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牵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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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牵手
三月末,倒春寒。这天早上，周父影影绰绰、旁敲侧击地说了四五遍“今天降温，多带点厚衣服”。
走出单元门,身侧有人身形一凛，像迎春的花被寒霜敲了头后簌簌发抖。
周度站住脚，问她：“你确定还穿裙子？”
在“不确定回去换”和“确定我就穿”之间，宋矜芙先反问他：“这身衣服好看吗？”
周度眉眼低顺扫过她今天的穿搭,上面一件不规则领口的长绒毛衣,下身却是麂皮绒的小裙子仍然只到膝盖之上,再下面又是一双香奈儿中筒靴。这一套他很难判断她到底冷还是不冷，就像她头顶戴的帽子盖不住脸、遮不到耳朵,看着却厚实。
她问的是好不好看，周度诚实地点头：“好看。”
“那就行。”宋矜芙扯着他宽大的校服袖子，说：“走吧。等到班级摘帽子，你帮我看看发型有没有乱。”
她说话声音都发颤,周度再次问她：“你真不冷吗？”
宋矜芙吸吸鼻子,梗着嗓音说：“不冷。我妈说过,选择穿搭,温度要放最后一项考虑。”
场合，要见的人还有美观度和风格，这些才是第一位的。去上学，那前两个可以忽略不计，她只要好看就行。
周度想起,今早苏娴把周静的羽绒服都重新找了出来,恨不得给小人包成一个球。
“周阿姨，她不怕你冷吗？”
“我平时出门就有车，学校教室也装了恒温空调。去哪都车接车送,又不会在外面待太久。”
“可你现在没有了。”周度冷不丁地提醒她，“下午有堂体育课。”
“周度，你废话真多！”大小姐的脾气比三月的春天还善变，说翻脸就翻脸，踩着靴子噔噔噔往前走，懒得理睬他。土老帽，懂什么是时尚！她宁可冻死，也不想丑死。
嘴硬但身体又很诚实，平常下课最喜欢出去遛弯的大小姐今天一上午都窝在教室里。平时趴在窗边看她的那些男生，也都找各种原因，站在六班门口的走廊里聊天，眼睛频频往教室里探。
直到六班班主任徐玲过来把他们都轰走，到宋矜芙桌前敲两下问她：“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宋矜芙一派温良地摇头：“老师我不冷。”
徐玲看了她两眼，倒也没说什么，转了一圈遇见送作业回来的周度，提醒他：“让你爸妈多给她穿点。女孩子膝盖冻坏了以后要做病的。”
“知道了老师。”周度答应下来，心里却很清楚，宋矜芙每天穿什么，吃什么，他爸妈根本没法多言。能管她的那位周阿姨多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打电话叮嘱她。
天气冷，体育课上，老师让大家跑两圈热身然后自由活动。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要么绕着操场走圈聊天，要么去排球场上打排球，还有几个女生坐在篮球场边的横椅上捧着食堂买的热奶茶，看他们男生打篮球。
十几岁的男生血气方刚，打篮球会出汗。周度先脱了校服外套，放下之前，他看向操场最远处的座椅，平时精力旺盛四处闲逛的少女，今天萎靡地靠在椅子里听歌，孤零零的一道灰色身影。
热奶茶里有添加剂，宋矜芙是不喝的。
“等我一下。”周度招呼一声，拿着衣服跑过去。
“宋矜芙，你站起来。”
“你干嘛？”
突如其来的降温，宋矜芙像只想冬眠的熊，完全不想动弹，被周度拉起来，她差点想踢他。
