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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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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原本想得很简单,把大哥藏起来,躲过盘查离开京城不就行了?

可是转念一想,她不能这样做,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

偷偷出京的确容易,可是之后该怎么办?

大哥不是普通人,他是质子,他还是梁地之主。

如果未经皇帝许可便回到梁地,这便等同于谋逆。

至少现在,梁王府没有反心,也没有造反的能力。

她要让大哥堂堂正正回到梁地,接管梁王府,成为下一任梁王。

在来京城的路上,赵时晴想过几个办法,可是当她见到真正的赵廷晗之后,便知道这些办法全都不行,她必须重新再来。

她没有躲起来埋头苦想,而是像个街溜子一样四处闲逛。

她走着走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那人背着一个大书箱,转身的时候,书箱撞到她身上。

那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读书人,见自己撞到人,连忙道歉,赵时晴也不在意,挥挥手就让他走了。

不过,赵时晴也发现了,四周忽然多了很多这样的读书人,大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她第一次来京城,就是毫无目的闲逛,京城就是这点好处,人多,热闹,拐子也不敢明目张胆拐人,再说,如果迷路了,就叫顶轿子送她回有喜盈门就行了。

她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看到这么多读书人都往一个方向走,便来了兴趣,信步跟上了前面的大书箱。

很快她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魁星楼!

八月乡试,直隶府下辖各州县的考生都要来京城参加乡试,现在距离乡试还有三个月,但是一些外地的考生已经提前来到京城备考了。

这些读书人来到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魁星楼拜魁星,祈求魁星保佑自己科举高中。

赵时晴望着不远处的魁星楼怔怔出神,忽然又被撞了一下,她扭头见是个蓝衫书生,撞她一下,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就溜了。

赵时晴的眉头蹙了蹙,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一低头,好吧,腰上挂的荷包被人摘走了。

狗屁的书生,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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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偷。

赵时晴可不想惯着他,追上去一把扣住那人的肩膀,可是下一刻,那人竟然像一条泥鳅一样,从她手里滑走了。

赵时晴再追,再扣,那人再滑,再溜。

赵时晴抬腿便把人踹在地上,那人吱哇乱叫:“打人了,打人了,救命啊!”

周围都是读书人,虽说文人相轻,可也要看什么时候,比如现在,看到有人当街欺负同类,这些书生们便愤怒了。

“竟然还是个姑娘,当街打人,不知廉耻。”

赵时晴懒得搭理这些人,弯腰从那人怀里摸出一只荷包,那人大叫:“抢东西了,抢东西了!”

众书生:“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下竟然当众抢劫,去报官,快去报官!”

赵时晴撇撇嘴,一群只会叭叭的家伙。

她抬起一只脚踩着那人,把那只荷包拿在手里,荷包鼓鼓囊囊,一看里面就有很多钱。

她对众人说道:“这只荷包是我的,这里面装的是小鱼干和一只鸽子蛋大小的石球,我说是这人从我身上偷走的,你们相信不?”

众人都是亲眼看到这只荷包是从那人身上找出来的,本就应该是那人之物,再说,哪个正常人会在荷包里装什么小鱼干,还有什么石球,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其实也就是他们的鼻子不够灵敏,换作赵时晴自己,即使现在隔着五六步的距离,她也能闻到小鱼干的味道。

见这些人不相信,赵时晴便打开荷包,抓出一把小鱼干,接着,又掏出一颗石球。

众人咱们还是去拜魁星吧,不要多管闲事了。

众人一哄而散,小偷还被赵时晴踩在脚下,这次他被踩到了琵琶骨,泥鳅功用不上了,只能趴在地上说好话。

他在心里直骂娘,谁家好人会在荷包里装小鱼干的,还有石头球,这不是坑人吗?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说出来的却是:“姑娘,姐姐,大妹子,求求你饶我这一次吧,我家里有八十岁的老娘,如果我不拿钱回去,她老人家就要活活饿死了。”

这人趴在地上,脸贴地,只露出半张侧脸。

“你也就十几岁吧,你老娘还怪有本事的,六七十岁还能生下你这个好大儿。”

那人完犊子,这次不管用了。

“大妹子,你看我也没有偷到你的钱,你也没有损失,今天就放我一马,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看行不行?”

