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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轻轻推开公输竞几人,站到了叶悦剑下:“若要妇人看着云儿受蛊害而死,妇人宁可死在叶姑娘剑下。”
叶悦一震。
公输夫人回视叶悦,语声转哀:“妇人一直将朗朗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她难产而去,我亦是伤心……只是云儿现下伤重,妇人别无他法……此蛊渡入旁人体内不知还会有何殆害,妇人能想到的便只有引渡至朗朗体内……她本性善良,若地下有知,应也会同意……叶姑娘,灵堂之上,你已知了云儿和朗朗……”妇人说到此处,便有些难以启齿,滞了小许,还是道:“此虽为家丑,但为求得姑娘允许,妇人不得不透露一二。”
公输家之人面色忽异。
公输夫人语声低缓:“我公输家庶出长子为夺庄主之位,设计陷害朗朗与云儿……致使他们叔嫂二人于玲珑阁中错生肌肤之亲……”
叶悦面色震然,旁人都是不言。
红衣少女凝目怔声道:“你说的……设计陷害的人……是……公输雨?师姐嫁的那人?”
公输夫人抿唇不语,半晌点头。
“我以为……她那么幸福……却原来……”叶悦泪如滚珠,蓦然间想起当年的王府大院,两个垂髫少女一招一式共舞长剑,衣袂翻飞间风朗朗一脸迷恋地对她说:那个人,除了那个人……朗朗以后,谁也不嫁!
“此事过后不久,朗朗查出有孕……她生下那孩子究竟是公输雨的,还是云儿的,我等皆不得而知。”
手微抖,叶悦恨得牙关紧咬,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师姐,你爱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么?就是这样一个人么?!你怎么……这么傻?
公输夫人顿了顿,望向叶悦道:“如若朗朗生下的孩子是云儿的……他出生丧母,若再丧父……岂不可怜?还望叶姑娘能怜之。”
叶悦手中的剑仍是指着,却已说不出话来。脑海中那个乖巧稚气的师姐,还在拉着她的手,一遍遍描绘她当年刻在人家传家信物上,歪歪扭扭看不出形迹的一个“风”字。
一曲年少的青□□恋,盼着最美的相会再遇。惦念,想望。韶华倾覆,再续时,却是这般光景?!
叶悦心中无声揪起。
郭小钰走至少女身侧,伸手覆在阿悦执剑的手背上,少女高扬的剑与臂,便都慢慢垂了下来。“我不会让蛊虫倾害你师姐分毫,你尽可放心。”郭小钰温然看着阿悦,低头与她一人柔声道。
阿悦抬头来眼中含泪地看了郭小钰一眼,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继尔转身走出,默声无言。
郭小钰看着少女走远,回头来便道:“渡蛊之事,不知公输夫人需要我等如何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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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萧看向郭小钰,目中似浅还深。
公输夫人面露感激之色,道:“妇人谢过郭帮主,云萧公子!”
……
祭剑山庄,梅疏影暂居的清风阁。
白衣的人倚身斜靠在院前的花亭中,手中一壶酒、一柄扇,闭目仰首听着亭外的风吹“雨落”声。
青衣的人微愣着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而后缓步走入亭内,在石几一侧坐了下来:“梅大哥追到那人了么?”
梅疏影摇了摇头:“身法太快,稍一疏忽便让她跑了。”
云萧点了点头,并不追问。看着梅疏影身侧那面、亭外落下的“雨”。
“本公子要问的三件事。其一,是你路上可曾遇过青娥舍的傅怡卉长老。”
云萧目中一惑,看着梅疏影:“梅大哥如何知道?”
梅疏影手中折扇一转,冷笑着挑了挑眉:“那傅长老现下已死,你又可知?”
