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叁)(2 / 2)
“无名,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文字,也能让人真心实意地喜欢。”
“那一刻的欢喜,与我而言,胜过千万……”
“无名,我……”
耳畔是李青山一句接一句的诚恳低语,鹤书死死盯着地面上二人交织的衣摆,视线触及到他们胶着相握的手,猛地移开。
李青山的手骨节分明,此刻因为心绪不稳而轻颤。
鹤书不敢抬头,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人此刻的神情,定是专注而温柔的,或许眉眼间还凝着他极少见的、小心翼翼的紧张。这认知让他耳根刚褪下的热度又轰然烧起。
“那……那就算书肆那次你并非存心……”
鹤书的声音闷闷的,他轻轻挣开被握住的手,扭过头去,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对方紧抿的唇线,
“昨、昨日呢?你肯定是故意的!”
他语速快得像炒豆子,几乎不敢停顿,生怕一停就泄了气,
“戴着一样的帷帽……你、你定然一眼就认出我是谁了!明知我不会针灸还……还故意……”
鹤书想起那日月白中衣下滑的景象,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几乎成了含混不清的嘟囔,
“还故意那样……分明就是想看我出丑,也不怕我给你扎坏了……”
“所以我在最后一刻拦住了你……”
李青山的手并未收回,反而顺势抚上鹤书脸侧,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将他別开的脸转了回来,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无名……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才未曾拆穿。只是……”
他努力想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嘴角却绷得有些僵,指尖的轻颤更是泄露了心底的紧张。
“我也实在有些胆怯,怕贺大夫妙手回春,真将我扎成个满背银针的小刺猬。”
“刺猬?”
鹤书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心底那点残余的羞恼被这笑语冲淡了不少。
然而笑意刚漾开,他便察觉李青山捧着他脸颊的手指并未移开,温热的指腹甚至轻轻在他的颧骨上摩挲了一下,他慌乱拍开那只作乱的手,强作正色:
“胡、胡说,你可別诬赖我,什麽刺猬不刺猬的……”
话未说完,两人目光相撞,四目相对间,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抑或是同时,笑意在他们眼底漫开,连带着呼吸也交缠在了一起。
一时间亭中只剩下药炉的咕嘟声和他们尚未平息的低笑,蒸得亭子裏满是草药味的潮热。
鹤书笑得双肩微耸,喘了口气,才又继续道:
“好了好了,这事翻篇!青山兄若真觉得过意不去,就补……”
“我说阿兄这几日怎麽乖乖喝药了……”
对面半开的窗户裏突然探出一道杏子黄的身影,李青岚趴在窗棂上,拖着长长的调子,大眼睛在两人之间骨碌碌地转,
“原来是与贺大夫相熟呀,不过你们这悄悄话……也说得太久了吧?”
鹤书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李青山身边弹开,险些带翻药炉,
“聊完了,刚好聊完……哎呀,完了,完了,药快撒了……”
他手忙脚乱地扶稳炉子,头也不敢抬,语无伦次地赶人,声音又急又快,带着欲盖弥彰的心虚味儿。
“青山……少爷你快进去吧,这儿用不着你!”
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蹲回药炉边,鹤书一把抓起蒲扇用力扇风,仿佛要将脸上未褪的热意扇走。
李青岚却像只蹁跹的黄蝶,提着裙摆飞进了亭中:
“阿兄……”
她凑到李青山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眼巴巴地问:
“你们方才在亭子裏说什麽体己话呢?神神秘秘的,连阿岚都不能听?”
“只是在聊治病的事而已。”
李青山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脑袋,转开话题,
“阿岚此番找我是为了上巳节的事吧。”
“嗯!”
“之前阿岚求阿兄,本只是想上巳节去郊外踏青,但如今阿兄仍在病中,自然没了这念想,只是……”
见李青岚不再追问聊天之事,鹤书松了口气,他悄摸着在袖中掐诀灭了炉火,站起身。
方才李青岚口中的上巳节吸引了他的注意,不禁好奇起来。
“隔壁叶家举办了宴会,听说阿兄在家,非要邀请,可他们明明知道阿兄病了!”
“父亲母亲担心阿兄的身体就拒绝了,谁知叶家的孙子那麽可恶,竟然在外面到处说……”
李青岚说到这裏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李青山,哽了半天才又小声地说道:
“说……说阿兄你命不久矣……”
“岂有此理!”
李青山还未回话,鹤书先忍不住道。他怒火中烧,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中蒲扇“啪”地一声重重拍在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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