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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9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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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呢,我恢复工作了,宁德他爸又立功升了职,他.妈妈心就活了,要跟我儿子复婚呐。”宁邦炎呵呵的笑,听的人怪心酸的。

“别说长风不愿意,就是他昏了头,愿意重新接纳她,有他老子活着一天她就休想!”

方同俭的脑子永远转的比别人快,他直接问:“宁德这娃怎么想的?”

宁邦炎恨恨的脸瞬间变成了个苦瓜,方同俭跟他认识这么些年都没见过这老家伙露出这种纠结的似苦又有点嘚瑟的表情过,忍不住又想往那张老脸上泼茶水了:“少给老子卖关子!”

把方师父都逼出了“老子”,可见宁邦炎的功力。

宁老放下烟,搓了把脸:“德子可聪明,老方,真的,他还记得三四岁前的事!他记得来找我那天我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记得……”

方老头没忍住撇了撇嘴,难得发了回善心任人在他跟前显摆儿孙,心说,不提我家几个恐怕连刚睁眼时候的记忆都清楚着呢,就说我老头自个儿,谁不记得三岁的事?三岁都启蒙了都!诗词背了一箩筐,字也认识不少……

“所以这孩子记恩也记仇!他记的他.妈咋嫌弃他不要他,居然还记得在舅家挨的打,表兄弟抢东西的事儿……对了,他不光脑袋里记着,还把这些事写了下来!我那次给他检查作业,翻到个本子……就是不咸屯那个春凤闺女爱用的那种订一块的厚本子,密密麻麻的记的可清楚了!”

方同俭皱眉:“就只记谁欺负他谁对不住他的事?”

宁邦炎摇头:“那倒不是,啥都记,连星火家最小的那只肥狐狸给他块好看石头,这孩子都能写两页纸!”说着说着,老头就叨叨起来:“你说这破习惯是不是跟你学的?你原来那本子手札就是这样,有用的多,但也没少夹鸡零狗杂的事!”

不是光记仇就好,再说孩子爱写日记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习惯,方老头老神在在,嗤他:“这还不好?德子本来就是个闷葫芦,难得在笔头下不闷,叫孩子写下来,老来看多有意思!”

“再说了!”老头没忍住哼了一声:“有这样爱作文的孙子你就偷着乐吧!省的跟我家星火似得,丫头啥啥都好,偏就在写文章上短了一点儿。”方同俭这么个出版社上门求着他写书的祖宗,都快被老朋友笑死了。

“没说不好,但就是跟列单子似得,大庭广众的把他亲妈的面子里子都给扒了下来……”逼得他前儿媳那么要脸面的人当众大哭,事情每一天就传遍了大院。

“这有啥?她当初敢做,那就别怪孩子敢说!”一报还一报的事能赖德子身上?

宁邦炎又搓了把脸,摆手道:“不是!”

“……这话吧我老头子豁出面子说她都行,德子自己说出来,老方,你不知道哇,多少人讲究他亲妈的,就有多少人讲究他……那话说的戳人心呐,反正不能让德子再待在大院里,子弟学校也不行。”要不是世道变好了,只怕都有贴宁德大字报的,就这样,还说什么话的都有。宁邦炎反正是不放心把孙子搁在那种环境中,省的好不容易养的端端正正的品性再给人用唾沫生生唾折了。

“经过这十年,还是有那么些站干岸管得宽的人!”方同俭嘴毒:“现在世道都变了,这起子人倒是没变。那咱就求老天保佑让这些个狗屁倒灶的事都发生在他们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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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但愿他们做的能跟说的那么‘好’!”

宁邦炎瞅着老方扯着脖子对着暖房外的竹林子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方?气傻了?”

