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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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贰)
三人走进街口那家熟悉的茶楼,裏面的素雅帘幔已被撤下,换上了描金绘彩的喜庆灯帷。
跑堂伙计们步履轻快地穿梭于桌椅之间,手中捧着装着红梅的青瓷瓶。每一张案头上都摆上了应景的百果攒盒,杏仁、松仁、核桃仁在晶莹剔透的蜜糖裏浸润着,光泽诱人,如同琥珀。
说书人已然端坐在前方的高背椅上,那块光亮的醒木安静地搁在案几一旁,尚未开场。他今日要讲的依旧是那出沧玦最为痴迷的《茶肆奇谈:盲翁能断天下事》。
这心思单纯的少年一直固执地认为,故事裏那位聪明绝顶、能洞察世情的盲眼老翁,是他们蝾螈一族隐于市井的前辈高人,并且暗暗期待着自己将来也能有那般传奇事跡,被人写成话本,被说书人娓娓道来的一天。
但此刻,比起那未开场的书文,沧玦更关心的,显然是鹤书与青山之间那点龃龉之事。
“桑姐姐……”
他悄悄凑近桑黎,压低声音,带着纯粹的好奇问道,
“贺哥哥与他的相好是不是吵架了?”
他自觉声音很小,鹤书却听了个清楚,脸上不由得飞起一片可疑的红晕,带着几分羞恼,厉声打断了沧玦的疑问:
“什麽相好!”
“啊?”
沧玦被吼得一怔,茫然地挠了挠头,那双豪无焦距的眸子眨了眨,更加天真无邪地追问,
“难不成是夫君?你们何时成的亲?怎麽也不请我去吃杯喜酒?”
鹤书瞧着他那副全然不似作伪的纯良模样,心知这傻小子就是一根筋,毫无拐弯抹角的心思。可这话听进耳中,配上此刻的心境,更是让他又羞又急,气血上涌。
他涨红了脸,霍然起身,色厉內荏地怒道:
“臭小子!你竟然打趣我!”
“没有啊!”
沧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缩了缩脖子,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委屈。
“好了!”
桑黎伸手拽了拽鹤书的衣袖,语气淡淡,
“你同沧玦计较什麽?难道他说错了?你不就是因为和青山吵了架,心裏別扭,才大老远也要跑来这寒潭躲他?”
她说完便松开了手,转而偏过头,对着仍有些胆怯的沧玦低声解释起来:
“他与青山尚未成婚,你方才的称呼,不算错,只是无名有些害羞罢了。”
“哪有!”
鹤书在一旁小声抗议,却无人在意,桑黎接着说道:
“待到他们真有那一日,我自会来带你前去观礼,放心便是。”
“好呀!那桑姐姐,他们准备什麽时候成婚?”
沧玦的嘴角立刻扬起一抹灿烂的弧度,不禁问道。
“这……”
桑黎被问得一滞,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一旁,
“我也不知。你得问问……”
话音未落,她和沧玦两人的视线,便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鹤书身上。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麽!”
鹤书被这两道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结结巴巴,脚下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桌子。
他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与他们对视,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心也跳得如同擂鼓。
再也待不下去,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向茶楼外疾步走去,只丢下一句语无伦次的嘟囔:
“那、那什麽……还没到饭点呢,我去外边走走哈……这裏面暖炉烧得太旺,都要闷死了……”
“诶?贺哥哥!”
沧玦焦急的询问声自身后追来,
“说书马上就开始了,你不听了吗?”
鹤书却连头都没回,只含糊应道:
“不听了!等回去……你讲给我听好了……”
他早已被那一段关于“成亲”、“夫君”的惊世骇俗之语闹得心慌意乱,连呼吸都觉得不顺了几分,此刻哪还有心思听书,只想赶紧寻个无人打扰的清净角落,一个人好好缓上一阵儿,理理这团乱麻般的心绪。
脚步漫无目地,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那条熟悉的小河边。
与记忆中夏秋之交时绿柳拂堤、碧波荡漾的景致截然不同,眼前的河面已被寒冰彻底封冻,像一块巨大无比的琉璃,泛着白凛凛的幽光,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透出一股万物凋敝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