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1 / 2)
<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国子监绯闻》 30-40(第1/14页)
第31章 国子监(三十一)
窈月住的小院离她爹很远,但离伙房只有一墙之隔,常常闭着眼睛闻着味道就摸过去偷吃了。伙房的花婶也晓得她嘴馋,对她偷吃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给她塞点零嘴。窈月常常想,要不是有花婶在,她怕是刚来京城的头一个月就被饿死了。
窈月一边啃着肘子肉,一边看着还在灶火前忙活的花婶:“您在捣鼓什么呢,一股子的药材味道……”
“小公子的鼻子可真灵,是将军的药。唉,将军的腿疾好像又重了些,前些天来的那位郎中给将军诊了小半日才出来,开的药方也比以往的多了好几张纸。小公子,将军身子不好,您也就莫要再惹将军生气了。”
窈月大口嚼肉的动作一停,默了片刻,又忽然开口,“药是哪家抓的?”
“和以前一样,世宁堂的。”
“我看看。”说着,窈月就扔下手里啃了一半的肘子,从花婶手里拿过药包,凑在眼前细细地看着。
花婶先是一惊,后是一喜,“阿弥陀佛,小公子竟然懂医术了!国子监果然是个供人出息的地方,国公爷天上有灵,也定是会笑的……”
窈月看着花婶开心地都要落下泪来,有些不忍心戳破,她哪里懂什么医术,只是在瞅包药材的纸而已。
“花婶,”窈月将没瞧出什么异样的药包重新塞回花婶手里,冲着喜极而泣的花婶很是心虚地笑了两声,“那个郎中开的药方还在吗?”
“在在在!”花婶抹了抹眼角,从腰间的一个布囊里摸出几张纸,满脸期待地问道:“小公子这是,这是要学着给将军开方子吗?”
窈月只是笑着装傻不做声,接过那写着药方的纸,草草地扫了几眼并没发现什么,却在把每一页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看时,面色瞬间一冷,“这药方,我爹看过没有?”
“看过的,每回的药方将军都要亲自过目……小公子,你去哪啊?汤,汤还没喝呢……”
窈月几乎是踢门闯进去的,直接把那几张药方扔在张逊的面前,气喘吁吁却怒不可遏:“给你瞧病的郎中是不是陆琰派来的人?!岐地有变勿动?有变什么?是不是娘亲……你别跟我装聋子哑巴,告诉我!”
张逊正低头仔细地擦拭着一柄弯刀,看也不看她一眼,对她的质问亦是置若罔闻,“出去。”
窈月怒极,上前夺过他手下的刀,将锋刃处抵着他的咽喉:“你说不说!”
张逊这才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却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一样,仿佛要在窈月的脸上扎出两个血窟窿。
窈月与张逊对视许久,突然冷笑起来:“对啊,我差点忘了,你是不怕死的。一个死人,怎么可能会怕死呢。你最怕的,是祠堂里的那些牌位被扣上‘乱臣贼子’,最怕自家的祖宗被开棺鞭尸,最怕‘满门忠烈’成了‘满门逆贼’……”
“住嘴!”
一个茶碗径直朝窈月的面门砸来,她挥刀一劈,在半空中击碎,可里面盛着的茶水却溅湿了她的半张脸。窈月抬手擦了擦脸,心里忍不住自嘲,还好因为天冷茶都凉透了,不然,因为眼前这人烫伤了自个,真不值得。
张逊的脸色越发苍白,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似乎是为了与窈月保持平视,他费力地撑着轮椅勉强地半站起来,字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深深的恨意:“她无事。”
窈月心里瞬时一松,万幸万幸。
“你与岐人或是陆琰有什么交易我不想知道,但任何有关娘亲的事,都必须告诉我。这原本就是我们说好的。”窈月直视着张逊说完,又掂了掂手里的刀,不屑地随手一掷,将刀重重地摔在地上,“这刀太钝了,扔了吧。”
张逊怒声骂道:“小畜生!”
