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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第 61 章 柯窈告诉她……
柯窈告诉她的时候, 还觉得奇怪，因为柳禾不算是素人。
江柔在几年前回国后就一直活跃在音乐界，在前段时间, 更是作为半娱乐圈人士接了一个综艺, 父母都有出镜。
柳禾年过五十, 保养得好, 气质优雅，看得出年轻时的美。配合青年钢琴家的名头，热搜一茬一茬的上，综艺热度挺高。
正所谓现如今哪里的钱都比不上
娱乐圈的好赚, 即使江家不缺钱，这种知名度也是利益链条的一环。
柳禾一跃成了有粉丝的人，富家太太的生活天然引人注目, 她在网络上算“网红”，平时只和“圈内人”, 或者江柔他们互动, 转发孟照照的微博就很意外了。
“要不要回关或者私信询问一下啊？”柯窈开心的问, 还以为是孟照照这么受欢迎呢。
“都别。”撂下两个字，孟照照没多解释。
为了庆祝签售会的顺利, 中午孟照照做东请客，吃过饭回到办公室, 午休还没过一会, 爱好八卦的柯窈又发来一个帖子，说有人在考古她的过去。
刚半醒, 她打开瞧了眼，链接跳转到pp界面，要求下载才能看全部, 孟照照粗略扫了眼前面的，帖子题目倒是很吸引眼球。
【深扒今天热搜上的美女作家】
她觉得有点奇怪，虽说自己涨了一些粉丝，但也实在不算大v网红，最关键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值得“深扒”。
打开帖子一看，发帖人出乎意料的了解她。
从她的中学时代的奖学金照片，再到后来的抖音，以及这本书最初的连载，后来的出版，鹤清文化股权的变动，还提到了韩青青的这件事。
当时韩青青被退赛的缘由，就是她得罪了人，缩写还是孟照照的，虽然不知道是谁爆料，但这会一说，大家发现竟然对上了。
提到韩青青之后，娱乐性大大增强，回帖的人也多了起来。
柯窈："我进去翻了翻，前面的内容好像你微博和网上都有，也没很多人进贴，突然在几十楼的时候，有人说韩青青，好多人就对你的背景特别感兴趣，然后话题就歪了，有说营销的，有说这本书是代笔的，还有人说你和什么江和集团有关系。快要嫁入豪门了。”
江和集团，代表江家。
孟照照已经看到了后面的内容。
牵强附会的证据有两条。
一条是上次韩青青去的那场聚会上有个模特发照片出来，背影里有她和江淮在攀谈，一条是柳禾转发她的签售会宣传，她是江淮的伯母。
一个人的风评转歪只需要一些片面的言辞和推测，甚至不需要亲自了解。后面开始有人猜测孟照照背景深厚，有人直接说她的作品都是营销，隔着网络的无证据揣测，孟照照不免觉得可笑。
这种小道八卦是空穴来风，但上法庭对峙又够不上标准，只能投诉造谣，她很快收到邮件回复，说已经处理，确实搜不到关键词后，虽然还是在想这个时机恰巧扯出江家的人是谁，但手头有工作，孟照照不得不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临江博物馆的第一次展览定在开春，此时快进入一月，筹备人员也越发忙碌，不仅仅是书面上的展览设计，在真正实施这一步上，孟照照也得时不时亲自监工。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孟照照例行去博物馆打卡，根据合理性和美观性大致改了几处地方，一起的馆长接了个电话，跟她说周总到了。
他们转身，门口正进来人，周缺穿一身西装，袖口一截露出的钻表奢华低调，整个人气势不凡，他身后跟着张非丛，这次来也是看展览筹备的进度。
变了身份，他的面容冷淡，也看不出喜怒。孟照照有那么一秒觉得有点割裂，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周缺的博物馆，他来看无可厚非。
又是他的个人私藏，对他的意见孟照照一一记下，酌情修改。
他并没有上三楼，只看了一二层，时间到中午的时候，馆长邀请他们聚餐。
孟照照还没开口，对方就率先表示有事，不方便聚餐，倒惹得孟照照看他一眼。
吃饭时，柯窈还说：“这个周总真的好帅，上次群里小哈他们发了一堆八卦，好像背景也很不一般。”
众人表示赞同。
一旁的孟照照听他们午饭聊天的话题逐渐从帅气神秘的周总变到这个元旦干什么。
元旦三天假期，孟照照早有计划。
第一天假期就回了沪大，她和下午就要回京州的魏灵均在校门外碰头，回去看老师。
结束后一起吃了顿饭，魏灵均送她回飞行楼阁。
“真麻烦你，好像是该买车了，”孟照照道：“路远了还是开车方便。”
魏灵均说：“主要是沪都很大，买车是更方便些，什么时候你买车，我帮你参考参考。”
“好啊。”
孟照照伸手解安全带，好几次都没成功，魏灵均笑了下，凑过来帮她。
