂的、也无限接近地狱的。
她握着他小指不放,哆哆嗦嗦的声音传来:“厂督……这人是谁?为什么要下药,是想要对付你的人吗?”
梁寒微微讶异一瞬,这是在关心他么?
他懒懒笑着接她的话:“忘了告诉你,他叫彭越,是我东缉事厂的三档头,”
说罢顿了下,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那血人,牵唇一笑:“武功高强可惜智谋不深,下辈子做人还需再练练。哦,对了,当日在司礼监衙门口拦你的锦衣卫,便是这人的兄长。”
原来如此。
她还记得他说过,那人被他剥了皮挖了眼,这三档头也是她前头在锦衣卫衙门见过的,那碗茶就是他递上来的,原来是为了给兄长报仇。
让她死应该是更好的复仇方式,可他却偏偏选了这样的法子。
也许底下人也知道,她在他心中并不十分重要,死亡只会带来短暂的心痛,可揭他的伤疤却比杀人还要痛快些。
这样想着,手指已不经意攥紧他的手掌,温温热热,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他眉梢一挑,凤眸眯起,“你想救他?”
她摇摇头说不是,又顿了顿,有些胆怯地望着他:“您……愿意听我说吗?”
见他轻轻颔首,她才咬了咬唇道:“他兄长罪不至死,可您却杀了他,如今来找您寻仇也是人之常情。”
梁寒面色一黯,见喜赶忙续道:“我不是替他说话,他们做错了事理应承担后果,可这也远远足够了,您给他个痛快吧。还有,他的错和旁人无关,您别为了这个惩罚妃梧姐姐和那些护卫,他们是无辜的。”
听到“妃梧”二字,刑架上的人明显震了震,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梁寒冷眼瞥过去,慢条斯理道:“戳心窝子了?你那点龌龊的心思,以为咱家不知道吗?”
彭越几乎是一瞬间目眦欲裂,眼眶红得滴出血来:“阉狗……我把你碎尸万段……”
他每说一个字,口中便有鲜血滑落,仿佛永远流不干,只是这点血与他身上的残躯相比,已经不算什么。
见喜缓缓转过身,鼓起勇气睁开了眼。
如若不是亲眼看到腰腹上方隐现的白骨,她甚至不敢相信世上有人伤成这样还留着一口气。
可厂督每天都在经历这些,面上的夷然镇定,几乎与看寻常鼠蚁无异。
她倒吸一口凉气,微微侧头去看他:“厂督,我看过了……您答应我好吗?”
……
深夜的诏狱,在一声沉闷的惨叫过后归于宁静。
四更天的御街杳杳无声,寒风里的几盏纱灯被吹得东倒西歪,如油尽灯枯的伶人竭尽心力付出最后一场惨烈的狂舞。
见喜心内狠狠悸动着,甚至梁寒走在前面都能听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开始有些后悔这样的冲动了,带着她往尸山血海走过一遭,往后他在她心里会是什么样子?
人间厉鬼,还是地狱修罗?
“哎哟——”
她没头没脑地走着,竟没瞧见大路中央凸出来的一块砖石,脚一崴,扑通一声跪跌下来。
梁寒立即转过身来,小丫头眉头皱成一团,抬起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咬着牙抿住唇,一句话也不说。
他蹲下身去瞧她的脚踝,揉了揉,幸好没有伤到骨头。
他低声斥她:“平地都能摔着,你本事大得很。”
她揉了揉脚,其实并不很痛,但她就是很想哭。
也许需要这样的一个发泄口,将先前所有的恐惧和委屈以流泪的方式释放出来,心里才会好受很多。
她就这么顺势坐到了冰冷的石砖上,两手抱着膝盖,将脑袋埋进去大哭。
瘦瘦小小的一只,窝在宽敞无际的长街,哭得人心瑟缩起来。
长夜寂寂,清冷的月色将她与他笼罩在同一圈光晕里,他一抬臂,地面上映出他的影子,仿佛将她温柔地圈在怀中。
他屈起一面膝盖弯下身,半跪半蹲,这动作很多年未曾做过,久到快要忘记了。
他伸手探到她下颌,将她泪盈盈的小脸抬起来,“在太后面前不是说同我在一起有很多乐子么,你瞧见了,那里便是我的乐子。”
先前她说得对,他实在不会说话。
做了这么多年恶人,此刻连一句好听的话都讲不出来。
睫羽颤了颤,她沉默地望了他一会儿,“厂督,您这样真的高兴吗?”