本来准备转身出去的窈月听到这声骂,又笑嘻嘻地回头:“爹,您可千万别这样自降身份,我是小畜生,您不就是老畜生了吗?那咱家也别姓‘张’了,改姓‘畜生’好了。”
看着张逊气得泛白颤抖的嘴唇,窈月忍下心里更恶毒的话,闭了闭眼呼了口气:“当年你做那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你恨我,恨我娘,恨陆琰,恨岐人,但其实你最该恨的,是你自己。”
说完,窈月不再去看张逊,也不想再与他共处一室,扭头就走了出去:“我去喊人来打扫,您好好歇着。”即便是身后传来一阵轮椅翻倒的声响,她也没再回头。
她爹的这辈子,注定要活在憎恶他人和自我憎恶里,这就是报应。她从来都不想变成她爹这样,但是摆在她面前的,并没有第二种的选择。
窈月仰头看了看从天边压下来的黑云,大雨将至。
也许她的报应,也不远了。
外头大雨倾盆,茶楼里却人头攒动,台上的说书人讲着今朝趣闻,台下的看客们则论着八卦闲话,格外热闹。
窈月窝在角落里嚼着花生米,耳朵里时不时飘进几句真假参半的对话。
“反正眼下这些大大小小的官老爷里,我只服京兆尹韦大人。你们听说了吗?这位韦大人最近可了不得,把圣人的小舅子都给办了。”
“办的就是那个孙国舅吧,该!这家伙色胆大过天,我曾亲眼看见他在街面上明着抢人呢!不是说还弄出了不少人命吗?这样的人渣败类,把他活剐了才好!”
“剐?有他亲妹妹在圣人枕边吹风,怎么可能!也就抄家流放,草草了事了。京兆尹再硬气,也硬不过人家是皇亲国戚啊。”
“他算哪门子的皇亲国戚,乡野出身的武夫莽汉罢了……如今与圣人有血脉相连的,除了宫里的那几位皇子公主,不就只剩下裴家了吗?那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懂吗!可惜裴家人丁不旺,裴太尉归家养病,唯一的那位裴公子又辞官去什么国子监教书……唉,裴家的确是不行了。”
“裴家
人少,都是因为造的杀孽太重。且不说远的,单单是在三年前,裴太尉主办的那桩大案里杀了多少人啊。我记得那时候,刑场方圆十里的地都渗着血,井水都是红的。我看裴太尉的病,多半就是因为被那些亡魂缠上了。”
“他那个儿子,据说和他早就闹翻了。若不是亲生的骨肉,这位裴公子恐怕三年前就死了。你们还不晓得吧,当年那桩案子里的首犯楚王,与裴公子的私交可不是一般的好呢。”
“哦哦,我记起来了,好几年前京里不是还曾流传过他俩的那些事吗?还听有人说啊,楚王当年其实没死,是被这位裴公子瞒着他爹给金屋藏娇藏起来了……”
“噗!”窈月听到这里,乐得把嘴里的花生都喷出,果然心情不好来茶馆听闲话八卦是对的。死人都能被说活,活人大概也能被说死。可惜裴濯这个活人不在,不然真想看看他听到这些话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窈月想了想,裴濯八成是面无表情装淡定,但心里不知道怎么波涛汹涌呢。
窈月正自得其乐着,一个声音突然从身边凑了过来:“哟,真巧啊,你也来这里喝茶?”
窈月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爽,朝来人翻了个白眼:“来茶馆不喝茶,难不成还瞧病啊。”
瞿宗表被窈月的话一堵,本来准备挨着她坐下来的动作一滞,咳了几声,还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国子监绯闻》 30-40(第2/14页)
是隔了张桌子坐下。
瞿宗表朝跟来的仆从们摆了摆手:“都下去。”
窈月瞟了眼,故意吃惊道:“瞿公子的阵仗挺大呀,怎么,令尊又高升了?”
瞿宗表得意地笑了几声,刚准备回答,窈月一拍脑门,装出恍然的模样:“是了,令尊因贪墨被勒令回府思过,思过思了大半年,也是该官复原职了。恭喜恭喜!”