云萧震,目中已肃:“梅大哥说的可是真的?我们与傅长老分开时她尚且安好,我以银针刺穴助她稳定心绪,傅长老武功高强,又有诸多青娥在旁拂照,理应无事……”
“除了你还有谁?”梅疏影转目看来,面色仍淡:“……那你现下被青娥舍认作了杀害傅长老的凶嫌,以陈长老为首全力追寻并欲杀之以祭傅怡卉……你也不知了?”
云萧面色一变,眉眼俱震:“……此事,当真?”
白衣的人手中折扇一转,悠然一笑,剑眉高挑:“你当本公子闲来无事,来哄你玩?”梅疏影轻哼一声,“青娥舍之人认定你冒名归云谷弟子,慌称以银针刺穴相助,却下毒暗害了傅长老……而实则,是影网之人。”白衣的人言罢摇了摇手中的酒壶。“本公子若非在端木若华身边见过,也只当你是冒名顶替之人。”
云萧目中忧然而肃,眼神清冽而审慎:“梅大哥何出此言?当时我与郭帮主、阿悦姑娘,随同傅长老一行,眼观青娥舍与影网交手后之景,实谓触目惊心。”
“世人皆知,江湖之事无惊云阁不知,唯有影网,我惊云阁至今未能查探出一二。”梅疏影目中寒了一寒,眼望远处:“他们所为之事,皆隐秘至极,出手迅速狠辣,滴水不漏,可见其主心思之审慎周密。”
云萧眉间紧蹙:“两年前公输家十万陨铁被夺,也与影网有关?”
“不错。此一次出手,他们一是要夺青娥舍的数万岁银;二是要杀舍老傅怡卉;三么……”梅疏影冷笑了一声:“也想取本公子的性命。”
云萧微微蹙眉:“……影网暗中行事,种种异举,究竟为何?”
梅疏影面色淡薄:“先是与我惊云阁为敌,后又陆续对公输、青娥舍出手……影网不惜与整个江湖为敌。他们想做的,想来只能是撼动武林的大事。”
青衣的人听在耳中,心有震荡,抬眸来看了一眼执扇的人,诚挚道:“梅大哥能把诸事相告,此中信任之情,云萧感激不尽。”
梅疏影回望他一眼,从容而冷淡道:“我知小苏婉极为看重你这师弟,看在她的颜面上,自不会为难于你。”
“谢过梅大哥。”
“不必。本公子想问之事,一者关于傅长老,二者关于影网,你都已说了一二。而三者……”梅疏影转目间原是悠然,却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凌厉,眉间一拧直视少年道:“三者,关于你这张脸!”
白衣的人突然出手,一把箍住了青衣少年的下鄂,指间用力重重扣住,眉间一凛道:“眼神虽无二致,但关中之时本公子可未曾发现你有易容。”梅疏影面上在笑,眼中却冷:“云萧,你告诉本公子……你是闲来无事多披一层脸皮、易容成你原本的模样?还是根本一直都有易容?”
少年猝不及防,只感颈上一圈被梅疏影牢牢扣住,下手极狠,疼意甚剧。
云萧目中已肃,清霁而敛,审慎有愠,眸中惊色一闪而过,微光流转间如冷月清辉。少年人原想伸手相抗,思虑过后,只握了握拳。忍着疼意迎视梅疏影逼视的眸,低声道:“师父吩咐,云萧必要听从。”
梅疏影目色一敛,一闪而过的轻惑,蹙眉道:“是端木若华让你一直易着容?”看见少年点头,梅疏影甩手松开了梏桎。
云萧抚过被他箍疼的下鄂,如实道:“师父嘱咐,云萧在外行事,需以易容示人。”
梅疏影微一挑眉,神色肆意而悠然:“你的脸见不得人?”
云萧闻言面露两分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梅疏影一侧唇角微微上挑,眼神又复冷薄:“端木若华此人,眼是瞎的,哪里看得出人美丑?她命你易容,只可能是因你的脸有徒惹是非之能。”梅疏影冷冷轻哼一声,续道:“除了莫明被灭门的连城南荣家,本公子还未听闻过旁人有因貌增祸之能。”梅疏影神色从容,嘴角笑意隐隐:“云萧,你到底是谁?”
