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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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壹)
第二天午后,李青山并未如愿等来鹤书,他不免想到昨日傍晚,那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心中的忧虑如何也不能散去。
放心不下的他沿着下山的路仔细走了一遍,狂风肆虐后的山林,像被揉皱又勉强铺开的画卷,处处留着挣扎的痕跡。
断枝残干狼藉地横亘在小径上,脚下积着厚厚的落叶和碎木屑,踩上去簌簌作响,夹杂着摔烂的野果、倾覆的鸟巢,连同根须被掀翻的灌木丛,甚至还有几具小兽尚未僵硬的尸体,陷在泥泞中,姿态扭曲。
空气裏突然弥漫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牵引着他偏离小径,钻进了树丛。
不多时,一道狰狞的焦痕便在脚边出现,李青山顺着痕跡延伸的方向,来到一处崖壁边。
焦黑的土地昭示着这裏曾遭到雷电的袭击,不仅地面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一块,连周边的树木也遭了殃,枝叶被燎得枯黄,叶片蜷成焦卷,风一吹就碎成了粉末。
阳光透过稀疏的、被熏黑的枝叶照下来,落在焦黑的树桩上,反射出沉闷的光,可怕的死寂笼罩着这片焦土,连风声都仿佛被烧尽了。
不远处突兀地积着一堆黑灰,李青山瞧见了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断枝焦叶,踉跄地扑向焦痕的尽头,手指颤抖着拨开尚带余温的黑灰。一抹刺眼的素白赫然映入眼帘,他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
李青山膝下一软,跌坐在灰烬裏,指尖无意识地捻起那片边缘焦黄、触感微温的衣角,这不会是……不会是……
巨大的恐惧和窒息瞬间攫住了他,胃裏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向后爬开几步,伏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不……不会的……师父说了……贺兄会逢凶化吉的……”
“对,会逢凶化吉的!”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站起身,将那片衣角塞进袖口,转身要走,却瞥见一只灰褐色的小麻雀忽然落在不远处的断枝上,焦躁地跳跃着,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啾啾”声。
李青山失魂落魄,对此不甚在意,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那小麻雀却猛地从他身前掠过,飞到他的头顶盘旋了两圈,接着俯身冲向崖边的方向,停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继续急切地鸣叫。
李青山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抬脚跟了过去。
靠近陡坡的地方并没有被雷电波及,重新踏上软绵绵的草地,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李青山低头苦笑,正巧瞥见野草上星星点点的血跡,他瞬间联想到了什麽,顺着血跡,小心地挪到崖边,视线越过棱线向下探去。
坡地上半人高的灌木丛和带刺的藤蔓交缠,上面暗红的痕跡断断续续,一直蜿蜒向下,最终消失在下方闪着波光的阳春溪畔。几块青灰色的岩石上,那刺目的红点尤为清晰。
没时间多想,他连忙寻路下山,沿着溪岸仔细搜寻,耳边只有溪水潺潺和风吹草叶的沙沙声。
猛然瞥见隐在灌丛中的一抹白影,他急急跑近,待看清是一只羽毛焦黑、奄奄一息的白鹤时,满腔热望瞬间化为冰水,他怔怔地僵在原地。
不甘心地,李青山又起身找了一圈,但还是一无所获。
他颓然地环顾四周,暮色渐浓,溪水呜咽,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灭,他走回白鹤所在的地方。
罢了,同是天涯沦落客……
李青山慢慢蹲下身,脱下外套将白鹤轻轻抱在怀裏。
夕阳熔化了天边的云层,流淌下昏黄的光,将山影拽得又斜又长。
他抱着伤鹤,步履蹒跚地走回家中,发现一位不速之客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阿兄!你去哪了,这麽现在才回来?”
妹妹李青岚一见到他便要扑上来,但在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怀中那团血污狼藉、几乎辨不出形状的白色物体时,“啊——”地一声攥紧桃红色的裙摆,连退三步,捂住嘴,满脸惊惧:
“兄长!你……你手裏的是什麽?”
“一只受伤的白鹤而已,阿岚別害怕。”
“默生——”
怀中的白鹤伤得不轻,若不赶紧救治,怕是过会儿就得断气了。
李青山轻声安抚了一下被吓到的妹妹后,便将站在不远处的哑奴喊了过来,快速吩咐着:
“去我的房间把毛巾、药箱拿到侧卧来,再烧点热水……”
哑奴点了点头,利索地跑向北房,李青山则是匆匆进了东厢。
李青岚摸清了现在是个什麽情况,她连忙跑去水缸边装了一盆水,然后安静地跟上兄长,想要帮上点忙。
“阿兄,它能活吗?”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水盆,远远放在门边的矮凳上,瞧见哑奴背着药箱走近,让他顺手带了进去。
“……我也不清楚。”
久病成医的李青山已经能够自己处理不少病症,但他到底不是专业的兽医,只能尽自己所能。
他屏息凝神,轻柔地拨开白鹤身上结块的羽毛和血痂,仔细察看着每一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