方同俭没忍住白他一眼,他这是在跟百丈竹托话呢!老家伙知道个啥!——

作者有话说:注: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杜公曾有诗,题为《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写尽当年公孙剑器之盛。

第88章

第二天一早,来接宁老的小轿车就在洒金胡同外等着了,宁邦炎吃完早饭,揣上林星火孝敬的烟丝、乌年做的肉干饼干等一些磨牙的小食,把两孙子给方老头扔下,人摆摆手,潇洒的继续工作去了。

宁德宁衡两兄弟要读的中学还没到开学时间,两人这二年也习惯老爷子说走就走的工作状态了,俩半大小子追问了句啥时候回来,就背着三只狐狸崽四处‘探险’去了。

“宁老头这几个月都不会离京,但他要参加的会议多……等闲也没空过来。”方同俭道:“这老家伙已经给俩小子办好了入学手续,开学那天叫乌年送一趟就行。”

林星火一听,就知道宁老将要参加的会议该是不简单,恐怕有保密要求,估计得有段时间不能出来了,之前荣师伯就有过这种情况,得有两个来月没能见着人。她点点头,应道:“行!要是我那天没课,我去送他们。”宁德宁衡是跟兔狲挺熟,但两人跟乌年可不熟,宁德昨天在饭桌上还别别扭扭的喊她“小姑”了,她也得尽到个当姑的责任不是。

方同俭瞅瞅她眼底下的淡淡的青痕,皱起眉头撵人:“不是下午才开班会吗,快去再睡会!”老爷子瞥了正摆弄鹿胶、牛胶制古法墨锭的乌年,怀疑小两口之间出了点啥子事,昨晚上他俩回西园的时候方同俭就瞧着有点不对。

“这班会选的那啥时间,又开会又发书的那不得弄到天黑?”单身一辈子的老爷子也不容易,还得用他贫瘠的经验给小两口制造独处机会,“乌年下午送星火到学校后就先别回来了,在学校里等着她,星火忙完你们再一起回家来。”

林星火莫名,今天她打算自己骑自行车去学校,不用乌

年送呐?

正干活的青年倒是很快的应声,一老一少两位男同志利索的就决定了之后林星火上学的模式,半晌的时候乌年出去了一趟,又推来一辆黑色的二八男式自行车,跟林星火心爱的漆汇自行车并排停在西园门洞地下。

方同俭看见,心说这小子是有点门道,现在反城青年太多,弄辆自行车比前几年还难呢,啥时候他的路子不声不响铺出去这么广了,今早上才说的话,出去这一会儿就办妥了?

今天是礼拜天,荣伯岑无事的话都会来东园这边住一天,方同俭先跟他师兄扯了几句宁老头,话头就转到乌年身上去了。

荣伯岑就笑:“你才知道呐?乌年那双手太灵了,脑子也好使,这样的年轻人到哪儿都招人稀罕……这小子才跟我两个来月,管人事的老史主任就开口向我要人了,综改组、电器班、机动组……居然还有食堂大师傅都愿意要这小子进去。你也知道,这里头有好几个班组的工作都挺好,老史主任还大包大揽的说乌年转正的事包他身上,但凡这小子身上有个文凭,我就忍不住点头了。”

现在年轻人进单位越来越难,自从高考恢复后,各单位的口子卡的更严,都留着坑等着瓜分星火她们这头一届大学生呢。况且荣伯岑虽有心胸,但他也想有个后辈能继承自己的理念和事业,老史主任张嘴的那几个岗位,有一个就是荣伯岑曾经待过的。荣伯岑能走到如今这高度,可以说在那职位上锻炼学习的数年积累功不可没,史主任提那部门的时候荣老是真心动想把乌年塞进去试试。

但他心动没用呐,臭小子身上连个高小毕业的文凭都没有,要真招进来,也只能去食堂。偏偏乌年把食堂大师傅那几手绝活学走之后就对后厨没了兴趣,气的特别爱吃的、擎等着乌年学手艺时露两手的大师傅对荣伯岑也没个好脸儿。

不光是大师傅,还有不少跟他有交情的老同事,三个两个上他办公室磕牙,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指责他白白耽误这么个好孩子呗!荣伯岑捏捏眉心,也怪他,开头跟人说乌年是他老家的侄子,后头想改都没法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乌年自己的应对,兴许那小子也听说有人嘀咕“荣老还是教育改革的中流砥柱呢,结果他自家的侄子没上过一天学……”,乌年小子就跟人白活了个他“慧眼识英才”的故事,又传出来他自己要参加今年高考的事,派系之间的攻讦试探刚借着乌年兴起一点苗头,就给扭转成了“荣伯岑慧眼识珠、敦本务实奉行‘有教无类’理念”的一件好事,乌年还成了代表他理念的典型。

派系呐……如今文化人翻身,上下一致重视起教育,冷清了十年的清水衙门一朝变的炙手可热,于是……荣伯岑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不年轻了,等这一波改革走上正轨,也该退下来把位子让给理念更新拼劲更足的年轻人啦。

“乌年这孩子在人情世故上比星火丫头有天份。”荣伯岑转而笑道,他才把那小子带在身边多长时间呐,臭小子认识的人就比他这个在一个单位待了大半辈子的人还多了,有些个司部底下细分的部门小组,他都不知道,可乌年门儿清。而且跟他打过交道的就少有讨厌他的人,兴许是脸长得好格外有些优势,反正乌年这孩子交际广,也混的开。

方同俭这个护犊子的不认:“星火那是实诚!论对人好,谁比的过我家孩子?”