在窈月虚情假意的恭维声里,瞿宗表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张越,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你有什么可嘚瑟的,不过是仗着祖宗荫庇,虚晃度日的废物!物以类聚,我看你迟早有天会跟林钧一样,被国子监踢出去!”
窈月一愣,亟亟地追问:“林钧?林钧他怎么了?”
瞿宗表瞥了满脸急色的窈月一眼,自己倒是悠悠地喝了口茶:“想知道?好好求我几声,或许……”
“砰”的一声,窈月摔碎手里的杯盏,捏着块碎片几乎要戳到瞿宗表的鼻尖,冷冷道:“说。”
瞿宗表吓得又结巴起来,“他他他他手脚不干净,偷偷偷偷偷东西,当当当然要被赶出去了……”
“偷了什么?”
“是是是是医馆里的贵重药药药材,什么雪莲的……因为我早上正好在医馆,所所所所以才知道……”
窈月心头一颤,果然是他!该死,之前竟然被他骗了!
“小二,我的茶钱这位瞿公子请了。”
窈月又气又急得扔下手里的碎片,撑着来时的伞,就一头扎进外头的瓢泼大雨里。
第32章 国子监(三十二)
“钧少爷回潞州了,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了吧。”林绥府上的门房如是说,接着又是一阵摇头叹息,“唉,误了自己的前程,还辜负了我家大人的一番苦心,孽啊。”
窈月没有在林绥的府门前多待,原路而返。
漫无目的的她撑着伞在路上走了许久,才发现雨已经停了,正要将伞收起时,突然被个行人撞了一下,伞被撞离了手。那个行人诺诺道歉,赶忙俯身将伞拾了起来,弓着身子递还给窈月时,低声开口:“小越。”
窈月接过伞的动作微微一滞,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看向对方。眼前的人佝偻着背,身上穿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下露出的半张脸虽脏污不堪,却熟悉无比,是林钧。
“跟我来。”林钧说完,就埋下头匆匆地走了。
窈月装作整理伞柄的样子,借着眼角的余光四处张望了一会后,缓缓转身,跟上前方林钧的身影。
林钧将窈月带到一处深巷内的破败棚屋里,一边取下头上的斗笠,一边看向窈月笑道:“小越,你这样跟着我来,就不担心我设个要害你的陷阱?”
窈月哼了一声:“你打不过我。”
林钧举着斗笠作势要打窈月,笑骂道:“你这张欠抽的嘴啊。”
窈月扯了扯嘴角,但却挤不出笑容:“你……”
你真的是陆琰的人?
你在国子监是故意接近我的?
你就是杀了药童和沈煊的真凶?
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被赶出国子监?
来时的路上,窈月攒了一肚子的问题,眼下看着林钧那张笑脸,却一个也问不出口。她终究是不忍心将那个胆小怕事又整日热心肠的同窗,与陆琰手下那些冷血的杀手联系在一起。
窈月垂下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把腰间的钱袋解下来,塞到林钧的手里:“我家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的,饯行饭是请不起了,就凑合买点干粮路上吃吧。不准嫌少,省着点用。”
林钧看着手里瘪瘪的钱袋,愣了须臾后笑了,也没推辞客气:“等你日后得空来潞州,我做东请你吃全羊宴。”
窈月一听,不禁咽了咽口水:“那说定了。”
“没出息。”林钧从怀里掏出一物,扔给窈月,“给。”
窈月托在掌心瞅了瞅,是个精致的白色瓷盒,上面细细地描着几丛兰花,仿佛还能闻见隐隐的花香。窈月虽然没用过,却也知道这里头装着的是女子用来上妆的胭脂,惊得差些脱了手。
“你抖什么,”林钧赶紧上前握住,又小心地放回窈月手里,“放心,不是给你的。”
林钧脸上的神情渐渐柔和起来,可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苦:“帮我给江姑娘吧。我之前答应过她的,给她带盒红袖斋的胭脂。看来我是不能亲自交给她了,你若是有机会,就偷偷给她吧。”
窈月一边在心里痛骂林钧见色忘友,一边嘴里也不饶人:“就你婆婆妈妈的事多……还有吗?需不需要我转告她,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让她再等你几年之类的?”
