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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前它乘星舰而来，时移世异,如今只剩它要乘坐星舰回到故乡。
八台机甲,两台在高处潜伏瞄准，一台躲在近高处，能对它造成直接威胁的只有挡在星舰前的五台。
“让开。”虫族说,骤然拎起昏迷中的丹羽凌，后者无意识呛咳两声。
说着它向星舰迈出一步。
这几台机甲没有开火,但也没人放下武器。他们沉默地看着虫族一边靠近，一边缓缓收紧束缚丹羽凌的虫足。再这样下去，还没等靠近星舰,丹羽凌脆弱的颈椎可能直接被虫族折断。
可惜在场的并没有北上川的学生，有连骁命令在此，他们心硬如铁。
心理战。
双方都知道彼此不想让丹羽
凌死去，就看哪方能撑到对方开□□涉。
最终虫族在距离星舰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大发慈悲让脸色紫涨的丹羽凌总算能喘口气。
虫族用它们的语言开口。
“人类果然是残忍的种族。”它说，“我可以放过你们，但至少让你们两个方舟跟我上舰。飞出这颗星球我会放走一个，飞到星系边缘我会放走第二个。”
赵无隅微微呲牙。
方舟受军部重视，但同时方舟又日常受其他定位保护，相对没有威胁。这只虫族的算盘打得真响。
“队长！”
另外两支队伍赶到！
二十台机甲，虫族别想全须全尾离开这里。
可虫族只用了一个动作就打消了他们蠢蠢欲动开战的念头，它将丹羽凌举过头顶，虫足自上而下扎穿了他的大腿，血顺着外骨骼蜿蜒而下。
虫族：“我放开他他很快就会失血死。星舰上有医疗设备吧，你们自己选。”
最麻烦的是科研基地就是一座孤岛，无法得知外界情况，连骁沉吟。丹羽凌情况等不起。
下一秒连骁点点头，做出决定：“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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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四个方舟，连骁，赵无隅，玛西玛和北上川的风花舞，玛西玛和风花舞强烈要求自己登舰，但最后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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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还是指定了赵无隅。
上舰后，丹羽凌被强行从昏迷状态中唤醒。
其实他在虫族扎穿他大腿动脉的时候就应该醒来，然而虫族分泌的镇静物质令他强制昏迷。
此时医疗机器人正在紧急止血，丹羽凌还得强撑着启动星舰。
“这艘星舰是比较老的型号了，主要是用来搭载货物。”丹羽凌虚弱地说。
连骁迅速领悟到丹羽凌的意思，比较老的型号说明待会打起来容易散架，货船是说这艘星舰攻击防御武器不太能指望得上。
虫族也不制止他们交流。
一根虫足就抵在丹羽凌心脏的位置，想要丹羽凌的命就在它一念之间。
丹羽凌熟练操作一番，星舰缓慢启动，发射区上方设置了多层屏障，上方罩子暴露出够星舰通过的口子。
随着星舰升空，虫族似乎略微放松下来。
一台断了半截机械臂的烛龙，一台没什么攻击力的方舟，对它造不成什么威胁。
连骁扭头，发现虫族复眼正冷冷盯着她。
“我知道你。”虫族说，“你杀死了歌利亚。”
连骁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歌利亚是那只母虫的名字。
虫族的“群”令它们紧密相连，眼前的虫族完全感知到同类临死前的绝望不甘。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连骁也“杀”过眼前的虫族一遍。
星舰飞越一重重屏障，望着面前体型巨大的虫族，连骁反而平静下来。
她往后一靠，“你想复仇么？”