这倒是,只要被星火丫头划进自己人范围内,她都想着,尤其是对他们这些长辈,事事都给想在前头做在前头。但就有一样,这丫头对于不入心的人向来冷清,遇到事上她也会应酬,比如当初看管他们的那个老马和唐全力,为了让他们俩老的过的舒坦点,那吃用的东西没少塞给这两个现管,说话办事都很得体,但她从没认真和俩人来往,过后就没甚关系了。

要知道这两个人都有点门路,他们是小人物不假,可能在运动时谋个“现管”的肥差,运动后还没被清算,太太平平的过渡到其他职位上去了:这两人背后牵扯的人脉网可不小,换成别人,处的不差的情况下总会维系着关系,以备日后能用到……但星火丫头就没有那种心肠,不肯日久天长的跟人虚与委蛇。这孩子喜欢快刀斩乱麻,更愿意保持简单深厚的人际关系。

这点上,也算是得她师父真传了。

结果荣老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直接把方老头看毛了,荣伯岑不理会师弟那点脾气,还道:“幸而星火丫头有她自己的本事,不然我是不能放心。”

这话说出来,叫方同俭也无话反驳。他能恣意任性,是因为他姓方,方家的盛名让他少年起就才名远扬,少年青年时有家族底蕴做支撑,他很容易就出了头,又在父母兄友护持下自己站稳了脚跟,成为某圈子站在顶端那一小撮人之后他那点人情世故上的短处就成了才俊的风骨清傲……可方同俭没吃亏么,十年下放生涯正是这短板带来的恶果。

方同俭如今性情未变,除了他本身执拗外,多赖师兄庇护和徒弟小辈孝顺……但这短处要放在宝贝弟子身上,老爷子想想就怪后怕的。倘若丫头就是个普通人,方同俭决计不会像现在这么纵着她,硬掰也得给孩子掰过来,不然一旦他们这些能护着她的老辈没了,丫头肯定要在这上头栽跟头受罪。这不是留金山银山给她傍身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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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的问题。

但现在么,方同俭板着脸给他师兄的白玉烟锅续上新烟丝,他宝贝弟子有“超凡脱俗”的资本!

与此同时,正在跟紧张连续的会议作斗争的宁邦炎也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先打开盖子嗅了一口,然后就开始摸索口袋,才想起来从老方那里弄来的一沓子细纹纸带不进这边来。宁老可惜的叹口气,那纸据说也是乌年用修剪下来的竹子自己弄出来的,那纸薄、韧又细腻,点着之后基本没飞灰,纸味儿跟这烟丝味道特别配,给老方头随手写画可惜了的!

宁邦炎一面想,一面捞过自己的本子,从后头撕了一页,叠吧叠吧分成四份,胡乱揉搓两下摊开,飞快捏出小撮烟丝,卷吧卷吧就塞嘴里,生怕叫人注意到他的宝贝烟丝。

可这屋里十个人九个老烟枪,会议空档里抽烟都不用出屋去抽的地方,什么烟能躲过他们的鼻子?老宁弄卷烟的时候,好几个老头还交头接耳说老宁这是忆苦思甜了,放着带过滤嘴的好烟不抽,又卷起乡下的土烟来了?

当宁邦炎惬意的吐出点烟气来之后,离他最近的左右两个老者的鼻子抽动,一个说:“老宁,你抽的啥烟丝这个味?”另一个跟宁邦炎老交情的直接就伸手摸他怀里掏去了。

“这老宁,惯会藏好东西!小里小气的。”

“唉哟,这个烟丝是什么烟叶做的,颜色真好,金黄金

黄的!这味儿,还真没见过?”这是个稍微懂行的。

“好不好的,得尝一尝再说!”手快的直接摸走了宁邦炎撕好的纸片,糊弄的搓了两下就卷上烟丝。

被七手八脚镇压的宁邦炎眼睛都鼓了:“丁大头,你他么少放点!”