“谢谢。”她打开车门，风灌进来，她利落的下车关上。
魏灵均隔着车窗说：“可能今年都不来沪都了。”
毕竟他是出差，不是定居。
“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孟照照笑着比了个手势，“下飞机给个消息。”
说了再见，她走进门，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小照，新书的微博我帮你转了，还顺利吗？有时间可以出来和妈妈见个面吗？】
这个口吻孟照照很快就知道是谁。
几乎是一瞬间，嘴角笑意消失，她睫毛颤了下，删掉短讯，又恢复表情，才按下电梯，外边有人走进来。
孟照照扫了眼，漫不经心转开视线。
“不好意思，让一下，”他说，“我按电梯。”
孟照照看了眼电钮，她已经按了十六层，但说不准人家就要去别的楼层呢。
她让开位置，还在想着刚刚的事，直到周缺把每层都按了个遍，橙黄色的按钮两排，二层到十六层，一个不落。
孟照照皱眉，“每层都按，你到底去几楼？”
男人收回手，语气平淡，“都按了，想去几楼就能去几楼。”
孟照照莫名看他一眼，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他呛的有点生气，冷笑说：“浪费别人时间，周总真有素质。”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二楼到了。
两人同时看向外边，果然没人，门又缓缓合上。
“素质？”他反问，“随便让外人进小区，无关车辆停楼下，堵路让小区真正的居户进不去，这样有素质吗？”
意有所指，孟照照转过头，看着他，“你说谁？”
“不知道，不认识。”他双手插兜，双眼回望她，一副不怕事大的表情。
“就停了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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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
“堵了你的路？”
“巧了，正好在后面，挡了地下停车场的道。浪费我三分钟。”
电梯又叮的打开，他们再次往外看，还是没人。
于是回归正题。
孟照照看了他几秒，垂眼，看看电梯，她抬起头，突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
以柔克刚，只道：“真不好意思，周总，我朋友送我回家，可能给您添麻烦了。”
她继续道：“不过，我的仇你也报了，至于我朋友，要不这样，什么时候您有空，我让我朋友请您吃个饭，让您消气。”
她眼神看着他，那意思分明是他来碰瓷的。
周缺被她这么古怪的训一通，脸色有点挂不住，半晌才看着电梯壁面，面色柔和几分，语气也有几分低低的调侃，道：“我可不缺一顿饭。”
孟照照懒得和他多说，走上前去，把电梯其余的全部取消，顺口，“不缺饭，我看您是缺粥。”
“缺粥？”他疑惑了半秒，很快领悟。
周缺无语片刻，又有点被她的“创造力”折服。
孟照照收回手，“要不然，可能是缺德吧，你选一个。”
周缺：“……”
被骂缺德，他很快忽略，因为电梯到了十六层，她又要进门。
“今天过节，等会一起吃饭？”
他动作很快，拦住她，语气却轻柔，说出这番“碰瓷”的真正来意。
“不吃。”恰好手机响了声，她低头打开，又是刚刚号码。
【小照，已经又是一年了，我们的原本相处的时间就少，剩下的日子才要珍惜不是吗？回复一下妈妈好不好？恨真的有那么久吗？解释的话每年都发了很多遍，每次都换不用的号码，你视而不见，但妈妈已经非常非常后悔了，这么多年，常常在心里自责……】
后面还有一大串文字，但孟照照已经没有耐心看下去，这套说辞看了一百遍，却来的太迟。但像每次一样，她的心情依旧没法控制的变糟，情绪下沉到谷底。
很好。
孟照照盯了屏幕一秒，拉黑号码后，刚准备走，看到男人翘着的嘴角，一副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她想到那道短信，想到自己是怎么见到的柳禾，心底突然冒出火苗。
她冷下脸，道：“周缺，又是一年了，我觉得我要珍惜我的人生，不能再浪费时间，跟你再纠缠不清了。”
突然听了这么一长串，他一下子拧起了眉，“什么意思？”
孟照照耸耸肩，看着他的脸，说：“你在我房子旁边住也住了，也通过周妩，送我回家好几次了，不是我自恋，是你的意思挺明显的，不过我不说，你以为我很乐意花时间和你调情吗？”
周缺低头，刚刚英俊脸庞带着的笑与暖渐渐消弭，他把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攻讦而产生的茫然藏的很好，很快不自在的板起脸，插着口袋，退后几步看着她。