他后槽牙绷紧,面色慢慢沉了下去。
她伸过去握住他的手,瘦削的指尖纤细脆弱,却试图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他,“我没生您的气,东厂和锦衣卫都在您手里头,我知道您这辈子做不成大善人了。您可以让所有怕您,可是能不能……别让所有人都恨您?”
她将下巴搁在他手背,轻轻地压下去,月色光华里,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吸了吸鼻子,又道:“寺里的小尼姑个个清心寡欲,有时候踩了一下草地都要念几声阿弥陀佛,因为人间草木都有情,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怨念缠身,此生便不得安宁。”
她抬起眼看着他,“您说诏狱那种地方,死过多少人,流过多少血,什么妖魔鬼怪都在空荡荡的石壁上转悠,这么多年积累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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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怨念啊,您不怕,可我怕。”
指尖摸到她的泪珠子,也是滚烫的,“怕什么?怕那些人化作厉鬼来找我?”他寒声笑了笑,静静望着她的眼睛。
她按捺不住心里的痛,一滴泪落在他手背,月光下显出莹润的光泽。
“您刀里来火里去,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可我是个胆小鬼,从来没志气,只想和您一起好好活着。”
从前说过不少哄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真假连自己都未必分得清,可今日这话,却是发自肺腑。
“还有,他们说的话难听,我不想让您再听那样的话。您自己心里或许不疼,可我心里疼,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见喜哭得直吸气,像被人扼住脖子一样难受。
他微微怔住,寒风一吹,身下的青石砖里的寒意浸入骨髓,他忍不住抚了抚她脸颊,“地上冷,别坐着了,跟我回去。”
她又抽抽噎噎哭了一会,将他的衣袖当做最华丽的泪帕。
猛一起身,双腿酸痛得站不起来,她咬咬唇,攥着拳头顺着腿脚往上锤了几下,仍不见好转,只好扶着腰曲着腿往前挪步。
他回头,吁了口气,朝她伸出手:“上来,我背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人间烟火气
见喜犹犹豫豫不敢伸手,那可是堂堂司礼监掌印的背,怎么能轻易上呢?
怔愣了一瞬,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些画面,算起来抱也抱过,吻也吻过,再出格的也不是没做过,怎么就不能背呢?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擦干,看着他躬身半蹲下,她心里砰砰地跳,紧张得脚指头蜷缩起来。
等了一息的时间,他微微偏过身子来瞧她,她怕他后悔要收回方才的话,赶忙搭上他的肩膀,勾住脖子轻轻一跃攀了上去。
所有的重量给了他,她小脸涨得通红,心快跳出嗓子眼了,胸口紧紧贴住他后背的金蟒,险些喘不过气。
他两手也有些无措,不知往哪放才能将她稳稳背起,最后摸到她温暖的膝弯,牢牢勾住。
他的手臂清瘦却有力量,后背骨骼分明,但不会压得不舒服,她蹭了蹭,渐渐寻到了一个舒适的姿态。
原来皮相最好的人,连骨头都比常人长得漂亮,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哪。
见喜心里酸溜溜的,笑着打趣:“厂督,您是不是头一回背姑娘?”
他默了下,这是在取笑他么?
若回答是,岂不是让她得逞;若说不是,她会失望么?
他薄唇抿得紧紧的,干脆不说好了!有什么必要回答一个小丫头的问题。
属于她独有的气息温温热热吐在颈畔,是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他庆幸自己在前头,否则让她瞧见他这样高兴,显得有失身份。
她轻轻嗅着他脖子里的檀香味,喉咙一阵阵发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悄悄在他耳畔问:“厂督,我重不重?”