丁大头用自己刚没抽完的香烟印燃卷烟,皱眉抽了一口,砸吧咂嘴,品了品,眉头皱的更紧,又深深吸了口,“嗯……”

“太冲啦?”其他摁着宁邦炎的人问,“闻着味不错呀?”

“到底咋样?”

“嗯……”丁大头皱紧眉头摇头又点头,其他人看他那卷纸下的飞快,反应快的就开骂了:“去你娘的丁大头!”老宁那烟丝是好东西!

丁大头装不下了,叼着卷烟空出手来挤进抢宁邦炎烟丝的人堆里又抢出两根的量来。

“嘿!好东西呀!真不孬!”丁大头翘着二郎腿,“我这肺呀跟洗了个澡似得,清亮!舒坦!”

宁邦炎握着他那鸭蛋大的倒空了的青瓷小罐子,嚯嚯心疼,这他娘的一群土匪!尤其是丁大头这个不要脸的,跟狗皮膏药似得,以前就属这老家伙跟他抢分配抢的最凶,现在……老宁头后悔呀,就该躲着他们抽呀——自打昨晚上抽过这种‘烟丝’后,宁邦炎就抽不下去的别的香烟了,实在那种清肺清神的感觉对他们这些肺都快黑了的老烟民太舒坦了。

不对,抽不下别的烟?

宁邦炎脊梁骨一凉,这个宁折不弯一辈子不知道怕是啥的犟老头头一次认怂认得这么快:“欸,都别看我!没有了啊!”

可大家伙儿的目光还盯着他,老宁立马拍拍自己的胸口,咳了两声,示弱道:“这不是啥烟丝,是药!我家有个小辈给我这老家伙做的清肺的药,为了让我戒烟的,才弄成这种烟丝样子……老哥我呀烟瘾大,检查的时候总院说我那肺……没法子呀,这不是得戒烟么,就用这个替代替代。”

丁大头没舍得都给抽完了,把卷好的烟两头拧紧了,夹在耳朵上,瓮声瓮气的说:“总院也劝我戒烟来。”

“滚犊子!”宁邦炎拍了他一下,这个丁大头比他小快十岁了,看上去可憨厚,但就这老小子最难缠,宁邦炎可不愿意跟林星火和乌年两个小的招是非。

丁大头摆手,他不光是为了自己,目前他手底下带着的是保密级别很高的特战大队,人少但个个是精锐,这些经过重重选拔的骨干智力高、实力绝对强悍……特战训练和实战压力之高,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程度,但为了保证纪律和作战,特战大队如今是禁止吸烟的,偏偏这些人当中有大半都有烟瘾,还有各方面表现都特别优秀的兵折在“未能在规定时间内戒烟”这一步的,让丁大头可惜的不行。

如今南边边境摩擦不断,这只番号还崭新的特战大队将有大用,人员不足、戒烟戒.断反应时间太长是丁大头目前最犯愁的事。

倘若宁邦炎这只是口味特别的烟丝,丁大头还不放心上,可宁老头说这是清肺的药?

丁大头握住老宁的拳头,拉着他走到窗前嘀嘀咕咕,宁邦炎的神情也从满是抗拒到郑重思索:“那我得问问……摸不准……不好说……”

“真是茄子叶子?”好不容易从老宁头嘴里掏出一句准话,丁大头的眼睛都瞪大了。

宁邦炎狠狠踩他一脚:“嚷什么!那孩子是个能人,特别会侍弄药草……这些茄子就是她专门弄来配药的,不知道加了多少药材……先说好,人家那是秘方,没可能交公!”

“交公啥呀?只要她能供给咱,我保证其他的事一概不用你们操心,我都给办的妥妥的。”这些要加入他们大队供应单子,势必要经过很多程序……当然,必须得经过总院等各部门检测试验,不然丁大头也不能放心。

但丁大头摸摸自己的胸口,肺里还残存着一些凉丝丝的清澈的感觉,曾经被一颗子弹扎穿过的肺叶上的老伤上的隐痛也不见了,他确信老宁找着宝了!