青衣少年愣了一愣,莫明地因他一句话起了涟漪,如水一般在心下漾开。
少年人蓦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自语:我……是谁?
青风山山径的马车中,端木若华的话不轻意间回响在耳侧,一如往日清冷无绪:
“你的身世我并未与你说过,你也从不过问。只是年岁愈长,你于外行走见闻,也是瞒不过。我无意此时此刻告诉你,只是要你记得,日后你倘若知道了什么,需记得,你是我归云谷之人,是我端木之徒,其他,都且放下。我对你别无他求,只这一点,你不可不记。”
云萧神色一震,抬头来眸中渐复清明,虽有疑问,却已压下。眼中潮涨潮落,悄无声息。
少年望了梅疏影一眼,平声道:“我是归云谷清云宗下的弟子,云萧。”
梅疏影极静地看着他,半晌未言。
许久过后,执扇之手极为肆意地以扇柄划过了少年额间,冷然笑道:“本公子知道了。”
第75章 不请自来
云萧亦静。
蓦然间又一阵“雨声”从小亭顶上落下,青衣的少年犹豫一瞬,终于开口问道:“他们两人这是在?”
花亭顶上,玖璃、璎璃或蹲或跪,拎着水桶一瓢瓢地把水往亭下洒去。
梅疏影眯眼笑:“闷斟壶酒暖,愁听雨声眠。本公子想听雨,便叫他们给本公子‘下雨’,仅此而已。”
云萧愣了愣,一时无言以对。
“再问一事,你可答可不答。”梅疏影闭目倚身,随意道:“你来徐州,所为何事?”
青衣少年看着白衣人,眼神忽远,眉宇间显了一分轻涩惘然:“师父因赌约将云萧留在了青风寨中,此事梅大哥应知。”
梅疏影眼也未抬:“此事本公子知道。”
“云萧来此,是为鬼爷爷找冥颜珠,将之带回青风寨。”
梅疏影蓦然睁眼:“你要找冥颜珠?”白衣的人直视少年,“此物原是南荣家之物。”
几次听闻这个世家,云萧心底平添三分好奇,知其已被灭门,又不免感叹。少年人面色无波,只点头道:“我得知此物现在公输家手中,故而来此……不知梅大哥又是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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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疏影执扇在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少年的肩:“日后,你当知我所来为何。于今而言,不过三字。”梅疏影只一笑:“管闲事。”
云萧便又怔愣了一瞬,想到自己寻回冥颜珠,只为学成鬼爷爷余下轻功,以回荆州……不知为何,心头忽然几分怅惘瑟然。
“璎璃禀报,你与郭帮主今晚要为公输云引渡蛊虫?”梅疏影忽道。
云萧点头:“我心中不知为何莫明不安,梅大哥是否来观?”
梅疏影一挑眉:“端木若华不在,你是指望本公子庇护你么?”
少年面色微赧,露了笑意:“有几分想望,只怕请不来梅大哥。”
梅疏影扬眉:“你小子说话倒颇实忖,只因端木若华把你撂在了青风寨中,没有在那方人烟罕至的深谷里学了她,因而还有几分可爱么。”
青衣少年闻言而怔,眉间面上显了两分空寂,忽然眼望远处,目中微寥。
终归是不知,那人当年为何将他留下。
冷青色麾衣在秋风中轻拂。云萧起身为礼道:“不打扰梅大哥听雨,云萧这便告辞了。”
白衣的人随意倚身斜坐,只挥了挥扇:“本公子今晚要去寻一个人,你自己当心。”
云萧温然一笑,抱剑点头。随后转身而离。
璎璃半跪在小亭顶上,望着青衣少年走远:“我第一次见有人能与公子相聊甚欢,公子未曾嫌他愚笨,他也未烦公子的反复任性。”
“云萧公子聪慧敏识,肃正谨慎,又心性坚韧,见识不凡。具不世之才。”玖璃平心而论。
“不说别的,有一样他一定比我们公子强上百倍。”璎璃小声念道。
白影一闪,轻轻巧巧地落在了璎璃背后的一片朱瓦上,踏脚无声。
“你是指云萧公子年纪比公子要轻?”玖璃认真猜测道。
梅疏影眯眼看着背对他蹲在亭子顶上的两人。
璎璃摇了摇头,手中拨了水还在往亭下泼:“自然是与人为善,真挚坦荡,说话像人。”
梅疏影眉稍微微挑,脸上笑意极深:“璎璃的意思,是本公子与人为恶,虚伪狡诈,说话不像人?”
