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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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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掌印垂怜

他无奈地握住她的手,笔尖对着纸上那个错字却无从下笔,索性胡乱涂了两道,将那两点抹去,却是越涂越难看了。

梁寒蹙了蹙眉,一时有些发怔。

见喜讪讪望着他,温热的气息轻吐腮边,“祖宗,你会不会觉得我好笨,字都学不会?”

他摇摇头说“不笨”,叹了口气,顺手拿过一叠新纸,笔尖舔墨,洋洋洒洒写了个遒劲有力的“梁”字。

见喜恍然大悟,“我会了!从前我就纠结有没有两点,后来我便想,米仓里的老鼠不愁没吃,多两点好啊,厂督再也饿不着了。”

梁寒脸色一黑,“老鼠?”

见喜微微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胡话,赶忙将温温热热的樱唇贴上去,“我说错话啦,厂督督,快把我嘴巴堵上。”

辗转到了床面,她搂着他后脖,轻轻喘息。

指尖划过之处峰峦相接,山明水净,待摸进了无人的山洞里,见喜顿时浑身酸软支撑不住了。

门外秋风起,携来寒蝉鸣泣之声,在耳边此起彼伏,让这寂静的黑夜终于显得不再单调。

一曲唱罢,她浑身仍旧颤抖不止。

梁寒用温热的棉巾帮她擦洗,倏忽问道:“司苑局的王伦,还有印象吗?”

见喜一怔,“王叔?”

她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小时候就是他带着秋晴姑姑来找我的,可进了宫之后,很少有机会能遇上他,只有一次在宫道上碰见,他往我手里塞了两个冬梨。后来我从承恩寺回来,去司礼监衙门找您的时候又碰上一次,他都认不出我来了。”

他用棉巾拭去她眼角的残泪,沉吟一会,“他知道你在我身边,可有说什么?”

见喜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只问我过得如何,我说贤妃娘娘和秋晴姑姑都对我很好,在寺中没吃什么苦头,他又问回宫之后呢,我说虽然阴差阳错嫁给了厂督,可厂督也待我很好,他点头笑了下,便再也没有旁的了。”

她见他沉默不语,忽又想起自己好像从未在他面前提过王叔,赶忙问:“是秋晴姑姑跟你说起他的么,我爹娘的事儿,王叔知道?还是查出什么了?”

梁寒抿唇,思索半晌,摇了摇头:“还未查清,王伦这几日不在宫中。”

一抬眸,瞧见她轻轻“哦”一声,眼里的碎光似乎黯淡下去。

他在心里喟叹一声,这时候暂不能对她说出真相,当年顾淮谋反案一日未能水落石出,顾昭仪便仍是戴罪之身,她的女儿,必不容于太后,不容于天下。

若她真是公主,他必定要为她扫清前路所有的障碍,无灾无难,风风光光,受万万人景仰和爱戴。

而不是在如今的情形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行走。

待擦拭完毕,他将棉巾放到一边,又觑一眼案几上的笺纸,心中泛起隐隐的疼痛。

她喜欢写字,却至今写不起来一个“梁”字。

若是众星捧月般地长大,定然也是饱读诗书,有礼有节,却不失生动伶俐的姑娘。

其实,老天爷又何曾善待过她?那样鸡飞狗跳的境况中长大却修了一颗无邪之心,让她不吝将自己所有的善意赠予任何人。

既然老天爷给了他接受馈赠的机会,让他一步步登上高位,往后他所拥有的一切权势地位,都是她的垫脚石、青云梯。

即便让他永坠尘泥,他也会将她高高托起。

身上擦洗干净,见喜迷迷蒙蒙地闭了眼。

他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轻抚她晕染着淡淡粉色的面颊。

果真旁人说得不错,这些日子以来,姑娘生得越发明丽漂亮,就像雨后的一枝新荷,里里外外透着娟净娇香。

耳边更漏滴答响,他俯身下来吻住她白皙无暇的前额。

……

王伦从宫外回来之时,才知司礼监前前后后派人来过三次。

他在宫中勤勤恳恳几十年,才勉强坐上一个小小的司苑局掌司之位,手上没什么实权,为人也老实,宫中供应的大量瓜果蔬菜都由他出面采办,白银如流水一般从手里哗哗而过,可从没出过一点岔子,也从未想过捞半点油水。