宁邦炎敢半推半就的应下来,完全是因为昨晚上他和方同俭吐苦水的时候,那老家伙还跟他显摆他徒弟多能耐多孝顺,在京郊弄了片地方种出了多少好东西——恨不得一粒麦子都给吹天上去!老宁咽了口唾沫,配着羊肉锅子吃的那饼是香……他也知道方老头是在给他递话呢,星火丫头似乎仍旧是要往种地养殖这方面发展,老方这就给寻摸销路了。

如今这统购统销的制度抓的不如从前严,况且星火弄的那片地方跟农村宅基地一个性质,是换来的私人地方,确实可以自己做主,老方是怕她私对公不好办……但现在这形势,运动结束了各种资源仍然紧张,部队也一样,谁手里有物资谁的嗓门就能高就能大,星火丫头那园子的产出他巴不得呢,简直是瞌睡来枕头!

可宁邦炎也没想到这第一笔业务来的这么快,还是那个捂得特别严实的特种大队……老头握着小瓷瓶,突然有种自己碗里的好东西就要飞了的感觉……

“这样,你今天晚上就给你那个小辈打个电话,先让人有个准备,这东西少不了,必须扩大生产。”丁大头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一会跟领导申请你往外通电话!”

啥都没弄呢,就叫丫头准备?宁邦炎没好气的摆手,让丁大头一边玩去:把落在纸面上文件摆到他面前再说吧。

“老宁,你咋磨不过弯儿来呢?”丁大头拍他肩膀:“这烟丝、不是!茄叶丝儿用处大着呢,就算我那边用不上,咱们这边别的不多就老烟枪多……我告诉你,只有不够抢的份!”

“滚蛋!”宁邦炎给丁大头一胳膊肘子:“我家孩子胃口没那么大!我先把话撂这儿,这东西真就是戒烟清肺的药,在精不在多,多了没有……你还是赶紧把你那边的路替我们趟顺了,省的那点药丝不够分,你们弄好了药也没了!”

丁大头赶紧“老哥”“宁大哥”的没脸没皮的叫,非让宁邦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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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着,保证这些药丝给他们先留一部分。

眼见会议要继续了,宁邦炎慢条斯理的踱步到自己座位上坐好,丁大头跟连体婴似得还不肯撒手,眼见主持会议的老领导瞪人了,宁邦炎才冲他点点头。

这天晚上,宁老给洒金胡同的公用电话去了电话,十分钟后再打过去,果然是林星火接的电话。当着丁大头的面,宁邦炎对那头的林星火道:“……我把剩下的药丝分出一些给他们做检测去了……让他帮咱们趟顺理清了,这药丝才好拿出去。好孩子,等伯伯的好消息啊。”就算这玩意只是星火丫头弄出来替代烟丝的,这时候就得当成药让人慎重去检测,现在越谨慎,以后麻烦越少。

“你给起个名儿,不是说好多种药配的么,不能由着那些老粗叫什么茄子叶呀,好东西都被他们叫贱了!”

林星火想了想,“不然叫‘不咸山松茄’?”前有不咸山松酒,再添个松茄也不算啥。

“松茄?”宁邦炎念叨了两下,觉得还不错,外国人不是有那个“雪茄”么,贵的吓人,他们这个更好的叫松茄也行。只不过以后,要是别人想进口他们的松茄,不拿出比雪茄高的价码绝对不可能……

林星火还不知道老爷子的念头已经拐到出口这个目标上去了,扣下电话还跟陪她出来的乌年说:“幸好有老支书给酒起的这名在……”不然可能真就叫茄子叶烟了。

乌年把歪在墙上的全黑自行车扶起来:“我载你回去?”

林星火欲言又止,到底没能拒绝那双好看的黑眼睛,有点别扭的坐在车后座上。

乌年单脚支着地,眼看着前方,耳朵尖微红,催促道:“抓好!”

林星火心一横,揪住了高大青年的衣服,乌年低头看了眼她攥紧的小拳头,伸手握住,掰开,放在自己腰上……

“走了!”不

待林星火反应过来,黑色的自行车如离弦之箭,飞快向前冲去。

西园大门在林星火背后一闪,两人一车就没入了黑色的夜幕深处。

……

“回家吧?”被乌年载着从胡同到学校,又绕着学校‘飞了’一圈两圈……林星火终于忍不住伸长胳膊揪住了某只疯狲的耳朵。

乌年骑得飞快,但车子上的林星火却没感觉到一丝颠簸,倘若林星火放出神识去看车轱辘底下,就能发现端倪:某个无师自通的家伙竟然给车轮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带着丝丝紫色电光的小云朵!