周缺其实不了解三年后的孟照照，所以还以为她是个好说话懂礼貌的乖女孩。
所以他开玩笑，又是按电梯逗她，又是表现出不喜欢魏灵均，醋到的模样，其实孟照照都懂。
但是，男女之间的你来我往，也是需要人配合的。
孟照照心情好，配合一下，但这次，她可能真的心情糟糕。
这一刻的孟照照觉得，周缺真的就像柳禾，伤害过她，但都那么理直气壮的觉得时间能抹平一切，这些受到偏爱的人，又理直气壮的来怪罪她为什么态度恶劣。
迁怒还是自私她分不清，但她知道自己的火气没处发，周缺是撞到枪口上来了。
所以说话更不留情，她从唇边勾起笑，“我之前无聊，逗你玩，瞧你，还当真了。你不会觉得，我还对你有意思吧。”
她像小女孩一样可爱的眨眨眼睛，但语气掩饰不住恶劣。
……
“我没当真过，”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紧绷绷的郁闷，他皱眉，认为孟照照可能是碰上事情，心情不好。
他想了想，安抚她，“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
“你真的以为我是生你气所以不理你，”她打断他的话，含了几分轻嘲蔑视，神色略显锐利，“周缺，你什么时候这么笨了？其实我就是觉得你烦，随便找个理由让你别来打扰我。”
“这你都领悟不了，还是说是故意问的，想给自己找台阶下？”
说完，她脸色逐渐转为平静，只有嘴角带着残存的笑。
头发有点乱，眼影有点晕开，但还是漂亮可爱的，只不过这番话真是要把他面子丢在地上踩。话里话外，他是犯贱来的。
回国两个月，见面很多次，还一起吃饭，虽然她态度不冷不淡的，但也说了几句话，怎么孟照照的脸就像沪都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周缺眼神紧紧的锁住她，沉默半晌才开口，“你碰上什么事了，心情不……”
孟照照顿了一秒，神色渐渐厌倦，这无形中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过孟照照可不觉得是周缺对她一往情深，她认为这人做戏上瘾了，有点沉迷于自己对她痴心不改的人设了。
要是真痴心，当年怎么忍心伤害她呢？
孟照照盯了他几秒，微笑了一下的，但这并不是缓和，她一句话也不说转而离开。
好像又搞糟关系了。
而且这次的审判，大有把他打入深渊的意思。
女孩的善变已经很让人不理解了，不熟悉的孟照照更是。
她真的这么讨厌他？Ding ding
即使过了这么久，再见面，她照旧恨他？
一种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就像三年前一样，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没法抹去孟照照心中对他所作所为的认知。
很多时候，让一个变成了大人的女孩伤心，不再是给块糖就能哄好的。
身后走廊很安静，她听到后面声音叫她，她转过头，准备再说什么过瘾一下，却看到他眼中眸光暗暗，姿态摆的很低，目光却和她对视。
声音有那么点哑，“真这么讨厌我？”
她没有笑了，回答说：“是啊。”-
忙过最后一茬，三周的年假到来。
临离开沪都前，孟照照去了钱奶奶家一趟。买了一堆东西上门，钱奶奶又给她拎了一堆，是一些她做的吃食，特意给外婆的，孟照照说上飞机不方便，钱奶奶便叫钱树那天开车送她去机场。
第二天，九点的飞机，她六点多就起来，准备好行李，过了起点，钱树才打来电话，说他到了。
孟照照让他等等，自己马上下来。
两个行李箱，一个是自己衣服和生活用品，一个是带给家里人的礼物，还有一个旅行袋。
她拿上长途旅程常用来保暖的冲锋衣，打开门准备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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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电梯口，两人狭路相逢。
短暂对视之后，她动作没有停顿，把行李拉进电梯，按了一楼。
身后人没按电钮，孟照照心里有片刻奇怪对方居然不去地下停车场，心里奇怪，但脸上没表现出来，她低头开始回钱树消息。
周缺看了几秒她后脑勺，以及搭在手肘边的男式冲锋衣，眼光不经意扫过。
手臂有个单词，RY开头，后面看不清。
上次闹翻后，这还是第一次碰见。
其实每次早上遇见，虽说没有摄像头时刻监控，却也注意她一般什么时间上班下班。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电梯一趟一分钟，哪有那么巧，偏偏每次都遇见。
那天之后，周缺倒不是自尊受损，内心受挫，是觉得她心情不好，他何必打扰。