林钧自嘲地笑了几声:“那倒不必,我自己都前途未卜,何必再耽误她呢。”
见窈月的脸色黯了下来,林钧又乐观道:“离开国子监于我而言,并非是最糟的一条路。旁人笑话我是七品官的庶子。呵,算他们高看我了,我的生母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外室……但你瞧,潞州林氏只把我一个人被送来了京城,进了国子监。”
林钧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定定地看着窈月:“我会回来的。”
头顶“轰隆”一声惊雷,雨又下了起来。
林钧将斗笠重新戴上,“城门落锁前,我必须出城。小越,别过了。”
“保重。”
林钧朝棚屋外走出几步,忽然停住,又转回身,贴近窈月的耳畔极轻地道:“当心裴濯。”
说完,林钧看了眼神色复杂的窈月,将斗笠往下压了压,就走进大雨里,迅速地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
莫非,林钧被赶出国子监,跟裴濯有关?
他能发现林钧的身份,那她的身份不也昭然若揭了吗?
那他为什么不也把自己赶出来,或者直接送去京兆府,反而还送她回家……
她爹?裴濯难道是想从她爹这里下手吗?!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窈月惨白的脸。
雷雨天气,入夜后的章台巷仍是车马如龙,梦华居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一袭青衫的裴濯刚刚踏入梦华居的大门,一个小厮装扮的少女就迎了上来,娇声如莺啼:“请问您可是裴濯裴公子?”
裴濯微微颔首:“正是。”
“公子请随奴家来。”少女脚步轻盈地领着裴濯穿过人群,越走越深越走越静,但异样的静谧中隐隐传来一支琴曲。他们仿佛是寻着琴曲传来的方向而行,曲音渐渐清晰,时而低回婉转
,时而轻快高扬。
随着曲调渐高,裴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脚步蓦然一停,走在前方的少女正好在一处敞开的房门前停下:“公子,到了。”
裴濯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开了。
曲音戛然而止,女子的笑声响起:“你是第一个不愿多看我一眼的男人。”
杜卿卿缓缓起身,身姿婀娜地倚着门框,仿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十年了,你难道就不想我这个姐姐吗?”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国子监绯闻》 30-40(第3/14页)
裴濯微微偏过脸,可仍旧没应声。
杜卿卿走到裴濯的面前,细细地打量着下颚紧绷的他,唇角勾起,笑颜倾国:“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啊,我的好弟弟。”
她伸出手,似乎想碰触他的脸。
“你长高了,却瘦了很多。”
裴濯退后几步,目光宁愿落在长着青苔的地砖上,也不愿看着面前的美人。
“我不是来见你的。”
“我知道。”杜卿卿收回落空的手,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等再扬起时妆容精致的脸上笑容如常,“可你若是连我都应付不了,又怎么去应付他呢?”
裴濯抬起眼,声音很冷:“你在为他做事?”
“不,”杜卿卿笑着看向裴濯,一字一顿道:“我只为我自己做事。”
裴濯蹙眉,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出口。
“回去吧,继续安心地做你的富贵闲人,我可以当你今晚不曾来过。”杜卿卿朝屋里看了一眼,弯起唇角,魅惑入骨,“你无须担心,他那里我自有法子对付。”
裴濯顺着杜卿卿的目光朝屋里的帷幔深处看去,正欲举步走进去,却被她扯住衣袖。
见杜卿卿颦眉,朝他无声摇头。裴濯低下头,轻轻地拽下她的手,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嘴唇翕动:“放心,阿姐。”
屋里茜色的帷幔重重叠叠,以致于帷幔后的人影像是被染上了层腥红,透着血一般的冰冷与残忍。
裴濯掀开帷幔,里头坐着的人也正好抬头,朝他扬眉一笑,仿佛此刻只是好友相聚的场面。
“昨夜一别,没想到竟这么快又相见了。”
裴濯略微弯唇角:“伯珪是嫌我烦了?”
