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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1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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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定好是由她大哥代表家族前去,以彰显重视。可临出发前,大哥那边却突然传来急病消息,无法出行。

事情已经宣传出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只能由她这个刚成年的女儿临时顶替。

时间仓促,她没来得及仔细核查随行人员,坐在前往小镇的车上,起初宋攸宁还看着窗外的风景,但渐渐地,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车已经开了太久太久。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即便是贫困地区,也不像通往一个乡镇该有的样子。

出发前宋攸宁大致看过地图,通往小镇应该有一条相对好走的省级公路,但司机却拐入岔路,驶向越来越狭窄颠簸的乡间土路。

宋攸宁故作随意地提起:“师傅,是不是走错了?”

副驾上的男人立刻回头,笑容可掬地解释:“没错的,大小姐,那条大路最近封路,我们得绕一段。”

解释合情合理,宋攸宁点点头表示理解,揣在兜里的手却用力捏紧了手机——几分钟前她刚发现满格信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成了无服务。

开车的司机和陪同的工作人员,都是她完全不熟悉的面孔,一路上沉默寡言,眼神偶尔交汇时,带着一种让她不安的闪烁。

她侧过头靠着车窗玻璃佯装闭目养神,却从睫毛缝隙间观察到,副驾的男人曾不止一次地与司机通过后视镜进行短暂的眼神交流,眼神锐利而警惕,完全不像普通工作人员。

宋攸宁的心越发的沉。

宋知衍的急病恐怕不是真的,是有人要她来这里。

并且不想让她平安回去。

恐惧如潮水涌上,宋攸宁用力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做点什么。

安静的车厢内只能听见暖气工作的声音,突然,宋攸宁捂住嘴,开始发出难受的呻吟。

她脸色煞白,虚弱地对旁边的人说:“不好意思……我晕车得很厉害……想吐……能不能让司机停一下车?”

旁边的人皱了下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但看她确实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只好示意司机靠边停车。

车刚停稳,宋攸宁就猛地拉开车门,弯下腰,朝外剧烈地干呕起来,或许是真的太难受她实在忍不住,呕吐物不小心弄脏了一点车座。

同行的人见状,暗骂了一句晦气,车上的纸巾很快被宋攸宁胡乱扯光,他只好赶紧下车去后面跟着的另一辆车上找水和纸巾。

就在那人跟后车上的人交谈,司机也放松警惕点烟的时候,宋攸宁抓住时机,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直起身冲下车,迅速跳出公路往一旁跑去。

“妈的!她跑了!快追!”

身后立刻传来了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

宋攸宁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知道自己体力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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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男人,一览无余的公路上她根本跑不掉。唯一的生路,就是钻进那片看起来无边无际的、高大的芦苇荡,也许能利用复杂的地形甩掉他们。

她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比人还高的、密集的枯黄芦苇丛中。

冰冷的芦苇叶刮过宋攸宁的脸颊和手臂,留下道道红痕。身后的叫骂声和脚步声忽远忽近,恐惧如影随形。

枯黄的芦苇仿佛组成了一座巨大的、没有尽头的迷宫,无论她朝哪个方向跑,眼前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象——密密麻麻的、在风中发出簌簌声响的枯杆。

压抑、窒息、绝望。

但她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宋攸宁咬紧牙关,凭着求生的本能,强迫自己朝着一个认定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她感觉体力即将耗尽的时候,前方的芦苇突然变得稀疏起来,一丝微弱的光亮透了进来。

耳边同时听见了流水声和人的说话声,透过秸秆缝隙,宋攸宁看到了一片河滩,以及影影绰绰的几个穿着白蓝条纹校服的学生。

有人!

宋攸宁仿佛看到了希望,追兵就在附近,她不敢大声呼救,只能加快脚步,希望能赶在那些人离开前追上他们。

随着她离芦苇丛的边界越来越近,听到的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有好几个声音叫骂着:

“小杂种,有娘生

没娘养的杂种!”

“我奶奶说了,你跟你爹一样都不是个好东西!”

宋攸宁的手已经放在面前最后几丛挡路的芦苇上即将拨开。

“敢偷老子的东西,去死吧!”

“噗通”的落水声响起,暂停了那群学生的叫骂声,也滞住宋攸宁的动作。

宋攸宁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看着那群学生作鸟兽散,留下那个被推下水的瘦弱小孩在水中挣扎,渐渐失去力气向下沉去。

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尖锐地响起:不要多管闲事!快跑!

