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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胖得滚圆的鸟雀扑棱棱从枝头飞起,树枝颤抖,碎雪簌簌抖落。
肥啾捕捉到了危险的气息,小豆豆眼中也看到了不远处对着它的剑尖,立马扑棱着翅膀,掉头就飞走了。
这只鸟雀带来的响动平息后,飞雪宫众人并没有半分放松,凝神聚气,紧握着剑。
然而至鸟飞走后,飞雪宫众人神经紧绷,和空气斗智斗勇半天,没有再出现别的东西。
云涯收了剑,余下几人也跟着收了回去,然后围作一团,面朝云涯。
云涯不知同他们说了什么,众人立即准备动身,折返回飞雪宫。
云涯回头往上方看了一眼,其余几人跟着他看过去,只有一朵悠悠的白云在上空。
“怎么了,大师兄?”
云涯收回目光:“没事,回去吧。”
花菱同相星晖在云后躲着,见云涯望过来,心提起了几分,所幸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云涯好歹也是个元婴期修士,五感敏锐,花菱不敢用神识窥探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从他们的反应中推测出,飞雪宫这群人怕是对雪渊底下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上次在煌口郡同云涯见面时,他周身气息清正,不带半分邪魔之气。这次两人虽离得远,但依然没有从飞雪宫众人身上看到一丝邪魔之气。
怪了。花菱心道。
这群人既不用做修炼,也不像丰游和水曲那样,利用邪气传播疫病。
花菱苦思冥想,想不出飞雪宫守着那条河的目的。
两人等飞雪宫众人都离开后,才放心从云层后出来。
花菱缓缓落到寒霜花的树干上,估摸了一下枝干的承重能力,她一屁股坐了上去,拂去身旁的积雪,拍拍旁边,招呼相星晖道:“师弟,坐!”
相星晖闻言坐到她身边。
还好这树活得有些年岁了,枝干粗壮,两人坐在一起,枝头向下弯了弯,叶上白雪下坠。
“飞雪宫不对劲,这群人明显知晓雪渊中的那条暗河。”花菱开口道。
她甚至怀疑那条暗河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但……若那条河从前是千年冰露,飞雪宫为何要放着这疗伤圣物不用,要将其扭转为邪魔之气汇集而成的黑液呢?
“这群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花菱低声说了出来,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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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往飞雪宫方向看了一眼。
相星晖安静听着,他心中的猜测和花菱相差无几,只等着师姐的判断。
花菱沉思片刻:“先离开这里。”
冒险进飞雪宫打探可能有打草惊蛇的风险,兹事体大,花菱决定立即传讯给师尊,报告这件事。
花菱做出决断,两人从树上下来,准备暂且先离开雪渊。
相星晖召出万仞:“师姐刚恢复灵力,还需多休息,还是我来吧。”
“行。”
花菱便搭着相星晖的手,踏上万仞。相星晖在前,控制万仞往南飞去,花菱在后,取出一张传讯符,向傅仪清汇报在这里的发现。
相星晖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风声呼啸,将花菱的一句话撕碎成几个模糊的音节。
傅仪清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风声太大,你说的什么听不清楚。”
花菱在剑上听得也费劲儿,她把传讯符贴到自己耳朵边才勉强听清楚傅仪清的话。
前头的相星晖意识到了什么,放慢了速度,风声骤然小了许多。
而认真汇报的花菱却没有察觉到这一变化,提高音量,长话短说,大声向傅仪清说了这边的情况。
花菱说完后,天地重新安静下来,她这才反应过来,放出神识往下看了看,他俩已经出了飞雪宫范围。
还好没在飞雪宫头顶上说。
花菱松了口气。
傅仪清道:“知道了,你们自己多加小心,留意一下沿途异常。”
她的语气不辨喜怒,但花菱能听出其中严肃的意味。
“是,师尊。”
相星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飞行速度再次减缓,方便花菱观察沿途情况。
虽是晴日,但日近深冬,严寒逼近,花菱那日碰到的草市早已散去,各家各户鲜少有人在外走动。
吹着的风变得和缓,这样的温度对花菱来说没什么影响,她看了一眼相星晖,往前挪了几步,一巴掌拍上相星晖肩膀。
相星晖被她这一巴掌拍得差点又是一抖,万仞轻微颠簸了一下。继而他就感觉到一股温暖的灵力自肩膀起,弥漫全身,他身上那点寒冷被逐一驱走。
“多谢师姐。”
“没事。”
两人乘着剑自南飞去,而飞雪宫中却不太平静。
“啪!”