“哈哈哈哈,岂敢!”陆琰笑声朗朗,“请。”
裴濯在陆琰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冒昧请伯珪来此,是想与伯珪做个交易。”
陆琰抬手为裴濯斟茶,礼数周全:“愿闻其详。”
在茶汤的腾腾热气下,裴濯的笑容有些模糊:“是伯珪三年前未做成的那笔交易。”
陆琰垂下眼,低头品茗:“明之的意思,陆某不明白。”
“伯珪若不明白,芳草汀内的那处深坑如何解释?”
陆琰放下茶盏,看向裴濯的目光冰冷,但唇角仍带着笑意:“想和我做这笔交易的人,他们的下场,明之你也都看到了。你不怕吗?”
“在我所求之物面前,生死不惧。”
“哦?”陆琰状似好奇地问,“明之所求为何?”
裴濯从袖中拿出那块六瓣梅花的墨色玉佩,放在神色骤变的陆琰面前,微笑着道:“我所求的,与家父当年一样。”
第33章 国子监(三十三)
丞相郑遂的府邸就位于皇城边上,夹在一众王孙公侯的深宅大院中并不起眼。而这座不起眼的府邸还是圣人特意赐给郑遂的。
当时的郑遂刚从黔州调入京城,在寸土寸金的京中买不起宅院,只能住在城外的驿馆里。天还黑着就候在城门外等着门开进城上朝,晚上又得赶在城门落锁前出城回去,他也没钱骑马坐车,进城出城全靠两条腿。
郑遂如此坚持了三年,一日因跑急了,在上朝的路上摔折了腿,才被圣人知道他每日披星戴月如此奔波,便赐了这座紧挨着皇城的府邸给他。
这个“赐宅拜相”的故事还曾经是一段圣君贤臣的佳话。郑遂也曾经是天下寒门学子争相效仿的典范。甚至曾经有考生将刻着“郑遂”两字的木条当作护身符带入春闱考场。
当然,都是曾经。
郑遂的马车一停稳,候在府门处的管家就忙不迭地迎上来,朝从车内下来的郑遂躬身道:“相爷,礼部的曾尚书到了,正在议事厅里候着。”
略有倦容的郑遂点点头,跨进府门的时候突然问:“修儿呢?”
“公子从国子监回来了,正在房中温书。”
郑遂脸上浮起几分笑意,瞬间和颜悦色起来:“我先去后院看看修儿。”
管家应声,一边上前为郑遂引路,一边朝身边的仆从使了使眼色。那个仆从会意,悄悄往边上退了几步,然后就抄着近路奔往后院。
郑遂早年丧妻,对郑修这根独苗宠爱得恨不能日日捧在掌心,时时护在胸口,别说打骂了,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他说。
还未进郑修的院子,郑遂就瞧见从书房里溢出来的光。他朝跟随的仆从挥挥手,把他们都留在院外,自己一人走了进去。
入秋的夜风萧瑟,可书房的门窗全部敞开着。郑修坐在烛光闪动的书案前,凝神看着手上的一卷书,眉头微蹙。郑遂不禁想起自己十年寒窗的苦,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修儿,夜里风凉,当心受寒了。”
沉浸在自己混乱思绪里的郑修,完全没听见郑遂进来的脚步声,有那么眨眼间的惊慌,但及时站起身抬手行礼,勉强遮掩了过去。
“爹,您回来了。”
郑遂仿佛没注意到郑修刹那间的失神,一边上前关上窗户,一边絮絮地说道:“读书用功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度,可别累坏了眼睛。听说你们这次的中秋假期很长,正好,眼下六部的不少衙门缺人手,修儿可以去里头见识见识,就当是见习了。年关将至,吏部和户部会比较忙,兵部和礼部稍稍清闲点,刑部和工部也不错,就是杂事多些……你想去哪儿?”