她向来不修边幅,对自己的容貌和轻重采取放任自由的态度,如今竟难得开始嫌弃自己起来。
厂督一个男人都能这么香、这么精致,精致到连指甲缝里都挑不出一丝毛病,而她是土里打滚上蹿下跳的野猴子,与他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
他牵唇笑了下,她重吗?自然是不重的。
十几岁的姑娘,落入他眼中是最好的风景,身子娇娇软软,又温温热热。
她在他的后背,亦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降临在他身上,让他这辈子不必再顾影自怜。
看着她两只葱段般的手指头在他胸前紧张地打架,他忍住笑说:“不重。”
她心里这才松快下来,手指也再不胡乱勾绕,乖乖地放在他胸口。
他忽然想到什么,有件事不同她说,似乎不尽兴,偏过头只瞥到她的轮廓,心里也已经满足,“妃梧,我没杀她,可也不会再重用她。”
她怔了怔,“那您……”
他望着长街尽头,紧接着又道:“她不是头发梳得好么,往后不用她提刀,回提督府让她专门为你梳髻可好?”
她的喜悦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您说的是真的?”
他嗯了声,她高兴得恨不得在他后背翻个跟头,脑袋一热,扑在他下颌亲了一口。
温软的唇面贴过他流畅的下颌线,轻快而笨拙的“吧唧”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她亲完一愣,浑身血液仿佛逆流,身上的骨头也酥软下来,像是烈阳下的冰凌,顷刻间融化得一干二净。
他也怔住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竟生出几分晕眩之感。
片刻的木讷让他的脚步都停滞不前,似乎比她还要失态。
这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平心敛气、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而身后向来情绪饱满的姑娘此刻脑袋空空,浑身惹了火一般,从头发丝直烧到脚心。
她亲了他吗?!
她从哪养成的大肥胆,连老祖宗都敢亲了!
这一定不是真的,呜呜。
御街前后黑灯瞎火,而两人几乎五内俱焚。
她窝在他后背,呼吸也愈发艰难,想让他放她下来,可是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嗓子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察觉她身子抖得厉害,他没头没脑地问:“是不是很冷?”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话落又觉好笑,她从来都是热乎得很。
没等他从尴尬中走出来,见喜也讷讷地点了点头:“是……有点冷。”
说完也反应过来,贴近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好像在灼烧,还说自己冷,真是脑子烧糊涂了!
梁寒又一愣,侧过头低声道:“脑袋埋低些,别让风吹着你。”
见喜:“……”
她要风吹啊!她还想洗个凉水澡啊!老天爷赶紧刮风下雪给她降降温吧!
心里如是想,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乖乖听他的话,躲在他背后将头埋下来,整个人热出了一身汗,比上刑还要难熬。
天边慢慢透出鱼肚白,偌大的紫禁城却仍然笼罩在朦胧暗淡的天色里。
御街中起得最早的馄饨摊子已用大锅炉烧起了热水,浓浓白雾从街边一直氤氲到见喜的鼻尖,肚子在这个时候咕咕叫了起来。
身下人微微一滞,她顿感窘迫,脸蛋一红道:“我不饿。”随后而来的两声咕咕愉快地回应了她的谎言。
梁寒眸色微微一沉,往那空荡荡的摊位上看了一眼:“想吃吗?”
见喜犹豫了一下,想到厂督平日里吃穿用度俱是精细,单看这一身行头,便觉得与这简陋的小摊格格不入。
“我……可以吃吗?”她试探着问。
他没说话,径直走到那馄饨摊前,巴掌大的地方,只有一张瘸腿的旧桌,外加四张划痕斑斑的杌子。
老百姓并不讲究,客人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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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大碗蹲在路牙上也就这么吃了。
摊主何曾见过穿蟒袍的贵人,想想也知品阶不小,尤其还长着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他看痴了一瞬,赶忙手脚麻利地擦了擦桌凳,笑意盈盈地招呼道:“官爷放心,都擦干净了,扶小娘子坐下吧!”
见喜从他身上下来,虽没用她费什么力气,可整个人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还不忘拿帕子给他面前又擦了擦,“厂……大人坐吧。”
梁寒提起袍角坐下,瞥她一眼道:“在外面,别叫大人了。”
见喜愣了愣,方才她没唤“厂督”,是怕这名头教人害怕,若是这摊主在他面前失了态,他要宰了人家也不无可能。
可不唤大人,又能唤什么呢?也跟着摊主喊他官爷么。
她托着腮,也想不出个名堂来,于是歪头问那摊主:“您这馄饨是什么馅儿的呀?”
摊主侧过来瞧她笑道:“夫人放心,咱们家的馄饨全是实打实的肉馅儿,十几年了味道都没变过,包您吃得满意!”
