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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伸到眼前的手细腻白皙，更衬得指节上的红痕触目惊心。
才几分钟的工夫，皮下就透出了淡淡的青痕。
手的主人轻轻咬着下唇，脸颊有一点鼓起，一双乌瞳望着她，莫名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
叶泠喝醉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啊。
刚刚那声“疼”简直就是在撒娇！
见鬼，她怎么会跟撒娇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兰筱脑子乱作一团，只觉得以往对叶泠的认知，在此刻碎开一个小角。
重逢之后，今晚是她第二次拿叶泠没有办法。
细数一下，这两次还有不少共同点。
比如夜晚的不请自来，比如身上总是有伤。
叶泠怎么变得那么容易受伤，这三年里……
停下！
有什么好想的呢？她回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斩断被迫和叶泠产生的链接。
纠结往事有什么意义，她早已不是“耿筱筱”。
兰筱握了握手机，终是把提前输入的那个号码拨了出去：“你好，请问有冰袋吗？”
“嗯，麻烦快一点，1901，谢谢。”
挂断电话，她掀眸看向叶泠，往墙边站了站：“进来吧。”
话音落下，叶泠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眼睛也亮起来，哒哒走了几步，而后停下，眼巴巴看着站在门口的兰筱。
那模样，总觉得像是……洗过澡后才被主人允许进卧室的大型犬。
兰筱被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吓得抖了抖，她顺势关上门，领叶泠坐到沙发上。
让人乖乖坐着，兰筱走到露台，拨通另一个电话。
“孟特助吗？你老板在我这里。”-
孟连秋刚洗完澡，听到这道声音时，恍惚以为自己耳朵进水了，也可能是脑子。
她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确认来电人的备注——兰筱。
兰筱，耿筱筱。
她以前为什么没发现，这两人的声音都那么像。
三年来，她们一直在用回响，搭配AI技术模拟“耿筱筱”的声音、语气，乃至外貌神态，为姜玉蘅编织耿筱筱还活着的幻梦。
除了回响的技术人员和叶泠，她应该是接触回响中耿筱筱模型最多的人。
兰筱的声音如果跟耿筱筱也那么像的话，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发现？
孟连秋想不通，好似脑海中有一层薄雾，遮住了她的认知。
太久没有回应，手机扬声器里传来几声催促，孟连秋忙将手机拿近，说：“我在，叶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喝醉？”
孟连秋稍稍惊讶了一下，忙说：“我马上……要去出差。”
孟连秋生硬地转了个弯，有开头后，下面的话再编起来就很容易了：“墨鸢在外地的工厂出了点紧急问题，要去处理一下，飞机没多久就要起飞了，我可能不太方便过去。”
“找其他人吗？好，那我这边先挂断了，再见。”
话音落下，孟连秋飞快挂断电话，打开飞行模式。
直觉和求生欲告诉她，今晚的事不要掺和为好-
玖唔②依六菱⒉八Ⅲ
电话挂断，兰筱走回会客厅。
叶泠还在沙发上坐着，角度没变姿势没变，只有脑袋和眼睛在转。
就像在兰筱身上装了GPS，时刻定位。
兰筱尽可能无视这过于紧密的视线攻击，她停在叶泠面前，说：“手伸出来。”
于是叶泠伸出一只手，去勾兰筱没拿东西的那只空手。
兰筱忙后退一步，叶泠捞了个空，仰起脸，表情茫然里带着委屈。
她没说话，但兰筱却莫名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
“……是伸手，不是牵手，”默念不要跟醉鬼计较，兰筱继续道，“把另一只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叶泠依言换了只手，掌心朝上举起来。
客厅的光颜色偏黄，兰筱打开手电筒，握着一点指尖，把叶泠的手翻了过来。
被压到的地方果然紫了，不过只有一点点，看起来吓人，应该不是很严重。
“能抓握吗？”
兰筱问了一句，说着就要收回手，叶泠的反应却变快了，反过来抓住她的。
指腹抵住掌心，寂静的夜色下，兰筱再次触到她的脉搏跳动。
“扑通扑通——”
快到她几乎要数不过来。
上一次数叶泠的心跳，是在什么时候呢？
兰筱记不清了。
想来，只会在情｜事之后。
网上说，动心时，心率会变快，她觉得，见到爱人时也是一样的。
但她只敢在悸动未歇时，去听叶泠的心跳。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得到不想要的答案。
她以前的胆子，原来那么小吗。
兰筱垂眼，看向交握的两只手。
“松开。”她说。
泛红泛肿的指节颤了颤，依依不舍离去。