可她的脚步就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挪动分毫。

目光掠过那孩子毫无生气的、随着水波微微晃动的小小身躯,宋攸宁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宋攸宁你死了都活该!

她不知是骂这该死的处境,还是骂自己此刻多余的善心。

几乎是在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冲下河滩,纵身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河水瞬间淹没全身,刺骨的寒意让宋攸宁四肢迅速变得僵硬麻木,她咬着牙凭借着意志力奋力游过去。

幸好,那孩子似乎早已失去意识,没有挣扎,宋攸宁抓住了他穿着的白蓝校服,用尽吃奶的力气,艰难地把人拖回河滩。

宋攸宁体力耗尽瘫倒在地,咳得撕心裂肺,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侧过头,看向那个被她救上来的孩子。

小姑娘长了张极其漂亮的脸蛋,五官精致得像瓷娃娃,不过瘦小得可怜,仿佛长期营养不良,皮肤是那种不见阳光的苍白。

宋攸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但还有。用力拍打“她”的背几下后,女孩猛地咳出几口水,眼皮颤抖着,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黑得纯粹、亮得惊人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喂,你没事吧?”宋攸宁声音沙哑地问。

“她”没有反应,好像是被吓傻了。

芦苇荡深处传来声响,宋攸宁心头一凛,她迅速捡起自己脱下的外套,用力裹在冷得不停发抖的女孩身上,语速飞快:“听着,沿着河滩往下游跑,一定能遇到人,记得告诉大人或者老师,我得走了!”

说完,她刚要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跑,一只冰冷的小手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松手!不想死就快跑!”宋攸宁又急又怒,试图挣脱。

女孩的手却攥得更紧,“她”仰着头,声音因寒冷而微颤,语调却平稳得可怕:“我认识路。”

黑沉沉的眼睛直视着宋攸宁焦急恐慌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带你走。”

宋攸宁看了一眼茫茫芦苇荡,瞬间做出决定。

赌一把!

女孩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熟悉地领着宋攸宁重新钻进了芦苇丛,在其中七拐八绕之后,竟然真的将身后的喧闹声远远甩开。

她一直把宋攸宁带到了一户看起来十分破败的低矮土坯房前。

“这是哪里?”宋攸宁喘着气问,警惕地环顾四周。

女孩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进去,声音平静:“我家。”

屋内光线昏暗,陈设简陋得几乎一览无余,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个歪斜的桌子和一个小灶台,处处透着贫寒,但出乎意料地收拾得还算整齐。

“她”走到一个破旧的木柜前,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件陈旧但看起来已是家里最干净整齐的粗布棉袄,默默地递给宋攸宁。

这个时候顾不得挑剔什么,宋攸宁接过衣服,低声道:“谢谢。”

破败的小房子没有能遮挡的地方,宋攸宁想着都是女孩,毫不避讳地就开始脱身上湿冷的衣物,没发现对方被她的行为吓到连忙背过身躲去屋外,还细心地给她关上门。

脱下被水浸透的衣服时手机从兜里掉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屏幕亮起来,满格的信号点亮宋攸宁的眼睛。

她以最快速度捡起手机,拨通一串号码,直到电话打通的那瞬间,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有了片刻放松。

女孩换好衣服后不知去了哪里,宋攸宁已经联系到可以信任的人来接自己,这个时候更适合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子里又冷又潮,宋攸宁经历一天的奔波和逃亡这会儿又累又饿,可女孩贫瘠的家一览无余,没有任何食物。

宋攸宁只能忍着,忽然门动了动,瘦弱的“女孩”钻进来,从兜里摸索着掏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上面还沾着泥土。

“她”熟练地将红薯埋进灶膛尚有余热的灰烬里,然后默默地添了几根细柴,让火重新旺了一些。

很快一股朴素却诱人的香甜气息就在房子里弥漫开来。

“女孩”用木棍将那几个烤得焦黑的红薯拨弄出来,把其中一个最大的红薯稍微拍了拍灰递给宋攸宁,自己拿起一个小的。

“吃吧。”

“谢谢。”宋攸宁接过那个烫手的食物,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她”的样子,小心地剥开焦黑的外皮,轻轻咬了一口。

两人就这样围坐在小小的灶台前,借着微弱的火光,沉默地吃着这顿特别的晚餐,随着红薯下肚,饱腹感传来,极度的疲惫和短暂的温暖让宋攸宁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抱着膝盖,头一点一点,竟就保持着坐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粗暴、急促的拍门声猛然惊醒。

“开门!小杂种!快给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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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一个粗鲁的男声在外面叫骂着。

宋攸宁瞬间睡意全无,她看向对面的“女孩”,发现“她”也早已惊醒,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冷漠的习以为常。

“她”对宋攸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她跟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她引到屋子最里面通往屋后的小门。

“她”拉开门,宋攸宁立刻跨出去躲到一旁墙壁的阴影里,“女孩”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躲起来,别出声。”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关上后门,转身走向那扇被拍得震天响的前门。

宋攸宁躲在窄小的后门缝隙边,屏住呼吸。听到前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随即传来那个男人更加响亮的叫骂:“妈的!耳朵聋了?这么久才开门!”

