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临时标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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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江昭生领养的时候,江晚已经到了懵懂记事的年纪。当时的江昭生并没有留长发,一头墨黑发亮的短发,却只留着最简单甚至有些土气的发型,导致那个小镇上都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过分出众的容貌,只当他是哪个读书读傻了、回老家来混吃等死的落魄青年。
而江晚,就是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刻,像被蛊惑了一般,开始执着地跟随着他,缠着他。
江昭生一开始的姿态,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无视——脸上总是挂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淡漠表情。但江晚还是从对方偶尔掠过她身上的、那双翡翠绿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心软。
她在外流浪的日子受尽了白眼与冷待,太清楚什麽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对她施以援手。而江昭生,跟他们不一样。她凭着野兽般的直觉,篤定地这样认为。
于是,她开始了数次三番的、颇有分寸感的“跟随”。她像个小尾巴,只远远缀在男人房子周围。江昭生出门买菜,她会悄无声息地出现,试图帮他提那看起来轻飘飘的购物袋。
每次“跟随”结束,江昭生有时会塞给她一些食物,有时会直接给她一点零钱。江晚总是小心翼翼地存放好,內心偷偷期盼着他正式收养自己的那一天,到时候,她要把这些钱全都捧给他看——你看,你给我的,我都好好留着呢,我没有乱花。
但江昭生好归好,界限却划得异常清晰。他不允许她跟进家门,也不允许她长时间蹲守在附近。男人和少女仿佛打起了游击,江晚最后只好退守到他家后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角落裏,隔一段时间,就悄悄探头张望——他出门了没有?他回来了吗?
那年气温转凉的季节,她在那个偏僻的巷子裏,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昏倒在地。对于她这个年纪、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来说,一场持久不退的高烧,足以损伤神智,甚至夺走性命。
江昭生不到一天就发现了她的失踪。江晚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每天都会不动声色地确认她的安危,也早已看穿了她无数次笨拙的、“不光彩”的偷窥行径。
在儿童医院醒来,江晚穿着出生以来最柔软舒服的衣物,手被男人牢牢握在掌心。
她头晕眼花,却咧着嘴笑。
后来,江昭生为了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带着她搬去首都。
周围的街坊邻居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这个小乞丐可真精,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男人居然这麽有钱?怕不是个低调的富二代呢?
啧啧,年级这麽小就...以后要发达咯。
可別是个吸血鬼。
江昭生默默抱起她,用手掌擦掉她委屈的眼泪,然后扭头,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窃窃私语的街坊。
“別哭,小晚...”他转回头,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哽咽,“你哭...我也想哭了。”
说完,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裏,竟真的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光,映得眼眸更加剔透。江晚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止住自己的眼泪,用小小的袖子去擦他的眼角。
江昭生的睫毛被打湿了,黏成一簇一簇的。他却朝她露出一个温柔傻气的笑容,说:
“你看...我们就是天生的父女啊...心连心,你不哭,我也不哭了。”
——当初为什麽要那麽执着地缠着他呢?
或许只是因为第一眼看见他时,就觉得他独自站在湖边的身影,那麽好看,却又那麽寂寞。好像...找不到任何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和牵绊。
江晚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新来小镇、总是独自去湖边散步的漂亮男人。好几次,她都以为对方是要轻生,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死死拉住他的衣角。江昭生被她拽得愣住,随即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个眼神倔强的小女孩:
“...小土匪?”
他看起来,很需要一个与这个世界产生连接的、牢固的关系。而江晚觉得,自己孤单,他也孤单,不如就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吧,至少,自己还能比他显得更乐观、更坚强一点。
她好不容易,从一个需要被警惕的“小累赘”,努力成长到今天这副快要能独当一面的样子......他,是没有耐心再等她了吗?是厌倦了吗?
“篤篤——”
房门被敲响,然后是钥匙转动的声音,江昭生看见了她的失态,哑然伫立。
完蛋了,江晚多久没哭过了?
他脑子裏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
此刻失忆的江昭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养女正处于Alpha易感期这个特殊时期,只是下意识地将对方崩溃的理由,全部归咎于自己刚才那番混账透顶的伤人话语。
一想到这裏,江昭生心裏那股莫名的抽痛感越发清晰,强烈的愧疚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蹲下身,从口袋裏摸出干净的湿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满脸的泪痕。看着她的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个不停,不知道为什麽,他自己的眼前也忽然一阵模糊,视线被温热的水汽笼罩。
?
“你...你一哭,我怎麽...也想哭了......”
江晚抬头看人——
失忆的江昭生,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整个人透着一股久违的轻松感。他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米白色毛衣,柔软的羊绒材质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剔透,松垮的领口随意敞着,露出线条精致的锁骨。墨色长发只是随手抓了抓,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前,配上那张秾丽逼人到极具攻击性的脸庞——组合成一种漫不经心的、嚣张又纯净的美。
只是,此刻他眼眶裏打着转的将落未落的泪水,打破了那份倨傲。
“爸爸......”