见喜敛了敛笑收回视线,怯怯地伸手拉着他衣袖问:“只有肉馅儿的,您要不尝尝看?若是不好吃,您就丢给我。”
他懂她的意思,抬头朝那摊主道:“三碗馄饨。”
“我没……没这个意思。”
她羞得小脸通红,她在他心里就是这么贪财好色又好吃嘛!
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上了桌,碗口比人脸还大,明澈的汤面上漂浮着淡黄的油花和碧绿的葱花,浓郁的肉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满腹的馋虫都被勾了上来。
馄饨皮子薄而有韧性,整碗中一个破开的都没有,她兴冲冲地挑了一大勺辣油,鲜亮的红色瞬间在汤面上铺开,吹开碗沿飘着的葱花,先喝一大口馄饨汤,鲜嫩的肉味混着红油的爽辣,整个人倏忽就通透了!
小勺舀一只冒着油花的小馄饨,里头鲜肉饱满,含着点青葱的香,咬一口下去肉汁四溢,整个人都香得酥麻起来。
她又滋溜滋溜地喝了两口热汤,比神仙还快活,而梁寒还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见喜往他碗里瞟了眼,见他一勺馄饨还没吃完,眨了眨眼道:“是不是不合您的口味?”
他沉吟许久,唇角抬了抬:“还好,小时候没得吃,如今也不想吃了。”
她心中有些讶异,这是他头一回同她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以往她总以为厂督是这天底下最光鲜的人,面容昳丽,骨秀神清,从来不见半点宦官的媚气,也从不对人卑躬屈膝,这种矜贵之气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可仔细想想,但凡家中好一些,也不会进宫做宦官吧。
她在心里吁了口气,如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谁会愿意残破一身呢。
她不禁想到刚进宫时见到的那个漂亮哥哥,晦暗的墙角里,那样苍白颓败的面容,比枯瘦的枝叶还要脆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厂督同他有着一样的经历,那一刀下去,他该有多疼啊。
她识字并不多,可心里最厌恶的便是一个“阉”字,老天爷何其残忍,偏偏造出这样一个字来辱没人。以往不留意,可如今光是听人从口中说出这个字来,她心里就会一阵抽痛。
她或许可以笑着同他讲小时候那些鸡飞狗跳的趣事,可幼时经历对他而言,一定是这么多年藏在心底最深的痛楚吧。
她哽咽了下,用碗口挡住脸,也挡住眼尾的红。
很快将一碗馄饨汤喝到见底,她被碗里的辣椒油呛得直咳嗽,咳到满眼泪花飞溅而出,她委委屈屈地喊辣,辣得舌尖发麻。
他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面色沉沉:“大清早吃这么辣作甚?”
她眼泪含在眼眶里朝他笑,一边吐舌头抽着气,一边道:“您别想小时候的事儿啦,您也知道我小时候过得不好,可如今您瞧我多开心呀,有司礼监掌印大人陪我吃馄饨,这辈子还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隔壁的大锅盖一掀开,热腾腾的白雾扑面而来,她在这片隐隐朦胧中小心翼翼地牵过他的手,试着带他触摸弥漫于面前的水汽。
“您瞧瞧,这就是人间烟火气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他真的很好
用完早膳,梁寒照旧去朝房,见喜正打算回永宁宫。
走之前,梁寒拉住她衣袖,她转过身朝他眨眨眼,“怎么啦,厂督?”