一盏茶杯从上方甩到云涯面前,茶盏四裂,浅金清澈的茶汤流了一地,些许溅到衣角,而云涯和他身后那几个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气都不敢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扔茶盏的人依旧觉得不解气,从座上起身,提起衣裙拾级而下,站到云涯面前,毫不留情地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云涯白俊的脸上浮现红印。
女子面容姣好,娇俏动人,只是那眉宇间暗藏的暴虐之气和举手投足之间的娇纵倨傲,破坏了她容貌中的那份明媚可爱。
“一群废物,飞雪宫要你们何用,连人潜进去了都不知道!”
云涯身后一人想开口解释:“师妹……”
听见这个称呼,女子眼神锐利如刀,看向那人,一双猩红的眼眸十分渗人,隐隐的邪魔之气从她身上泄出。
云涯身后那人立马改口道:“少宫主,宫内外阵法并未有异常触动,留影阵法中也没发现有什么人来过……”
“蠢货!”
“仙门百家手段各异,层出不穷,飞雪宫的阵法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想点什么办法便能躲避过去。”
“一定有人发现了……你,带人往南追去,遇到其他门派的修士,不论生死,带回宫内。你,带人排查宫内上下,形迹可疑者,格杀勿论。”
“至于大师兄你……”
她语气一转,变得温柔婉转,手中出现一瓶盛着黑液的小琉璃瓶,扔给云涯:“这个就交给你了,师兄知道该怎么做吧?”
云涯接过,神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琉璃瓶,没有说话。
“师兄不会这点忙都不帮我吧,是师兄失职没有看好雪渊地下那条河,现在一滴不剩,师兄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吧……”她几步走至云涯身前,笑容轻慢,盯着云涯,要他作出选择。
云涯紧握着手中的琉璃瓶,心知自己即将要做什么事,内心挣扎许久,迟迟没有回应。
其余人领了命,各自退下,殿内就剩下他们二人。
殿门忽然被打开,外头灿灿的阳光钻入几缕,一位看着年纪稍长的盛装女子推门而入,女子面容同云涯身前那位有几分相似,不过更为温婉,唇边带着微微笑意,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来人正是飞雪宫宫主,白若霜。云涯身前那位被称作“少宫主”的女子,就是她的亲生女儿,白萱。
白萱见到金光照入,眉头不悦地皱起,门关上后又舒展几分。
“怎么了?”白若霜开口问道。
白萱见到她来便挽上去:“娘亲,雪渊底下的东西没了。”
这话甫一出口,白若霜唇边的笑意消失,一言不发看着云涯。
云涯拱手对她行了一礼,艰难开口道:“少宫主今日忽然察觉崖底有异,便让我等前去查看,等我们到时,河中邪气已经被驱散干净,流着从前的千年冰露。”
白若霜垂眸沉思片刻,而后说道:“再去库房中找找,上次似乎余下一些材料,差的再去找吧……”
她揉了揉额角,稳住神思。
白萱却道:“不用了娘亲,何必那么麻烦,这天寒地冻的,死几个凡人也正常,不是吗?”