一大桶水扑通一声倾倒出去,溅洒在小亭檐外,真正形成了汤汤洒洒的雨帘。雨声哗哗然。
双璃咽了咽声,回头看到白衣红梅的人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他们身后,一手执扇轻转,一手负于背后。
“嗯?”梅疏影笑。
玖璃面上红白,犹豫着道:“公子……亭上凉……你到下面……我和璎璃接着给您‘下雨’……”
璎璃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公子,您身为惊云阁主,领着我们二人挤在这小小的方亭顶上怕是不太好看。”
清风阁外,适时地就有人指指点点道:“那三人干什么呢?怎么都站在亭子顶上?”
“不清楚,有病吧。”
“看着像……”
“我看也像……瞪过来了瞪过来了……”
梅疏影飘飘然落到亭下,双璃正要跟随而下。
白衣的人一回头,眯眼笑道:“两位龙王再给我这虚伪狡诈的人下两个时辰的雨可好?以免本公子惯于与人为恶,一不小心为那识不出丐帮帮主的些微小事,又要抽你们龙筋。”
双璃往亭子上一蹲,低头便道:“属下遵命。”
白衣的人手中转扇,倚身于柱,闭目。长衣散落亭外,红□□艳,几分凉薄。
璎璃忽然认真道:“我方才想到一处,不知是不是公子愿意亲近云萧公子的因由。”
玖璃惑:“什么?”
“你可有觉得,云萧公子待人处事接物,皆与一人极为相似。”
玖璃想了想,迟疑道:“你说的……可是端木先生?”
璎璃若有所思,“只不过比起端木先生,云萧公子更多一*分人情味。并未给人遥不可及之感。”
璎璃想罢慢慢低了头,仍在凝思。手中拨着水洒落亭下。
一枚枯叶弹射而来,正中红衣女子额心,璎璃吃痛抚额。
亭下的人冷冷道:“闭嘴,下雨。”
……
祭剑山庄内。风吹叶起,小径无人。
明月阁外,青衣少年举步欲入。
“嗖——”的一声,冷剑破空之声骤响,自左侧直直飞向少年。
云萧蓦然一惊,耳闻飞剑之速,敛目间手中麟霜剑一抬,两剑相撞,来剑受力发出“铿”的一声,径自转向飞回。
一个少年人自树后跳出,一把接住了被打回的长剑,落在了云萧数步之外。
“不愧是归云谷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少年一身宝蓝色纻丝直裰,收剑入鞘,扬眉走近:“云萧公子的武功果然也不弱。”
云萧转目淡然,看清少年正是此前与阿悦动手的那一人,心下不明其来意,抱剑为礼道:“阁下是?”
来人朗笑道:“我是少庄主的堂弟,名叫公输泉!”