周度俯身把外套给她围了一圈，两只袖子系在她腰间打了个结，他蹲下把拉锁也拉严实。他宽大的校服像个麻袋套在她下半身，还是她最讨厌的设计，和她这一身格格不入的配色！
宋矜芙觉得自己被人从巴黎的T台上强拉下来，塞进了油糊糊的饭店后厨。
“这什么？！”围裙吗？她鼻尖一皱，就要脱掉，“我不要穿！”
周度皱眉，气得双手摁住她：“你脸都冻白了！”两个膝盖也被冷风吹得红通通的。
“谁允许你把你的脏衣服套我身上的！”宋矜芙还是恶狠狠踢了他一脚，硬梆梆的靴头踢他小腿上。
“昨天洗过了。”他洗衣服比苏娴还要勤快，每天都洗，还要放消毒液。
“可你今早又穿了！我才不穿别人的衣服呢！”
宋矜芙双手叉腰朝他喊，娇嫩白皙的小脸带一点婴儿肥还有唯我独尊的不驯。周度看着她有一种想狠狠掐她脸的冲动！
爱穿不穿。不穿就冻着！
周度不想管她了。
他转身走出两步，又绷着脸回头，无奈地叹一口气：“就当我求你，帮我拿一下衣服，行吗？”
宋矜芙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凭什么你求我我就要答应？”
周度说：“那就垫着坐，椅子不凉吗？”
她扫了眼冷冰冰的座椅，长睫耷落，冷硬地蹦出了个“哦”。
“既然你都求我了”
“我谢谢你。”
什么大小姐脾气。周度在心里想。转过身他却莫名想笑，忍俊不禁又生气，还是觉得这脾气惹人厌，想用力掐她脸！给她搓成圆的扁的。
这一幕，篮球场等他的几个男生都看傻了，旁边的女生也看见了。
宋矜芙吼他的声音隔着半个操场都能听见，可周度跑回来的时候却是满眼笑意，跟他们说“抱歉，开始吧。”
这就是“表兄妹”吗？
和白馨玩得最好的一个女生刘莹拍拍她肩膀，小声安慰她说：“周度是她哥哥嘛，照顾她很正常。”
白馨点点头，说她知道。坐下来，她把奶茶吸管咬紧，想起上学期她和周度坐同桌。有一次她不小心穿错他的外套，那一天周度都没再穿它。
白馨问过他，了解到他有洁癖，她都尽量不碰他的东西。可他今天竟然把衣服给宋矜芙垫着坐，就算是表妹，洁癖也因人而异吗？她看着场上肆意挥洒的俊朗少年陷入了沉思。
临近下课，周度下场喝水，眼神不自觉地去找宋矜芙的身影，她不在那里了。他赶紧四周望了一圈，一些人正在陆陆续续地走回教学楼，人群队伍里，宋矜芙下身系着他的校服，个子高挑，无比扎眼。她身边还有一个男生，两人各捧了一杯果汁。
周度收回视线，拧开一瓶矿泉水，两三口喝完，塑料瓶被他捏瘪扔进垃圾桶里。
不穿别人的衣服。
但会喝别人的果汁。
大小姐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随心所欲。
*
“你站住！”
等到他走进教室，宋矜芙把他拦在了门外，举起一个小瓶子对着他上下喷。
“你做什么？”满是呛人的香水味，周度攥住她的手，厉声问。
“你刚打完球一身臭汗！肯定很难闻！”宋矜芙嫌弃地挣开他，“要么你站在后面听课，不要坐我旁边！”
周度皱眉，想了想：“我去卫生间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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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洗啊？”宋矜芙怀疑地看他，唇红齿白地强调：“这里的卫生间只能洗手不能洗澡！”
“把我衣服给我。”
校服外套还挂在她身上。宋矜芙嫌他随手系的结太难看，还认真地用两只袖子打了个蝴蝶结，扯下来后，布料皱巴巴的。
周度接过来，回班级拿了一条打完球擦汗用的毛巾。他去卫生间，把T恤衫脱掉，毛巾打湿擦了一遍身上汗珠。