“我都不想去。”郑修毫不犹豫地拒绝,“年末考核近在眼前,我想以学业为重。”
“好好好,依你。”郑遂笑着拍了拍郑修的肩膀,“不过中秋宴席,你可得随我一起去见见那些叔叔伯伯,让他们认一认你,毕竟过不了多久都将是你的上司。”
“才华是要的,人情也是要的。”郑遂看着已经长得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语重心长道,“你长大了,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就算不喜欢,也依旧是要做的。”
“是。”郑修没有再拒绝,停了停,他看向郑遂,问:“爹,那中秋的宴席上,我可以请监内的同窗来吗?”
郑遂略感意外,但仍应得十分爽快,笑道:“当然。修儿就算是想把整个国子监的人请来都行。”
少年的心事是藏不住的,郑修顿时喜上眉梢,还朝郑遂深揖了一礼,感激道:“谢谢爹!就一个人,到时候就安排在我旁边坐着,任她埋头吃喝就行。”
郑遂把郑修的反应尽收眼里,笑意不减地问:“是你的哪位同窗啊?”
郑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起脸上的喜悦,正色道:“燕国公府上的,名叫张越。”
郑遂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转眼看向郑修方才拿在手上的书,如常地问道:“看的是哪本书?可有不懂的地方?需不需要……”突然传来的叩门声,打断了郑遂的话。
郑遂皱眉,他们父子相处时,他最不喜旁人打搅,但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眉宇舒展道:“你怎么来了?”
郑修循声望去,朝那个人影行礼:“姨母。”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国子监绯闻》 30-40(第4/14页)
孟嫱拎着个食盒,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话是对着郑修说的,但目光却渐渐落到了郑遂的身上。
“修儿温书太辛苦,我就做了些吃的送来,没想到相爷也在这里。正巧‘金风玉露’我盛了两份,相爷要不要尝尝?”
郑遂看着孟嫱从食盒里端出来的两碗桂花酒酿圆子,像是追忆又像是感慨道:“在黔州的时候,阿娴就常做这个,怕我吃腻了,就给它起了个‘金风玉露’的花名。阿娴走后,我就再也不吃了,因为都不及她的手艺。”
孟嫱脸上的笑容瞬时僵住。
“你们吃吧,我在前院还有客。”郑遂没有看孟嫱,只对着郑修叮嘱
道,“吃完后就早点歇着,别太累了。”
“爹慢走。”
郑修送走了郑遂,看向仍然站在原地的孟嫱,语气如常地问道:“姨母要留下一块吃吗?”
孟嫱这才回过神,神情恍惚地朝郑修笑了笑,说:“不了,我头有些疼,先回去了。你多吃些,多吃些……”说完,便脚步踉跄地急步走了出去。
郑修等孟嫱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高声唤人:“来人。”
候在院子里的仆从闻声跑进来,就瞧见自家公子指着案上的一排吃食,面无表情道:“全扔了。”
郑遂一步出郑修的院子,脸就沉了下来。
张越。
郑遂很了解自己的儿子,郑修自小就好胜要强,从不把旁的人放在眼里。可看方才郑修的神情,这个张越不仅入了郑修的眼,还被郑修放在了心上。
区区一个家道中落毫无前途的监生,也配被他的宝贝儿子放在心上?!
“郑安,”郑遂突然开口,“修儿在国子监里有个同窗叫张越,你可知道?”