这辈子唯独隐瞒了一件事,他烂在肚子里十几年了。

若司礼监真因那个找上门来,恐怕他这辈子便要断送此处。

思及此,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王伦没敢耽搁,囫囵换上干净的乌纱和袍服,匆匆忙忙往司礼监去了。

才至衙门口通传一声,里头立刻屏退左右,王伦战战兢兢地哈腰进了门。

走到近前,一抬眸便见到那位上任不到一年的司礼监掌印,一身精致华丽的蟒服,凤眸幽静,面容嘴角牵起淡淡的弧度,可面容却冷得恍若冬日檐角下的冰凌。

一勾唇的意态,丝毫不亚于冰刀子往身上割肉,叫人出了一身冷汗。

王伦赶忙俯首作揖,梁寒虚虚抬手,将一枚乳白色的蝴蝶佩推至案几前。

“可还认得此物?”

梁寒甚少这样开门见山,王伦此人他早已派人查了个清楚,在宫中一直恪守本分,几乎没什么污点。

何况也算是姑娘半个恩人,没有必要用对待犯人的手段来对付他。

王伦抬头,心中顿时一震。

这玉佩,他如何不识?

当年他还是司苑局的小太监,那日正欲往南海子行宫运送瓜果,羌瓷红着一双眼睛来找她,求他想法子将孩子偷偷带出宫去,交给她的兄嫂抚养。

她腰肢纤细,压根不是刚生下孩子的状态,却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孩子,甚至不惜向他下跪,苦苦哀求。

可宫中规矩何其森严,偷偷送出一个孩子可不是运送瓜果那样简单。

他再三追问之下,羌瓷终于说了实话,那是冷宫的废妃所生,废妃待她有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落入太后手中,死得悄无声息。

羌瓷这般说,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梁寒呷了口茶,见他还在思忖说与不说,牵唇一笑道:“咱家既然能找到你,找到这枚玉佩,自然早已经查清这里头的文章,就算你不肯说,咱家也自有别的法子查得到。你,或者其他任何人,在咱家眼中从来都与一张白纸无异。”

王伦浑身冷汗涔涔,这位老祖宗是查案的头把好手,这世上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东厂番子的耳目,他说能查到,绝不是开玩笑。

沉吟片刻,梁寒倏忽勾唇一笑:“还有一点你要明白,咱家能查得到的线索,太后自然也能,若是太后那头早先一步得知消息,到时候咱家能不能护住她,可就不知道了。”

听到“太后”二字,王伦当即心头大跳。

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一旦宣之于口,后果会是什么样,他连想都不敢往下想。

梁寒见他脸色青白,唇角微颤,想必还在琢磨利弊,于是干脆推他一把,“这枚玉佩是当年冷宫顾昭仪之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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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没听到的名字,入耳便让人浑身一瑟缩,王伦叩伏在地,额头青筋凸起,“……是。”

梁寒唇角绷直,眸光锐利地逼视他,低声道:“可羌瓷既是当年皇后身边的宫人,为何要帮顾昭仪之女?”

王伦眉心一跳,一时有种原形毕露的毛骨悚然之感。

他原以为这位老祖宗接下来会问“见喜可是顾昭仪之女”,却不想他已绕过此问,直接打听里头的隐情了。

心中思忖良久,王伦咬咬牙,头磕在地上,“见喜是个苦命的孩子,还望掌印垂怜。”

梁寒望着他,定声道:“她是咱家的妻子,咱家自会护她一世周全。”

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想瞒也瞒不住了。

王伦横下心,颔首道:“当年,羌瓷弄丢了主子娘娘的一只耳坠,整个御花园都翻遍了也未曾找到,她担心娘娘责罚,急得蹲在宫墙底下哭,那时顾……顾昭仪恰好路过,问及原因,羌瓷便如实回答,谁知先帝也赏赐同样的一对耳坠给了顾昭仪。她见羌瓷哭得伤心,也知道主子的脾气,于是摘下自己耳垂上的一只耳坠,与羌瓷手里的那只凑成一对,让她回去交差。”

这件事,羌瓷每每想起都觉后怕。

那耳坠是先帝所赐,无比贵重,若真弄丢了,后果不堪设想。

顾昭仪此举,当真是救了她的命。

“冷宫与坤宁宫相隔甚远,羌瓷又如何知晓顾昭仪何时生产?”