“泉公子。”青衣的人颔首为礼,目中温肃。
“叫什么泉公子!叫我公输泉就行了!”蓝衣少年大咧咧地笑道。言罢不由分说地上前搭住了云萧肩头:“难得我们年纪相仿,我都走到这儿了,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云萧面色温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公输泉搭上肩的手,微微一笑,谦声道:“泉公子请。”
明月阁院中环湖,屋舍左右各三间,分上下两层,以中间一个佑大的茶厅相隔。作为客房供以暂住,可知公输家对来客之敬意。
公输泉与云萧步入茶厅落坐,蓝衣的少年环视一圈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大伯母把明月、清风、冷雾三阁同时拿来待客……”公输泉随手把剑一放,揽过黑漆嵌螺钿小几上的玉色小壶自顾自倒了两碗茶。“云萧公子你多大了?”
云萧随后坐下,语声始终温浅肃淡:“一十六。”
刚刚端起茶碗的公输泉禁不住一讶:“才十六?!竟然跟我一样大……我看你少年老成的模样还道一定比我大呢。”
云萧目中疏朗。看着少年淡笑而过。
“那你是几月生辰?”公输泉又道。
青衣少年便就愣了一下,怔然一刻,微微摇了摇头:“不知。”
公输泉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会不知呢?你爹娘没跟你说过?”
云萧面上温意淡隐,目中流露出一分惘然:“……自我有记忆起,便是在归云谷中。除了师父和三位师姐,并无其他亲人。”
“原来你竟是被清云宗主收留的孤儿么?还真可怜。”公输泉言罢像模像样地啜了一口茶,唏嘘一声。
云萧愣了愣,神思在那“孤儿”二字上滞了一滞,垂眸不语。
公输泉暗暗撇过来两眼,将手中茶碗放下,装作十分随意的模样。
“泉公子此来,可是有什么事与在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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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泉挪了挪屁股:“没……嗯有。”
云萧看着他:“不知是何事?”
公输泉把喝空了的茶碗又端起来喝:“……我有心上人了。”
云萧愣了一愣,看了公输泉半晌,才终于回神道:“……是这样,恭喜。”
公输泉面色微红:“我自见过她后……不时便会想起她……虽然她并非与我最亲近,但我想多了解她一些,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
偷眼看一眼青衣少年,公输泉咳了一声。“我想要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陪着她……但是她似乎并不看重我。”
原本温浅的眸色静了一静,云萧蓦然一怔。
“她曾伤我、怒我,冲我疾言厉色,但是我仍然时不时便会想她,有时会疼、会伤、会痛、会气,但仍旧忍不住想……云萧公子,你有这样时常念想的人么?”
心下禁不住一震,青衣的人许久静默,心头虽有十万分地不自在,但仍是微微点了头:“……有。”
公输泉面色微变,端着茶碗的手一紧,试探地问道:“看到她即使会不安甚至伤心愤然,但是仍然想见到她?”
青衣的人目中轻惘,便也诚挚地颔首道:“是。”
“她说过的话时时刻刻放在心里,不愿违意?”
云萧垂目:“是。”
“自己心中哪怕有些怨她,也不允许旁人说她一句不是?”
“是。”
“将她看得极重,想要在她身边,始终不离左右。”
“……是。”
“想要她安好无忧,不论她是否比你强大,都想极尽全力守护?”
“……是。”
公输泉不知不觉间已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面前少年:“……她是你的心上人么?”
云萧豁然抬眸。半晌回过神来,微微笑着摇头。
“不是?”公输泉双目瞠然,愣在原地:“怎么会不是呢?你说的,难道不是叶悦姑娘?”
青衣少年微一愣,再度摇头,肃穆谦然道:“我说的这一人,是我师父。”
第76章 渡蛊于尸
公输泉霍然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叶悦姑娘……”愣了愣又回头来看云萧:“……你师父?”