管家闻声立马上前,躬身答道:“张越和公子是同居一室的室友,此人才学平平品性一般。公子从未提过此人,与他也没什么来往。”
管家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听说此人生得一副好模样,加上伶牙俐齿,在国子监中的人缘颇好。”
郑遂听完,脸沉得更厉害了。
满腹心事的郑遂刚走进前院的议事厅,早就等得抻长了脖子的曾侑赶紧笑着迎上去,恭维道:“恩相,双喜临门啊。”
“何来双喜?”郑遂漫不经心地在主位上坐下,见曾侑觑了眼周围的仆从,便摆摆手,让仆从们都从屋内退了出去。
郑遂最不喜曾侑的一点,就是拐弯抹角,不耐烦道:“别卖关子,你直说就是了。”
“是是是。”曾侑见郑遂心情不佳,不敢再说废话,谄笑道,“一喜是恩相千秋寿诞将至,二喜是恩相公子高中状元。”
听着这不痛不痒的奉承,郑遂敷衍地笑道:“借曾尚书吉言。不过我听说,今年秋闱的举子里出了不少文魁,犬子年纪尚轻,明年的春闱怕是比不过。”
“恩相过谦了,小郑公子的才名早就出了国子监,誉满京华。若是恩相不放心,还可以再加一重保障。”曾侑的身子探向郑遂,话语声略低,“云中府的府学生何峻,恩相可还记得?”
“何峻?”郑遂回想了一阵,隐约记起是有这么个人。“三年前那个为救母而弃考的解元?”
“正是。卑职三年前在云中府监考秋闱时,因惜才给过他些银钱,故而与他相识。”曾侑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此人文采盖世,可惜被家门所累。若非三年前为了照顾家中病母弃考春闱未入殿试,状元舍他其谁。不过他老母虽病逝,却还有一好赌成性的恶父,急需钱财还债。几日前,他拿了篇文章来寻卑职……”说着,曾侑从袖中掏出几卷墨迹满满的纸张,恭敬地递给郑遂。
郑遂明白了曾侑的言下之意,笑容淡淡道:“犬子虽才疏学浅,但还不至于需要人代考。”不过,郑遂还是接过曾侑递过去的文章,展开看了起来。
曾侑盯着郑遂,见他越看越入神,最后忍不住抚掌赞道:“果然好文章!”见状,曾侑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郑遂又将文章仔细品读了一番,仍是止不住地点头。“你告诉何峻,那赌棍亲爹不要也罢。他若是能在这次春闱中拔得头筹,我便将族中女儿许给他。日后在官场上,修儿也能有个帮衬。”
曾侑没料到竟有意外收获,忙站起来朝郑遂行了一礼,笑道:“如此,卑职先替何峻谢过恩相了。”
“过几日我府上的中秋宴席,你带他一块来吧。能写出这样锦绣文章的人,我也想见见。”
“是。”曾侑应下后,仍站在郑遂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还有事?”郑遂瞪了扭扭捏捏的曾侑一眼,不悦道,“有事就说。”
“今日朝会后,圣人召卑职去了御书房,谈了些明年春闱的事宜。”曾侑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道,“圣人虽没有明着说,但言语间,似乎是想让翰林院主持这次的春闱……还提到了裴濯……”曾侑知道郑遂与裴颐之间的过节,但此时也顾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来。
“故卑职猜想,明年春闱的主考官,若非翰林院的程白,便极有可能是国子监的裴濯。”
曾侑的话音一落,郑遂就将方才还夸赞不已的文章扔在地上,覆脚狠狠地踩了上去,冷笑道:“若真是如此,那我也得再想想了。”
第34章 国子监(三十四)
世宁堂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家药房,店铺虽然开张的时间不长,但因卖药货真价实,又经常给穷人义诊施药,有口皆碑,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
即便是恼人的阴雨天,前来世宁堂寻医问药的客人也依旧络绎不绝。
窈月挤在人群里,仔细打量着世宁堂里每一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伙计学徒。
“我来取药。”窈月掏出几张半湿的纸,递给角落里的一个正在裁药的伙计,“这是药方。”
那个伙计抬眼看了窈月一眼,然后停下手里的活计,接过药方瞧了瞧,用不甚流利的官话说道:“有一味药还在路上,请公子入内,稍等片刻。”
说完,伙计把药方递还给窈月,手肘处指向身后一道虚掩着的小门。
窈月将药方收回袖子里,什么话也没说就绕过眼前的伙计,推门走了进去。而这个伙计也继续埋头裁药干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门后是一条不长但狭窄的过道,过道两旁的墙面上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小孔。窈月知道,这些小孔要么用来发射暗器,要么用来喷洒毒烟,若是有不速之客闯入,顷刻间就会丧命于此。
窈月推开过道尽头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花草葱郁的园子。窈月穿过园子里的门廊,就瞧见不远处的厅堂上坐着一个锦衣玉带的男人,是陆琰。
陆琰的面前放着一张棋盘,棋盘上黑白子数量相当,他手里执着一枚黑子,似乎正在想下一步要落在何处。
从窈月认识他时起,他就爱下棋,他教过她很多东西,却从未教过她下棋。
窈月长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疾步走上前,将一直攥在手里的一张纸条“砰”地拍在棋盘上,“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陆琰将被窈月震得四散的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https:" >
</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国子监绯闻》 30-40(第5/14页)
棋子一枚枚拾起,重新放回到棋盘上原本的位置,语速缓缓道,“你入国子监进学半年,字忘了,规矩也忘了吗?”