“不，歌利亚回到了母神的怀抱，我们都会有回归母神的一天。我会信守我的承诺。”虫族说，“在星系边缘我会放走你。”
至于直接把连骁抛出舱外放走后，这个人类能不能在太空中活下去，就不是它考虑的范围了。
连骁和虫族间对话使用的是更晦涩的虫族语，赵无隅和丹羽凌压根听不懂。
巴别塔里，赵无隅悄悄问，“什么时候动手？”
连骁看着窗外星舰即将抵达基地最后一重屏障：“快了。”
一点雪花打在透明观测窗上。
瞬间观测窗外就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风雪令他们看不清周围环境。
星舰脱出了科研基地！
虫族稍微放松下来的同一时间，连骁精神力暴涨！
逆向精神接驳。
一回生二回熟，赵无隅放开了精神力屏障，精神力向连骁逆流。原本状态奇差的意识海在被注入精神力支援后，变得汹涌起来，连骁冲击虫族大脑！
然而虫族早有准备，眼前的人类就是用同样的方式让哥利亚眩晕的，冲击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就被制止。
虫足刺破了丹羽凌的战斗服，正准备继续切开心脏时，虫族失去了平衡，被狠狠甩了出去。
不光是虫族，星舰内部能活动的一切都在向左侧滑去，丹羽凌抓住控制台才没让自己飞出去。
眨眼间虫族一连砸穿了三面金属墙，刺耳的警报声里，烛龙顺着倾斜角度跳上了虫族背部。
在星舰离开基地的那瞬间，赵荔青和圣卡洛斯的重甲兵们在连骁命令下开火了。
能量炮炸毁了星舰外壳，引爆了左侧设备！
如果有人从高处俯视星舰，就会看到这艘不大的星舰一侧冒着滚滚浓烟，仿佛驾驶员喝醉了酒一般，歪歪扭扭沿着基地外部曲线急速滑动。
所幸卵石形基地足够大，星舰不至于很快触地。
但他们要在星舰停下来之前解决这只虫族！
烛龙飞起一脚，踹中虫族复眼。
另一边赵无隅驾驶的方舟稳住下落，瞄准虫族腹部射击，连骁透露虫族弱点就在它的腹部。
果然遭受攻击的虫族第一时间蜷曲起身体，右侧锯齿形虫足向方舟挥出。
噌地一声，方舟机体被捅破。
连骁和赵无隅都经历过和虫族的搏斗，唯一不同的是虫族给赵无隅留下的情绪只有仇恨和绝望。
又是蹭地一声，左侧锯齿形虫足也嵌入了机甲。
赵无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崩盘。
他眼前血红一片，分不清看见的是星舰内部燃起的火，还是队友身体里流出在冰面上的血。
赵无隅疯了一样转动身体，猛踹虫族腹部，怒吼：“去死去死去死！”
虫族耐心耗尽，当即调转方向对付赵无隅。
就在这时星舰剧烈抖动，像撞上了什么障碍物，短暂滞空又落下。
砰。
赵无隅正巧被震离虫族的攻击范围。
砰。
连骁迅速反应过来，抓住了星舰颠簸的机会，用力一蹬虫族起跳。
在星舰重重下落，烛龙眼看就要撞墙的瞬间，连骁伸手撞上了虫族。
烛龙仅剩的半截机械臂，深深刺入了虫族复眼。
粘稠血液浇在烛龙表面，突如其来的剧痛令虫族尖啸着要将烛龙甩开，可烛龙拔出机械臂后，再一次踩踏虫族胸腹，跳跃，下落，刺中复眼！
虫族的两只威力最大的虫足都陷在赵无隅的机甲里，其他虫足因为贴地滑动，无法像平地上一样自由活动。
一切都看不见的虫族忽然发现，巨大的体型，坚硬的外骨骼，都无法快速杀死眼前这个狡猾的人类。
除非……
机械重复进攻动作的连骁忽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远离，她自己猛然下落。
烛龙仿佛程序卡顿般，静止不动。
思维迟滞间，连骁一点一点明白过来，自由落体的不是现实中的她，而是虫族的精神力撑爆了她的精神通路。
一瞬间涌入的精神力如此之多，她的大脑甚至都无法做出反应。
连骁重重摔在了意识海海面。
鲜血从她的眼尾口鼻涌出，她的眼球还在视物，但是神经已经无法判断出眼前景象了。
虫族……是远超人类的强大生物。
敌对双方都在死去。
赵无隅比连骁的情况稍好一点，溢出的精神力只是让他陷入昏迷；虫族的复眼被深深捅穿，临近的一个大脑碎了一半。
而连骁瘫倒在意识海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不甘在她心里跳动。