赵时晴还没开口,身后便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咦,这不是泥鳅吗?你不唱戏了,改来扮书生了?”

赵时晴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那是一个比她更像街溜子的少年,少年脸上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脏的,还是本来就这么黑,衬得他的白眼仁更白,黑眼仁更黑,他咧嘴笑时,牙齿白得发光。

(这是两章合一的4000大章,后面还有一章加更)

第46章 污糟三人组(impetty万赏加更)

泥鳅叫道:“你小子是谁啊,我的事,你少管。”

街溜子少年蹲下身,在泥鳅脸上拍了拍:“这里是白爷的地盘,白爷可是读书人,他眼里不容沙子,最看不上你们这些小偷,你猜若是让白爷知道,你在他的地盘上偷东西,会不会断了你的爪子?”

泥鳅的心在滴血,不用问了,这小子是要讹钱。

“我今天第一天来这里做生意,到现在还是两手空空,小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街溜子少年没理他,起身对赵时晴说道:“小姐姐,你别让他跑了,我去喊白爷。”

说完便要走,泥鳅吓了一跳,连忙叫住他:“兄弟兄弟,哥哥给你一两银子,你就帮哥哥这一回,行不?”

街溜子少年摇摇头:“一两银子太少了,我还是去喊白爷吧。”

泥鳅:“那就二两。”

街溜子少年伸出五根手指:“五两,少一文钱都不行。”

泥鳅咬牙:“五两就五两,可我身上没有这么多,你要和我回家去取。”

赵时晴插嘴:“他家里有八十岁老娘,你小心他讹上你,让你替他给老娘养老送终。”

泥鳅:今天出门一定是踩狗屎了,这碰上的都是什么人啊。

街溜子少年点点头:“也是啊,我这么英俊潇洒,富贵天生,一看就是容易被碰瓷的。还是不去你家了,我去问问白爷,这事该咋整。”

说着便又要走,泥鳅急了,若是让白爷知道他偷东西偷到魁星楼来了,别说一只爪子,白爷能把他四只爪子全都废了。

“你别走,你让这姑娘放了我,我在王麻子胡同后面那棵老槐树底下埋的十两银子全都归你。”

他们这种出来混又没有老大的,随时准备被人抄老窝,所以他们的钱也不会藏在家里,兔子有三窟,他们比兔子还要多两窟。

街溜子少年知道,泥鳅不敢骗他,便换上一副笑脸,对赵时晴说道:“小姐姐,你就给弟弟一个面子,放了这条烂泥鳅吧。”

赵时晴翻个白眼:“少套近乎,我知道你是谁啊,有本事你就把他从我脚底下抢过去。”

街溜子少年忙道:“我没本事,所以”

赵时晴从怀里摸出两颗金豆子,她朝着来时方向呶呶嘴:“我放了他,但是想赚钱,你们就跟我走,帮我办点事,他的十两银子是你的,这两颗金豆子也是你的。”

泥鳅:“凭啥都给他,见者有份。”

他打小就在外面混,一看就知道,这种钱不赚白不赚,赚了也白赚。

赵时晴脾气很好:“好,那就你们一人一颗。”

街溜子少年摊摊手:“行啊,我吃点亏,让一颗给他。”

三人谈妥,说走就走。

啥?没人围观吗?