窈月只当没有听出陆琰的指责,戳着字条上的八个字:“‘有则取之,无则杀之’,杀谁?郑修吗?他可是郑遂的亲儿子,你们就不怕……”
“这是大人的命令。我传递命令,你执行命令。至于之后如何,与你我无关。”陆琰将一枚黑子不轻不重地落在棋盘上,而后抬眼看向窈月,目光犀利如刀,“你是不敢杀,还是不舍得杀?”
窈月被陆琰的话堵得一时语塞,虽然头还昂着,但气势比之前弱了许多。
“我只是……只是因为这和当初说的不一样。当初只让我在国子监里接近郑修,再寻机进入郑家,到飞云楼里找那件宝物,并不曾……不曾让我杀他。”
陆琰看着眼前的窈月,仿佛又看到初见时那个倔强不屈的女孩,笑了一声:“你这性子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说着,陆琰从窈月身上收回目光,拈起一枚白子,对着棋盘继续沉思了起来。
就在窈月以为,陆琰在用沉默表示逐客之意时,他又突然开口了:“若是如郑遂所说,宝物的确在他的飞云楼里,那他的儿子就不用死。若是没有,郑遂自然应该为他的谎话付出
代价,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陆琰的话让窈月的心里生出一阵寒意:“要杀郑修……有很多机会,何必挑那日?”
“独子死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陆琰冷笑道,“权当是大人送给他郑相爷的寿礼了。”
窈月不再说话了,她知道眼下的郑修已是那位大人砧板上的鱼肉,即便不是她,也会有其他人代替她做这件事。
“放心,不会让人怀疑到你的身上。”陆琰悠悠地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等此事一了,你还要回国子监继续做‘张越’。”
“知道了。”窈月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纸条你帮我毁了吧,我回去了。”
陆琰的声音从窈月的身后追了上来,像是提醒但更像是警告,“做好你该做的事。多余的事别想别看别管,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窈月突然想起国子监医馆里那个背上烙着六瓣梅花的药童,觉得陆琰对自己的这番警告甚是讽刺。
“你方才也说了,你只是传递大人的命令,你若是做了多余的事,被大人知道,”窈月止住脚步,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陆琰,“下场是什么,你应该也很清楚。”
陆琰凝视着棋盘,没有说话。
窈月看着陆琰的身影,默然叹了一声,而后语气和缓,轻声问:“六哥哥,我娘亲还好吗?”
“青姨很好。”陆琰从棋盒里拈起一枚黑子,“我来之前见过她,她正在做一件夹袄,说等你明年生辰的时候送你。”
“果然还是娘亲疼我。”窈月脸上的神情瞬时明亮了许多,眉眼弯弯地朝陆琰挥了挥手,“六哥哥,我走了。”
等窈月的身影和脚步声彻底消失,陆琰忽然将手中的黑子砸到棋盘上,一时间,数不清的棋子蹦跳起来,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