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2 / 2)
总之,她再一次做了冲动的决定,抓住了姜寧的手腕,把她拽起来,往自己怀裏带了一下。
裴静听见姜寧的心跳,乱糟糟的,和自己的一样。
冷静的人面对脱离思考的决定回神的总是很快。
裴静的手落在离她的身体几寸的地方停住,她不会安慰人,所有关于安慰的方式都是从姜寧这学来的。
可姜寧真的很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早已双手像树懒一样扒拉着她的腰,但情绪依旧低落。
终于还是想安慰的心战胜了理智,她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频率和姜寧安慰她那天出奇地一致。
裴静彻底睡不着了,睁开眼,风还在轻轻吹,月色仿佛就在咫尺间,她伸出手,五指大大地张开,迎着月光皮肤似乎透明了几个度。
而尾指,余温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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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寧一大早就回家了。
走的时候裴静正睡的迷糊,隐隐约约感觉到被子的响动,很快门被关上。
很快不知怎的又被打开了。
她正想睁开眼睛,倏忽感到姜寧走到她旁边,又一声吱呀,半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冷风被截断。
最后裴静睡了个暖洋洋的回笼觉才起来准备上学。
裴静本以为她还会消极几天,毕竟那天晚上她真切地感受到姜寧在痛苦中的挣扎,像被蜘蛛网捕住的猎物,像被洪流冲刷到无法挣脱沉底的石头。
但没想到一连几天,姜寧都很正常,甚至过于正常了。
梁煜开的每个玩笑都收到了姜寧的热烈反馈,好笑的也笑,尴尬的也笑,一度让梁煜产生了自己能勇夺脱口秀大王的错觉。
下课后她的笑声也没怎麽停过,每次裴静狐疑地回头,都能看见姜寧笑得眉眼微弯看着自己,看起来比以前的笑多了几分“慈祥”。
数学课下课后,她说了好几次思路,姜寧还是似懂非懂,裴静有些不耐烦地挂脸,姜寧还是在笑。
这时候就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了,因为换作以前,姜寧不把试卷丢了都算这试卷走大运了。
“你笑什麽?”裴静问。
姜寧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拿着笔,稍加思考才凑前,试探道:“那我应该哭吗?”
“这题解不出来的话有这麽严重啊?”
也不是。
但总有哪不对劲。
具体是哪,她说不上来。
按道理来说,这是好事,事情应该是得到了解决,那几天像是变了个样的姜寧,只是秋天枯黄的树叶,偶尔停留,被风一吹就散了,没对她造成什麽影响。
“没事,这题你听懂了吗?”
裴静细微的狐疑不决就此打住了。
她们还是肩并肩一起放学,秋意变得更深,两人都穿得厚了些,不小心碰到对方肩膀时,已经不太能感受到肌肤的温热,走着走着,路过那烤红薯的摊子,都会心照不宣地停留几分钟,之后便是两人手忙脚乱地左右手搏击颠着红薯,就是不肯过一段路冷了再吃。
四周小吃摊蒸腾的热气随着两人慢慢走远而消散,很快就走到了分叉路口,一如既往地告別。
如果裴静没有放不下心回过头,看见姜寧往竟往学校的方向折返,她可能会一直这样认为,一切都好像都没改变。
她一路跟着姜寧,重新路过烤红薯摊子,食物香气沾了一身,又重新回到了学校,一直悄悄跟到了器材室,姜寧不一会儿就带着她的篮球出来了。
姜寧显然有心事,心不在焉,丝毫没发现裴静的存在。
裴静就站在稍远处的大树下。
姜寧在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上发泄,的确是赤裸裸的发泄,她只是毫无技巧地一遍又一遍扔着篮球,力度之大,篮球筐剧烈的震了又震,循环往复。
落日只剩下余晖,篮球场上的亮起虚弱的微光,姜寧脚步在不知不觉中也变得疲惫,慢了下来,但她完全没想过休息。
忽然有个保安从饭堂那边走来,向姜寧打招呼,裴静从他们的对话得知,原来她这样已经几天了。
裴静终于意识到姜寧这几天是怎麽回事,事情或许就横在那,姜寧意识到她根本无法解决,所以只能憋着,她用更大的笑声来覆盖不安,一刻也不能停,生怕別人发现她的不对劲,又或者说更多的是害怕其实没有人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无论是在教室还是篮球场,她只能一遍一遍用机械地动作麻醉自己。
裴静没发现自己的眉头早已拧成麻花,也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往姜寧那走了几步。
“你怎麽回来了?”姜寧像是从某种沉醉的状态猛的摁下暂停键,先是恍惚地看着她,然后才剎住脚步,人还是有点懵。
“作业忘拿了。”裴静随便说了个借口,很空注意到姜寧看见她又摆出这几天常有的防御姿态,勾起嘴角,错开探究的目光,连眼裏都能瞬时漾出骗人的笑意。
姜寧一边笑,一边拨开黏在额角的碎发,这会被裴静一打断,才感觉到无尽的累,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你在这干嘛?”
“我就是,”姜寧一方面不想对她说谎,但另一方面又不想她担心自己,纠结了半秒才继续说,“就是咱老黄不说了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在这赚本钱呢,你拿完东西快回家吧,天要黑了。”
入秋后,夜确实要来的更早些。
“嗯,天要黑了。”裴静慢慢走向姜寧,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
“周围的视线暗下来后,很多东西都会看不清,所以…你如果不开心,不笑的话也没关系的。”
黑夜也会保守你的秘密,抚慰你的不安。
还有我。
所以你不要再演下去了。
別再假装自己什麽事都没有。
別再假装一切都无所谓。
別再假装…
拜托,別在我面前继续假装下去,这样会让我觉得那晚只在我面前脆弱的姜寧,也只不过是秋天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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