一个小偷,一个街溜子,一个当街打人的粗鄙少女,读书人才不屑围观,他们的眼睛是读圣贤书用的,这种市井刁民,多看一眼都觉污糟。

污糟三人组离开魁星楼,走出一里路,在一个看上去和他们同样污糟的馄饨摊前坐下。

赵时晴要了三碗馄饨,两碗肉的,一碗素的,她还在孝期,吃的是素馄饨。

泥鳅已经一天没吃饭了,馄饨端过来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连吃带喝,稀里哗啦。

赵时晴冷眼旁观,见那街溜子却正细心地用筷子往外挑香菜。

“你不吃香菜?”赵时晴问道,二哥赵廷暄就不吃香菜,她见怪不怪。

街溜子一脸嫌弃:“这香菜太老,切得又不够碎,入不得口。”

赵时晴觉得吧,她应该把这个街溜子抓了送给师父,这样可以督促师父提高厨艺。

“你这人还怪讲究的。”赵时晴低头喝了口汤,她的挑嘴只针对她师父,离开师父,她什么都能吃。

泥鳅吃完一碗馄饨,眼巴巴看着赵时晴:“东家,说吧,让我干啥?”

赵时晴:“你还真是张嘴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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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向街溜子,街溜子终于挑完香菜,正在慢条斯理地吃馄饨。

“你既然吃饱了,那就你先说吧,就说说这位白爷,他是魁星楼这一带的老大吗?刚刚你们说他是读书人,读书人怎么又当老大了。”

泥鳅斜眼偷瞟街溜子,又看看赵时晴,一副我想说可我又不敢说的模样。

赵时晴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一块一两的小银锭:“谁说的好,这一两银子就是谁的。”

街溜子只是朝着小银锭看了一眼,便继续吃他的馄饨,泥鳅却一下子来了精神,别以为当小偷的会嫌一两银子少,这个世上大多数人,一个月也赚不到一两银子。

“我说,我说!”泥鳅咽了咽口水,说道,“白爷大名叫白文青,他是国子监祭酒白大人的亲弟弟”

“不是亲的,他是外室生的。”一直没说话的街溜子忽然插嘴。

泥鳅被人打断话头有些恼火,据理力争:“都是一个爹生的,那有啥区别,大家都是姓白的。”

街溜子:“区别就是一个是家族的骄傲,另一个却是家族的耻辱,姓白有什么用,白家根本不认他。”

泥鳅抹抹脸:“你这么激动干啥,你的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

街溜子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吃馄饨,赵时晴发现,他吃东西的样子非常优雅,就好像他对着的不是一只粗瓷大碗,而是精美瓷器,他吃的也不是二文钱一碗的馄饨,而是珍馐美食。

泥鳅继续说道:“白家也不是真的不想认白爷,据说白爷小时候很聪明,读书也很好,白家便放出话来,只要白爷考上举人,哪怕考不上进士,白家也让他认祖归宗。”

赵时晴明白了,问道:“可是白爷却一直没有考上?”

泥鳅直叹气:“就是时运不济呗,白爷考了好几次,一直都没有考上,后来他就索性占了魁星楼这一片的地盘,守着魁星老爷,总能沾点光吧,可惜,唉,还是没考上,不过这也不好说,万一今年白爷就能考上了呢,东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时晴点头:“对,就是这个理儿,说不定今年白爷就考上了呢。”

赵时晴心里的小人儿在白爷的头顶打了一个勾,白爷的身份和经历,挺好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距离心想事成又近了一步。

第47章 我和白爷有个约会(两章合一)

赵时晴把那锭一两银子的小银锭放到泥鳅面前:“这是你的了。”

泥鳅大喜,忙把银子装起来。

金豆子虽好,可是这一两银子却是马上就能装进口袋的。

赵时晴又拿出一锭差不多大小的银子,同样放在桌上:“隔行如隔山,白爷是读书人,他是怎么当上魁星楼这一片的老大的?”

泥鳅怔了怔,他是先知道当老大的白爷,后来才知道白爷是读书人,再后来听说白爷和国子监祭酒是兄弟的,至于从白书生到白爷的血泪历程,泥鳅不知道。

他看向街溜子:“你知道吗?”

街溜子终于喝完最后一口馄饨汤,正用一条雪白的帕子擦嘴,泥鳅看着怪心疼的,那么好的帕子,居然用来擦嘴,这也太浪费了。

至于怎么才能不浪费,泥鳅没去想,总之,他觉得这个街溜子不正常,穷讲究。

听到泥鳅问他,街溜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便瞟向赵时晴面前的小银锭,摇摇头:“有点少。”

赵时晴

她拿出那两颗金豆子:“一颗金豆子,够不够?”