“女孩”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不符合年龄的镇定:“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这是老子家!老子想回来就回来!”男人骂骂咧咧地挤进屋子,脚步声沉重,“真他妈的晦气!眼看就要到手一笔大的,那帮废物连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都看不住!煮熟的鸭子飞了!”

宋攸宁浑身一僵。

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说的不就是她吗?

那个男人一边咒骂着一边支使“女孩”道:“去,给老子倒碗水来!累死老子了,今晚就在这……”

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像被什么打断,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听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宋攸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了她。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从后门的缝隙吹进来,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她那件湿透的外套,还搭在屋里的椅子上。

几乎就在她想起外套的同一瞬间,屋子里传来了一声急促的、用尽全力的喊声:“快跑!”

宋攸宁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冲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她听见身后传来了男人暴怒的吼叫和后门被撞开的声音。

“小杂种你敢坏老子好事!”

紧接着,是身体碰撞的闷响、“女孩”压抑的痛哼声、以及男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宋攸宁不敢回头,拼命地跑,冰冷的空气割着喉咙,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分不清是恐惧还是为那个不知名的“女孩”担忧。

她在黑暗的山野中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才终于遇到了根据定位匆匆赶来的她母亲派来的亲信。

第105章

宋攸宁在调查季斯允的同时,季斯允也在努力寻找着她的踪迹。

她一次又一次试图从村民口中问出更多关于季斯允信息的行为,让谈话中大量关于“季斯允”、“过去”、“河边”的关键词被系统监测到,最终定位到季斯允出生的“贫困山村”。

季斯允终于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狂喜与更深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锁定位置后,季斯允立刻出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在她想起那个人之前找到她!

他赶到时,定位中宋攸宁暂居的屋子已经人去楼空,季斯允抓住好心让宋攸宁留宿的大娘,赤红着眼睛追问那个很漂亮但脸色苍白的女人去了哪里。

大娘被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吓到,战战兢兢努力回想:“我、我不知道。”

“她、她一早就说要走,我问去哪儿,她只是说她要回家了……她家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啊!”

回家……

季斯允脱力般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抵在墙上才没有倒下去。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12月29日,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也是她即将离开的这一天。

眼前的景象忽然闪烁了一下,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面前大娘惊慌的脸都出现了短暂的失真和重影,随即又恢复正常。

“警告,体验者意识出现强烈波动,本次体验即将结束……”

突然响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却一下子点醒这几天一直处在崩溃边缘的季斯允。

他不管被他吓得正往后躲的大娘,转身朝着记忆的河滩方向狂奔而去。

大雪覆盖了崎岖的小路,当季斯允终于气喘吁吁地冲到河滩边时,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伫立在风雪中的纤细身影。

宋攸宁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那条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沉静冰冷的河流,雪花落在她的头发和肩头留下一层薄薄的白,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季斯允的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扰了她,又怕下一刻她就会消失。

在离她还有几米远的时候,那个一直背对着他静立的身影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知道他的到来:“我想起来了。”

季斯允的脚步瞬间钉住,僵在原地。

宋攸宁缓缓转过身,雪花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长睫染白,她的脸上没有他预想中的仇恨或愤怒,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异常的平静和温柔。

她看着他那张因恐慌和奔跑而扭曲的脸,轻轻地说:“季斯允,我想起来了。”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孩。”

宋攸宁微微垂下眼睑,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我一直以为……我救的是个小女孩。”

那天后半夜,宋攸宁母亲派来的人终于赶到,将她接回临时落脚的镇上宾馆。

经过短暂的休整和压惊,第二天,宋攸宁强撑着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按照原计划出现在了那所乡镇中学的捐赠仪式上。

代表家族完成捐赠物资、敲定校舍翻修方案等一系列流程,最后一项,是从学校成绩最优异但家庭最贫困的学生中,挑选十人,由她的家族基金会资助直至他们成年。

名单上孩子们只有九个到了办公室,站成一排,脸上带着拘谨和期盼。

宋攸宁比他们其中年纪最大的孩子也大不了多少,对于这种场面却已经习以为常,她一派温和地问:“还有一位同学怎么没来?”

