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我想一个人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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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我想一个人去。
闻煦在星空基地待了两天。
头一天, 他整夜没睡，在小时候跟沈屿一块看星星的草坪斜坡上坐了整整一晚。
星辰辽阔，最初上头的情绪过去后, 闻煦逐渐冷静下来。
“你让我查的那个事还要等两天。”手机那边传来声音，是闻煦在T国的那个侦探朋友, “这事儿比较复杂, 涉及不止一方…”
闻煦神色渐凝。
“还是查什麽食物对伤口好容易。”
“……”
挂掉电话, 闻煦翻了下上次在R国跟朋友的聊天记录。
如果那时候他能下决心查下去，也许就能查到沈屿的身份。如果能更早知道……
闻煦攥紧手机。
如果能更早知道，他或许就不会订今晚的餐厅，又或许，他至少会把所有事情捋清楚后，再去想应该怎麽做。而不是先订了餐厅告诉沈屿, 然后再一时脑热取消。
晚上八点, 原本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在餐厅了。
再过半小时，他订的花就会送到餐厅。
原本……
闻煦目光上移，看到置顶的聊天框。
沈屿的头像许多年都没变过，一直是只晴天躺在树上睡觉的小黑猫。
自从昨天走后, 对方就没再给他发过消息。
闻煦把手机扔到一边, 整个人呈大字躺到草坪上。
刚从家裏出来时他的脑子很乱，总觉得很烦闷很生气, 他原以为自己是在气沈屿。
可冷静下来后, 他才意识到, 他真正气的其实是自己。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他大概能猜到，为什麽沈屿明明那麽厉害, 却要瞒着自己，不向他坦明身份。
追根究底，多半是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
闻煦自认为还算了解自己。如果一早知道沈屿是Granite的大股东，那麽在融资碰壁后，哪怕沈屿提出，他也不会接受对方的提案。哪怕沈屿真心觉得他做的东西有潜力，他也免不了会去想，对方是因为他们过往的情谊才出手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刚带项目回国时他还没有看清，但经过这几个月，他已经充分认识到项目在国內的风险性。虽然Lumen这次发布会大获成功，但放到总周期上来看，盈利其实并没有达到预期。
闻煦一直觉得自己很牛逼，尤其这两年，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成熟能独当一面，可事实上，无论是作为创业者，还是作为集团的管理者，他从来没有真正摆脱过理想主义。
更何况，如果不是沈屿，早在他们系统第一次被岑龙跟温寒攻击时，公司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想明白以后就是消化跟面对。
第三天一大早，闻煦开车回市区。他没有马上回家，在市中心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就开始沿着城市街道漫无目的闲逛。
走过小时候他跟沈屿一起吃过的寿司店，穿过他们曾经穿过的街道，走过他们一起玩过的公园，一次参加过比赛的少年宫……
走得越多，有关过去的记忆就越发清晰地在脑中浮现。
闻煦以前总觉得，是自己在照顾沈屿。可现在回头看，好像都是沈屿在照顾他，哪怕是在他小时候。
他想吃虾怕麻烦，沈屿就帮他剥虾；他参加攀岩比赛热得哇哇叫，沈屿就给他倒水擦汗吹风；他学轮滑学滑板摔跤了，没有处理伤口的经验，沈屿就帮他上药……
天空逐渐变阴，头顶雷声滚滚。
闻煦捏紧车钥匙。
今年夏天，S市还没下过雷阵雨。
他隐隐记得，沈屿小时候好像很怕打雷。
闻煦转身往回走。走了没一会儿，脚步又慢下来。
小时候怕，也不知道现在还怕不怕。
……应该不怕了吧。
现在的沈屿，应该已经强大到不怕任何东西了。
闻煦又在市中心转了好一会儿才回家。
雷一直在打，雨却一直没下。
闻煦站在家门口，感觉有点恍惚。
知道了这麽多，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麽跟沈屿相处了。
他不知道沈屿平常跟他说的那些担心、难受、委屈，哪些是真，哪些又是为了满足他的自尊心和照顾欲而刻意表现出来的。
……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闻煦正纠结，门突然从裏面打开。
看到裏面出来的人，闻煦愣了下。
不过三天没见，沈屿看上去就好像变了个人。
身上的衬衫凌乱不堪，周身萦绕着一股颓靡阴沉的气息，看着比大雨欲来，几乎要倒下的天空还要沉。
两人怔忡对视，彼此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满布的红血丝。
闻煦嘴唇翕动了下，刚要开口，就听到沈屿口袋裏的手机响了。
沈屿拿出来，看都不看就要挂断。
结果手一滑，不小心按到了手机侧面的快捷接听。