泥鳅的眼珠子瞪得溜圆,金豆子啊,金子!

想想刚刚赚到的一两银子,泥鳅伤心地抱住瘦瘦的自己。

街溜子扬扬眉毛,看向赵时晴:“说就说,什么时候给?”

赵时晴:“说完我就给。”

出门在外,全部家当都在身上。

街溜子清清嗓子,说道:“白爷之所以会成为白爷,那是因为他的干爹!白爷的干爹就是以前魁星楼这一片的话事人钟三太爷。

你们知道魁星楼里供的那位魁星姓甚名谁?

钟馗!

钟三太爷据说就是钟馗的后人!”

赵时晴两眼冒光,这位钟三太爷可真是个大聪明,回头她退隐江湖,就去财神庙门前立棍。

知道里面供的是谁不?

赵公明!

我也姓赵!

这片地盘是我的了!

街溜子继续说道:“白爷还是书生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来拜魁星,一来二去,在钟三太爷面前混了个脸熟。

话说白爷第一次落榜,又来拜魁星,钟三太爷替他惋惜,便叫上他去喝酒,酒桌上认了干亲,白爷就成了钟三太爷的干儿子。

钟三太爷没有儿子,对白爷视如己出,白爷给钟三太爷养老送终,后来接管了钟三太爷的地盘和人手,白爷有两个儿子,全都姓钟,一个也没有姓白。

白爷现在要钱有钱,要房有房,其实回不回白家无所谓,否则他也不会让两个儿子全都姓钟。

白爷就是想要争一口气,白家不是看不起他吗?他就要考个举人给白家看看。”

赵时晴懂了,考举人,已经是白爷的执念了。

泥鳅一拍大腿:“两个儿子全都姓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白爷知恩图报,义薄云天,真是条汉子!”

赵时晴觉得街溜子讲得很好,最重要的是,街溜子的声音很好听,他的好听和萧真的好听不一样。

街溜子的声音清澈婉转,若他唱歌,定然绕梁三日,而萧真的则略显深沉,让人耳朵发麻,身子发酥。

赵时晴弹了弹金豆子,金豆子咕碌到街溜子面前便自己停下,力道刚刚好。

泥鳅眼巴巴地看着她,东家,还有一颗金豆子呢。

赵时晴笑了笑,伸手入怀,这一次摸出来的又是一颗金豆子。

“谁能带我去见白爷,这颗金豆子就是谁的。”

泥鳅蔫了,他和白爷没交情,也不知道白爷住在哪里。

他怒瞪街溜子,又让你小子得手了。

街溜子龇出一口小白牙:“巧了,我和白爷是邻居,走吧,我带你去。”

三人离开馄饨摊,街溜子在前面走,赵时晴跟着,泥鳅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开玩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钱的,当然是要跟着,手指缝里漏点出来,就够他吃香喝辣了。

白爷住的地方,与魁星楼隔着一条街,是一座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民宅,大门油漆剥落,墙头上还插着碎瓦片,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地头蛇的家。

街溜子敲门,大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探出脑袋:“师兄,你怎么又弄得这么脏,小心师父骂你。”

街溜子摸摸他的小脑袋,问道:“白爷在家吗?”

小孩点点头:“在琴室里呢。”

街溜子转身看向赵时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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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啥?”

赵时晴:“小四。”

街溜子对那小孩说道:“让他俩进去等着,我去和白爷说一声。”

三人进了院子,街溜子便径自走了。

赵时晴打量这院子,这院子从外面看着破旧,里面却别有洞天,至少是三进院子。

倒坐房正对着的地方有一张石桌,四周有四张石鼓,小孩指了指:“你们在这里等吧。”

赵时晴一怔,刚才没有留意,现在细听,这小孩的声音同样婉转悦耳。

怎么回事,这京城里声音好听的人,全都让她遇到了?