梁寒搁下手中的天青瓷,目光凛冽,“如实回答,不得隐瞒。”

王伦颤颤巍巍摇头道:“此事奴才也不清楚。只是顾昭仪帮过羌瓷一回,她心里记着旁人的好,总想着找机会报答。冷宫闭塞,能吃上一口热饭已经不易,奴才猜想着,兴许就是偷偷摸摸往里头送吃食的时候,才发现顾昭仪显了肚子。”

顾昭仪是戴罪之身,生下的孩子也只能是罪人,未必能引起先帝的重视。

加之从前得宠时得罪了太后和众妃嫔,若有喜的消息传出去,太后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那孩子的性命。

兴许消息还未至先帝耳边,便已被半道截下,顺便截去的,还会是顾昭仪和她孩子两条性命。

梁寒心想,她应是不敢冒这样的风险,才宁可将孩子交付给一个想要报恩的善良姑娘带出宫去,也不愿意孩子不声不响地死于后宫。

王伦道:“羌瓷同我说,顾昭仪产女那夜难产,没有太医和稳婆,只有身边一个嬷嬷看过旁人接生,自己便上了手。孩子平安落地,可顾昭仪自己却不行了,无奈之下只能将孩子交托给羌瓷,请她想法子送出宫去。当时奴才已在司苑局当差,出宫采办运货的机会多,羌瓷便想到了奴才。”

说罢,望着案几上那一枚蝴蝶佩,“当时,这枚玉佩便放在孩子的襁褓之中。本以为孩子出了宫,即便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便已足够。可奴才没想到,羌瓷的兄嫂竟是那样不堪之人。”

梁寒冷声道:“羌瓷同你说这么多,你就没想过向太后揭发此事?岂不是功劳一件。”

王伦摇摇头,面露凄哀之色,“我是个太监,自知配不上她,如若能让她多些笑容,少些烦恼,那便是我的功德。”

梁寒面色微微一沉,指尖无意敲打着案面,目光慢慢有些空洞。

王伦眼中泛起浊泪,又继续道:“这件事瞒得很紧,她连秋晴都不敢透露。顾昭仪死后,那伺候她的嬷嬷也跟着下去陪主子了,风光一时,落得个草席卷尸扔进乱葬岗的下场,还是太后亲自下的令。羌瓷自那以后就郁郁寡欢,夜里时常做噩梦,还尽是乱葬岗的画面,精神头上不来,人也跟着憔悴不堪,没过几年就走了。”

说完又俯下身叩首,“奴才知晓的便只有这些,见喜她的的确确就是顾昭仪的孩子,是先帝的公主。前些日子我瞧见过她,模样与当年的顾昭仪竟是越来越像了,倘若被太后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

若无人倚靠,便只有死路一条。

可她能倚靠的,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如何权衡

司苑局隔得远,王伦又出宫频繁,听说这位老祖宗找了对食,还是在梁寒做了司礼监掌印之后。

他暗中找过秋晴,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后,又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无奈之中。

当年带她入宫是无可奈何之举,他亦深知这是一条不归路。

可他与秋晴在宫外已经没有亲人,孩子能放心交给谁照顾?实在没法子,带回宫中做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或许还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姑娘辗转入了自己的姨母宫中,可又被舅舅顾延之送到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权宦手里。

他原本也想过,既然陛下宠爱贤妃,顾家甚至大有恢复往日荣宠的趋势,何不干脆将姑娘的身世揭露出去?

