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 / 2)
这样的话语,他早已听了不下上百遍,早已麻木。
蒲亦说的,的确是有几分道理在的。
大学是面向全国开放的,只有你有足够强的实力,都能来到这裏。但成绩好的不一定都是好人,好人也不一定是成绩好的。
蒲远怎麽说也是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又度过了半年的大学时光,他在识人上,也是肉眼可见有了成长。
此时的蒲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得不委屈、任人摆弄的囚笼少爷。
“其他朋友呢?你们寝室裏……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
果然还是逃不过,蒲亦终于还是聊到了这个话题。
“嗯。从这学期开始,就是我们三个人了。”蒲远隐隐不安地答道。
“那个退学的小伙子,叫什麽名字来着,我忘了,没关系,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现在还有联络吗?”蒲亦问道,言辞中透露出一丝关心。
“很少了。”对于赵毅,蒲远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在的。
毕竟,一个月前刚得知他因为轻生未遂而退学的事时,蒲远颇受打击,在阴影裏待了一整个寒假,方才走出来。
蒲亦也感受到了蒲远心头仍未彻底愈合的伤疤,便也点到为止。
“还是要向前看的。我也打探过一些,他现在应该也过上正常的生活了。能从这样的打击裏走出来,他很厉害。”蒲亦居然还能夸赞赵毅,这是蒲远完全没有想到的。
只是,同样成功从过去的阴霾裏摸爬滚打出来的蒲远,却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夸赞。
蒲远多希望蒲亦也能多看看自己,看看你唯一的儿子,是怎样挣扎着从过往的泥泞裏爬出来的。
可蒲亦一直以来都在装聋作哑,对过往蒲远受到的委屈和苦痛,他从未过问过,也没有透露出一丝丝悔过之心。
可以说,蒲远年少时受到的几乎所有的打压和痛苦,都是来自于这个男人。
作为罪魁祸首,他却仍然坚守着他身为蒲亦的那一套趾高气昂,从不肯微微低下头来,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歉疚。
这麽多年过去了,蒲远也早就习惯了这个男人的高强自尊心,因此也便没再怀有过这样的痴心妄想。
***
“寝室裏三个人,相处起来还好吗?”蒲亦接着关心道。
“挺好的,跟四个人的时候没有什麽差別。”蒲远尽量装作一身轻松的样子。
在蒲亦通过別的什麽手段得知他的一些情况之前,蒲远绝对不能自己先露出马脚。
“那你跟谁走得稍微近一点?”蒲亦冷冷的问道。
这可谓是个致命的问题。
蒲远原本想一碗水端平过去,但又想到,这个男人肯定不会相信的,于是临时变换了回答:“从西北来的那个,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从大一军训那会儿,就一块儿训练,后来还一起加入了学校的龙舟队。”
“他叫什麽名字?”蒲亦没有故意装傻,他的记忆的确不好。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记住过家门的密码,从未记住过蒲远的生日,也从未记住过,除了公司之外,他还有个家。
“江骛。”蒲远回答道。
“哪个wù?”
“好高骛远的婺。”蒲远这次是脱口而出。
“江骛,这倒是个好名字,还跟你有点渊源,怪不得你们走得近。”蒲亦笑了。
这句话,蒲远倒是挺认可的。
“不过,我听说他家裏条件不是……”蒲亦特別留意了一下儿子的情绪,点到为止,没有说明。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正是倔强跟执拗的时候。
蒲亦明白的,他这个儿子,在性格方面,可谓是一比一完美继承了自己。性子裏的倔强和执着,可不是常人能够相比的。
他跟江骛朝夕相伴了一学期,彼此之间的关系早已非比寻常。若是此时此刻,突然点明,逼迫他跟那个江骛断绝,对于蒲远来说,肯定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
可尽管蒲亦没有点明,但蒲远还是感受到了他父亲的意思。知父者,莫若子也。
“他家庭条件,的确是跟我们家不能相比的。可纵观整座青州大学,能跟我们家旗鼓相当的,又能有多少呢?”蒲远苦笑着问道。
“我自然也不是要你完全按照我们家的实力去交朋友,我当然是知道这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但你也不能……也不能太过……极端吧。”蒲亦脑袋裏闪过了很多个词语,但左思左想,迟疑了很久,方才给出一个最为合适的。
“您又做过背调了?”
“好久之前的事了,在你进入大学那时候,我就安排人调查过了。”蒲亦不经意间,还是摆出了一副骄傲自豪的模样。
蒲远无语。
他果真还是小看了蒲总。
可太有实力了。
算了,做都做了,蒲远也懒得跟他掰扯清楚,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凡是要跟蒲远密切接触的人,不管男女,蒲亦都会在背后调查一番,确保不会有什麽不正常的人混入其中,对自己的儿子产生不必要的伤害。
或许早在他做背调的时候,便已经觉得赵毅这个人不对劲了。可每个进入大学裏的人都应该被公平公正地对待,因此碍于学校领导的面子,蒲亦还是选择了后退一步,没有把赵毅踢出自己儿子的社交圈。
这一退让,好了,赵毅这个隐患终究还是在一个月前爆发了。
早知如此,蒲亦当初就算要撕破脸,也绝对不会放任这个小子继续留在蒲远身边的。
吃堑长一智,就是因为当初赵毅的事,害的蒲远也沉闷了一段时间,蒲亦这回才会如此警觉。
江骛的家庭跟赵毅大差不差,虽然他没有经歷父母离异,但西北终究还是距离青州城太过遥远了。
那是一片蒲亦根本没有接触过的区域,他并不了解那裏的人性格如何,只能从专业人员口中了解到一些事情。
但光从背调获得的信息上,蒲亦也了解到了一些江骛从未告知过蒲远的秘密。
这些秘密,或许又将成为一个巨大的隐患。
蒲远已经因为一次意外,苦痛过了一个冬天。
他不希望蒲远再出什麽事。
可蒲亦以为的,终究只是他以为的,替换不了蒲远所认为的江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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