叶泠低下头，间或偷偷看来两眼，肉眼可见地心虚。
“抓握没问题，应该没伤到骨头，”兰筱把手背到身后，“待会儿而冰敷一下，然后……”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敲门声：“您好，客房服务。”
让叶泠不要乱动，兰筱走过去开门。
她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到叶泠，因此只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拿过冰袋后就把门关上。
送来的冰袋比较小，但只给手指冰敷的话，却是刚刚好的尺寸。
兰筱去洗手台抽了几张面巾纸，在冰袋上缠了几圈，给叶泠递过去。
“诺，冰敷止痛。”
看叶泠接过，兰筱继续道：“你是自己回房间，还是我把你送回去。”
叶泠看她两眼，不说话。
兰筱有点头痛。
平时叶泠的话都够少的了，喝醉了之后，更是一路朝着哑巴发展。
……不会是装的吧？
兰筱皱了皱眉，加重语气：“不要装听不懂，再怎么喝醉，基本的语言功能还是会保留的。叶泠，继续装傻只会让我讨厌你。”
话音落下，叶泠猛地抬起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惊喜道：“所以你还没有讨厌我，是吗？”
兰筱：“？”
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勉强理解叶泠的脑回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走不走。
“这很重要，”叶泠抢断她的话，执拗道，“我不想被你讨厌。”
深吸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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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筱意识到跟叶泠的交流会是场持久战，于是拖来一把椅子，坐到叶泠面前：“为什么？”
“因为我，”叶泠停顿了下，手无意识收紧，“因为我喜欢你。”
这大约是一句告白。
兰筱冷静地给这句话下了定义。
……也许不太冷静。
因为她人还坐在椅子上，魂魄却被抽离，飘飘荡荡不知去往何处。
人大抵都是会自欺欺人的动物。
曾经的兰筱，会欺骗自己接近叶泠是为了任务，把对她自然而然产生的好奇，藏在“任务”的外衣下。
对于七年前的兰筱而言，新世界带给她的，不仅是重新开始的生命，还有以往只能仰望的新环境。
她是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孩子，长在乡野，和麦子一起成长。
经济虽匮乏，但兰筱一直有好好念书，也被奶奶爱着。
她不认为自己的精神是贫瘠的，可当新世界撞上来的那一刻，她是那么的无力。
飞机、地铁、西餐，任何人的习以为常，都能轻而易举击碎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女孩的自尊心。
她疲于应对新事物，却还要苦苦维持“耿筱筱”的人设，尽可能地不让人识破。
叶泠曾是她的避风港。
因为她救了她，因为她是她的任务对象，更因为，她对耿筱筱没什么了解。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兰筱即使有点怕她，也会拜托姥姥把叶泠请来做客。
理由是现成的，叶泠救了她嘛。
当然，叶泠很忙，不是每一次都会来，偶尔，兰筱会自己去叶泠附近晃。
至少在她面前，兰筱可以不用去想“耿筱筱”应该是什么样的，也不用担心，叶泠会把她们的相处说出去。
她不会的。
也许是叶泠总是一副冷淡寡言的样子吧，兰筱就是有这种自信。
而从哪一天开始喜欢的叶泠，兰筱记不清了，总之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
可爱上任务对象什么的，说起来总有几分可笑。
尤其，是在得不到回应，她也明知不会有结果的情况下。
她只能欺骗自己，即使知道这种伪装就像纸糊的一样，风吹就破，却也是兰筱安慰自己的唯一手段。
现在来看，是幼稚了些。
幼稚到，直到要离开的那一刻，她才敢向自己承认，对叶泠的感情。
吊桥效应也好，雏鸟情节也罢，那四年里，她总归真真切切，深爱过叶泠。
但兰筱没有资格批判三年前的自己。
她拥有的东西太少了。
朋友、亲人、乃至爱人，都被冠以“耿筱筱”的名字。
兰筱是谁？兰筱是不存在的。
她就像一抹活着的魂灵，能被看到，却也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她没得选。
“耿筱筱”的坠海是命中注定，叶泠和女主角简心慈的纠缠，也是命运早早写下的剧本。
兰筱不愿再加重自己的笔墨，更不想，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南墙撞一次是无知者无畏，再来第二次，就是傻了。
五指收紧，指甲硌住掌心。
兰筱面色平静，就像一颗石子坠入暗河，表面上看不出半分波澜。