“回家!”乌年快活的吆喝,不慎惊起一对野鸳鸯,声音还没散,打过来的手电筒的光照过来却已经找不到人影。

上午兴兴头头搬来辆大自行车,下午却因此没能载到星火,只能一人一辆自行车去送人的青年高兴的眯眼咧嘴,笑的跟朵花似得,他可太喜欢星火说“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星火在京城的事业开始起步了,打铁还需自身硬,星火和乌年得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路子,不然怎么断了仇人的“黄气”来源呢。

方师父和荣师伯是瓷器,没道理用瓷器去碰林起云这瓦罐,但生意伙伴、利益交换就不同了,星火家好东西太多,也需要新的合作伙伴和靠山……

继续攒功德。

第89章

经历多年风雨,重新回到大学校园的七七级幸运儿多有知识饥.渴症状,这时候的大学校园里少见把臂同游的悠然,多是走路不忘捧书或者就地埋头苦读的身影。

三零一这个家庭条件普遍优越的走读宿舍在经历过与其他住宿同学的格格不入后,四个人很快有个各自的定位。

如蔡卫红这个靠自己旺盛求知欲拼命学习考上来的人,没过一周就和其他大部分同学一样走上了勤学忘我忘家的道路。说是走读生,其实一周里大部时间都住在宿舍里,晚上宿舍熄灯后还会搬上凳子和同学挤在路灯下看书。

而像肖兰芹这个大家说起来前卫的、娇贵的有工作在身的‘资本主义小姐’,在发现难以融入疯狂学习的集体后,彻底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基本不怎么跟其他同学有交集。经常有辆黑色的小轿车来接送她,课程上属于倒退落后生,渐渐的教师团体也对这名学生不求上进的态度开始失望。

也就是这时候,林星火听说肖兰芹考上大学的路子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她本是七六年最后一届工农兵学生,当时被推荐到京市附近某县的中专读书,可由于这一年年翻天变动接踵而至,京市及其周边地区的七六届工农兵学员的招生工作因此从夏季推迟到冬天,肖兰芹那个学校甚至推迟到去年三月份才开学。但三月份的时候关于教育改革的呼声已经发出,一家子全在宣传口工作的肖家对于局势的嗅觉远远超过寻常人,肖家给她弄了医院证明,据说肖兰芹从五月份就开始‘病休’回家复习……幸而国家允许在读的中专工农兵学员可以参加高考,肖兰芹因此得以报名。

一些人瞧不上她的点也正在此处:肖兰芹的成绩并不足以让她进入这所六零年就被评选为全国重点五所医学院校之一的本校……具体怎么操作的不得而知,但她先是占用那曾经弥足珍贵的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又以不太名誉的方式硬挤进这一年录取率仅占百分之四点八的骄子中,而且她还不刻苦、不用功,在几次小考中都在退步,现在都落到徘徊在及格边缘的地步了。

消息传出后,不仅同级同班的同学排斥她,还在校的前两届工农兵学员更加敌视肖兰芹,尤其是里面学习表现都比她强的人更加不忿:因为工农兵学员要“社来社去”,从前是农民、毕业后仍旧要回到大队务农,而通过高考录取的新的大学生们却眼见的前途无限。偏偏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肖兰芹这样拼力一搏的机会:去年的招生规定,已经在大专、大学就读工农兵学员不能参加高考。

各方面叠加,肖兰芹迅速出名了,要不是中医学院的课程难且多、专业性强,耗费学生精力太多,指不定就有那种思想还未破冻的人贴她的大字报。

当然,肖兰芹逃过被贴大字报的难堪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林起云那辆小轿车座驾。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普遍都有底层的生活经历,被迫或自然的都学会了一些“成人式”的圆滑或者缄默。越是珍惜来之不易的求学时光,越是迫切想补回从前损失的十年,就越压抑其他意愿,愈发只专注用功。