青衣少年面色温和肃正,眸中清水璃璃,如霁月清辉。看不出分毫异常。
公输泉便就愣了一下,也只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眉目一扬,满面是喜地趋近了云萧几分:“云萧公子的意思……叶悦姑娘并不是你的心上人?你与她……”
云萧愣一瞬,几分赧然地摇头:“我与阿悦姑娘只是朋友,并非泉公子所想的那般。”
“如果是这样,那我便不算横刀夺爱了!”公输泉喜道:“云萧公子,我今日来找你坦诚,你当可知我心意。”
云萧默然。
公输泉续道:“我方才说的心上人,便是叶悦叶姑娘……既然她与云萧公子并不是已有情衷,那我便放心了!”
青衣少年目中温淡。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先前见她似乎独对你不同寻常,所以忍不住来问一声,若已是两情相悦,公输泉自然不好再横插一刀……好在不是,那我便安心了!”公输泉言罢已抓起了座边长剑,扬眉喜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让云萧公子知道也没什么不好……打扰这许久,公输泉这便告辞了!”
云萧忤一刻,起身相送。
蓝衣少年便就风风火火地奔出了明月阁去。
云萧立身院中,待得公输泉走远,脑中尚有些混沌不明。
……
是夜,凉月如勾,霜寒露重。
祭剑山庄灵堂之上。
垂荡如纱的白幔仍在轻舞,冷冷清清,哀哀戚戚,一片冷寂的白。
云萧执剑走来,看见玉棺一侧,精致、铺满锦毯的躺椅上,公输云双目紧闭仰面而卧,面色苍白灰暗,不醒人事。
素衣的女子已然站在一侧,看见云萧过来微微点头示意,而后转面将手中一个灰色的布袋递给了公输夫人。“这便是我配好的隐虼药粉。”
公输夫人诚挚地道了谢,双手接过,一边命公输竞将风朗朗玉棺打开,一面命婢子将隐虼药兑成水,细细地用湿巾擦在风朗朗的四肢、尤其右手腕处。
“一会便要请云萧公子以医者经验来划开两人腕间动脉,使两人腕脉相贴,得以渡蛊。”公输夫人再度向云萧施了一礼。
青衣少年面色肃穆地抱剑回礼,垂目看着婢子们轻柔动作。细细地在风朗朗的尸身上涂抹着无色无味的药水。
不多时药水涂罢,婢子们都被公输夫人谴退了下去。
公输夫人举止轻柔有如爱怜般将风朗朗的右手及公输云的左手执出,相近而放,抬头来看向青衣少年。
云萧走近棺前,看着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交错靠近的手,忽是愣了愣,想到什么,便问道:“先前梅大哥与郭帮主都道……南疆的女儿若是看上了外地来的喜欢的公子,便会问上一句,可肯留下?公子答是,姑娘便暗中与他一起服下情人蛊,从此相守……云萧细想,若是那位喜欢的公子答不愿留下又如何?”少年有几分好奇地回头看了郭小钰一眼。
素衣的女子面上神色似浅还深,微微笑着看着云萧,露出了右颊上浅浅的一个酒窝,却并未说话。
“云萧公子请。”此时公输夫人看向少年道一句,便几分忧心地往后退至了一侧。
云萧点了点头,便也聚心敛意,执起公输夫人备在一旁的一片极为轻薄小巧的刀刃,轻托公输云手腕,于腕下一寸处划过一道。
血慢慢涌了出来。
少年转面轻托起风朗朗冰冷细瘦冷白的腕,正欲转指下手,背后兀地拂来一股劲风。
云萧有感,本可避开,但因风朗朗之腕托于掌中,随意弃之恐有不敬,故并未放手,只侧身一避。
冷剑伴随风啸声迫近,又狠又准。在场之人还未看清,红衣跃来的瞬间嫣红的血已溅出几步,滴落在相靠极近的公输云腕上、衣上,乃至地上。
云萧看了一眼自己执着薄刃的手,抬头看向来人。仍旧向着叶悦颔首为礼道:“阿悦姑娘。”
红衣的人面上神色怔了一瞬,眼眸轻垂看着云萧手背上正自涌血的伤口。握着越水剑的手不自觉地一紧,少女极轻地喃了一声:“小哥哥……”
郭小钰向她看来。
阿悦刹那回神,面色又复愤然倔强,瞪着灵堂之上的一丛人:“我说过,不许你们动我师姐一分一毫!”