对着镜子，
少年像一棵初长成的白桦，肩肌匀称，脊背挺拔，水珠短暂停留在他深凹的锁骨上方，很快又滑落至微隆的胸膛，再到块垒分明的腹肌沟壑。没有刻意打磨过的肌肉线条，呼吸起伏间，旺盛蓬勃的生命力在血管里涌动，连周围空气都跟着燥热。
擦洗得差不多，周度直接穿上外套，拎着拧干的毛巾和T恤回到教室。
宋矜芙站在座位上，手指灵活地转笔，打算看看他要怎么办。直到她看见周度走进来，头发湿润半干未干，晶亮的水珠沿着麦色长颈滚落到校服衣领里。
宋矜芙眯起双眸打量他手里的衣服和毛巾，简单推理后，她捂住嘴巴，指着他惊讶道：“周度，你里面没穿衣服？！”
热闹的教室霎时鸦雀无声，大家都回头看“没穿衣服的周度”。
周度狭长眸子只专注她，脸上一副“你还要我怎样”的微死表情。
他绕过她淡定坐下。
宋矜芙手里的钢笔掉地上，她立刻捡起来，咽下震惊，故作镇定地坐在他身边。
少女大脑里飞速思考，他这外套她刚刚用来围住腰腿，还坐在了屁股下面，现在他又光着上半身直接穿？而且校服外套就一根拉锁，那他要是不小心拉开透气，他们坐这么近她岂不是会看见“里面”？！
最后一堂课，宋矜芙上得十分警惕，但凡周度咳嗽一声或者动一下，她都要斜睨他一眼，以防他“透露”什么。不过一直到放学，周度校服衣领都一直立着，严严实实地遮住脖子及以下，半点都没透给她。
晚自习后，回家路上，夜风更冷，宋矜芙抱住了胳膊，冷丝丝的风无孔不入地往她毛衣里钻，遑论她露在外面的半截腿和膝盖，风吹得麻酥酥的有些疼。她咬着嘴唇暗暗地朝旁边周度身上看了两眼。
“明天多穿点。”周度只能跟她说这句了。他现在也没办法把外套脱下来给她，单穿一件他也皮肤冰凉。
宋矜芙冻得牙齿打架，颤颤地点头，说：“嗯。周度，要不你还是把书包给我吧，我觉得书包能挡一点风。”
周度回头，却说：“我们跑回去吧。跑到家也就三四分钟，跑起来就没那么冷了。”
宋矜芙端量他肩膀上的两个沉甸甸的书包，觉得负重这么多他未必能跑过她，果断答应，“好啊，后到家的那个明天请喝果汁。”
“成交。”
宋矜芙来了精神，原地活动了下脚踝，身体拉成紧绷的弓状，清了清嗓子喊：“一、二、三！”
两人同时飞奔出去，跑过一段路，周度放缓脚步，把滑落的书包重新放回肩头，遥遥看着她矫健的身影掠过一个又一个昏黄的路灯。柔亮长发丝丝缕缕裹着暖黄的灯光，随着她奔跑的动作翩跹舞动，发尾光光点点，划出轻盈自在的弧线。
无人知晓的夜色里，他轻轻拉下一点校服拉链，释放她留在他衣服内里的香气。这股甜腻的暖香一整晚都萦绕在他鼻间，包裹他赤热的胸膛，现在又随着微凉夜风，温柔地在他四周漫开。
等他到家，宋矜芙已经捧着水杯在喝他妈倒给她的热姜茶，带着笑意的眸子与他的撞上，她得意地朝他眨了下左眼。
周度一脸“认输服气”地低头换鞋，把书包递给她，回房间后，他靠着门板终于低笑出声。
这个晚上，宋矜芙打电话叫人给她送衣服。来人上上下下四趟，搬了四个移动衣架，送来了四十多件风衣厚外套。
她的卧室放不下，摆到了客厅的阳台。周静好奇地去摸，被苏娴打了手心。
从沪市来的时候，她就带了许多衣服家当，周家主卧只有两个衣柜，宋矜芙只挑了几件搬来，剩下的都留在了酒店房间。谁能想到入春了，寒风还会杀个回马枪。
第二天，重新整装的宋矜芙站在门边等他穿鞋。
周度走在她后面半步，不着痕迹地欣赏她这一身搭配。线条硬朗简洁的黑色短风衣遮到大腿根，一根细细的皮腰带勒出婀娜纤细的腰段，她里面只穿了件黑丝绸衬衫，除了领口的古铜纽扣，没戴任何其他装饰。下身是紧身牛仔裤和黑色皮质长靴，同样的基础款。全身看不出品牌标，只有鞋侧面一行小金属字母写着ChristinDi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