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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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肆)
暮色熔金,栖满飞檐,晚钟惊起群鸦,黑羽掠过鹤书疾行的衣袂。山雾湿冷,扑在脸上,像极了天庭瑶池边的云气。
到了城中,他拦下一位挎着菜篮的老妪,询问李宅的位置,但那人神色怪异地瞧了他一眼,又看向了不远处:
“到城中那座最高的茶楼,再向前走两个街口,往东边走,不远就到了。”
鹤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巷口斑驳的墙壁上,贴着两张告示。
一张泛黄,上头“李宅寻医”四个墨字已有些洇开,底下小字密密匝匝写着“长子病弱,久医不愈,愿以黄金百两酬谢……”。另一张崭新,赏金又添了良田数亩,绸缎百匹,连墨跡裏都透着急惶。
三三两两路人驻足,他们抬手指着告示上的字句,声音压得极低,
“李家大郎昨个儿从山裏被人抬回家了……”
“估计是不行了吧,哎,真是可怜,好好一个娃儿……”
一阵风过,将稀碎的私语吹散了些,鹤书心头却猛地一沉。
那土地公不是说青山兄身体并无大碍吗,怎麽突然……
“小伙子,你是不是听说李家又在寻医才来这柴桑城的?”
身侧的老妪突然说起话,将他拉回神来,
“哎呀,不是我多嘴,这家小子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城裏的大夫、京城的名医都请遍了,可这病就是好不了,瞧你年纪轻轻,还是不要去趟那趟浑水了,省得李家那老两口得了希望又失望,他们可经不起这折腾。”
鹤书没有回话,匆匆作揖道谢,便按着老妪所指疾步而去。
李宅门前果然人来人往,聚着不少大夫打扮的人,朱门金钉灼灼如星,他来不及细看,闪身躲进一旁巷尾,化作原形振翅飞入。
无声掠过青石铺就的小径,鹤书停在一处八角亭飞檐的翘脚上,仔细探查起周边情况。
放眼望去,尽是错落有致的厢房,下方人影穿梭,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鹤书下意识地缩身到假山后化为人形,屏息凝神,目光紧锁渐进的人群。
“少爷,晚上有些降温了,您还是跟我回屋吧……”
“赵叔,在屋子裏闷了一天,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这……坐在窗边透气也是一样的嘛……”
“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可是少爷……”
鹤书瞧见披着大氅的李青山被四五个人围在中间,虽然语气依旧温和,但眉间却已皱起,
“只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去。”
“还有,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吩咐他们尽量不要再进听月院了。”
鹤书躲在假山后,望着霜月满庭,青石板上流淌着冷冷的银光,映得那座八角亭的檐角都覆了层薄银。
遣退身边下人的李青山在石凳上坐下,镶着圈细密兔毛的月白大氅拢住他瘦削的肩膀。
夜间的温度对一个病人来说,确实有些寒凉,鹤书见他半拢着袖,苍白的指尖搭在冰凉的石桌上。
突然轻咳几声,李青山下意识地蹙起眉,偏过头用帕子掩住唇角,素帕角上银线绣的昙花,被月光一照,更显清寂。
亭外的细竹落了些叶片在他肩头,大氅下摆垂落在石凳上,随晚风轻轻晃了晃,衬得他掩在满院清辉中的身影愈发单薄。
他望着天边那轮孤月,月华穿过微垂的眼睫投下灰青的影,眸中雾气氤氲,整个人都透着说不清的疲惫。
感受到那些下人彻底走远,鹤书才从假山后走了出来,但迈开两步,就猛地顿住。
一股阴冷的死气,竟如跗骨之疽般萦绕在青山兄周身,与昨日山中分別时判若两人。
这是凡寿将尽的征兆……
他心头剧震,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赵管家没有告诉你,听月院暂且不要进来吗,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李青山率先开了口,确只是将他认成了家中的某个下人,鹤书听了低下头,慢步踱进亭子,小声回道:
“青山兄,是我……”
“贺兄?”
李青山闻声转头,眼中惊色乍现又飞快掩去,他抬手邀鹤书坐下,
“你的身体如何了,头还痛吗,听说家师又不知所踪,不知寺中的医师能不能治你的旧疾。”
“我那病只是发作起来吓人,醒来就没事了,倒是青山兄你……”
“看来贺兄恢复记忆了。”
李青山目光低垂一瞬,再抬眼时,温和依旧,眼底却已带上疏离。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起不知何时从肩上取下的落叶,一圈圈摩挲着,月光落在那只手上,显得有些冷。
“贺兄不是柴桑城的人,恢复记忆了怎麽不急着回家,反而来我这儿了?”
“你来的匆忙,我什麽也没准备,真是待客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