她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却三言两语,决定了周遭凡人的性命。
白若霜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一向是有求必应,更别说是同白萱性命攸关的事。
她没做太多思考,当即就吩咐道:“就按萱儿说的去办吧。”
“娘亲,大师兄不愿意呢。”白萱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白若霜恢复了那一脸温婉的笑意,对云涯说道:“我知道你是怜惜凡人性命,可萱儿不也是一条命?若不是当年你们没保护好她,萱儿也不至于需要用那些东西来维持性命。”
云涯心中一片悲凉,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握紧了手中的琉璃瓶,拱手道:“是,师尊。”
云涯领命,出了飞雪宫,去执行任务。
……
千年冰露是毕竟圣物,本身带有一些驱邪除害的效用,若不继续往里汇集邪魔之气,迟早有一天会重新恢复。
这些年来,白若霜驱使宫内弟子,想尽千方百计寻找收集邪魔之气,以维持白萱的生命。
飞雪宫上下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办法,白若霜听闻剑尊手中有一枚无极丹,可起死回生,她立马就前去拜访,尽她所能,开出许多丰厚的条件想要与之交换,却只得对方一句:“已经送人,约莫已服下。”
沈霜辰没必要骗她,是她晚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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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霜万念俱灰的回了飞雪宫,这时,有人给她寄了一封信件。
信封并未署名,送信弟子被人抹去记忆,探查不到信的来源,白若霜将信将疑地打开看了看,里面写着的内容令她大为震惊。
他们知道白若霜想复活自己的女儿,便信中开门见山地写道:“听闻雪渊中有一条淌着千年冰露的河,宫主应当知道,世间万事万物,阴阳对立,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千年冰露自是不可多得的疗伤圣物,但若辅之以邪气、魔气加以改造,阴阳融合,便有起死回生之效。”
后面附上两张纸,一张写满了如何收集世间至阴至邪之物,另一张绘着阵法,将如何改造千年冰露的方法详尽地写在上边。
修仙者追大道、求长生,奈何这生死一事,无论修为几何,飞升与否,悉听天命。
白若霜别无他法,决定冒险尝试,若信中所说是假,到时候再想办法驱散邪气便是。
飞雪宫忙碌起来,一番折腾后,原本澄碧的千年冰露在邪魔之气的浸染下,逐渐变成一滩阴沟死水。
云涯等人对这不抱什么希望,白萱经脉内府尽碎,三魂七魄早已消散,如何能够复生?他们甚至觉得白若霜因为师妹身亡,受了不小的刺激,到了有些走火入魔的地步。
飞雪宫众人按照白若霜的命令,将白萱的尸身从冰棺中取出,白若霜亲手将其放入那条充满邪魔之气的暗河中。
亡者的遗体一被放入河中,原本漂浮在半空中静止不动的黑气和河水突然争先恐后地钻入白萱的身体中,像一群争夺饵料的鱼。
站在岸边的白若霜死死盯着白萱的身体,不放过一丁点细枝末节。
白萱的身体被浸泡在漆黑的液体中,安详地闭着双眼,脸呈灰白色,没有一丝血色,在黑色的河水中显得尤为渗人。
因缺失生气而僵硬的身体,在众人的注视下竟然徐徐变得柔软,肤色褪去灰白,生机逐渐充盈,只是有些发青,残余的死气还笼罩在她身上。
仅仅是这一点细微的变化,白若霜心中就升起了几分希望,暗暗急切,手心不自觉攥得极紧。
“动、动了!”
一人指着河中的白萱,语气中不见有多少惊喜,反倒带着些惊恐。
白萱原本安详平和的表情变了,眉头紧拧,像是陷入噩梦之中,奋力挣扎却无法摆脱。
倏地,她的表情归于平静,睁开眼睛。
众人看着她那双毫无神采的黑褐色眼睛一点一点,变得猩红。
云涯站在后方,沉默地看着一切,心中的不详之感逐渐被放大,若是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修士知道这种邪术……
后果不堪设想。
白若霜已经急切地迎了上去,往日同白萱关系不错的几个弟子也高兴地跟在她后头,一齐等待她从河中出来。
白萱笑着不知同他们说了些什么,众人看向云涯那边。
他表情沉重,独自一人站在后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萱开口道:“师兄怎么这幅表情,萱儿回来了,师兄不为萱儿感到高兴吗?”
她嘴角噙着微笑,瞳孔还是红色,不过褪去不少死气,红得晶莹剔透,转盼流光。
云涯勉强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笑模样:“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不清楚自己脸色有多苍白,表情有多难看。
白萱回来了,但她真的是从前那个人吗?
