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2 / 2)
后来因为独特的摄影风格被某家杂志公司看上做了半年的实习生,白天上班晚上接私活,她也是这麽认识的徐清佳,期间赚了不少钱,她身边为数不多认识的朋友包括她自己都以为生活就这麽定下来了。
但很快又被班主任老黄的话鞭打回去了,今年高三激励会上,母校邀请了裴静作为优秀校友回来发表演讲,估计是那年自己的异常执着给老黄吓得够呛,他还记得这事,旁敲侧击完她的近况后就马不停蹄发了微信给自己,还打了好几个错別字。
总之,她现在在这个距离海城十几公裏路的地方,是因为她又绕回死胡同裏了。
姜寧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烦躁的锤了几下方向盘。
靠,徐清佳这人怎麽记个姓都记不住啊!
忽然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响了一下,姜寧把手机拿了过来。
[江唯: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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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和徐女士沟通完就开车回了家,前阵子的案子忙了好几个月,现在这个案子还在沟通阶段,事情不算多,这才腾出空回家吃顿晚饭。
她和客户约见面的地方在律所附近,离家并不近,开车开了大半个小时,刚开车时还不觉得,现在走了几步光是抬腿都泛着麻疼,別提还要蹬脚唤醒这喝醉酒似的声控灯了。
在上了几级楼梯,声控灯又灭下来后,裴静嘆了口气,认命摸着黑往上走,忽然转角处出现了些许的光亮,有个人似乎在回消息,稍稍停留了几秒就继续往上走了。
但裴静仿佛被这几秒冰冻在了原地,也不知是不是今天谈话中徐清佳说的“英国”“相机”刺痛了她,总之她无可避免地在似曾相识的场景想起了姜寧。
她总会站在四楼的转角等她,有时会笑嘻嘻地嘲笑她走得慢,有时等不及了就下几个楼梯拽着自己的衣袖往上走。
人有时候就是这麽奇怪,永远回不去的瞬间只有在消失后才懂得回头看。
裴静在黑暗中站着,一遍又一遍无可救药地想起那个画面,仿佛在拉着一把钝锯给自己的心脏进行解剖,剖到一半,一个大嗓门轰然把声控灯吓得秒变灵敏了。
“你怎麽光站着不上来啊?菜都凉了。”章怡把垃圾丢到门口,用力过猛,兜不住跟头地滚了下来。
裴静往上走,脚抵住越狱饿垃圾袋,揪住抽绳往上提,完好无损地物归原处后才跟着章怡进了屋。
“爸。”
裴施忠正趁着章怡出去的功夫,正偷鸡摸狗地给自己的杯子多添点白酒。
“哎!一顿饭半杯还不够?你还嫌你那高血压不够高啊?”章怡话还没说完,脚已经赶到,赶紧把白酒拿远了些。
裴施忠显然已经喝了点,面红耳赤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高兴。”
裴静把包放到玄关,往前走几步就是吃饭的地了,这个平城的家和海城的无异,或许说租金低廉的房子都大差不差,一眼能望完的布局、发旧的墙面和年代感的家电,她曾提议过让他们换个好点的地方住,租金她付,但都以懒得再折腾被回绝了。
“前天说什麽什麽纪念日不喝两杯说不过去,昨天说什麽我也懒得想了,每天都想着法子图多几滴酒,有意思麽?”章怡毫不客气拆穿了他的意图。
裴静坐下来,心无旁骛地夹了个花生米放到嘴裏嚼了嚼,像是早就习惯这两人这一唱一和。
可能这就是爱吧。
一边嘟囔着对身体不好少喝点,一边又准备好下酒的花生米。
“今天我闺女回来,我明天再收拾你!”章怡戳了戳裴施忠的额头,把酒藏到了桌子底下,挪正了椅子才继续说道,“静静啊,听你说最近又接了个案子?这次能赚到钱不?”
“…妈,我以前的案子也挣钱了。”裴静无奈的回道。
章怡夹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到她碗裏:“你以前那还不是自己累死累活多接案子赚的钱?妈还不知道你,净喜欢帮些付不起律师费的…”
眼见着章怡又要开始无休止地唠叨,裴静赶紧伸出手,掌心向着她,打断道:“放心,这次的客户很有钱。”
“那有钱人的朋友肯定也有钱,你赶紧叫她多介绍几个客户给你啊,机不可失…”
“妈,我是律师,不是保险,也不是美容,这是说介绍就能介绍的吗?”裴静今天真的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她用筷子随便指了道菜试图把章怡从聊工作中拉出来,“你这红烧排骨挺好吃的。”
“…你还没夹过就知道好吃了?”
裴静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补充道:“看着…挺好吃的。”
一顿饭结束,裴施忠除了给裴静夹菜,偶尔插入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其余时间都闷着头吃饭。
裴静知道他肯定是喝了两杯酒,又想起了郁郁不得志的这几年,搬家后,裴施忠因为身体原因没能继续任职,开起了出租,不过狂飙追坏人这样的事没少干,家裏的八点连续剧章怡只能看一个小时,后一个小时要留给裴施忠看警匪片。
碗筷被裴施忠收到厨房,今天极其罕见地他听见裴静开门的动静时一并跟了出来。
“爸?”裴静费劲地拎起那几袋章怡在阳台新摘下的蔬菜,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裴施忠。
裴施忠一言不发地把她手裏的东西接过去,解释道:“东西多,我送你下去。”
两人一直无言走到楼下,裴静像小时候一样看着仰起头看向眼前的人,长大这词变得具象化,她仰头的幅度大大削弱,几乎可以平视这个曾经看起来很高大的爸爸了。
裴施忠常年抽烟,声道一开像极了嗡嗡作响老旧的排风扇:“刚你妈说的那些你別放心上。”
哪些?裴静想问但感觉裴施忠还有话没说完,便没问出口。
“你能帮那些没权没势没钱的人打官司,这是好事啊,我看新闻上那些人可怜吶,辛辛苦苦在工地干了大半年,身体赔进去了,那些老板吃的大鱼大肉就不肯把工钱结了,你要换个人你看他敢不敢!”
“爸真觉得你这事做挺对的。”
裴静很轻地眨了下眼睛,那些奔波的疲惫忽然被这句话瓦解得一点都不剩了,唯一剩下的只有发酸的鼻子,掉下眼泪这项技能由于距离上一次发动已经过了五年,现在无论多大的事仿佛都触发不了了。
她声音低低嗯了一声。
她今天回来得有些晚,老小区的车位都靠抢,所以车停的有些远,八月中旬,傍晚仍微热,两人走到时都出了层薄汗,裴静接过那两个袋子往后备箱一塞,一下就满了。
“那我回去了啊,家裏还有猫要照顾呢。”裴静关好后备箱,打开车门,迎着昏黄的路灯,看向这个变得不那麽高大,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引领她的人。
裴施忠说了句注意安全就走远了几步远离车子,朝她挥了挥手,空了的那半截尾指再次闯入她的视线。
那仿佛是正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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