她还没有回到地球……就算死亡，至少也别让她在陌生又寒冷的星球上，孤零零地死去。
真孤独啊。
似乎没有什么能拯救连骁的了，意识涣散间，她又看见了横亘天地间的卵。
巨卵上被连骁砍出的裂痕还未愈合，一滴粘稠的液体滑落，滴落在连骁的额头。
融进皮肤的那刻，连骁破碎的精神通路被修补重建，毛孔不再往外渗出鲜血，虫族精神力冲击被阻拦。
虫族愣住了，过了许久它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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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声道：“你是……信使？”
A级虫族垂死时也说了同样的词语，但情况太紧急，当时的连骁没法理会。
现在的连骁也来不及理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意识海恢复正常，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她要活下去！
烛龙死死地戳入虫族已经是两个空
洞的复眼，像疯狂扭动方向盘那样，在不间断的下落中将虫族撞上每一个尖锐利角。
轰！这是虫族撞上了起落货物的尖勾。轰！这是扭曲断裂了一半的钢筋被虫族外骨骼弯折。轰！这是松动的仪器砸中了虫族。
虫族变得鲜血淋漓，疯狂地挠地，试图阻止连骁，但精神通道全部碎裂的疼痛记忆太过鲜明，不管虫族如何挣扎砍向烛龙，连骁都没有松开手！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轰！
星舰最左侧的墙壁爆炸开来，合金板向上飞出，风雪从缺口灌进星舰中。
一时间连骁什么也看不见了，就在扭打在一起的一机甲一虫眼看就要滑出星舰的时候，赵无隅终于清醒过来，一把拉住了烛龙！
方舟一手扒拉着凸起，一手拉住烛龙，烛龙又扣住虫族，而虫族半个躯体卡在星舰外，不动了。
星舰剧烈摇晃一阵后，竟然维持住了平衡，停在基地坡面上不动了。
烛龙缓缓抽回断了一半的机械臂。
虫族正在死去，一大块金属板切入了它的体内，摧毁了它剩余的大脑。
而直到此时，它仍死死护住它的腹部。
连骁呆呆地站了起来，又呆呆地坐到地面上。
几秒后，她望着大块大块的雪花，终于意识到艰苦的战斗已经结束。
她，赵无隅和丹羽凌活了下来。
可还没等连骁放松两秒，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赵无隅摇摇晃晃起身一看，还没有死绝的虫族，正用它缺损的虫足，缓慢地划开腹部。
第145章
一团东西掉了出来。
潜入基地的都是雌虫,那这个在一堆粘液间抽动的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两人体力都接近极限，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滚落的是什么。
虫族外骨骼泛出死亡的青灰色，它最后抽搐了一下,含混地吐出呓语,向群星伸出虫足，而后凝固在恢复宁静的雪夜里。
它的神经系统已经被摧毁，几乎听不清它最后的话语。连骁分辨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它死前喃喃的是一个名字。
被赋予了名字的新生命尚不理解死亡的含义,幼虫睁开眼，自发贴近迅速失温的虫族躯体。
当赵无隅晃晃悠悠抬起枪的时候,这只幼虫正用它柔嫩的细足,摆弄从虫尸掉出来的三面骰。
枪上膛咔嚓一声,方舟机械臂却被摁住了。
“你干什么？”赵无隅不解地看着阻止他的连骁，“你不会……不想杀掉这只虫吧？”
连骁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阻止赵无隅,她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幼虫，立刻挪开了眼。