或者说,她真的是白萱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回宗途中
白若霜对他说的那些话, 云涯听过许多遍,起初只是让他去收集一些至阴至邪之物,他就当顺便除魔卫道。宫内弟子将收集来的各种阴邪之物汇在一起, 辅之以阵法,缔造出那条暗河, 将千年冰露扭转为充满邪魔之气的黑色河水。疗伤圣物被邪魔之气污染后,竟起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
那时候他想,罢了, 不曾未伤害到旁人半分,只要师妹能回来就好。
云涯脑中反反复复闪过白萱死前的画面,他们一行人日常巡逻时,白萱从未下雪渊看过, 她只知道宫中用以疗伤的千年冰露来自于此,一时好奇, 提议下去看看。
雪渊下面一直很平静,飞雪宫早已将其视作门派私有, 不时派人巡查。
云涯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以一副轻松的语气,笑着说:“下边只有一条流淌着千年冰露的暗河, 师妹可别嫌没什么看头。”
白萱彼时天真烂漫, 撒着娇,嚷嚷着要去看看。
众人宠着她, 便陪她下去看看。
谁也没有料到,雪渊深处竟然悄无声息地来了一条合体期的紫蛟。
紫蛟修为高深, 头部生出了角, 不过被人斩去一半,它身上也带着很多极深的伤口, 皮开肉绽,有几道还渗着血。
它知晓雪渊中有可以治伤的千年冰露,便将自己传送到此,正准备疗伤,就看到云涯一行人从上头下来了。
白萱没意识到危险临近,不过一头受伤的妖兽,她拔剑对准紫蛟,张口便是:“哪儿的孽畜,也敢妄图染指我飞雪宫的东西!”
紫蛟本就被人重伤,打算先下手为强,头上断角汇集灵力,一团暴虐的灵气朝白萱袭去。云涯拉过白萱,避开着一击。那团灵气打到石壁上,一角山体崩裂,碎石滚落。
紫蛟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一道又一道攻击接二连三地袭来,众人纷纷抵挡躲避,云涯正欲指挥他们结阵,后方突然察觉到危险,迅速回身,白萱闪至他身后,替他挡住一击。
白萱无力向下摔去,鲜血骤然吐出,胸口起伏缓慢,手缓缓抬起,伸向云涯,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涯抱起她,大喝一声:“撤!”
众人撤离雪渊,合体期的妖兽不容小觑,尽管受了重伤,依旧打伤飞雪宫很多人。
云涯一路输送着灵力维持白萱的生命,双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回到飞雪宫就好了,师尊一定能救她……
雪渊离飞雪宫也不远,然而就是这样的距离,白萱还是没能撑住,死在云涯怀中。
这些片段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提醒云涯,白萱是因他而死。
云涯设下阵法融化冰层,走到河流上游,将琉璃瓶中的黑液倒尽,犹如墨滴入水,很快便同清澈的河水融为一体。
潺潺河水破开冰层,向下流去。
云涯看着依然清凌凌的流水,一身白裳在河边站了一会儿,衣摆上的寒霜花因风而微微飘动,如真似幻。
他只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此地,回去复命。
……
花菱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路心事重重。
相星晖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哄她,他心中同样也有不太好的预感,只怕他们是慢人一步。
风呼呼吹着,相星晖耳朵上罩着的耳衣被吹得向后飞,欲掉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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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菱看见这一幕,笑了笑,伸手给他重新戴好,然后双手捂在他耳朵上,帮他固定住耳衣。
花菱神识扫了扫下方,竟然快到无涯宗了,便说道:“找个地方下去吧,边走边看看。”
二人落地后,步行了一段距离。
从北边回来,一路气温攀升,耳衣的温度对他来说有点过了。
相星晖脸格外红,鬓发间冒出些汗珠,顺着脸侧滚落,寒霜花被牢牢固定在耳畔。
真是人比花娇。
花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摘去他戴着的耳衣和那朵寒霜花,笑着说:“热了怎么不知道摘?”
相星晖泛红的脸并没有因耳衣的取下而褪去,绯红一片,说道:“师姐好像很喜欢看我戴这些东西。”
相星晖伸出手,朝花菱讨要她刚取下的东西。
花菱挑了下眉,故意逗他,拿着东西继续向前走,没给。
相星晖几步追了上去,说:“师姐不是说送我了吗?”