“你喝醉了。”她说。
轻飘飘的四个字，把叶泠的话打作酒后胡言。
很无赖的做法。
得到这个答案，叶泠眼尾有一瞬泛红：“我没有醉，你可以问我问题，我很清醒。”
兰筱别开脸：“这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筱筱，有意义的。”
话语里带着哭腔，兰筱微怔，再次朝叶泠看过去。
一大颗眼泪滴落下来，她昂着头，眼眶几乎被晶莹的东西蓄满。
“你就是我的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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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意义，吗？
兰筱动了动眼皮，心中率先浮现的，是它的释意：
事物存在的原因、作用，以及价值。
其中叶泠最在乎的，无疑是“价值”。
她总是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标准，毫不留情地衡量出万事万物的价值，再将其分割。
有价值的放在一起，无价值的，大抵是在她心里留不下半分痕迹的。
而在她的观念里，若说起最没有意义的，恐怕就是人类多余的情感。
贪痴嗔怨。
世间的烦恼之源，在她那里，都无限趋于不存在。
因为“没有意义”。
可现在呢，这样的叶泠，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出“你就是我的意义”这种话的？
兰筱懒得去想答案，她只是有点想笑。
就像看戏耍过自己的神明跌入泥潭，虽自己也污泥缠身，可心底，总是会浮现几分恶劣的畅快。
看吧，无论是谁在泥潭里挣扎，都是那么的丑陋。
兰筱搭起二郎腿，手肘支在上面，掌心托住脸颊，姿态散漫，语气更是轻佻。
“我们才认识一周，我想，我担不起叶总您这么重的话。”
“你又在叫我‘叶总’。”
叶泠眨了下眼，积蓄的泪水落下来，但没再产生新的。
水洗过的眼瞳一片清明，兰筱触到眸底深处，近乎偏执的沉色，她不自然地偏开目光。
她随口回：“叫你‘叶总’怎么了？”
叶泠说：“你刚才还在叫我叶泠。”
兰筱皱了下眉，回忆是哪个“刚才”，刚想了没几秒，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很重要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认识我’的游戏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兰筱眉心皱得更紧：“什么意思。”
“你还没发现吗，你的习惯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叶泠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只要一不高兴，就会把对我的称呼改成‘叶总’。”
兰筱脊背微不可查一僵。
重逢后，她有在故人面前将自己跟“耿筱筱”区分开来，这并不难办到，因为在做“耿筱筱”时，她展现的并非是完全的自己。
可有些小习惯，却是独属于她的，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不，不对，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疑点，纠结下去只会被叶泠牵着鼻子走。
“你想多了，我们不熟，叫什么全凭我的心意。”
兰筱直起身往椅背上一靠，眼神虚虚悬着，落在墙壁的装饰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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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她竖起一只手，叶泠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
“我不是耿筱筱，那么，请问你今晚是在做什么呢？跟一个陌生人表白，企图用她，来填平自己内心的空缺。”
“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你似乎心有愧疚，所以在做错事后，你弥补的方式就是找一个替身，把过剩的感情倾注过去吗？”
叶泠脸色一白，急切反驳：“我没有。”
“也许现在还没有。”
兰筱放下手，为自己不自觉夹杂的私人情感而恼怒。
她不想当谁的替身，可以选择的话，也不愿意做一个可笑的“白月光”。
叶泠的爱夹杂了太多东西，愧疚、悔恨、怀念，它们在心底膨胀发酵，早转化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可能连叶泠自己都不清楚，这份感情的底色究竟是什么。
爱吗？爱过吧。
曾升满的好感度是最好的证明，但感情的事，不是只有爱就可以的。
还需要信任、坦诚，以及面对困难的决心。