这只幼虫视线好奇地跟着枪口移动，似乎把这东西当作什么有趣的游戏。
这是一个懵懂无知，如同白纸的生命。
但同时连骁也意识到虫族的生长速度太快了,短短几分钟,这只幼虫的体型已经长大了一倍，并显露出饥饿的样子。
赵无隅似乎感到好笑，“你不想杀,我来杀。”
“……救援马上就来了，会有人处理它的。”连骁说。她可以毫不犹豫,用暴力手段杀掉虫族，可是什么也没做过，没伤害过任何人的幼虫,种族原罪真的应该致它于死地么。
赵无隅情绪一下子崩溃了，甩开烛龙。
“我的队友死了！”赵无隅愤怒地用枪口怼住烛龙的胸甲，失控地怒吼，“你知道他们死前跟我说了什么吗？安曼说队长我们相信你……我又做了什么？”
赵无隅又哭又笑，“虫族在我眼前杀了他们……我什么也做不了……虫族杀死他们的时候犹豫过吗！所有的虫族都该死！”
他失魂落魄地重复：“所有的虫族都该死。”
话音未落，赵无隅开枪了。
每蹦出一个字，就有一个血花在幼虫身上绽放。幼虫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茫然恐惧地想要躲到母亲的壳下寻求保护，却很快也不动了。
星舰外风雪交加，探照灯强光向他们扫来，支援终于抵达。
最先抵达地救援舰舱门打开，苏娑罗和阎明翎跳下舱门狂奔而来，雪花在他们脸上和发丝上凝结。
劫后余生的喜悦被疲倦和茫然盖住，连骁只觉得寒冷。她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靠着墙。
她面前一大一小两只虫族流出的血液交汇在一起，形成细细的溪流向星舰外流淌。
仇恨是比血更深的东西，人类和虫族的相互争斗，屠/戮，会像这条血河一样，沿着血脉流淌下去。今天发生之事，几百年几千年后依旧会重复不休地上演。
看着黑暗中静默的那个小小的弧度，连骁莫名地想。
以利亚，以利亚，你最终还是没能看一眼你遥远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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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历114年机甲联赛第二场，直播信号中断了近三小时后，莫名其妙以涅卡星天气不适合比赛为由，草草收尾。
在光脑前苦苦从天亮等到天黑的网友炸了：这是把人当傻子糊弄呢！
三小时早够舆论发酵，阴谋论满天飞了。
【报！！！我家住涅卡星附近那旮旯，我听说附近星系紧急管制是不是！】
【楼上是真的，小道消息xx部门和xx部门全都紧急动员起来了】
【不是……这……到底得发生多重大的事，才会这样啊】
【诸君我有个危险的想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会不会是赛程发生什么意外，选手出意外事故死亡了】
【应该不会吧，只是机甲间战斗，还有救援组盯着，意外概率能有多大】
【不靠谱，还不如猜有虫族突然出现呢】
【笑死了，楼上的猜测才更是不靠谱】
诸如此类的讨论楼层出不穷，然后不少网友发现，自己的发言莫名其妙就被删了。
越删越逆反，网友发誓不管怎样也要发掘真相。
联盟和军部焦头烂额。
但不是为网友，而是此次事件一旦处理不好，和帝国以及虫族的关系会骤然恶化。
死了这么多参赛选手，轻易糊弄不过去的。
而且接下来机甲联赛怎么办，是办还是不办。
这些就不是连骁他们参赛选手考虑的问题，被救上撤离的星舰后，连骁睡醒一睁眼，就到了联盟主星。
听医疗人员说，她透支精神力和体力驾驶烛龙，昏迷个好几天也正常。
“……”连骁，“但这也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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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搞这一出的理由吧！”
切萨雷将洁白芬芳的花束轻轻放在她胸口，想拉连骁的手被赵荔青拍回去了。