花菱把耳衣扔给他,手里捏着寒霜花的叶柄,拇指和食指捻动,花在她手中悠悠转着。
相星晖收好耳衣,亦步亦趋跟在花菱身边,不时看两眼花菱手中的寒霜花。
他眼巴巴的样子实在可爱,花菱忍住想要立马给他的心,悠哉悠哉拿在手中把玩。
前方是一条修得还算规整的官道,寒风瑟瑟,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两人一踏上,足底便传来细微的响声,山间格外寂静。
这条官道自北延伸到南,直达水曲郡。他们两人顺着这条道走,也能走回无涯宗。
花菱和相星晖在道上没走多久,一阵急促的车马声在他俩身后传来,马夫挥着鞭,喊道:“前面那俩,让让!”
两人一直贴着路边走,闻言回身看了一眼,相星晖退到花菱身后。
两匹良驹拉着车,后边还接连跟着另外两架马车,马车外绘彩漆纹路装饰,称不上有多华贵奢靡,但能看出车内的人身份不比寻常。
三驾马车从两人身边经过,尘土飞扬。
花菱挥手散去扬起的灰尘和碎叶,看着还没走多远的马车,又和相星晖对视一眼:“你感觉到没有?”
相星晖点了点头。
“走,我们上去问问。”
花菱足尖一点,拉着相星晖就往前去追那三架马车,不过两息的功夫,两人就越过最后那架马车,车夫惊恐的眼神中,站到中间那架马车顶上。
车夫握着马鞭颤抖地指着他俩:“你们是什么人?!”
花菱友好地朝他笑了笑:“专心驾车。”
听到动静,一人撩起车帘,探出头来,向上看了看。
一张看起来极为年轻的脸,约莫是这家的小公子。
这人目光落到花菱脸上,眼中露出惊喜,说道:“可是无涯宗的花师姐?”
“咦,”花菱奇道,“你认识我?”
她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这人扭着身体,朝花菱拱了拱手:“在下开山书院弟子,冯愈,曾在往届仙门大会中得见师姐英姿。”
“原来是开山书院的师弟,你们这匆匆忙忙的,是要赶去哪里?”
难怪看着年轻。花菱心道。
冯愈一听更高兴了,边招手让他俩下来,边说:“正打算前去拜访太清峰。”
花菱跳下去后,掀起帘子进了车厢内,相星晖跟在她后头进来了。
车厢内还算宽敞,正对着门的榻上躺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马车颠簸,但老人依然睡得沉稳,呼吸有些微弱。
“这位是……”冯愈看着相星晖问道。
“我师弟,相星晖。”花菱说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未来道侣。”
冯愈被她整不会了,愣了一下,然后才道:“那就提前恭喜二位了。”
“请坐。”
两人坐在另一侧,同冯愈相对。
相星晖揣着心头那点甜坐在花菱身边,自觉脸上又开始发烫,幸好车厢内光线不明,师姐应该没注意到他。
正事来了,花菱不再逗他,把那朵寒霜花给了相星晖。
相星晖收好花,开始盘算用这花做个什么东西,以便保存。
花菱问:“说吧,什么事?”
冯愈看了眼榻上躺着的老人,道:“家兄身患疫症,听闻太清峰诸位曾替丰游郡驱除疫病,故此想带家兄前去求医。”
家兄?!
