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2 / 2)
萧齐就这麽靠在床上,脑子裏乱成一团,这个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多事之秋,实在是耗了他太多精力。
他想着想着,慢慢地竟然睡着了。
.
萧齐的身子才刚稳定一些,觉得不再那般难受的时候,就到了中秋宫宴了。
今年的宫宴缺了很多人,这些年来,许多熟悉的面孔渐渐的消失,今年又少了一个“死了”的陈喜,一个躺在自己宫裏保胎的郑贵妃。
只不过前者惹人惋惜,后者不出来反倒让人畅快舒服。
若细细算来,纪岚予也是有很多年都没赶上这中秋宫宴了。
遥想上一次的中秋宫宴,大抵还是昌平二年的时候。
昌平三年,他与萧齐婚后不久便被派遣去出使西域;昌平四年,他尚未来得及过中秋,就带着刚刚生下来的儿子去了塞北大营,此后三年便一直在军营裏待着。
昌平七年,可算是能再在宫裏吃一顿团圆饭了。
许是今年大梁终于暂且解决了几处外患,所以宫宴办得有模有样,只是终究及不上纪岚予心裏,昌平二年的盛景。
那一年他方才十九,姐姐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母亲也还在家中陪他,回到府裏永远都是说说笑笑地吃一顿热饭。
那一年还没有什麽嚣张跋扈的郑贵妃,淑妃也只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小美人,帝后虽膝下无子,却感情篤挚。
至于陈欢陈喜,都还是他手下带着的无名小卒。
而他和萧齐,虽彼时未能聊表心跡,可他的目光是片刻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的。
当年的萧齐……
他任性,娇蛮,爱捉弄人,活泼得不得了。
纪岚予回想起过往种种,忽觉一阵恍惚,那些简单却快乐的日子就这麽好似翻书一般被一页一页掀了过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让他回过神来的,还是一声铮铮弦响。
纪岚予抬眸一看,方才见是奎琅王子抱着一柄琵琶离了自己席位,坐到了安置在厅中央的一张琴凳上。
他倒是没有拘礼,直接就开口道:“既然今日恰逢七弦妙手尹琴师抱恙,那就委屈各位听奎琅一曲琵琶了。”
奎琅那如削葱般纤白灵活的手指搭上了琵琶的弦间,毫不客气地拨弄了起来。
每一个音都被他奏得铮泠有力,仿佛暴雨砸在鼓面上一般冲击着人的耳膜,奎琅擅琵琶一事在皇都并非什麽新鲜轶闻,只是真的听过他奏曲的人却甚少,如今四座高朋皆洗耳恭听,方觉他确乎是琴技高超已至炉火纯青之境。
就连一向不太精通音律的萧齐都听出了他今日所弹,乃是名曲十面埋伏。
奎琅用拨片一划弦,昭示一曲奏毕,座下听众却仍意犹未尽,雷动的掌声裏似是带着三分赞许与七分难舍。
就连一向不太以正眼看他的萧炎都难免给了个肯定的目光,可也不知怎的,他又莫名其妙地惹到了萧齐的不痛快。
“本王若是没记错的话,”萧齐勾起唇角浅浅一笑,“这琵琶原还是昔年明妃出塞时,自我中原传去你们西域的东西吧?敢情奎琅王子就这麽喜欢拾人牙慧?”
奎琅闻言,微微侧身转向了萧齐,面不改色道:“我不但精于琵琶,我还精于中原话与中原文字,这般好的东西我拿来研习,怎能说是拾人牙慧?无非是抱着敬畏之心和一份喜欢因而做得一些致敬之举罢了。”
“再怎麽致敬,”萧齐颇为嘲讽地冷笑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是上不得台面。有些人费尽心思想要往宫墙裏头钻,可现在都还是没有成效。想必如今也是急眼了,所以才把那麽点儿看家底的狐媚本事都抖落出来了?”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