孩子们面面相觑,眼神有些闪烁,似乎都不太愿意提起那个名字,甚至隐约流露出一种排斥。

等了一会儿,缺席的那个学生还是没有出现,秘书上前悄悄提醒宋攸宁:“大小姐,我们还要赶回市里。”

催促下,宋攸宁只好按部就班与那九个孩子签署资助意向,跟孩子们和校长合影后,这场捐助活动总算顺利结束。

离开前,秘书说还需要再拍些照片用作宣传,校长乐呵呵表示随便他们拍便识趣地离开,宋攸宁又强撑着配合他们拍照,直到被一位看起来五十岁上下,面容慈祥却带着些许疲惫的女老师拦下。

她面露难色似乎很难开口,宋攸宁看着她飘忽的眼神突然坚定,像是下定决心般对她说:“宋小姐,您的资助计划里,还有一位学生,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宋攸宁可惜地摇摇头:“他自己都不重视,说明也不是很需要我的资助。”

“不是的!”女老师连忙解释:“那孩子他……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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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所以今天没来学校,不是他不想来。”

她怕宋攸宁不听她的解释,从背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奖状、试卷甚至是作业本,动作慌乱地将这些东西摊开,语气急促向宋攸宁介绍:“宋小姐,季渡这孩子真的很优秀,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不管学什么都学得很快。他妈妈丢下他跑了,爸爸不仅不管他还……”

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把不堪全部说出来,恳切地对宋攸宁说:“您的资助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他父母完全不管他,如果没有资助,他连初中都没法继续读下去。”

宋攸宁其实并不会被这种理由打动,她垂下眼想着该怎么礼貌回绝这个请求,目光突然聚焦在老师手上拿着那一叠属于“季渡”的奖状中不小心夹带的露出一块小角的班级合影。

照片角落上那个瘦小、脸色苍白却眉眼格外精致的孩子,正是昨天在河滩被她救起的那个“女孩”。

原来她叫季渡,嫉妒?这是什么敷衍的名字。

宋攸宁表面不动声色,状似勉为其难地思考很久,斟酌着开口:“老师,我只是代替家族来这里,资助的名单已经确定就不好再添了。关于季渡同学,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单独资助他,可以吗?”

女老师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说:“宋小姐,太感谢您了。只是我还有个请求……季渡那孩子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资助金如果直接打到他监护人的卡里,恐怕……恐怕到不了孩子手上。”

宋攸宁联想到昨晚那个暴戾的男人,心中了然。

她看着女老师眼中真诚的担忧,提出了一个方案:“那这样好吗?我把资助金定期转到您的账户,由您想办法交给季渡,确保他能用到学习和生活上,可以吗?”

女老师思索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宋小姐,我替季渡谢谢您!我一定想办法交到他手里!”

与老师约定好

以后,宋攸宁很快乘车离开,她与被资助的孩子们的合影留念照片,后来被挂在了学校的荣誉墙上。

她不知道的是,季渡那天没来学校,并不是生病,而是因为前一晚拼死阻拦他父亲去追她,被暴怒的男人打伤,肩膀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如果不是第二天男人就被警察抓走,季渡也许会被他打死。

等他伤好得差不多回到学校时,女老师找到他,悄悄告诉了他宋攸宁单独资助他的事情。

季渡在荣誉墙上看到了那张合影,终于知道那位救了他的姐姐,原来叫宋攸宁,她有着那样显赫的身份,与他如隔天堑。

同时,过于早慧的他也瞬间明白,那晚一边对他拳打脚踢,一边骂骂咧咧说着“到手的肥肉飞了”“死丫头别让老子逮到”的父亲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捕。

原来,她在躲的坏人,其中就有他的爸爸。

他呆呆地看着照片,她救了他,还资助他,可他根本不配。

季渡父亲被捕之后供认不讳,将所有罪行揽到自己身上,半年后判决书下来,他因绑架未遂被判六年有期徒刑。

这期间宋攸宁对季渡的资助从没断过,知道父亲入狱后的季渡沉默了很久,然后鼓起勇气,拜托老师:“老师……我……我想写封信谢谢她,可以吗?”

