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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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再次被商人从地上踹醒的时候,李狗娃觉得自己昨晚还是少想了几遍。他捡了商人桌旁吃剩的饼渣吞咽着,耳边听着商人把酒交谈的粗笑,听到今天要把他们带出去才转了转眼睛看向正在说话的商人,心裏点了点头,终于是熬到头了。
要不是自己没法作主,他觉得连卖身的银子都不该让这些商人赚去,就应该让他自己拿着。都到长安了,跟还在啜泣的那些小孩相比,他能作主把自己卖出去的事情,至少知道那些铜钱可以让自己吃饱,说不定还能吃上肉。
但是此时他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只能像牲口一样被牵出去,站在街边和巷子裏听身边那些商人的吆喝声。偶尔遇上买家就要被挑选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一遍。李狗娃听着不断报价的声音,从三两不断往下降,就算他想不明白七百五十文和三两有什麽关系,也知道那看着闪光的银子要贵上不少。
他看着身边的小孩一个个被领走,到正午嘴裏干得不行的时候,才有人买走了他。李狗娃活动着自己手指,在那种时候只听到了讨价还价的声音,至于是多少钱成交的,反正自己是算不明白的。
好在他也想开了,被带走的都是看上去没比自己小多少的人,至少耳边不会时不时传来那些令人难受的哭声。他把手上从裂开的口子渗出来的血都抹到了衣摆上,这才显得没那麽难看了。
领着他们的人——大概该叫管事吧,比商人做事可要慢一些。李狗娃还记得他刚刚拿出来的一袋看上去挺沉的银钱,一连串挑中了四五个都买了回来。管事叫人先抬了木盆上来,吩咐他们先洗干净再换上新衣。
李狗娃脱了衣服撩了把水往自己身上泼,随后又咬着牙想,果然都是一路货色。他不得不慢下来,以防滚水溅进哪个看不见的裂口裏烫到新长出来的皮肉。
好一会儿才将身上的泥垢和草屑洗了干净,说是新衣也不过是他们从小就穿惯的麻布。他仗着自己还有几分力气,挑挑拣拣出来了最合身的那一套套在了身上。
屋裏的味道自然不算好闻,刚过正午即使开着窗,夏天也没有多少风能把凉气吹进来。就在李狗娃快忍不下去准备自己推开门的时候,出去的管事又拿了一捧麻布进来,叫他们站成一排准备按指印,边按边认人。
李狗娃按身量挤在最后,咬破自己手指留了血印。管事问他叫什麽,他也大声说了自己名字,不管那人说贱名什麽,李狗娃能听到的只有管饭管住,但是要听话。前半句是他听到的,后半句则是对后面一长串规矩的总结。
反正他是没记住,只跟着管事分好的下人一起开始做事。李狗娃想了一会儿,准备伸手依葫芦画瓢做事的时候又被管事挑走了。
他不断活动着手腕,一步一步跟在管事后面走,见他行礼叫了一声大人。自己也跟着弯腰看地同样跟了一句,才悄悄将目光往上抬看到能让管事如此恭敬的人。
那人一身像黑又不黑的长袍,上面由金线勾着图纹,脚上一双布靴直没进裤管內。李狗娃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大概是富贵人家专用的熏香,头一次闻让他觉得直犯恶心。
那位大人好像在细细看过他的身量,之后方开口让管事好好安排。管事忙着应声,他也学着管事弯腰将目光收了回来,最后听到的便是一声哼笑,响在耳边的时候几乎要吓到他。
想必那位大人就是主人家了,不过李狗娃最后倒只记住了那位大人身穿的袍子和若有若无的香气。他一路跟着管事到了院內,管事一番话下来他一句都没能听明白,屋內也有不少人——大概都是和他一样被买下来的,身量却都和他一样壮实。
李狗娃捧着碗喝干净上面漂着的肉沫,恋恋不舍地看着別人碗中的。他顾不上会犯恶心了,狼吞虎咽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应该一口一口地慢慢喝进肚子裏去。屋內还飘着粥的香气,直到管事再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才舍得放下了碗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