但这种压抑并不完全,尤其五月份日报上刊登了一则关于真理标准的文章,引发了极大的讨论。这种推翻了人们曾深信不疑“凡是”教条的利箭,在校园中引发的浪潮尤其大,久不见天日的大字报重现天日……幸好大部分人都沉浸在痛彻骨髓的反思中,肖兰芹那零星出现在犄角旮旯的几张“揭露”罪状被校工和老师快速处理了。

这一个月,林星火也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到这场大辩论中,她们那个班级举行了一场按年龄大小上台发言的大会。至于为什么论年龄,就不得不说这一班二十多号人的年龄差距之大:毕竟一学期还未结束,真正的成绩排名还不能确定,而入学成绩仅能代表从前。

林星火的同学中,最大年龄‘不可考’,那位大哥沧桑的脸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户口本上三十岁的年龄,可最小的,也就是三零一寝室最晚报道的那位同学,她实岁才十五岁。

跟林星火拜别师祖,稀里糊涂下山时差不多大。

十五岁的谭月梅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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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肖兰芹还要成熟。

肖兰芹的二哥,也是她在本校除了未婚夫背景之外最大的依仗肖西进这么想,虽然谭月梅的发言态度鲜明但中规中矩,但正是这种淡然的平叙的话,比肖兰芹在家热烈到激烈、在校却冷漠寥寥的话语要中肯的多。

肖西进不是学生,他是数个班级的专职辅导员。今年随着这批大学生入学,在运动中受破坏严重的高校辅导员制度正式恢复,专职辅导员空缺颇大,因肖兰芹在校生活十分不顺利,肖西进放弃某大厂宣传科即将升职的前程,调到中医学院来,希望能帮助妹妹融入、惜取这段不容错过的时光。

谭月梅作为最后一个发言者,她鞠躬下台后,肖西进宣布进入下一个辩论讨论阶段,大家将课桌简单的围成一个圈,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处,很快争论便激烈了起来。肖西进不参与只起到一个主持并维持秩序的作用,因此他坐在角落里旁观全局,很快就注意到坐在对角的沉默的两个女生。

林星火和谭月梅,两个人基本不发言,但却沉默的融入在集体中,不突兀也不孤立。肖西进发现有不少同学发表意见后还会主动问询林星火的意见,林星火多是点点头,手下钢笔不停,将所有人的观点和言论都记录了下来,而谭月梅摆弄着磁带录音机——这两个人似乎站在和他一样的旁观角度,但奇异的仍然在集体中有位子、有作用,甚至还有点威望?

肖西进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俩个人寡言少语的性质与他妹妹完全不同。兰芹还如同一颗没能扎根的嫩草,随风摇摆,在家里的慷慨激昂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在校园的寡言却是得不到认同、得不到机会的不得已沉默。但她的这两个同寝室友不发言,却是自有立场,因为意念坚定不可更改,所以这场辩论对她们毫无意义。

他劝过妹妹好多次,让她先融入寝室,走近室友交好她们,自然就能从她们身上学会如何融合进集体,但芹芹再次在这件事上犯了犟:她对班级这个大集体又敬又畏,但对于只有四个人居住的小宿舍却有着莫名其妙的“高要求”,好似小集体不主动接纳她就是不对一样?

肖西进简直看不懂亲妹妹的作为:她先是对年级最小、报道最晚的谭月梅有股子不合情理的敌意

,在谭月梅这个小姑娘迅速靠近跟她一个专业一个班级的林星火之后,肖兰芹的不满就又转移到林星火身上去了……而那个勤奋好学出名的蔡卫红,几乎没怎么犹豫就也自动自觉的把自己归入多数方。

当肖西进试图规劝她时,肖兰芹的抗拒出乎意料的激烈,委屈溢于言表,好像真的有什么大委屈……但肖西进敢保证并没有,四个人的步调并不相同,肖兰芹在开学一月后就很少回寝室去,碰都碰不到,别人怎么给她委屈受?