花菱转头看了看榻上白发苍颜的老人,又看了看对面冯愈那张看起来不过刚成年的脸,心中有点唏嘘。
“据我所知,开山书院也有一位医术不错的长老,为何不直接找他?而且拂柳门离你们更近,且专修医术,何必绕这么远去无涯宗呢?”花菱道。
冯愈面露难色,支吾其词。
他也没挣扎多久,微微叹了口气,对花菱和相星晖说道:“我在书院不过是个修为低微的弟子,说不上话,更别提请长老去家中医治了。祖上庇荫,兄长承了这个爵位,才有幸将我送入书院修行。”
“至于拂柳门……说来不怕二位笑话,我们举家之力也付不起拂柳门的诊金。听说傅尊者及其门下弟子高义,治病救人分文不取,这才打算厚颜前去求医。”
冯愈眼神躲闪,不好意思看他俩。
开山书院是凡间的王公贵族设立的修仙门派,只收那些高门大族的子孙。说来和无涯宗也有些缘分,开山书院的院长关修远,是宗主季鸿羽的师弟。据说是不服气季鸿羽当宗主,喊着“宁做鸡头不当凤尾”,一气之下跑到开山书院,誓要将开山书院发展成能与无涯宗比肩的仙门大派。
现在看来嘛……
关院长任重道远。
花菱回想了下拂柳门的诊金,再看了看冯愈,筑基初期。
也是,无论家世在凡间有多显赫,没点本事都不容易弄到灵石。
“另外那两架马车乘着什么人?”花菱问。
冯愈:“是兄长的家眷。城中疫病爆发,留他们在家中也不放心,索性一起带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缘由
官道虽还算平整, 但马车依然摇摇晃晃,花菱的正襟危坐没坚持多久,就到歪歪地靠在相星晖身上了。
一听冯愈的话, 立马又坐直身体:“爆发?”
“开山书院不管管吗?”花菱问。
“凡间这些病症并不危及修士,他们……也就听之任之, 放任不管了。”
“拂柳门也是如此?”
冯愈点头。
花菱又问:“仙门大会举办得如何了?”
“照常举行,我们出来时已经快要结束了。”冯愈道。
“嗯……”
花菱想了想,取出不渡舟,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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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此物为飞行法器,我直接带你们回宗吧。”
虽然离得不远了,但这样速度比较快, 也免得他们再舟车劳顿下去。
冯愈大喜:“那就麻烦花师姐了。”
随后一声令下,马车速度逐渐减缓, 最后停在路边。
冯愈下去将他们一家子都叫到一处了,花菱数了数, 连带冯愈和他兄长一起,不过十人,人丁的确不太兴旺。
一个看上去和冯愈差不多大的小少年面有疑色, 冯愈轻拍了他后背一下:“放心, 这是无涯宗的花菱师姐,有她在, 我们不会出事的。”
小少年听过冯愈这句话后,面上的那点疑惑散去, 恭敬地对冯愈说道:“是, 二爷爷。”
花菱听到这个称呼,再次被冯愈的辈分震惊到, 维持住面上的波澜不惊,她将不渡舟放大,搁到他们面前,说:“上去吧。”
冯愈叫来三个马夫,交待了几句话,三人便坐回马车上,打算等他们走后驱车返回。
众人都上了不渡舟后,冯愈拱手向花菱道谢:“多谢师姐。”
“顺手而已,走吧。”
相星晖看了冯愈一眼,觉得此人有所隐瞒,想提醒花菱。
花菱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冲他笑了笑,让他放心,然后两人才上了不渡舟。
花菱见冯愈的兄长虽然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但下意识间有些瑟缩发抖,便召出一小团红莲业火给他。
飞舟升起,花菱在前控制方向,相星晖在一旁设置结界。
飞行法器的速度远非马力可比,加上本来就隔得不远,不渡舟上坐着的众人只觉瞬息之间就已经到了地方。
花菱直接将他们送到了太清峰的医舍,医舍后院有可以留宿的厢房,他们一家人可暂住于此。
外头都一片萧瑟,唯有医舍外,常年花开不败,风吹花落,粉雨纷纷。
夏惜雪正巧在外头溜达,见花菱来了,上前说道:“大师姐,你回来了啊!”
“哎呀,小师弟也在,嘿嘿。”
花菱:“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开山书院的冯愈、冯师弟,他想带他的兄长来太清峰求医,我顺手将他们带回来了。”
夏惜雪往她身后看了看,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患病的只有那一个。
不像是来求医的,这拖家带口的架势,倒像是来逃难的。
“没问题,就放在我这儿吧。”
冯愈上前道谢:“多谢这位师姐了,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夏惜雪摆摆手:“没事没事。”然后扬声喊道:“于容!”