切萨雷：“好不容易等到你醒来，当然要隆重地来探望你。”
说着他又把花往连骁鼻子下塞了塞，往空中撒花：“是友谊的花束！庆祝我们都活下来了！”
连骁左看右看被花海淹没的床头，觉得自己更应该安详躺下。
里面部分花是其他军校选手送来的，医院附近的花店都被这帮人搬空了。但介于是医院附近的花店，他们能订到的就只是一些康乃馨马蹄莲百合，这些花装点下，连骁觉得病房都变得肃穆起来。
所有亲历镜宫事件的军校生，都被军部打包进了这座医院休养。
对外宣称休养，实则软禁不让他们乱说话。
里面的军校生只能用医院内网刷刷光脑，外面传递进来的消息也受限。
连骁不管这些，吃了睡睡了吃，院方不错，同意让她一顿三餐点连家小炒。连骁觉得养病中如果还得吃营养剂，不如一抹脖子杀了她。
赵无隅别别扭扭来看过连骁一次。
和上次死气沉沉模样完全不同，赵无隅静心打理了发型，恢复了那种虚假的风度翩翩的劲头。
只是外表容易回到正轨，内心的伤痕却很难愈合。
赵无隅一番感谢陈词差点没把连骁说睡着，看着连骁昏昏欲睡的表情，赵无隅咬紧后槽牙。
果然他和连骁天生气场不对付！
连骁眼神朦胧：“……你说完了？不用谢。”
赵无隅用尽平生演技，才忍住用花束抽打连骁的冲动。
赵无隅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联盟和军部打算拿我们怎么办？”
连骁摇摇头。苏娑罗和阎明翎探望了她好几次，但当时她都不处于清醒状态。
“不会杀了我们灭口的，放心。”连骁无所谓地说。
赵无隅眼神都变了，打量连骁仿佛打量傻子。
“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你干掉三只虫族意味着什么，”赵无隅说，“现在这种和平年代，如果不是你还没毕业，军部精锐小队早就争相招揽你了，军部大概率至少给你授予勋章。”
镜宫事件里，连骁顾长风联手重伤A级虫族，连骁又指挥队伍成功抵御并消灭两只B+级虫族，无一人死亡。这样的实绩，足以直接被军部高层关注。
连骁本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赵无隅怒，别以为他没看见，连骁偷偷在被子下用光脑点餐。
他在跟连骁谈前途，结果冉冉升起的方舟新星居然满脑子只有今天吃什么！
赵无隅感觉自己嫉妒得头晕，开始怀疑自己成为联盟第一方舟的最大竞争者居然是眼前这货……这对吗，这不对吧
……
然后下完单的连骁一掀被子站起来，对赵无隅的探望道了声谢，就要溜出病房。
“……”赵无隅，“你要去哪。”
连骁：“去看帅哥。”
赵无隅看着连骁头也不回的背影，抓了抓头发，心里又开始烦躁。
早知道他就不花时间精心做造型来看连骁了，他自己脑子抽了吧！
连骁去看顾长风。
她，顾长风和丹羽凌伤势比较严重，连骁醒后第三天，顾长风才从监护病房转出来。
连骁到的时候，医生刚好查完房。顾长风醒着，他头发有点长了，凌乱地搭在额前，显得很乖的样子。
隔着窗户，他冲连骁笑了笑。
连骁也隔窗笑笑。
赵无隅那张嘴叭叭叭说军部高层肯定会关注她，她前途无量的时候，她没觉得高兴。背负的秘密反而像根刺暗暗扎着她。
见到顾长风的时候，她才觉得有点高兴。
连骁和顾长风并排在林荫道散步。
连骁走，顾长风坐轮椅被机器人推。
医院绿化做得很不错，他们漫步的中庭被树木环绕，阳光碎金一样洒在路面上，即便是初夏午后，树影茂密下也并不感到炎热。
远远地，林荫下长椅有人朝他们招手，李教授和赵荔青已经等了他们一小会了。
镜宫事件是彻头彻尾的灾难，但他们三个发现的镜宫下遗迹相当有价值。不过为了防止还有漏网之鱼，联盟批准军部，已经将镜宫及其地下空间全部摧毁。
现在亲眼见过遗迹的人只有他们三个了。
李教授喜悦地搓搓手，先是客套关心了他们的康复情况，然后说，“有几个问题，想请你们再回忆回忆当时的场景。”
连骁点点头，他们几个也有想问的问题。
比如，奇奇怪怪的镜宫到底是干嘛用的？镜宫地下矿场发生了什么？以及，曾经在镜宫中那些人类的结局。
“这个……”李教授的教学本能又被触发了，他想了想，从公文包里翻找出一叠纸质资料，在长椅上摊开来。