“叶姑娘……”公输夫人面有难色,看了叶悦数眼,又转目去看郭小钰。
郭小钰上前几步,轻轻握了握阿悦执剑的手:“我答应你的,必然是会做到的。”
红衣少女周身之气忽凛,甩手拂开郭小钰的手,眼中已凝泪:“你分明说不会让蛊虫侵害我师姐分毫,现在却又在做什么?!郭小钰,竟然连你都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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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钰面上神色竟依然温和柔淡,默声看着红衣少女,并不应话。
“小哥哥……小钰……”阿悦委屈地望了云萧一眼,转面回来眼眶已红,“你们全都帮着公输家欺负我师姐……”少女低下头,眼泪随之而落,一身红衣瑟然如残枫:“明明他们这样对待我师姐……明明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公输夫人张了张嘴,面上虽有愧,但仍忍不住说道:“可我家云儿并未做错过什么……”
“他喜欢我师姐!”红衣少女蓦然喝道:“灵堂上我刺他一剑他躲都不躲,我就知道了……他作为小叔敢对我师姐有那样的心思就是错!”
云萧莫明一怔。神色忽一恍。手背上如电般窜过一阵麻痒,恍然间低头来看,却又什么也未看见。
数步之外的公输夫人忽然垂目;郭小钰波澜不惊的眸色略过云萧手背,一如平时柔和。
屋外风清月冷,白幡轻拂如浪。
叶悦一剑指向躺椅上昏睡不醒的公输云:“公输雨极有可能便是因为知道了,才会这样对我师姐……”红衣少女恨恨地瞪了公输家的人一眼,咬牙道:“他们兄弟两个……谁也不无辜!都该死!”
公输夫人面色微怆,往后退了一步。“叶姑娘你……”
叶悦面带疏冷地越过郭小钰、云萧,挣到风朗朗棺椁前,一把从青衣少年手中抽回风朗朗的手,放回棺中,守在一旁:“今日我决不会允许你们再碰我师姐,若想渡蛊,先问过我手里的剑!”
公输竞面色愤郁,正欲上前,却被公输夫人拦住。
“既是如此,渡蛊之事我公输家暂且放下,叶姑娘好生休息。”
叶悦冷然:“我便就在这里守着我师姐。”
公输夫人垂眸不言,看着红衣少女几度咽声。至后终不知要说什么,只上前几步执起了公输云仍在流血的腕。
青衣少年思虑一瞬,上前为公输云包扎了腕上伤口。
公输夫人感激道:“多谢云萧公子。公子手上的伤……”
青衣的人面色肃淡:“无碍,夫人不必挂心。”少年回头来几分肃然地看向公输家之人:“公输夫人既言欲将渡蛊之事暂搁,在下便不多问。只有一事,在下欲向公输夫人相询。”
“云萧公子请说。”
“在下因事欲求冥颜珠,不知公输夫人可知它的下落?”
公输夫人愣了一愣,一旁公输竞面上闪过异色。
公输夫人迟疑道:“这南荣家的冥颜珠,妇人并不知它的踪迹……不知云萧公子是从何人那里得知我公输家可能知其下落?”