很遗憾，她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她们不会有未来。
世界意识虽看起来不太聪明，但任何存在，都会为了生存拼尽全力，祂既以“剧情”为食，便绝不会轻易放弃。
“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兰筱落下视线，垂进那双乌黑眼底。
叶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睫毛颤抖着想要避开，可她无法屏蔽听力。
兰筱平淡的话，一字不差地落进耳朵。
“如果我真的是耿筱筱，那么我的态度，你还不懂吗？”
……
……
“嗡——”
大脑充斥着尖锐的鸣声，叶泠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徒劳地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兰筱的话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响，与鸣声一起，几乎将她的头颅撕碎。
叶泠无法不去想每一个可能。
如果兰筱不是耿筱筱，那她都在干什么？都干了什么？
替身吗？
不，她没有想过找任何替身，可是，可是……
她的确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耿筱筱”的影子。
知道筱筱的存在后，见不到她的每一天，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可有些事，不是时间太久，就能忘记的。
时至今日，叶泠仍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和耿筱筱相似。
她不认为那真的是她的想法，可它的的确确在她脑海里存在过。
假如没出现后面的事，假如她还在等待一个不愿回归的人，那么，她还会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吗？
还是说，败于日久天长的腐蚀。
叶泠不敢去想，所以，她连反驳都显得那么无力。
她甚至在害怕，怕兰筱真的不是耿筱筱，是她真的那么卑劣，在她人身上寻找安慰。
叶泠不愿相信这个答案，可另一个，并没有好到哪去。
从重逢的第一面起，兰筱的态度就很明显。
她不会让她流落街头，或者变成瘸子，但也仅此而已。
兰筱的答案就在那里，是她不肯去看，不敢去看。
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却能让人心安理得地，忽视不利于自己的情况。
冰袋产生的水汽将面巾纸打湿，叶泠将它抓进手心，用冰凉的温度让自己清醒。
她很久没说话了，但兰筱没走，也没催促。
这是重逢以来，兰筱最有耐心的一次。
让叶泠不合时宜地，想到“临终关怀”这个词。
她心里有一个，最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是因为……”
叶泠艰难挤出声音：“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她终究没敢说出秦少婉的名字，即使那个人名无论是谁，对她来说似乎都是一样的结果。
“与你无关。”兰筱只回了四个字。
“有关系，”胸口哽着一口气，叶泠急切道，“我没有在我的那份离婚协议上签字，协议没有生效，你不能……”
“叶泠，”兰筱打断她的话，她站起身，眉目疏离，“酒醒了的话，还请离开。”-
做戏做全套，打开飞行模式的两小时后，孟连秋被闹钟叫醒，她关掉飞行模式，发出睡前编辑好的短信。
【我刚下飞机，最近叶总的精神不是很好，又喝醉了，希望没给您添麻烦。】
发完，猜测应该得不到回复，孟连秋翻了个身，打算继续未做完的美梦。
刚闭上眼，枕边手机就是一震。裙⒍扒④岜⑧5依⑤硫
【添麻烦了】
孟连秋看着这四个字，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复，正犹豫着，对面发来第二条短信。
【你老板都在哪些酒店长租，或者哪些酒店和她沾亲带故，明天麻烦列条名单给我，避雷一下】
【另外，我问过酒店，已经入住后就不给退钱了，这是因为叶泠才造成的不必要的损失，理应由你们赔偿，我还有十几天的房费，烦请打到这张卡上】
孟连秋：“……”
今夜的发展，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夜黑风高，喝醉酒店，不是应该先这样再那样吗？
只从兰筱发的短信来看，怎么不仅没拉进距离，还算得越来越清了。
叶总是不是，不行啊？
孟连秋捧着手机，陷入深深的思考。
想得太久，以至于她第二天上班时，都有点没精神。
因为出国倒时差的原因，叶泠给她们放了两天假用以调整作息。
昨天下午是出了点紧急事件要处理，今天本该休息的，但……想到一些事后，孟连秋还是决定去公司一趟。
坐电梯抵达顶层，总裁办公室外，秘书部的同事刚推门出来。
点头打过招呼，擦身而过时，孟连秋拉着她往后退了退：“叶总看起来……精神怎么样？”