她是贤妃的外甥女,更是先帝的公主,陛下的妹妹,有这一层身份在,又有陛下和娘娘护佑,梁寒又岂敢霸着人不放。

奈何太后和魏国公势力雄厚,而顾淮因涉嫌谋反被杖毙,顾昭仪死于冷宫无人问津,这样一个废妃之女,能够安稳地活下去么?太后不可能容得下她。

心里头压了十几年的秘密,早已像陈创痼疾般烙印在心底,若当真宣之于口,是福是祸,他不敢拿命去赌。

甚至不敢时常接近她,生怕压不住自己的情绪,被人瞧出端倪。

他向人打听过几次,也在暗中偷偷打量见喜的状态,直到瞧见她日日欢喜,慢慢地才放心一些。

如今将真相说了个明白,心里却没有如释重负之感,悬着的一根梁木落下来,可能是脱胎换骨般的痛快,也有可能将人砸得粉身碎骨。

可当他听到梁寒那句“她是咱家的妻子”,心中又忍不住波澜四起,酸苦交织。

他也是不能人道之人,唯有默默守在心爱之人身边,听她诉诸心事,替她尽未尽之愿。

他尝过这样剖肝泣血的苦,所以比寻常人更能理解和宽容这样的爱存在于世间。

可又觉得对不住羌瓷,对不住顾昭仪,拼了命救回来的姑娘落入太监之手,即便过得再好,她们在地下也会谴责他吧。

思忖良久,他终于俯身叩拜下去,涕泗横流,“奴才愚笨,以往怀揣着这天大的消息却不知如何是好,还望掌印权衡。”

梁寒嗤笑一声,权衡?

在是否揭露她的身份之间权衡,还是在占据她与放过她之间权衡?

他目光微微一沉,指尖无意敲击地桌面,“此事可还有第三人知晓?”

王伦赶忙摇头:“奴才在心里密不透风藏了十多年,从未与旁人说道,就连秋晴也不曾告诉,她恐怕至今仍以为这孩子是羌瓷所生,恰好她又病了许久,才将此事瞒过去了。”

梁寒微微颔首,“你下去吧,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咱家自有主意。”

复又抬眸提醒道:“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前,咱家不希望外头有任何风言风语,若是传到太后和魏国公耳中,后果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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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伦忙拱手道是,躬身退下了。

……

除了历代皇帝钦赐的庄田土地,还有子孙后代利用各种手段侵占而来的农民田地,以及那些具疏请乞得来的荒田,后两者从百顷到千顷不等。

论功行赏得来的尚且不论,后两者实实在在地侵犯了佃户和农民的利益,刘承主要“讨伐”的便是后两者。

自打魏国公在朝堂上做了榜样,刘承一边表面奉承与可惜,暗地里却比谁都高兴。

对那些勋爵贵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倒数其次,只要自家松了口,自然见不得别家藏着掖着,甚至比刘承本人还要积极怂恿,不惜暗地里使绊子。

有些私下从农民手里低价买来的田地忽然被抖落出来,短短两个月时间,收来的庄田已超过一万顷。

东厂番子时刻注意刘承动向,时不时火上浇把油,连刘承自己都不敢相信差事能办得如此痛快,魏国公和太后那边只能日日打马虎眼应付。

十月底,西厂勘察义安伯在河间府南边的一块未开垦的荒地时,发现近旁一处废弃山洞有人影鬼鬼祟祟从洞口进出。

刘承急着赶往下一处庄田,并没有在意,暗中查探的东厂番子却瞧出异常,用迷烟熏倒门外两人,换了一身平民衣裳混进去,发现里头还有一处极深的密道。

沿着密道悄悄进入,没想到里头果真大有乾坤。

“铛铛砰砰”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竟是东厂寻了几个月的私造兵器藏匿点。

两名番子不敢久留,唯恐暴露行踪,于是匆忙记下为首那名铁匠头子的模样,回去之后便着人描下一幅画像。

东厂办事效率一向极高,拿到画像之后便开始着手调查,待画像递到梁寒手中之时,底下人已将那人的身份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

“宁王府的幕僚?”