“诶!”一衣着打扮十分利落的女子应声回头,很快走到夏惜雪身边:“师尊。”
然后又对花菱和相星晖喊道:“师伯、师叔。”
两人颔首,以示回应。
“你先把他都带到后面去,安排好住处,我待会儿就来。”夏惜雪吩咐道。
“是。”
花菱道:“越来越有个师尊的样子了。”
“嘿嘿。”夏惜雪憨笑两声,原形毕露。
冯愈没有跟着进去,站在花菱和夏惜雪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向前迈了一步,轻声开口喊了一声:“花师姐。”
花菱朝他看过去,问:“怎么了?”
冯愈道:“师姐可否带我前去见一见傅尊者,蒙太清峰大恩,我想当面拜谢。”
花菱:“当然可以。”
“师妹,人就交给你了,我先带他去见一见师尊。”
夏惜雪:“去吧去吧。”
……
三人上了峰顶,花菱提前同傅仪清知会了一声,主殿殿门大敞,傅仪清正在坐在里头等着他们。
冯愈一看到了地方,快步冲进殿内,见到傅仪清,“扑通”一声跪下。
花菱和相星晖跟在他后头,一进去就看到冯愈跪得干脆利落,两人被他这一出弄傻眼了。
傅仪清从上头下走来,把他扶起来:“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冯愈顺势起来,说:“傅尊者,我有要事相告,贵宗宗主可在?”
“有什么事同我说也是一样,我自会转告宗主。”傅仪清道。
冯愈垂下眼帘:“此事关系到整个修仙界,乃至天下所有人……我希望能尽快将我知道的事,告诉季宗主。”
见他一脸坚持,傅仪清想着季鸿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把他叫过来听听到底是什么事,也没什么。
傅仪清传讯给季鸿羽,让冯愈先坐下,等人到了再说也不迟。
来者是客,傅仪清支使花菱去给人泡杯茶,花菱给殿内几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冯愈捧着杯子,坐在位置上有些焦躁不安,频频望向门外。
季鸿羽来得很快,一进门便看到一张陌生面孔,问道:“这是?”
冯愈立马起身自我介绍道:“在下开山书院弟子冯愈,有要事向季宗主禀报。”
季鸿羽坐在一边,先喝了口花菱给他泡的茶:“坐下说,坐下说。”
饮入喉间后,舌根还有些回甘。季鸿羽觉得这茶味道有点熟悉,仔细嗅了嗅,品了品。
这不就是从他那儿薅走的君山银针吗?!
冯愈见季鸿羽盯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重复一遍:“在下有要事要向季宗主相告。”
“哦哦。”季鸿羽抬头看向他,“你只管说便是,这里又没什么外人。”
冯愈正色道:“此前听闻傅尊者曾带弟子前往丰游郡除疫,诸位可知这病情的由来?”
傅仪清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示意冯愈继续说下去。
“这些身患疫病的人,大多四肢无力,头痛酸软,有的皮下出血,呈青紫色的瘀斑,且高热畏寒。从这些表征来看,与鼠疫的症状相差无几。”
“但……若真是鼠疫,凡间的大夫同样可以治疗,丰游郡此前不是没请过大夫去协助除疫,但病情并未得到缓解,反而在逐步扩散。若不是太清峰的张师姐碰巧路过看到了,恐怕从那时候起,人间就已经开始沦陷了。”
听着的几人心中都有了点猜测。花菱和相星晖联想到了这次在雪渊中的发现,不知飞雪宫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冯愈还在继续说着,花菱暂时按下心中想说的话,等他说完再汇报也不迟。
“此种病症,实际上是邪气入体所致。邪气、魔气一直是那些邪魔外道修炼所用之气,自三百年前仙门围剿过一次后,修习邪术的人数量锐减,大都躲躲藏藏,不敢现于人前。”
“只是诸位可知,这邪魔之气不仅可助人修炼,让那些没有修炼天赋的普通人利用邪气,成为修士,甚至还有起死回生之效。”
季鸿羽放下茶盏:“还有这回事?”
冯愈转头看向花菱和相星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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