“挺好的呀，”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同事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就是眼睛里血丝有点多，大概是倒时差没休息好吧。”
“对了，叶总的手受伤了，我看她手指上紫了一大片。”
“手指啊……”孟连秋复述了一句，表情有一丝微妙。
告别同事，孟连秋往办公室走，停在门口敲门。
“请进。”
听到声音后，孟连秋开门进去，叶泠坐在办公桌后，面前稀稀落落摊开几份文件。
孟连秋下意识先看向叶泠的手，可惜挡在文件下，看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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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挪开一点目光，眼尖发现，有几份文件有点眼熟，似乎是她们找人调查的兰筱的过往信息。
考虑到叶泠的状态，在国外是她没有告知于她。
……对啊，兰筱又不是耿筱筱，她昨晚为什么会期待过她跟叶泠和好呢？
孟连秋皱了皱眉，脚步不自觉顿住。
察觉到叶泠神色已浮现出几分疑惑，她忙将昨晚兰筱给她打电话的事和盘托出，包括骗她说要去出差的一系列事。
叶泠听后没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
孟连秋略微松了口气，问：“您在看兰小姐的资料吗？”
这才是她来的目的，薛季青不在，公司里倒还有少数几个知道兰筱存在的，但若再加上完整的始末，包括叶泠的精神问题的，只有孟连秋一个。
她只能亲自过来盯，以确保能在叶泠精神状态恶化前，及时送去治疗。
幸运的是，叶泠的看起来还没有差到那一步。
她还能冷静地回答问题：“这些资料，你提前都看过了吧？”
“是……”孟连秋没有撒谎，“兰小姐孤儿出身，在社会好心人的资助下完成学业，大学时，她的一位远方亲人去世，因为没有后代，社区的人找到了兰小姐继承这笔遗产。”
“户籍都可以查到，学籍的话，除了初中以前，地方偏远加上过去太久，找不到档案记录以外，初中以后的学籍信息都是完整的。”
“粗略来看，基本可以排除伪造的可能。”
孟连秋顺畅地说完一长串话，到最后一个音节时，尾调有不自然的上扬。
她干嘛要画蛇添足地加这么一句？
正想着，叶泠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但是，我们查到的信息都是电子档，没有任何一个存在原件，甚至找不到一张‘兰筱’的照片。”
“您的意思是？”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孟连秋有点没跟上她的思路。
“查一下兰筱的高中、大学同学，是谁都好，向她确认，能不能想起‘兰筱’这位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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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叶泠的要求有点奇怪，但总体而言不算难办到。
孟连秋没有多问，守着等叶泠将文件看完，确认她的情绪没有很大的变化后，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让人去找兰筱的同学。
之后，孟连秋打开电脑，随手新建一个文档。
兰筱要她们支付的房费，来的路上，孟连秋便已经走叶泠的私账把钱转了过去。
酒店的话……
叶泠长租的酒店总共两个，一个在市中心，也就是最近住的那里，另一个靠近郊区，在墨鸢科技的工厂附近。
偶尔忙到比较晚的时候，叶泠便直接睡在酒店，两边都放有衣服之类的基础日用品。
不过，也只有这三年……不对，应该说，住酒店才是常态，只有那一年，除了出差以外，叶泠无论忙到多晚都会回家。
叶泠的那一身毛病，除了天生的体弱外，和她工作时太过拼命也脱不开关系。
刚在她身边工作时，孟连秋曾一度被卷到想死。
她想不通，这个比她还小几岁的人，哪来的那么高的精力？
后来才慢慢发现，叶泠并不是精力旺盛。
看她身体就知道了，一年四季，所有大小流感都逃不掉的人，哪会有什么高精力。
她那么拼，无非是憋着一口气，想向某个人证明什么。
可如今，她孑然一身，不需要再追求谁的认可，客厅里总会亮起的那盏等她回来的灯，也没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孟连秋把整理好的酒店列表复制到内部的办公pp上，好用手机发送。
“沾亲带故”的范围不好界定，兰筱要这个名单，无非是不想被叶泠查到她的行踪。
孟连秋想了想，从列表里删除几个，又在末尾加上一个。
——修寰酒店。
三年前，商雅凡的身世被曝光后，商家着实乱了一阵，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就是揭穿这个事实的商觅儿。
商阳恒年轻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聪明机灵有，但放在商场上根本不够看。