梁寒贪恋地再望她一眼,揉揉她脸颊,头一回有种不想上朝的冲动。
横竖昨儿也疏懒了,大白日不上衙门,陪姑娘回屋睡觉,大清早的不去养心殿去,也不在朝房候着,却同她在宫外吃馄饨。
这么些年勤勤恳恳,没想到还有如此懈怠的时候。
他苦笑了下,仔细想想,竟也能品出甜津津的滋味来。
她一双眼睛乌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看得他不自在起来,沉吟许久,终于开口道:“贤妃娘娘那头,你有工夫劝劝她,陛下身子无碍,此事也与她无关,让她不必挂怀,更无须懊恼,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见喜点点头,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说与贤妃听。
这两日,贤妃一直在佛龛前祈福。
宫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消息进不来,连陛下的消息都打探不到,听到这话方才安心下来。
见她面容透出疲惫之色,想来这几日担心陛下的病情,忧思过度,见喜又劝道:“娘娘不用自责,厂督都说这事有蹊跷,陛下不会怪娘娘的。”
暖阁内遣退了所有人,连秋晴也在外面候着,见喜这才放心大胆地笑说:“上元节那晚,我在街上看到陛下和娘娘啦。”
贤妃讶异地张了张口,脸颊在晃眼的烛光下微微泛出薄红。
见喜心里有些小小的窃喜,还有些艳羡,知道娘娘不会因这个生气,又道:“陛下和娘娘都穿着老百姓的衣裳,看起来好生般配!陛下看娘娘的眼神也都是含着笑的,真好,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同出来逛花灯。”
贤妃原本还有些窘迫,听她这样说竟被逗笑:“小丫头不懂,别胡说。”
出宫之事瞒得很紧,原以为足够小心翼翼,却不想惊动了太后。
妃嫔出宫实在太过逾矩。一入宫门深似海,便是皇后、太后也不能轻易翻过这堵墙。
她轻轻叹了声,望着佛龛前的烛光晃神儿。
陛下向来稳重,每每见她却像个忙手忙脚的毛头小子,此番出宫亦是他的主意,无他,只是想带她一同看看外头的繁华热闹。
热闹,谁不喜欢呢?
只是进宫之前囿于闺房,而后困于深宫,寂于佛前,早已经忘了热闹是什么模样,也从来不敢痴想。
他说:“姐姐,我带你去看可好?”
如若不是后来出了事,那应该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夜晚。
这么些年,瞧见的只有佛前青灯,后来看到乾清门前巧夺天工的鳌山灯,原以为此生能见的热闹仅限于此,可一出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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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红墙之外的凡尘世界还有那样笙歌鼎沸。
久旷的心被喧嚣激越的锣鼓声敲打过后,似乎重新跳动了起来,这让她对世间繁华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他说:“姐姐笑起来很美,要多笑一笑,我说的不是在宫中面对所有人时,那种惯常温婉的笑,而是真正的悦纳自己,热爱尘世,开怀露齿的笑。”
暖黄的灯光映照出他眉宇间的落寞,又听他长叹一声,“有时候真不知当皇帝好是不好,这个位置,也许是天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许是沉重的枷锁,将我你都困在紫禁城里了。”
……
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重要的事,她回神来望着见喜:“除夕那晚可有受伤?听闻你被皇后的人带走了,督主为了此事震怒,处置了坤宁宫五名宫人,可有此事?”
见喜点了点头,“她们合伙欺负我,幸好厂督来得及时,可他……太凶了,竟将她们全都……”
她不想让娘娘担心,可想到那一晚的场景仍有余悸,有时候一闭眼,还能想到苏锦双目圆瞪的模样,地毯浸泡在血水中,那双白嫩嫩的手就那么砍落在眼前……
她浑身打了个哆嗦,尾音越来越弱,不敢再往下说。
贤妃瞧见了她面上的恐惧之色,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歉,见喜。如若不是本宫,他们也不会对永宁宫如此怒目切齿,更不会想到伤害你。督主行事狠辣,即便是救你,也把你吓坏了吧。”
她拉着见喜到一旁的暖塌坐下,道:“这里无人,你给本宫瞧瞧伤在哪了,严不严重。”
见喜按了按领口,有些不大好意思。
贤妃和声道:“无妨,看到你身上痊愈,我才能心安。”
见喜心中一软,难受得有点想哭,娘娘说话太温柔太和顺,每一个字都暖到了人心里去。
她推辞不过,只好将两臂的琵琶袖撸起来,露出一段光洁的藕臂,又将系带解开,给她瞧瞧肩膀上残留的淤青。
幸好针刺的伤已经落痂,看上去早已没有之前那般触目惊心。
贤妃抚了抚她肩上的伤,指尖传来的温度令她微微诧异:“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罢又用手背探她的额头。
见喜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解释道:“奴婢的身子自小便是如此,不碍事的。”
贤妃惊笑了下:“这倒是新鲜。”
她又将衣襟略略掀开瞧了瞧,没有看到其他的伤痕,方才松了口气。
苏锦再强势,也不过是皇后宫中的婢女,折磨人的手段毕竟有限,可那东厂提督却是这方面的行家。
有些话不好直说,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来查看她身上的伤口,确定她在督主身边可有受苦。
本已想让她将系带系上,可指尖垂下时不小心勾到亵/衣,胸前斑斑点点的红痕儿倏忽落入眼中。
贤妃登时瞪大了眼,“这……督主欺负你了?”