梁寒低头沉吟一会,忽然一笑,“竟然牵扯到了宁王。”

此处荒山在河间府境内,而那河间府知府与奉国将军私下又有书信来往,更是涉及兵器制造图与玉佛寺刺杀一案,梁寒原以为这名铁匠头子乃是河间府宋骧的人,然而不是。

真正与奉国将军勾结的并不是魏国公,而是宁王。

那河间府宋骧只是奉国将军将来与宁王之间的传信人,此前私造兵器和玉佛寺行刺一案的幕后主使,恐怕也是宁王。

梁寒记得,当年与魏国公共同扳倒顾淮一家的正是姜嶙,却没想到姜嶙私下竟与宁王合作。

闭目细细想来,姜嶙也有他的道理。

魏国公折了一个京兆尹,又失了整个工部,身后势力大不如前。如今一心只想皇后诞下嫡子,到时候设计赵熠暴毙于养心殿,皇后所生嫡子便能顺理成章地继位。

一个襁褓里的婴儿,自然比不听话的皇帝好控制得多,到时候魏国公的地位堪比摄政王,江山依旧稳稳把控在张家人手里。

可姜嶙老了,奉国将军只是三等公爵,几个儿子又没有战功,只能在家等着降等承袭,下一代是镇国中尉,再往下是辅国中尉,百年之后,姜家会是肉眼可见地没落下去,所以只能寻求更大的靠山。

先帝的幼弟宁王,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所以姜嶙明面上暂不与魏国公撕破脸皮,五军都督府便是两人合作图谋的一道途径。可暗地里却勾结宁王,玉佛寺那场刺杀,便是宁王的一次试水。

还有一点疑惑的是,姜嶙想要的已经显而易见,一等公爵或是世袭罔替,这些东西魏国公未必不能给,何必冒着犯上作乱的风险去与宁王合作呢。

难不成,两人之间早已生了嫌隙?

梁寒揉了揉太阳穴,思忖片刻,问道:“义安伯手里的那块荒地收回来了么?”

底下的番子道:“仍在周旋。”

梁寒沉吟良久,心里拿定了主意,低笑道:“这几日刘承势必要再去一趟,引他带人过去瞧瞧,他身边有我的人,派人暗中知会一声,让刘承见好就撤,无论如何先回去禀告魏国公。”

由魏国公出面围剿铁器坊,便是彻底与宁王、奉国将军交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梁寒这边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平息一场交锋,说不定还能瞧瞧魏国公到底藏了多少实力。

宁王一旦失势,皇后的肚子恐怕也要有动静了。

他眼眸微垂,唇角牵起凉薄的弧度,慢条斯理地饮了口热茶。

回到颐华殿,姑娘呆呆地趴在书案上,一抬眸瞧见他,立时绽开了笑颜,喜出望外地招呼他过去。

原来竟是写了一手还算端正的字。

“晚来天欲雪,红泥小火炉。”[注]

虽不好看,但比起从前歪歪扭扭的样子,已经好了不少。

不过,梁寒还是没忍住给她指出来:“反了,这首诗完整的应当是——”

“我知道呀!”见喜笑着搂他劲瘦腰身,“可你不觉得这两句话更像咱们俩吗,喝不喝酒有什么所谓,你是‘晚来天欲雪’,而我是‘红泥小火炉’,怎么样?”

他抿唇笑了笑:“谁教你的?”

见喜将紫毫舔了墨,一边写字一边道:“今日跟着贤妃娘娘去延禧宫,将绣好的小衣裳带过去,顺便给庄嫔娘娘解解闷儿。没成想小殿下也在那读书背诗,便顺手将这首教给我了。怎么样,写得不错吧?”

梁寒眼神黯了黯,垂眸望着她笨拙的笔尖,心中生出淡淡的凉意,“贤妃娘娘带你去的?”