不过泥鳅的声音就不好听,和萧肃一样,忽粗忽细,难听极了,二哥有一阵也是这样。

两人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街溜子,先前的小孩又回来了。

“你过来吧。”小孩冲着赵时晴说道。

赵时晴站起身来,泥鳅连忙起身跟上,小孩板起小脸:“没说让你进去,你在这里等着,真当这里是谁都能进的吗?”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泥鳅还会扯着脖子争论几句,可是在这里他不敢,他是小偷,小偷最怕的不是官府,而是像白爷这样的老大。

被官府抓住,顶多就是吃上几天牢饭,小偷小摸不会判重刑,还能在牢里养得白白胖胖。

可若是得罪了老大,他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不是死就是残。

泥鳅乖乖地坐回石鼓上,缩肩耷脑,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赵时晴跟着小孩昂首走进二进院子。

一进来,赵时晴便忍不住点点头,二进院子里雕梁画柱,抄手游廊挂着一拉溜的画眉百灵,最有意思的是,别人家的游廊横梁上绘的是二十四孝或者十二花令,而白爷家里的游廊上绘的却是戏,一根梁一出戏。

赵时晴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位白爷,恐怕是位戏迷吧。

她又想起街溜子和这小孩的好嗓子

两人停在一间屋子门前,小孩冲着门里说道:“大爷,人带来了。”

“进来吧。”声音清清冷冷,不好听,也不难听,赵时晴竟然还有点失望。

小孩推开门,赵时晴摘下头上的斗笠,掸掸身上的尘土,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靠窗放着一把胡琴,四周的架子上还摆着月琴、琵琶、弦子、箫和唢呐。

看来这就是刚刚那小孩口中的琴房了。

罗汉床斜靠着一个中年人,四十上下的年纪,做书生打扮,可是却长了一张粗豪的脸,扫帚眉,络腮胡,两只眼睛赛铜铃。

别说,这位虽然不姓钟,可是真的有点像传说中的钟馗。

赵时晴像男人一样抱拳行礼,落落大方:“小四见过白爷,白爷安。”

白爷嗯了一声,连个眼角子也没给她:“你要见我?有事?”

赵时晴微笑:“小四想和白爷做笔交易。”

白爷这才抬起眼皮,用正眼看她:“长得不错,可是太小了,爷不好这口。”

赵时晴:“该不会以为我是来自荐枕席的吧,一大把年纪,你可真敢想。”

白爷怔住,自从他由白秀才变成白爷以后,十几年了,除了白家人,还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这小丫头胆儿肥啊。

白爷来了兴趣,坐直身子,说道:“小丫头,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啊。”

赵时晴:“你能听出来?我这就是官话,我是我们那里官话讲得最好的。”

白爷哈哈大笑,指着旁边的小杌子:“既然你不是来自荐枕席的,那就说说你的交易吧。”

赵时晴好奇:“原来传说中的白爷竟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白爷:“小月月带来的人,我总要给几分面子。”

小月月?

那个街溜子是叫小月月吗?

哈哈,这名字娘里娘气的。

“白爷喜欢听戏,那我请白爷和我一起演一出戏,不知白爷有没有兴趣?”

白爷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他冷冷一笑:“乔装改扮,再找到我这里来,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

赵时晴似笑非笑:“我的确是乔装改扮,但是这出戏对于白爷而言只是信手拈来,虽然这里是天子脚下,可事成之后,白爷保证片叶不沾身,对了,白爷想不想听听我开出的条件,若是白爷满意,咱们再谈正事不迟。”