商觅儿的母家从政，给他行了不少方便，为此，商阳恒一直在扮演“完美丈夫”。
后来商觅儿母亲病逝，但他头上还有岳父岳母压着，商阳恒仍旧不敢放肆。
不管背地里有多少龌龊，在表面上，在商觅儿心里，商阳恒正正经经是做过很多年“慈父”的。
面具被彻底撕破的那刻，商觅儿恶心得想吐，拿着亲子鉴定跑到商阳恒的公司大闹一通。
彼时商阳恒正在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被搅黄后大发雷霆。
再加上商觅儿的外祖病重，缠绵病榻了小半年，商阳恒没了顾忌，命人把商觅儿押回了法国，以上学的名义正大光明软禁，不许她回来。
直到一年后，外祖去世，商觅儿借着参加葬礼的名义才得以返回国内。
那时，商家已经初现颓势。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商阳恒一心让侄子接班，大手笔地给了他一个二线城市的分公司历练，而后者也没辜负他的众望，一上任便大操大办搞起了改革。
起初还是小有成效的，商阳恒觉得侄子有天赋，找机会把人调回了总部，给了他更多的权限，也不再事事过问。
商阳恒不知道的是，他提出的很多策略，都来自于身边的一个不起眼的秘书。
来到总公司后，侄子自信心大增，再度搞起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次，没有人帮忙控制火势。
发现情况不对后，他无师自通学会了欺上瞒下，等商阳恒回过神来，已经是几个月后，财政亏空到瞒不过去的地步。
眼看已经重创商家，秘书功成身退，在被问责前人间蒸发。
而谋划进行得如此顺利，也少不了商雅凡的刻意隐瞒。
即使再不受重视，她也是商家的女儿，想在公司里捞一个职位并不难。
基层更容易察觉到低处的风吹草动，而有能力做出警示的，只有商雅凡一个。
她故意不去提醒商阳恒，似乎是想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让商阳恒认识到，谁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可惜，她失败了。
有些人的心生来就是偏的，即使出了这种事，但商阳恒依旧没有放弃，反而开始给侄子和苏奕牵线搭桥，企图复刻自己的成功之路。
不过，由于苏奕的母亲曾丹鑫推脱说女儿年纪还小，这条路并没有走通。
等商觅儿回国，商阳恒好像才想起自己还有两名女儿一样，再度谋算起了别的东西。
就像薛季青曾说过的那样，拥有共同的目标和“敌人”，商雅凡和商觅儿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终究还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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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联手那一步。
时至今日，商家的产业缩水大半，最为核心的修寰酒店便成了他们三人争夺的关键。
商家彻底陷入内乱，而能有今天，少不得叶泠下的黑手。兰筱身份特殊，还是要把她藏好才是。
怕名字放最后一个会被忽略，犹豫了下，孟连秋把修寰酒店删除，放到了第一位。
短信发送，她不抱希望地补上了一句：
【一个人住可能不太安全，这边给您找一个保镖过去可以吗？是退伍女兵，叶总的话，我会跟她谈不要过去打扰您的。】
回国那天，她和叶泠一样，都以为兰筱既然跟秦少婉走了，应该是会跟她住，孟连秋才没提起这事。
而兰筱的回复并不出人预料：【不用了，谢谢】
果然，孟连秋没有强求，敲字打结束语，左下角再度弹出两条短信。
都是图片，一张是以色列马伽术（格斗术）的证书截图，另一个，是……呃，持枪证？
正常人去留学会学这些东西吗？
孟连秋懵了下，兰筱的短信又发来了一条。
【多发了一个，总之保镖我应该不是很需要】
默了默，孟连秋敲字，回：【好的。】
Ok，fine-
孟连秋走后，叶泠将面前的文件推起，放到一边。
她大致看了一遍，逻辑链完整、轨迹清晰，除去查不到明确资料的幼年时期，后面的记录几乎没有断层。
但这些东西并不重要。
如果她的脑袋还没有坏到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是凭空出现过“耿筱筱”的尸体的。
尸体都能有，伪造或改变一些档案难道是很难的事吗？
叶泠不认为答案会是“否”。
更何况，那些资料的完整度便是破绽本身。
时间线跨越如此长的资料，哪是那么容易找齐的，但她们就是没费什么工夫地找到了。
而事物可以无中生有的话，那记忆呢？
记忆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构成一个人个性的关键。
如果很容易就能改动的话，那么，第一个“忘记”耿筱筱的，恐怕就会是她。
比起弄一个尸体出来迷惑大众视野，让她遗忘，或者淡化对筱筱的感情，不该是最佳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