“要不我先说说迄今为止，我们对镜宫研究的结论吧。”李教授说。
“塑造虫族文明最重要的两种物质，一是秘银，二是赤液。几十年前，人类居住范围内的涅卡星被探测发现了赤液矿，虫族占领了这颗星球，并建造了镜宫。”
李教授：“镜宫不仅仅是赤液矿，还是一座监狱。关押人类和虫族的共同监狱。”
第146章
赵荔青：“教授,镜宫内部结构像迷宫，是为了防止被俘地人类逃走可以理解，为什么也是虫族的监狱？”
虫族监狱的话还能拥有雪山遗迹那样的居住条件,待遇也太好了吧？
“虫族学研究第一课,就是不要试图套用人类眼光去理解评判虫族。”李教授温和地说，“据我们研究，虫族内部没有剥夺生命的刑罚,但远离原始巢穴,流放直到死亡降临，对它们而言是很重的刑罚了。”
他指了指镜宫夜间位移的图片,又指了指镜宫顶部夹层。
“被俘虏的人类居住在矿场,哪怕能逃到地面,每晚镜宫内部重置，也很难快速离开镜宫。”李教授说,“顶部夹层则是预防虫族流放者逃跑。警报会在撞碎第一层天花板时响起，要想从空中离开镜宫，就必须多次撞开顶部，就有点像你们比赛时帝国做的那样。”
文件在连骁指间滑动,三人沉默不语。
再脆弱不过的镜子组成的,华丽怪诞的镜宫，不过是人类和虫族共同的牢笼。
“至于地下矿场毁灭的原因和被俘者的命运……”李教授取出光脑，“这部分从没对外公布。地下矿场在发掘之初,我们在矿井下意外发现了这本记录。非常不可思议，但这份记录竟然保存得十分完好。”
“经过整理确认,”李教授注视着眼前三个年轻人，午后微风轻轻扬起他们的发丝，“我们将这份记录命名为,加西亚手记。”
是在矿井墙壁上刻下自己名字的加西亚！
三人凑在一起，快速翻动加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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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的手记。
星海历86年
现在大概是星海历86年吧？具体日期不管了。被关在这里久了，鬼才记得具体日期。
阿兰纳还安慰我，鼓励我出去看一眼就知道大概是什么季节了。放屁，像阿兰纳这种被俘之前连雪都没见过的人，他的脑瓜子怎么可能想象到外面一年四季都是冬天的样子
就算能出去，外面也是会把人耳朵手指冻掉的冰天雪地
我的老家K363星就不一样，冷是冷，但我没有见过比它更美丽的星球
好想回家
不写了
……
就算阿兰纳不说，我也发现了那帮虫子在减少好吧！（聪明人不止阿兰纳一个）而且剩下的臭虫变得更暴躁了……万幸没有新的同胞填补进来。
我们要干的活变得更多了。
……
塔尼亚死了。
“里面”的兄弟姐妹说，她是不小心滴落赤液，被虫子杀死的……
有点奇怪，那玩意对虫子那么贵重？
……
呆在“外面”的人活得长，呆在“里面”的人活得短。
见到新面孔，我都会这样提醒他。我能活到现在全靠呆在“外面”
虫子又来选人去“里面”了，我一定不能被选中。
我一定会回家的。
……
阿兰纳去了。
他说他比我聪明，学得快，虫子居然真信了他的鬼话
他是个傻瓜哈哈！
……
阿兰纳死了，他说的对，他比我聪明一百倍，而我也知道了虫子们的秘密
连骁指尖往后翻，却发现这份文件到此为止，停在了“秘密”这里。
看着这份字迹歪歪扭扭的笔记，忽然间加西亚就从一个抽象的名字，变成了曾经存在过的鲜活的人。
“第一部分就到这里，”李教授说，“其余部分损毁比较严重，我可以直接转述结果。加西亚后面也被调往了矿场中心，也就是日记里说的‘里面’，开始直接接触赤液的开凿。其他笔记能辨认出来最后一条，是星海历87年即将到来的时候。”
连骁愣了一下，对这个数字她很熟悉，星海历87年，是双方停战，签订亚特利亚和平协定的年份。
也是据说虫族撤出涅卡星的年份。
李教授目光穿过修剪过的草坪，穿过丰密的枝叶，落向很远的地方。
“星海历87年，镜宫矿场发生了爆炸，起因是严重但赤液泄露事故，就在加西亚写下最后一条记录的当天。是加西亚和她的同伴们一起策划了这次爆炸。那场事故造成地下矿场大面积摧毁，绝大部分虫族没能逃脱，死在矿场里。”