见喜点点头,颇得意道:“是啊,这些日子娘娘总是让我进殿陪她说话,还时常夸我笑起来好看,见我在殿外无事可做,便带着我一同去延禧宫了。”

梁寒揉了揉她鬓边的碎发,心中轻叹。

原本就是一家人,自然比外人看起来亲切许多。

顾昭仪大贤妃十岁,在她几岁时便入了宫。这么多年过去,贤妃对这个姐姐印象也不会太深。

只是姑娘张开了,面上越发有母亲的影子,又成日在跟前打转,贤妃难免会察觉出一些异常,说不准过两日还会想请母亲孟氏进宫来瞧。

梁寒面色微微一沉,心中琢磨着对策。

见喜唔了声,嘴角垂下去:“陛下这些天没来永宁宫,咱们娘娘是不是要失宠了?我瞧她也不大高兴,人常说伴君如伴虎,陛下这是要将我们赶回承恩寺去么?”

梁寒原本心里还哀戚着,听她这傻话又忍俊不禁:“别胡说。”

她小嘴一翘,想想也不会,于是又轻飘飘地叹了口气,接着练字。

梁寒站在她身边看了许久,瞧她没动静,干脆从她手中抽出紫毫扔在桌案上,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去打开。

橘黄的灯光落在他冰凉的脸颊,将瓷白的肤色笼罩在一层暖阳般的光影里,这是她一个人才能望见的绮丽风景。

她伸手轻抚他惊艳的眉眼,紧张兮兮地冲他笑。

作者有话要说: 【注】:来自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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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督反复权衡之后决定还是一起睡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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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推荐基友现言文《藏匿温柔[娱乐圈]》by叶见星~

1.

宁音卑微爱了纪奚城三年,

迎合他的所有需求,兢兢业业做他身边的金丝雀。

直到有一天,纪奚城的白月光找上门来。

看着那张跟她有六分像的脸,宁音咬牙拨通了纪奚城的电话。

电话里,男人语气轻蔑,冷嗤:“想套牢我,你还不够格。”

而另一边,电话接通,男人语气漫不经心,却耐心十足。

当晚,宁音认清自己的位置,消失得干干净净。

2.

后来,纪奚城被朋友调侃:“听说你养的金丝雀飞走了?”

男人静静按灭烟头,依旧漫不经心笑着:“都说了是金丝雀,离了我她还能去哪?”

毕竟,低头的从来都是她。

可纪奚城从未想过,那只金丝雀就算是折了翅膀,头破血流,也没再想靠近他半步。

更没想过,

这一次,先低头的会是他。

3.

久别重逢,纪奚城立在冷风里,眼底蓄满深情,死死攥住宁音手腕,语气软得不像话:“跟我回去。”

宁音笑着看他:“怎么?金丝雀没飞回去,纪总很失望?”

没等纪奚城说话,宁音用力挣开,笑容明媚:“对哦,我不仅是金丝雀,我还是个替身呢。”

男人眼底猩红透着绝望,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就哭了?”宁音红唇轻勾,轻嗤出声:“现在我做的,远不及你从前万分之一。”

*温柔独立x偏执禁欲

*真替身/火葬场/前虐女后虐男/双c/he

第83章 她的家人

夜晚秋风起,檐角的纱灯凌乱地摇曳,整个兴庆街笼罩在无边的萧瑟里。

三更的梆子敲响,门房忽又听到低沉的“笃笃”声,心觉奇怪,赶忙穿好衣裳出来开门。

来人披一身墨色斗篷,遮盖住里头鲜亮的朱红曳撒,身姿颀长,皎如玉树,有淡淡的檀香味传至鼻尖。

“您是?”

玉指一抬,斗篷帽缓缓落下,婆娑灯影下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一瞬间宛若雪落黑山,白梨堆枝,是那种不染尘埃的美。

门房看痴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躬身行礼,恭声道:“掌印万福金安。”

梁寒目光微冷,略一抬手道:“不必多礼,顾老可在?”