女老师帮忙询问后,宋攸宁同意他把信交给女老师转寄。

季渡写了很多,用尽各种语言表达对她的感谢,说自己长大以后一定会报答她,在最后,小心翼翼地提起自己身世——抛弃孩子的母亲,坐牢的父亲。

当他收到女老师带来的回信时,几乎是屏着呼吸拆开了信封。

信纸上是宋攸宁一如既往简洁却清晰的笔迹。

她好像并不清楚自己资助的人的父亲就是试图绑架她的其中一个,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他预想中的鄙夷或惊讶,回信中没有半点怪罪,而是对他的安慰鼓励。

季渡同学:信已收到。人生无法选择出身,但可以选择前行的方向。过去的阴影不应成为未来的枷锁。读书是改变命运最坚实的阶梯,望你珍惜时光,全力以赴。有任何学习上的困难或需要,可告知老师。祝,学业进步。

没有怜悯,没有说教,只有一种平静的接纳和鼓励。

季渡捏着那薄薄的信纸,在破旧的书桌前坐了许久。窗外是灰扑扑的景象,而信纸上的字句却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穿透了现实的阴霾。

他忽然觉得,肩膀上那道疤也不再那么刺痛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们开始了漫长的通信。季渡写得很勤,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寄出一封,字迹从稚嫩到工整,内容从简单的感谢、汇报成绩,到渐渐分享一些生活中的琐事和烦恼。

宋攸宁工作繁忙,回信并不频繁,季渡写三封,她可能才回一封,措辞总是得体而略带疏离,但每一封回信,季渡都会反复看上好几天,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季渡十六岁时,在这几年没有因一点小事就遭受毒打,不需要担心每学期付不上的学费,专心在学业上,已经连跳两级,去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即将参加高考。

在季渡以为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那个男人因在狱中表现良好,竟然获得减刑,提前一年出狱,找到了他。

男人把他堵在巷子里,一边辱骂着他一边再次实施暴行,怪他要不是当年被他拦住,他抓到宋攸宁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后半生无忧,而不是被警察逮住以后为了保命不得不揽下所有罪行坐了几年牢,却一分钱都没捞到。

丧心病狂的男人甚至想要打断他的手,让他不能参加高考。

在男人在墙角的垃圾堆里翻找工具时,被毒打得快要失去意识的季渡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推倒毫无防备的男人拼了命地逃出去。

他不敢回学校,更不敢回那个小村,只是向前跑着,一路流浪到另一个城市。

他给自己改了名,季斯允。

如任斯允,如德孔修。

虽然他没有这样美好的品质,可他希望他有。

他一边打工维持生计,一边继续学习,也曾在安定后偷偷联系过那位一直帮助他对他来说跟亲人无异的老师。

老师年纪大了,几年前就已经退休,季渡……现在应该叫季斯允了,跟她通话时她惊喜的语调下仍能听出一丝疲惫。

季斯允没有注意到这点,他问出更在意的问题:“老师,你能告诉我宋姐姐她的地址吗?我想给她写信。”

本以为按约定她会推辞,老师想了一会儿竟然说:“也好,你失踪这大半年,她写过一次信来,但我当时有事没及时收,又被退回去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也该回复人家让她安心。”

时隔颠沛流离的大半年,季斯允再次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详细向她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遭遇的变故,向她解释自己写信的原因,并且表示自己仍然在坚持学习没有放弃,然后郑重的把这封信寄到老师给的地址。

他焦灼地等待了大半个月,没有等到她的回信,而是被退回来的盖上“查无此人”的他满怀期待寄出的信。

他想联系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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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再也打不通电话。

过往回忆从眼前闪过,季斯允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河滩上的风雪似乎更大了些。

宋攸宁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却因偏执的爱而变得面目全非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季渡……原来是你。”

第106章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片刻。

季斯允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风雪冻住的雕塑。

他听着她用那样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久别重逢般的温柔语气叫出那个他痛恨的本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忘记了。

宋攸宁看着他眼中翻涌的震惊、狼狈,以及更深处的某种剧烈疼痛,她的目光愈发柔和,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歉意。

她看着他氤氲起雾气的黑色眼睛,想起他无数次以为她睡着后,才敢在她耳旁低喃:“不要再丢掉我。”。

“季斯允。”她重新轻轻唤了一声,“我没有忘记你。”

“也从来没有……想要丢掉你。”这句话她说得很慢,带着一种认真澄清的重量。

“我还记得。”她的眼神飘向远处纷飞的雪花,似乎陷入了回忆,“在我们失去联系之前,你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很骄傲地告诉我,你连跳了两级,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

“你说,你的目标,是考上我曾读过的那所大学。”

宋攸宁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直视着他那双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脆弱的眼睛,“那时候,我正好面临工作调动,父亲要派我去另一个城市开拓市场,忙得焦头烂额。所以这次的回信晚了很多,还附上了我的新地址。”

“信?”