李教授：“我们不知道加西亚那时是否还活着。幸存下来的人类抢夺了镜宫矿场的星舰逃出，你们和帝国作战区域那部分坍塌的建筑，其实是当年人类驾驶星舰逃亡时导致的。”
柔软温
热的风蹭过他们手臂，赵荔青抓住了长椅上的文件，不让它们飞走。
“那……他们成功了吗？”赵荔青问。
李教授擦了擦眼镜。
“没有。”
“其实那时虫族已经接到撤出雪原区的命令了，附近星球上的虫族没时间调查矿场爆炸。但撤退之前，它们还是瞄准了幸存者的星舰。”
“我们花了很大功夫考据到这艘星舰的结局。在意识到不可能靠星舰逃离后，幸存者们驾驶星舰，撞上了虫族的星舰。两艘舰船上没有生命活下来。”
是无一幸免的结局。
连骁仰头，想象着两艘星舰相撞迸发出的强光和热浪，在无声静寂的宇宙中回荡。几十年后冰川下幸存的虫族千方百计抢夺人类的星舰，和几十年前的人类一样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
这些曾经奴役人类，高人一等的生命，最后死在了星舰上，仿佛命运因果不断轮回。
三人默默无语，李教授将光脑翻到了最后，递给他们，温和地劝慰。
“时代已经不同了。不必为加西亚和她的同伴感到过分悲伤。”
在加西亚手记最后一页，她写下了两句话。
自由是不可战胜的。
人是不可战胜的，死亡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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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有一个猜测，”过了几分钟，待连骁他们心情平复，李教授接着说，“是加西亚手记启发了我的灵感，加西亚所说的虫子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是什么会让虫族内部不安，是为什么虫族对赤液的珍视远甚以往，甚至不惜杀死不再补充数量的人类劳动力——
“我认为，早在星海历86年，秘银和赤液已经大范围枯竭了。”
李教授的结论让这几个听众大吃一惊，主要是顾长风和赵荔青。
这两种能源枯竭对虫族可不是开玩笑的，顾长风忍不住开口，此前他一直安静倾听。
“教授，星海历86年到停战，我们和虫族间还爆发过好几次大型战役，假如秘银和赤液能源枯竭，虫族是不可能维系这么久的战争供给的。”
李教授：“所以第二年，虫族通过帝国尝试和联盟议和停战了。很多人都觉得第二次入侵战争人类能取得胜利，全都要归功于机甲的问世，然而仔细研究过当时战局的人都会发现，那时虫族依旧占据战略上风。”
“当然也可以认为，机甲跨越式提升了人类士兵的战斗力，虫族不想继续耗费资源在肯定会被拉长时间的战争中。然而你们这次发现的虫族祭坛佐证了我的猜测。”
李教授兴奋起来，一把抽出他们记录下的祭坛的照片，抖得哗啦作响。
“整个祭坛的设计，并不是崇拜卵那么简单。”李教授眉飞色舞地说，“一般的祭坛压根不会出现其他符号，看到卵状物下面的符号了么，当年虫族们祈祷的时候，象征赤液的液体会从卵状物流出，经由水道再流回卵状物。这是它们在祈求它们的母神，不要让赤液枯竭！”
“还有你们记录下的壁画……我们目前只分析出了一小部分，无不在表达同样的主题，请求母神不要收回赤液的赐予！”
李教授看连骁三人的热切眼神，好像他们脸上写满了“C刊”两个字。
“等论文出炉，我想虫族学同行们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光线移动，他们的影子被拉长交叠在一起，巨大的树影压过来，吞没了所有人的身影。
如果说镜宫矿场毁灭的真相令他们心情沉重，那么李教授的这个结论则令人不寒而栗。
连骁，顾长风，赵荔青交换着眼神。
当一个种族依赖的能源枯竭，会发生什么事。
去寻找替代能源，如果依旧找不到……
去掠夺。
去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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