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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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展暮经常看去头顶的那片蓝天。
他觉得这裏,很压抑。
戒网瘾机构这种地方当然不会伤害他,只是要他服从号令,遵守纪律,接受规训。
平时早起早睡,到点吃饭,参加一些朴实的劳动,又或者是像军训那样锻炼身体,其实这些对展暮来说并不算什麽,他毕竟是体育生,这些他能轻松地做到。
但是展暮想逃跑,他没有幽闭恐惧症,只是单纯不喜欢像猪那样被禁锢在这方天地。
他想要自由。
这种感觉,伴随着他的学生生涯,展暮经常看去窗外的哗哗树叶,烦躁地思考着无关紧要的小事,这种窒息而又空寂的感觉如影随形,让他时而孤寂,时而平静。
所以展暮自从上了大学后,就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他孤僻独行,用各种各样的事去填补自己生命的无趣,甚至他也不知道这些事有没有价值,但他厌倦了像他人那样浑浑噩噩的重复。
可能,展暮一直在叩问自己想要什麽,所以在这样的过程中他会痛苦,甚至苦恼。
甚至包括进了这家戒网瘾机构后,他也保持着曾经的个性。別人也就知道了,他不一样,是个犟种。
展暮也逃跑过几次,他像逃离疯人院那样决绝,有时候都快蹬墙屋檐上了,被人发现,举报了他,像个看客似地欣赏他的无措。
教官然后来了,他们都很强壮,对付这裏的学生很有手段,展暮翻墙这个行为前后折腾了多次,却被一次又一次地摁倒在地,忍无可忍时,会扇他几个巴掌,或者体罚。
好想死啊,展暮经常这麽想。
但这些无言的烦恼无法倾诉,他只能在日复一日的麻木中,感受到自己情绪的麻木。心,像滴水石穿那样,缓慢地透出了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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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快一整个月了,展暮待在这裏。
家人联系不上,除却衣服,他孑然一身,没有兴致去交朋友,在这样封闭的环境裏,展暮觉得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这阵,又一个精神萎靡的小伙子不吃饭。
教官过来,架起他的胳膊把人撑起来,直接灌粥进去,像对待牲口,展暮看着,小伙子非常抗拒,整个人瘦得像竹竿,言谈举止都透露这种快被风吹走的羸弱。
他想必也很痛苦。
这时候,展暮又心想,这小伙的精神状态更糟糕,想必经歷的事情比我更令人难受。
也许,我不应该自暴自弃。
冬风吹,其实不冷,毕竟展暮穿着自己的黑色防风衣,他乖顺锄地,看去自己播种下的小生菜苗,生出一种离奇的自豪和满足。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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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展暮已经在裏面待了快两个月了。
展暮也从刺头,变成了乖学生,该吃吃,该喝喝,让劳改就劳改;甚至从暴躁,变成了沉默,目空无物,像个局外者似地目睹着机构裏的这一切。
当然,他还是令人讨厌的,他冷着一张脸,看谁都用鼻孔,別人见他这副鬼样子也心中腾起无名火——你既然那麽有本事,怎麽还是被送到这裏来了?笑话。
于是,第三个月,展暮学会了收敛。
他也明白了,原来是自己不懂得伪装,不懂得藏锋。
这三个月裏,他同样很焦躁,多次找了教官要求给父母打电话,不同意。又或者偶尔同意了,拨通,他听见母亲冰冷的嗓音,父亲疲惫的嘆气……
甚至展暮再三跟他们解释自己所作所为的缘故,理由,他们听不懂。——觉得展暮就是脑子有病,网瘾犯了。
沟通无效。
展暮也就终于知道,人生诸多烦恼只能靠自己释然,哪怕父母跟自己背道而驰,也得独自承受。
好在,展爸展妈只说让他静心,让他们去料理那些事情,然后再放他出去。
展暮听罢,又是想哭,又是心凉,他在这样漫长而又艰难的岁月中,对父母之愚昧之独断变成了恨意和凉薄。
他终于发现,教育是多麽地深刻,要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那可比抽筋剥皮还要令人痛苦一百倍。
他性情大变,跟过去的旧我,已渐行渐远。
人与人之间一旦彼此察觉交流困难,那就是分道扬镳的开始,不必强求,各有各的路要走,彼此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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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这一点,已经快第四个月开头了。
“快人一步。”展暮喃喃这句话,他又失笑:“对啊,本质上人与人间的差別并不大,看似比我厉害的人,要麽是信息差,要麽就是他快人一步,抢占先机。”
所以,那些各个行业裏领先时代的人们,想必是勇敢,而又孤单的吧。
带着这样的思考,展暮在日复一日裏,变得平静,甚至镇静,他开始像羽翼丰满的鸟儿那样仰望天空,即便身处牢笼,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终于,在第四个月收尾,展爸展妈来接展暮回家了。
而他们也惊讶地发现,儿子精神状态良好,只是,眼神审视,再也不复曾经的天真了。
“这几个月……”展爸颇为为难地开口。
展暮疲惫道:“我那家店的生意如何?”
“你咋个会晓得?”展妈透过后视镜去看他,忐忑中带着自责,当然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傲慢与自豪,她解释:“真的,你那家店,生意之好,那个学校裏头的好些老师都跑起来找你……”
展暮早知道这一点,现在面临着他们的后知后觉,只觉得无语,甚至气闷。
“是有人来问,所以我们开了门,但是裏头的乱七八糟的我们又整不来,还是人家常建帮你操作的……你要谢谢你弟弟哦。”展妈说着。
而后,把手机也还给了展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