季斯允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又痛苦的光芒。

“你写了信?”他声音颤抖得厉害,急切地追问,“那封信……你什么时候写的?”

宋攸宁思考片刻:“七月中旬寄出,也许是八月到的。”

缠绕在他心上多年的被抛弃的苦痛,此刻才终于真相大白。

那时候,老师已经病重住院,那封承载着新地址的信在那时寄到,又因无人查收而被退回邮局。

原来,让他们从此失去联系,让他以为自己被抛弃,在自卑和哀怨中活着的这些年,竟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错过。

迟来的真相让季斯允痛苦地闭上眼睛。

直到回忆起过去,宋攸宁才终于把记忆里那个慈祥尽责,对季斯允关怀备至的女老师,与这个世界里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季奶奶”联系在一起。

那位老师对季斯允很重要,他不应该给她那样的结局……宋攸宁联想到一种可能,不太确定地问:“老师她……怎么样了?”

季斯允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而平静:“她去世了。生病……在我十六岁那年。”

宋攸宁愣住,眼中闪过惊讶和惋惜。

季斯允睁开眼,内心无法言说的悲伤肆意蔓延,他的眼神空洞而遥远,仿佛在追忆那些已经逝去的灵魂,缓缓说出过去的事。

“那封信寄来的时候,老师她已经病重在医院,没能收到就被退回了。”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病得那么重,联系她她要你的住址时,她声音明明那么虚弱,我却一点都没发现。”

“我不知道你去了新的地方,我写了很多很多信,我想告诉你,我一直在拼命朝你

靠近,请你等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我自己能有站在你身边的资格。”

每一句话,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口的钝痛,像是有一把反复在他心脏切割着,让他痛不欲生。

“可是那些信,都被退回来了。”

“我再给老师打电话,也怎么都打不通。”

“我以为……我以为你们像其他人一样,把我抛弃了……”

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他哽咽着,将破碎的真相拼凑出来。

“直到去年,我终于能回去,我才知道她在那一年冬天因病去世。”

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她,像个委屈了多年的孩子,“她没有……你也从来没有……”

口中血腥味越来越重,宋攸宁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努力让自己站稳,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再也没有收到过你的信。”

那个时候的她,对每个月都会收到的来自那个小乡村的信,算不上多上心,每次都是隔几个月才会回复一封。

她给的资助金准时且大方,其实大可不必再多此一举,之所以能耐心跟他通信几年,更多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在那里发生过什么。

虽然在最后一封信发出后,再也没有收到对方回信时,她的确有那么一点失落,但她只当是他已经开启新生活,不再需要她这点遥远的微光,时刻提醒他贫瘠的过去,于是默契地不再打扰。

此刻将时间线彻底串联起来,她也只剩一声叹息。

“季斯允。”宋攸宁轻声唤着他,清透的杏眼因为身体的疼痛已经看不太清面前的事物,却努力睁大眼睛望着他的方向。

风雪中,她的脸色苍白,神情却坚定,他听见她的嗓音冷硬下来,刚刚的柔和温情如潮水退去,只留下一片冷漠。

宋攸宁说:“我不计前嫌地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季斯允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咯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向宋攸宁。

只见她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清晰地吐出了那句他埋藏心底十年、最害怕被她知晓的话:

“那个晚上,那个追出来、想要把我抓回去的男人……”

“是你的父亲吧?”

轰隆一声,季斯允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知道,她竟然早就知道了!而他,竟然还曾可悲地怨恨过她的“抛弃”。

巨大的羞耻和崩溃感瞬间将他淹没。

“你……你知道?”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恐慌。

宋攸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洞悉一切的嘲讽:“试图绑架我的那伙人被抓住后,有个姓季的男人站出来承认自己是主谋。”

她看着季斯允瞬间惨白的脸,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你的父亲,的确是那伙人里的一个,这点没错。但主谋……”

她冷笑着,没有再说下去。

姓季的不过是推出来顶罪的替死鬼,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而季斯允的父亲,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季斯允彻底崩溃了,他承受不住这接连的打击,声音破碎地问:“你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后来还会资助我?为什么……”

宋攸宁的表情有瞬间极其细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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