江晚的声音沙哑脆弱,她走过来,像寻求温暖的小动物,试图靠近。
江昭生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眼前这个眼圈红红、情绪明显不稳定的年轻Alpha少女,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为什麽这麽纵容对方?江昭生心裏直嘆气。
话是这麽说,当江晚不管不顾地靠过来,将发烫的额头抵在他手臂上时,他并没有推开。
“易感期?”
他歪头打量着她,那态度,与江晚记忆裏他的温柔包容相比,绝对算不上体贴,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知轻重的欠揍感。
但他没有推开她的亲近,这种默许本身对于江昭生而言,就是一种罕见的偏爱。这份认知奇异地安抚了江晚体內躁动不安的神经。
秦屹川在一旁看得眉头紧锁,想开口提醒江昭生注意分寸,毕竟他现在是个“Omega”。
就在这时,江昭生像是想到了什麽绝妙的主意,眼睛一亮。他满不在乎地抬手,将自己颈侧的发丝往后一拨,露出了那片光滑的肌肤。
“江晚,”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献宝似的慷慨,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暴露出来的颈侧皮肤,“喏,听说咬这裏对你们Alpha挺管用的?借你咬一口好不好?试试看。”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仿佛在分享一块新奇口味的糖果,而不是在谈论ABO世界裏极具象征意义、关乎信任与臣服的临时标记行为。
“!!!”
秦屹川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站起身:“江昭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江晚惊呆了,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傻傻地看着父亲那截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脖颈。
“怎麽?不敢?”江昭生见她愣住,反而更加得意,那笑容灿烂得有些晃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张扬,“机会可就这一次啊,过时不候。”
易感期汹涌的本能,混合着江昭生话语裏那份难以抗拒的蛊惑,终于冲垮了江晚最后一丝理智。她几乎是完全遵循着身体最深处的愿望,小心翼翼、却又带着Alpha天性中无法磨灭的占有欲,低下头,张口,用牙齿轻轻磕破了他颈后那层薄薄的皮肤——
“呃!”
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来。不同于任何普通的触碰,那是一种仿佛灵魂都被瞬间触/碰、被打上短暂烙印的奇异感觉。
江昭生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变成了纯粹的错愕和茫然。一股强大而温和的Alpha信息素通过被咬破的腺体,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陌生的、令人酸软的冲击感。
临时标记......成功了?
他不是Beta吗?!Beta的腺体不是退化了吗?!怎麽会......还能被标记?!
浓郁的、与他信息素同源的玫瑰冷香,因着临时标记的建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不受控制地、汹涌地弥漫开来,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江昭生猛地推开江晚,捂住自己刺痛的颈侧,那裏清晰地留下了两排渗血的齿痕。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因为完成标记而信息素趋于平稳、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满足红晕的江晚,又看了看自己指尖沾染的、带着信息素气息的微量血跡。
他......他居然被临时标记了?!
“为什麽,我......?”
江昭生喃喃自语,那双总是闪烁着张扬或狡黠的绿眼睛裏,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闯祸了”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眼神飘忽,不是反应自己“Omega”体质从何而来,而是觉得自己在教育方面很是失败。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抑制......”
就在江昭生思绪混乱,准备先离开这个让他无所适从的现场时——江晚忽然从后面,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他,双臂箍得死紧,仿佛害怕一松手,他就会彻底消失。
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踮起脚尖,再次张口,用力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咬在了他后颈那刚刚愈合不久的腺体上!
“呃啊——!”
比上一次更尖锐的刺痛和更汹涌的信息素鏈接感瞬间席卷了江昭生!他腿一软,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住。
临时标记再次完成,甚至比上一次更深。
江昭生身体晃了晃,面色泛起不正常的.红,呼吸变得急促。而江晚,因为情绪大起大落和标记时精神的高度投入,加上易感期本就虚弱,竟是直接晕了过去,软软地向下滑倒。
他下意识地转身,手忙脚乱地接住她,将昏迷的江晚抱在怀裏。同时自己也头晕目眩,腺体处传来一阵阵灼热酥麻的陌生感觉,让他浑身脱力,几乎抱不住怀裏的人。
当沈启明循着那骤然浓烈的信息素味道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江昭生面色緋红如霞,眼波湿润含光,气息急促不稳地靠在门框上,怀中紧紧抱着昏迷的江晚。他颈后那新鲜的、甚至还在微微渗血的咬痕刺目地暴露在空气中,整个空间裏都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交融后的玫瑰味。
一切都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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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乱套了……
嗯,没有坐上末班车,[爆哭]我感觉要失去一份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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