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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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尹梦洲并未弹错，”纪岚予自嘲地笑笑，“弹错的人是我。”

萧齐大梦初醒一般愣了片刻：“所以……当年在暗处给我奏曲的人……一直都是你……”

“曲有误，”纪岚予轻轻抚过琴弦，“奈何襄王不顾。”

萧齐正欲开口，纪岚予却在一瞬间一把抄起了这张古琴，重重地掷到了地上。

上好的桐木琴身撞击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闷的裂响，七条琴弦一齐断裂，在地上逸散飘飞一阵，扬起了几缕袅袅轻尘。

“你这是干什麽？！”萧齐一惊。

“我今日最后为你弹一次这有错的《西洲曲》，是想叫你知道，当年弹曲给你听的人一直都是我，”纪岚予理了理衣裳起身，“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从来骄矜自持，以为所有事情都理应如你所想，你从没问过谁，从没想过求证自己所思所想是否属实，便自顾自地把自己想当然的一切认作事实。我也没別的意思，只是不想让有些已经成了泉下泥尘的人，还邀着我这份功罢了。”

萧齐被他噎得一顿：“那你也不该……”

“我不该什麽？”纪岚予气极反笑，“这是我的国公府，我在自己府邸裏摔自己的东西，还要请示王爷的意思吗？况且这张琴也不是御赐圣物，本就不是什麽好东西，再加上经年蒙尘，早已没了半分收藏的价值，不如早些丢到柴房去烧火。”

萧齐咬了咬下唇：“我……我原以为，你今日肯让我随你进府，是终于肯……”

“终于肯什麽？”纪岚予嗤笑一声打断他，“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格外可笑吗？我带彤儿归家不过短短一月有余，你用‘终于’二字，说得倒像是自己委屈了几十年一般。况且这期间还经歷我娘大丧和彤儿生病，我想问问，这些事情哪一桩哪一件和你没有关系？恕我愚钝，还真是不明白您这‘终于肯’三字，是如何说得出口的。”

“我……”萧齐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半天就只剩下想哭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些委屈定然不及纪岚予当年百分之一，可他听到纪岚予这样说，还是难受得要命。

“话说回来，”纪岚予转头扫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是最喜欢干这种事吗？每次你主动求欢也好，难得给我个好脸色也罢，哪次不是有求于我？每次你给了我一颗糖后，都有一座刀山一片火海，这可比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可怕得多了，如今我不过是效仿了一下你当年最爱玩的游戏，你自己怎麽就受不了了？”

萧齐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只说了句：“对不起。”

“没什麽好对不起的，”纪岚予轻笑道，“你不喜欢我，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痴心妄想，我自己活该。”

“我没有不喜欢你！”萧齐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你不在的这两年多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念你，我日日夜夜都在祈求你早些回来，我想你想得要命，我怎麽会不喜欢你？”

“原来你的喜欢，只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纪岚予把他的手拂开，“那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在你身边照顾你的那种感觉？你想的是我，还是我为你做的种种？”

“我当然是喜欢你，”萧齐不肯松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纪岚予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转了话锋：“那王爷的喜欢倒是随性得很，依我看，兵部尚书大人曾经不是也说过倾慕于王爷，王爷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趁早另择良人，反正尚书大人待王爷也是痴心一片，感情谈何培养不来？”

萧齐彻底不想再说话，就那麽怔怔地看着他。

纪岚予冷笑一声：“王爷还是早些回自己府去吧，我国公府才刚办过白事，现在实在不宜接待您这位贵客。”

待纪岚予走远，萧齐才蹲在地上翻了翻这张古琴，琴身几乎是摔了个稀烂，绝不可能再复原，于是他只好将那七条琴弦都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玉碎了，琴摔了，他曾经错过的那些年，终究都随着日渐细弱的渭水支流，逐渐弥散在了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好时光裏，成为了来时路上美好易碎的脆弱泡影。

曾经有一个人爱他如命，他没有珍惜。

现在他后悔了，那个人却已经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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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梅香反手关上房门，领着彤儿走到纪岚予身边，“王爷回去了。”

“嗯，”纪岚予拉过彤儿的小手，“你先下去吧，我和彤儿呆一会。”

彤儿撅着小嘴，也不说话，纪岚予便戳了一下他的小脸：“怎麽不说话？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父亲，”彤儿拉着纪岚予的手晃了晃，“为何爹爹和干爹都走了？他们都不想要彤儿了吗？”

纪岚予一顿，将他抱到膝头：“彤儿乖，你干爹他……只是暂时有事，不能来看你。”

“那爹爹呢？”彤儿偏着头，“爹爹对我很好，可是他怎麽也不留下来陪我？”

纪岚予头一次在儿子面前感到一阵语塞。

先前哄着彤儿说爹爹就在皇都的家裏等他的人是他，现在连门都不让萧齐进的人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