见喜脸颊一红,手忙脚乱地紧了紧衣襟,将胸口牢牢捂上,“娘娘……我这……这是……”她慌得险些从暖塌上滚下去。
这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自己被人下药了!那样娘娘得有多担心呀。
况且厂督的名声已经很臭了,若是再被人误解什么,她心里也过不去。
满脸燥得通红,见喜实在欲哭无泪。
她赶忙将衣裳穿好,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其实是我自己……”
“你自己?”贤妃张了张口,显然不大相信。
见喜又一慌,她可不是爱自虐的人,可不解释,又会让娘娘误会厂督是个爱摧残人的恶鬼,脑中乱糟糟的,只好认命地点了点头:“厂督原本不是这样的人,是我……夜里忍不住勾他,他才……才满足了我……”
贤妃:“……”
见娘娘面上还有惊吓之色,见喜忙在自己手背上轻轻吸了一口,撮出个指甲大的小红印子,和胸口的红痕差不多模样,然后抬给贤妃瞧:“您看,我没瞒您,真不是厂督掐的我……他是亲的我……”
半晌,贤妃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这傻丫头,难不成真把那活阎罗给套牢了?
瞧这丫头羞红脸的模样,还张口闭口帮他说话,不是心动又是什么。
贤妃想了想,忍不住道:“凡事多给自己留一分余地,他这个人喜怒无常,喜欢你的时候能将你捧上天,往后若是惹怒了他,恐怕……”
见喜弯唇笑了笑:“娘娘莫担心,厂督对我很好。从前我也像旁人一样害怕他,生怕自己一着不慎,小命都给他拿去了!可他呢,把我惹哭了,会送我珍珠,旁人欺我,他会来救我,上元节那晚还送我礼物,太后罚我抄佛经,剩下的可都是厂督帮我抄的……他真的很好呀。”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自己都没想到老祖宗竟也有这么多优点了!
丫头说起梁寒,一双杏眸像是放了光,贤妃替她高兴,可心里却隐隐担忧着,“那往后呢,你想一直跟着他?”
见喜眨了眨眼睛,“我与他做了对食,也是陛下的旨意,往后自然跟着他呀。”
贤妃心道她还是个孩子,只觉眼下生活舒快,或许想不到更深一层,默了半晌还是开了口:“可他毕竟是个宦官,有些东西给不了你,这时候喜欢得越多,往后的遗憾就会越多啊。”
贤妃的话说得恳切,并不是太后那种夹枪带棍的语气,可真话往往更让人心里难受。
做对食,在宫外不就是姑娘嫁人么。
她已经嫁给了厂督,怎么还会嫁给别人呢?
见她脸上笑意敛去,贤妃也不忍说再那些扫兴的话,便道:“你若是喜欢便更好,倘若日后你改了心意,想出宫嫁人了,或者想做母亲了,一定要来同本宫说,陛下那边本宫还是能说上话的,有陛下护着你,往后出了宫也容易些。”
娘娘自会比她想得周全,见喜点了点头先应下,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反正现在的厂督,是天底下最好的厂督!
出了暖阁,宫里上下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苏锦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后宫,皇后身边一夜之间死了五名宫人,还是司礼监掌印亲自动的刀,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而漩涡中心的见喜却消失了整整十几日,竟是提督府过逍遥日子去了。
这丫头打暖阁出来便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连外头传不进来的消息也被她带进来,敢情是正得那位老祖宗的宠爱,这身份地位更不是当日的苏锦能相提并论的。
连妙藕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主动装孙子揽了花房的活儿,生怕把姑奶奶伺候得不高兴,回头让老祖宗给她一个痛快。
这回也真是怕了。
听闻坤宁宫那几人正是将这丫头拎过去打了一顿,那老祖宗便为她发了疯,连皇后的脸面都不给。
妙藕一想到自己对着丫头做过的事,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昨个夜里还做梦,梦到这臭丫头果真在老祖宗面前告她的状,说请她去一同伺候,她不敢应,当晚那老祖宗厉鬼一般的脸倏忽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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