门房赶忙说在内院,一路哈腰引人入内。

顾家自顾淮出事后,几乎是门可罗雀,谁都不想惹上麻烦,以免牵连自身。

即便如今顾家出了贤妃和户部侍郎,可碍于魏国公和皇后的面子,也甚少有人登门拜访。

尤其这大半夜过来,还是那位权势滔天的司礼监掌印,门房心知定然是顶顶要事,否则怎敢劳烦老祖宗亲自移步。

门房片刻不敢耽误,更不敢让老祖宗在门外等候、自己先行进去禀告。

一面领着梁寒往内,一边唤来回廊上看守的小厮,让他速速前去禀报老爷和公子,那小厮见来人一身贵气,赶忙应了一声,拔腿便往内院奔去。

顾延之七月底从湖南回京,才听说梁寒被杖脊停职。他是聪明人,又经父亲顾渊提醒,也能想清楚其中的道理。

贪墨一案折损了魏国公不少亲信势力,对方如何肯罢休?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来压一压东厂的气焰。

陛下自然无意重责,否则四十杖下去,命都能去掉一半,哪能这么快复职。

不过经过此事,顾延之倒是有几分佩服梁寒的手段。

朝中不少人都站在魏国公一边,可顾昭仪与太后不和,如今贤妃回宫,又被皇后视为眼中钉,顾家和魏国公一派的关系大概没有缓和的那一天。

贤妃承的是皇恩,而梁寒是陛下的人。

将见喜献给梁寒,也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一个平平无奇的丫头,能得老祖宗的青睐,夜夜在颐华殿伺候,就连停职也带在身边,活像离不开似的,这一点是他全然有没想到的,简直是意外收获。

当然他在明面上不会刻意接近,免得落人口舌。

这事儿贤妃在陛下那边解释过,说丫头是自己迷路跑去的,梁寒当然很不高兴,否则也不会给他安排这个苦差。

来回一趟半年之久,当真是磨砺人,顾延之回来的时候身上都脱了层皮。

原本便是温润清瘦的长相,刚回来那几日,整个人几乎瘦到脱相,妻子蒋氏与母亲孟氏心疼不已,老太太更是怜惜得直喊乖孙。

所幸回来之后论功行赏,得了不少好处,否则蒋氏得一直在他耳边哭哭啼啼。

夜半三更,顾延之屋内早已灭了灯烛,睡梦中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蒋氏睡眠浅,立刻惊醒过来,顾延之也缓缓睁开眼,无奈地趿鞋下床。

一推门,刚想问何事如此着急,那小厮喘着粗气,连话都说不清:“司……司礼监掌印过来了,已经往内堂去了!”

顾延之微微一惊,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赶忙折身更衣。

蒋氏只见他行色匆匆,连她问是何事都没有空闲回答,便听到“哐”一声门响,顾延之已经出去了。

顾渊卧病在床十余年,一直药汤不断,偶尔被孟氏搀扶着下去走一走,也仅能如此。

今夜原本已经睡下,听闻梁寒过府的消息,赶忙拖着病体起身,让孟氏搀扶着去了内堂。

踏入门槛,一道清瘦笔挺的背影落入眼帘。

梁寒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顾渊赶忙躬身拱手,朝面前人作了一揖:“不知掌印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梁寒伸手扶住他手臂,“顾大人不必拘礼,坐。”

顾渊离朝多年,已经许多年未曾听到这声称呼。

他与梁寒素未谋面,却听过此人的声名和手段,加之女儿回宫一来是陛下的意思,二来也有梁寒力排众议的功劳,自然更是要以礼相待。

孟氏收到顾渊的眼色,忙俯首行个礼,退出内堂。

紧跟着顾延之也匆匆赶来,梁寒抬首掠他一眼,唇角勾了勾,不明意味的一笑,让他心中有些忐忑。

他有些坐立不安,干脆默默站在父亲身后缄口不言,先瞧瞧情况再说。

梁寒却抬眸望向他:“顾侍郎此番赈灾辛苦,差事办得很是稳妥。”

顾延之讪讪一笑,谦逊地拱手应了声多谢。

户部侍郎也是三品官职,在梁寒面前却不得不低头。

历朝司礼监全盛时期,民间传谣称“一个坐皇帝,一个立皇帝”,后者说的便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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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笔批红的司礼监掌印。

即便如今陛下圣明,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但梁寒的身份依旧等同内相,即便是魏国公和内阁重臣也要礼让三分。

梁寒慢悠悠地饮了口茶,道:“咱家今日来是为三件事。”

顾渊捂唇咳嗽两声,面色有些苍白,“掌印请说。”

梁寒道:“令兄顾淮谋反一案有了些眉目,咱家还想问顾大人一句,昔日那韩敞可有识得的善于模仿字迹的能人?”