“沈先生吗？”对面是闻天成的主治医生，声音听上去十分焦急，“我联系不上闻少，能不能请你跟他说下，闻总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大雨如洪水般倾泻而下，高速公路上，成群结对的车子亮着红灯，绵延数十公裏。
“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车子裏回响着闻煦声嘶力竭的吼声。他前面在市中心逛的时候把手机静音了，听到医生给沈屿打电话，才发现对方给他打了十几通。
闻天成从前段时间开始，心脏状态就一直不好。好不容易这两天稳定下来，但就在一小时前，情况突然以之前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急剧恶化。
“我不管！！不管你们用什麽方法！！”闻煦拿着手机，弯着腰，整个人几乎蜷在副驾上，声音从一开始的嘶吼，到后面逐渐变得无力，“求你们……用最贵的药，怎麽样都好……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求你们了……”
声音渐趋颤抖，到后面逐渐染上哭腔。
沈屿坐在驾驶座上，只感觉好像有人在拿刀剜他的心。
他们已经在高速上堵了半个多小时了。
他想侧身去抱抱闻煦，但身上系着安全带，为了安全着想，他不敢随便解，只能用右手紧紧摁住闻煦的左手。
“会没事的。”眼看身边的人颤得越来越厉害，沈屿硬把手指挤进闻煦的指缝裏，跟他十指相扣，“会没事的……”
闻天成最终还是没救回来，当天下午，因为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医院的急症室。
因为堵车加交通事故，闻煦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追悼会在闻家本家举行，开了整整三天。
前两天，闻煦几乎水米微进，白天接待来吊唁的宾客，晚上就跪在闻天成的灵堂裏。无论沈屿怎麽劝，闻煦都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失掉了灵魂的木偶。
第三天早上，闻煦因为体力不支，直接昏倒在了蒲扇边。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右手背上插着吊盐水的针，闻煦双眼出神盯着天花板，由衷地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怎麽会这样呢。
他爸明明醒得比他大哥还早。
原本他以为，一切都要好了……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下涌出，闻煦拔掉吊针，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
耳朵阵阵轰鸣，大脑嗡嗡作响，不知过了多久，闻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他在休息。恩。要不你们明天再来……”
闻煦用手抹了抹残余的眼泪，慢慢起身，下床打开房门——
目光跟外头恰好转身的沈屿对个正着。
沈屿的脸色比闻煦回S市那天看到的还要差，眼底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看着仿佛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
闻煦心裏猛地一抽，他下意识想说话，结果却是一阵猛烈的干咳。
沈屿蹙眉，拉过闻煦的胳膊，一边抚着他的后背一边道：“刚才萧意他们来看你，我让他们明天再来……”
闻煦一边咳一边点头。
这几天，萧意他们每天都会来，除了吊唁，总是见缝插针找能帮忙的地方。
沈屿：“我去拿水……”
手腕被攥住。
闻煦拉着沈屿，声音嘶哑：“你快去睡会吧。”
沈屿笑笑：“我没……”
闻煦：“去睡。”
沈屿一顿：“客房在哪儿？”
闻煦愣了下。
这几天沈屿一直陪着他处理他爸的后事，裏裏外外走了不知多少趟，但活动区域基本都在大厅或者灵堂。
闻家本家很大，客房区单独辟了一小栋，从他睡的主卧走过去，差不多还要十分钟。
“…別去客房了。”闻煦抬起手，把身后自动阖上的房门推开，拉着沈屿进了自己卧室。
房裏很暗，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极微弱的光。
闻煦把沈屿拉进房间后就松了手。
沈屿看看悬在空中的盐水针，又看看闻煦有点发青的手背，刚要去拉他。
闻煦：“睡觉。”
床是King Size的，闻煦回到自己刚才睡的那边，缓慢躺下。
沈屿微微一顿，绕到另一边上床。
感觉到另一头的人躺下，闻煦抬手，关掉床头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睡了太久，闻煦上床后很久都没睡着。
好不容易眯上半小时，又因为做梦梦到闻天成带小时候的他去天文馆，然后从睡梦裏惊醒。
额角渗着汗水，闻煦侧躺着，面朝墙壁那一面，直愣愣地盯着上面被月光折出来的一道光影。
脑子裏有关过往的一切仿佛走马灯一般掠过。
心被绞得透不过气，就在闻煦想起身时，一个东西突然贴上了他的背。
隔着衣服，结结实实的，即使不用回头，闻煦都能猜到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