青衣少年目色一敛,沉然道:“若然不知,请恕云萧冒昧。在下只是偶然听闻。”
“是这样。”公输夫人起身为礼道:“妇人对此物知之不详,我家老爷或许会有听闻,待老爷回家,云萧公子可再问一问。”
云萧抱剑还礼:“谢夫人指点。”
公输竞受命将公输云送回云海阁,管家便开口央青衣少年随同过去再为公输云诊脉查看一二。云萧默然点头应下,随同离开。
青衣的人转步踏出灵堂,脚步微一顿,回头来对叶悦歉声道:“阿悦姑娘,对风姑娘失敬之处,请宽待。”
红衣的人背对他,没有吭声。待得少年走远,氲在眼眶里的眼泪打了个转,被阿悦憋了回去。
你对我这么多礼,一直就这样生疏客套,没有不好,没有忽视,面面俱到。就是感觉不到在意。
少女倔强地抹了一下眼泪。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觉得你那么好……
“阿悦。”郭小钰不知何时已踱步到了叶悦身后,温然道:“你师姐的尸身不会有差,你莫担心。”
“你走!”红衣少女蓦然哭道:“你们走!都走!!”强忍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阿悦背对小钰趴在玉棺旁,抱着剑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我那么相信你……可是你也骗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郭小钰,我讨厌你……”
素衣女子立在原地,有一刹那手脚僵了一僵。
“郭帮主,妇人送您先回冷雾阁吧。”公输夫人适时地上前几步,几分殷切地看着素衣女子:“叶姑娘一时伤心,对朗朗尸身护得紧,你莫放心上。”
郭小钰默然不语,复又看了阿悦一眼,转步走出灵堂。公输夫人随后而出。
……
冷雾阁前,寒夜离离,秋风瑟瑟。
素衣的人站在阁楼前,身着深色偏襟长褙子的妇人站在她身后数步之外。
“蛊已渡成,公输云的性命便算无碍。”
女子身后的妇人紧紧低着头:“妇人谢过郭帮主。”
素色长衣风中拂摆,秋深夜寒,枯叶飘零。
郭小钰不紧不慢道:“青娥舍的人若来,夫人只需说他手中的麟霜华骨是假的。其他的事,夫人不必再劳心。”
“妇人记下了。”公输夫人忍不住再问了一句:“那蛊并非我所熟悉的……引渡出来云儿真的无碍了么?”
“一者是药,一者是毒。夫人熟悉的那蛊必然不会令你忧心至此,只有此蛊,才是非除不可。”女子语声平素漠然:“此蛊奇毒,毒在潜心入神不知不觉,便是除去了,短时内也难以拾回本心。”郭小钰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妇人:“因而我说他性命无碍,至于心神,何时能真正醒彻,除了中蛊者自身幡然醒悟,旁人都难知晓。”
妇人想到什么,眼神忽变得极为复杂:“云儿的心思妇人暂时不予多想,只要吾儿性命无碍便好。”
郭小钰默然,转身踏步入阁。
“敢问郭帮主,为何要帮妇人?”
素衣的人脚步一顿,回头来,望向妇人的眼神始终那样平淡,语声不紧不慢:“夫人误会了。小钰并非是帮夫人,而是换。一命换一命,你想救公输云,可行之法是将蛊虫渡与旁人,我阻你渡蛊入风朗朗体内,那便只得帮你渡蛊与他人,此人将代公输云受蛊毒而死,为除后患,我便再助你一力,让他死得其所。仅此而已。”
第77章 情窦初开
公输夫人目中有愧,“我本不欲置谁人于死地。便是雨儿,虽非我亲生,我也不曾想害他性命。”
郭小钰柔和笑:“吉人自有天相,你或许该多忧心自己一些。”
公输夫人抬头看着素衣女子:“青娥舍的人与云萧公子有仇?”
“或许无仇,只是现下想要杀他。”素衣的人面色柔浅:“或许想要杀的也不是他,只是通过夫人,让她们确实来对他下手。仅此而已。”
郭小钰转步入阁。
门外妇人目送一刻,默然垂目,半晌后,转身离去。
素衣女子走入冷雾阁院落,忽见月明星稀,红枫残落。
女子蓦然走近几步,在凋零的枫树下拾起一片枯萎的残枫。
“我怎么会骗你呢?我说过不会让蛊虫入你师姐体内……”轻轻叹了一口气,素衣的人垂目看着手中那片枯败的红枫,恍然怔神。
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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