“说说吧,什么条件?”白爷问道。

“听说今年京城乡试,主持出题的人是房二先生?”赵时晴反问。

白爷一怔,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直接插他要害,他的要害就是乡试。

“是有这个传闻,但做不得真。”白爷虽说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信了的。

房二先生的大哥,便是房婴,前两次的会试出题和主考都是房婴,明年的会试,很可能还是房婴。

而房二先生虽然名气比不上房婴,但是去年他为太上皇编撰了一本诗集,太上皇龙颜大悦,赐他三颗仙丹。

那仙丹是太上皇亲手所炼,就和太上皇的这本诗集一样,有市无价。

不仅如此,皇帝也召见了房二先生,房二先生如今在翰林院,正在为当今天子编书。

赵时晴留意着白爷脸上的神情,也看到他眼睛里那两簇熊熊燃烧的小火苗。

白爷为了那个举人的功名,都快要魔怔了。

赵时晴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继续说道:“事出必有因,既然有了这个传言,那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白爷沉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时晴微微一笑:“巧了,我家刚好有两本书,一本是房大学士读过的,另一本是房二先生读过的。”

白爷霍的站了起来,脚上连鞋子都没穿,穿着袜子站在地砖上。

“你说的书上有他们的批注,什么书?”

赵时晴嘻嘻一笑:“好像叫什么夏冬的。”

白爷:狗屁的夏冬,是春秋,是春秋!

他花了大价钱,才从房家的一名清客口中得到一个消息,据说兄弟二人一直在家里编书,历时八载,这书已经编好两年了,共有三十卷,在书中,房氏兄弟深度解析春秋,提出了很多前无古人的见解,只是不知为何,这三十卷早就编好,却一直没有公布于众。

现在听到赵时晴这样说,白爷犹如醍醐灌顶,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房家兄弟之所以把这三十卷藏了两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担心漏题!

今年的乡试,明年的会试,一定会考春秋!

白爷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他穿着袜子,围着赵时晴转了好几圈,眼睛里绿幽幽的。

“小丫头,你家里有人当官?”

赵时晴嗤道:“我家当然有人当官,而且还是大官,我说的这两本书是我二哥的,不过现在归我了,我可以决定送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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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爷忽然弯下腰来,和赵时晴脸对脸:“小丫头,你是在吹牛吧?”

赵时晴晃着脚:“就说这条件如何?”

白爷冷静下来,这小姑娘既然敢开出这个条件,那么

“不行,万一事成之后,你不认帐了怎么办?”

赵时晴想笑,他都不问是让他办什么事,就只想着那两本书。

赵时晴说道:“明天吧,明天我先给你交个订金,当然不会是真的银子,你也不缺银子,明天我把那订金给你,你再判断我说的是否可信。”

白爷深深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好,明日此时,你来这里。”

赵时晴笑了笑:“白爷信我,我也信白爷,相信白爷不会设下圈套,伏击我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姑娘。”

白爷

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赵时晴走出琴房,冲着廊下挂着的鸟笼打招呼:“画眉大婶,你的毛快要掉光了。”

画眉鸟勃然大怒。

赵时晴一路走一路打招呼,抄手廊子里沸腾起来,白爷听到鸟叫声走出来时,吓了一跳,只见所有的鸟都在笼子里又喊又叫,那个样子,活脱脱就是泼妇骂街。

第48章 行动进行时(一)(两章合一)

赵时晴从白爷家里出来时,没有看到街溜子,对了,人家有名字,芳名小月月。

赵时晴想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想笑,一回头,便看到跟在身后的泥鳅。

差一点把这条小泥鳅给忘了。

“东家,说好的两颗金豆子一人一颗,可现在却全都让那小子拿走了,我只落得一两银子,东家,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吧,东家”

得,这是给赖上了。

赵时晴可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更何况这小子那一身滑不溜手的功夫,她看上了。

“泥鳅,你家里除了八十岁的老娘,还有其他人吗?”

泥鳅脸一红,东家这是在打趣他,一定是!

先前他说家有八十岁老娘,已经被东家无情打脸了。

他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被我阿爷从烂泥潭子里捡来的,差一点就死了,阿爷原本已经金盆洗手了,为了养活我,又重出江湖。

大前年阿爷也死了,我家里只有我和我弟,我弟才三岁。”

赵时晴糊涂了:“你弟弟也是你阿爷捡来的?”

“我弟是我捡的,我捡我弟的时候,阿爷已经不在了,我弟刚捡回来时,才这么一点点大。”泥鳅用手比划着襁褓的大小。

赵时晴点点头:“你这身功夫是跟你阿爷学的?”