顾渊一听到兄长的名字,立时呼吸急促起来:“您是说,东厂在暗查我兄长的旧案?这事儿还有沉冤昭雪的可能?我兄长一辈子刚正秉直,光明磊落,万不可能是那欺君犯上之人哪!”

梁寒淡淡嗯了声:“陛下正有重查旧案的意思,先前咱家也在暗中查找韩敞的踪迹,只可惜找到之时人已经没了,此案仅剩的疑点,便是那枚失踪的印信,还有当年模仿顾淮顾大人笔迹之人。”

顾渊与顾延之相视一眼,两人蹙眉沉吟半晌,顾延之先道:“我从前在白鹿书院读书便是伯父引荐,倒是有几位先生是韩敞的故交,是否擅长模仿字迹不知道,不过书院先生的字的确写得极好,一撇一捺都能写出千变万化来,叫人佩服不已。”

顾渊有些心急,连连点头:“的确如此!莫非那些人里头便有与韩敞暗中勾结之人?”

梁寒眸光微垂,“只可惜当年那张假传的诏令被先帝一怒之下扔进炭炉,早已经焚毁了。”

顾渊脸色更白几分,额头已经出了汗:“这该如何是好?”

梁寒忖了忖,心里已有了主意,道:“顾大人莫急,只要那人还活在世上,咱家自有法子能将人找出来。”

顾渊浑浊的眼眸亮了亮,赶忙起身朝他揖了一礼:“一切劳烦掌印了,若我兄长当真能够沉冤昭雪,我顾家真是无以为报!”

梁寒低笑一声道无妨,“陛下宠爱娘娘是一方面,替忠臣洗清冤屈也是一方面,谈不上咱家的功劳。还有一事——”

顾渊被顾延之扶着落座,“掌印但说无妨。”

梁寒笑道:“您家那位老太太久病难愈,咱家正好认识一位女大夫,谈不上华佗在世,却有着手回春的本事,倒是不妨一试。”

顾渊面上激动难掩,已不知该说什么好,顾延之也面露喜色,连声道谢。

梁寒抿了抿唇,又从袖中取出那块蝴蝶佩,放在案几上:“顾大人记得这个么?”

顾渊怔怔地拿起那枚玉佩,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乱颤起来:“这……这是婉儿的?”

他口中的“婉儿”,便是顾昭仪顾婉宁。

荣宠过后,不过一年便在冷宫凄凉死去,草席裹尸丢去了乱葬岗,连尸身都寻不到。

这枚玉佩,顾渊怎会不记得?

女儿兰亭出世那一年,老太太亲自找的匠人,将一枚完整的蝴蝶佩切成两块,一块给了婉宁,另一块给了兰亭。

两块玉虽然对称,但在纹饰上还是有细微的差别,梁寒带来的正是当年婉儿拿走的那一块。

自婉儿离世之后,这块玉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今日竟落入了梁寒手里。

“这是婉儿的遗物?”顾渊语声微颤。

梁寒默了默,指尖抵在桌上沉吟片刻,不紧不慢道:“是顾昭仪的遗物,不过,也是留给她女儿的信物。”

顾渊眉头皱得极紧,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女儿?”

顾延之急道:“您是说,堂姐的女儿,我堂姐还有个女儿?”

顾渊紧紧盯着梁寒,仿佛害怕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梁寒颔首道:“当年在冷宫中,顾昭仪生下女儿之后,没过多久便去世了,那孩子交给了从前施过恩的一个宫婢送到宫外抚养长大,如今已经十六岁了,这枚玉佩当年便放在姑娘的襁褓之中。”

顾渊嘴唇颤抖不已,心中的震撼早已无可复加。

“婉儿竟还有个女儿……那孩子现在在何处?”

梁寒道:“那姑娘在外面吃了些苦头,后来入宫做了宫女。”

“就在宫里?”

顾渊和顾延之几乎是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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