“肖兰芹的二哥又看过来了。”谭月梅用老大的收音机挡住自己,小声在林星火耳边叨叨:“他能不能别盯着我们?”谁有那种闲工夫孤立他妹妹,明明是肖兰芹对别人使用冷暴力,这个哥哥还是先把他亲妹妹的思想工作做好,再来动员她们友爱团结吧。

谭月梅撇撇嘴:“她就是被别人‘让’惯了,都得让着她爱护她才觉得正常呗。”

林星火笔下不停,轻笑出声:“那还真是,以前她在我们屯插队,跟你现在似得,下乡最晚年龄最小……”不管是知青还是乡亲们,都觉得她年纪小太不容易,下意识就多维护一些,她懒一点娇一点从没人跟她计较,就算偶尔有两个性格不让人的,看在肖兰芹一点不小气的拿出那么多城里家人寄来的好吃的份上,也吃人最短不是。

因为肖西进努力想要改善妹妹和其室友的关系,使力有点过火,传出的几句闲话给林星火添了点麻烦,这才让她也忍不住偷偷在人背后说了两句。

说白了,肖兰芹一开始不喜欢谭月梅,就是因为她觉得谭月梅占据了她的特殊地位,作为曾经的既得利益者,本能的排斥谭月梅因为年纪小受到其他人的宽容和照顾。而她对林星火态度的转变,大抵是谭月梅这个小姑娘太聪明、在接收到肖兰芹不友好后的第一时间就‘投靠’过来,林星火顺理成章的‘接纳’被她视为背叛?

其实谭月梅、林星火两个人在事情刚发生时真没注意肖兰芹的情绪,她俩也不是拉帮结派的刻意结交成朋友,而是性情还算合得来,两人又是一个班级的,在宿舍同进同出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么。

在谭月梅偶然遇到过一次来接林星火的乌年后,谭月梅才明晃晃的摆出“求做好朋友”的态度——这姑娘家在潘家园旧货市场,那地方现在叫旧货市场,从前可是鼎鼎有名的出精品古玩的“鬼市”。谭月梅家几代都是开古董行的,她家的产业还回来之后仍旧在潘家园开了店面,虽然不敢敞开门经营,但旧货摊子没少摆,私底下也重新开始收东西了。

乌年做的几件东西就是她父亲叹气高价跟人换来的,用能买件真东西的价码收罗来几个崭新的工艺品。可谭月梅全家从老到小没一个反对的,个个都捧着又痴迷又叹气,痴迷的自然是手艺之巧之灵动,叹气却是商人本性,这玩意至少要在谭家宝库里待上几代,等制作者过世后那价值就绝了……

不过要等乌年去世?林星火十分不看好谭家投资的这笔买卖,尤其从乌年手里流出去的都是他的练手之作,真正的精品都在两边园子里摆着用着呢。

“你放在床头小桌上的那个香炉能不能让我摸摸?”谭月梅这小姑娘果然没忍住,趁着会议还没散,赶忙央求道。

“我给你看我的集邮册,还有钱册。”

方师父有五月熏香辟邪气的习惯,而且天气渐热,林星火就给家里换了香料。放在宿舍的那只香炉是乌年搁在她挎包里的,林星火上一次带林贝果在这边午休的时候顺手拿出来点了一炉香。

那紫砂的小炉子就被谭月梅瞧上了。这姑娘没少围着转悠,但她有个祖上传下来的好习惯,别人的物件不经主人允许,再喜欢也不能碰。

“行!”林星火爽快答应。

谭月梅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才刚刚散会,谭月梅就拉着她往宿舍冲。

林星火只来得及将记录的本子递给班长,就摆摆手被人拉走了。

她们班班长正是年纪最大的那位大哥,后脑勺上都能看出点白头发茬子的老大哥摸了摸脑袋,跟身边几个男同学摊了摊手:“人家有事,我也没法呀。”

好几位男同学长嘘短叹,望着那两个走远的身影舍不得把视线拉回来。

“葛大哥,下回你直接请林同学参加咱们得辩论小组呗。”

葛老哥忙摆手:“可别!我都帮了你们几回了?但人家林同学有对象,连孩子都有了……再说了,人家那态度你们看不出来?没戏!”要不是这几个没歪心思,更没胆子,他才不帮人做这种挖墙脚的事呢。

“可林同学的档案上还是未婚呐!”只要是未婚,那人人都有机会。

这几个人就是看人家女同学长得好看呗,他理解,可他们咋不说人家对象长得更出色呢?葛班长不惜的搭理了,自顾自翻开笔记本,看上面详尽工整的记录,忍不住摇头:不提这速记的本事,就是这笔字,这群小子拿什么配的起人家?

“你好,请问林星火在吗?”门外有两个穿的板正干净的男青年敲门问。

其中一个他们都认识,是隔壁中药专业的魏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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