“是啊,我阿爷以前在江湖上有一号,后来伤了腿,就金盆洗手了,我小时候身子骨太弱,需要用人参,我阿爷被逼无奈,只好重操旧业,如果没有我阿爷,我早就死了。”泥鳅的眼眶里不知何时已经噙满了泪水。

赵时晴说道:“你今年多大?”

泥鳅:“十五,我今年十五了。”

泥鳅的阿爷是大前年去世的,那时他只有十二岁。

十二岁的他,恐怕养自己都困难,可他却又捡回来一个弟弟。

赵时晴想起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走,带我去你家,看看你弟弟,接下来的几天,你跟着我,我给工钱,放心,事成之后,我给你五颗金豆子。”

泥鳅先是一怔,接着便想到什么:“东家,泥鳅没本事,胆子也小,干不了大事,东家您不用把我弟当人质要挟泥鳅,泥鳅不值得。”

赵时晴你们京城的人,心眼子可真多。

“你放心,我就是陪你回去看看你弟弟而已,我不会把他带走,也不会让你去做危险的事。”

说着,赵时晴又摸出一块碎银子:“这个拿去给你弟弟买吃的。”

泥鳅心心念念是金豆子,赵时晴身上有金豆子,可她为什么不给,却只给一块碎银子?

因为她不想让泥鳅觉得,金豆子来得太容易。

很多事情,一次两次,第三次就会成为习惯,一旦你下次不给金豆子了,他就会觉得你小气。

赵时晴既然想用泥鳅,在她对泥鳅还没有完全信任之前,她不会掉以轻心。

至于已经给出两颗金豆子的小月月,赵时晴表示这是两码事。

小月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无论心态还是行事作风,都要比泥鳅老练,这样的小孩,赵时晴看不透,也不敢用。

不过,有机会倒是可以合作。

就像是对待萧真。

泥鳅虽然还在戒备,但是他接了那块碎银子,只是他一边走一边强调:“东家,我弟弟不是我的亲弟弟,他只是我捡来的。”

话外音:你用他来要挟我,那是找错人了。

赵时晴不动声色,催促他在前面带路。

泥鳅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他不敢招惹赵时晴,这姑娘虽然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但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且,人家的身手比他好,他除了会逃跑,别的什么都不会。

就连这逃跑的本事,也折在这姑娘手里了。

所以他不敢作妖,只能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

路过一家点心铺,泥鳅进去买了几块桂花糕。

也不知又走了多远,两侧的房屋越来越破旧,道路也渐渐坑洼不平,看不到马车,也看不到轿子,来往行人衣著破旧,一看都是穷苦人。

如果没有泥鳅带路,赵时睛真不知道华美富庶的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泥鳅在一个破烂的院子前停下脚步:“东家,我家就住在这里。”

院子里大门敞开,两个粗壮的妇人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他们,其中一个笑着说道:“泥鳅,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杂货铺子这么早就打烊了?”

“今天老板家里有事,就提前打烊了。”

泥鳅一边回答一边偷瞟赵时晴,生怕赵时晴说出什么,捅破他的身分。

赵时晴双唇紧闭,目不斜视,像是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泥鳅既然一直没让街坊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何必多管闲事。

这时,有个妇人看到了跟在泥鳅身后的赵时晴,赵时晴虽然一身粗布衣衫,头戴斗笠,但是一看就是一个年轻姑娘。

“泥鳅,这姑娘是谁啊,你家亲戚?你家还有亲戚吗?”

泥鳅张张嘴,正不知道要说什么,赵时晴开口了:“我刚雇他他给我打短工,他说要先回家看看,我便跟着过来了。”

“什么短工啊?”一个大婶问道。

“我出来进货,让他给搬东西。”赵时晴说道。

住在这里的人,并不会奇怪为何会是一个姑娘出来进货,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高门大户才讲究那些,普通老百姓可没有那么多规矩,不抛头露面,吃什么喝什么?里里外外若是没有她们这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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