不过，这会儿她竟然要回邵城了。
想想也很不错，她在亲人身边，心情总会好起来。
在门外，钱树竟然来了。
他站在厅外，冲她勾手，大声叫她，“小照”。
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称呼很亲密。
心脏突的一跳，想到那件冲锋衣，周缺在前台同公寓管家说话，目光却下意识扫过那个男人，眉头皱起来。
孟照照惊讶的笑，“小树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栋楼？”
钱树道：“上次你不是要种东西，我奶奶给你寄的那盆葱蒜，是我帮忙的。”
孟照照笑笑，“对哦。”
钱树伸手帮她拿过行李，“这么重，带了多少东西。”
孟照照走在他左后侧，笑着解释。
她的态度很亲和，显然这个男人和她很熟，更别说还要一起回家，回邵城开车要三个小时，能坐一趟车，还可能不止很熟。
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以前没见过她，所以是回国认识的人吗？
周缺略带疑虑，闪过好几个念头，又猜测这人是否安全可靠，万一孟照照傻，被人骗了，毕竟一个男人总是危险的。
车上高速，身后大奔汇入车流。
他开着平常不用的车，手肘搭在窗边，视线瞟过前方。
孟照照坐在副驾驶，和旁边人有说有笑，看路是机场高速。不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堵。
下了高速，真开到机场二楼，他又觉得自己魔怔了，因为这人就是送孟照照的，不是一起回邵城。他莫名其妙为着一个念头，在高速堵了两小时，跑到了机场来。
在对方看过来之前，周缺打上车窗，扯一下领带，自嘲笑笑，刚准备离开，电话响了。
张非丛催的很委婉，“周总，你还没来公司，是在家吗？视频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半个小时就能结束，方便的话……”
周缺按了按蓝牙耳机，“方便，你们准备吧。“
他拿上副驾的笔记本，把车开到旁边车道，下车径直去往机场一家咖啡厅。
找了个包间开完会，他交完停车费，大奔长驰而过，在机场楼下的道边，有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后背上的单词他终于看清。
“RYDER.”
他犹豫了片刻，猜测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要回市区，这个时间点，出租车她还要排上很久，她连飞机都不坐了，怕是急事。
可是停下了，他岂不是要被她认为是跟踪变态。
抿了抿唇，周缺给张非丛打去一个电话。
一分钟后，黑色大奔停在孟照照面前，她略疑惑的拧了下眉，车窗降下来，眉眼瞬间就冷淡了。
周缺看她一眼，又看向前面，说明事实，“你这样还要等半个小时，我顺路而已。”
顺路而已。
但是顺的太巧合。
钱树规划的时间是够的，偏偏今天不知原因很堵，到机场的时候其实已经迟了，她把机票改签了明天，只是担心钱树认为他来的晚懊恼，孟照照便打算再坐出租回市区，谁知道刚出机场就接到电话。
孟海潮出事了，被人捅了，半个小时前，他的第二任妻子把电话打给了许春梅。
外婆这些年并不劝她要和柳禾孟海潮如何如何，但毕竟生死攸关，她还是希望孟照照去一趟，以免留遗憾。
这下事情就着急多了，关乎她能不能见到自己亲身父亲的最后一面，孟照照有那么瞬间觉得恍然，再回过神，她已经上了车。
周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发现她神思不属，过了片刻，对方才淡淡抬起眼，闷不做声和他对视。
周缺移开视线。孟照照随之把视线放到窗外。
过了会，张非丛致电老板。
“周总，不好意思，程总刚刚电话来又道过歉了，说是忘了时间，麻烦您去机场接他一趟，等明天上门找您喝酒赔罪。”
张非丛吐字清晰，蓝牙连着车，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周缺也不管孟照照信没信，戏做全了就挂了电话。
车后座的姑娘仍然看着窗外，城市的天际线飞驰而过，划破清晨的雾气与云彩。
她有心事。
周缺沉默片刻，下绕城高速的时候，才开口问她，“去哪儿？”
孟照照开口说话，声音有点哑，“就在这停吧。”
周缺又问一遍，“去哪儿？”
“市医院。”她顿了一秒才说话，只不过眼光又投到窗外去了。周缺从后视镜中，看见她眼里黯淡的神采。
周缺停了车跟在她身后，孟照照本来不会搭理他，但此刻心里有事，也懒得赶他。
到了手术室外边，她第一次见到那个曾通过电话的女人。她长相温婉，未必有柳禾好看，皱纹也比柳禾多几条，此刻眼睛是红肿的，看来之前已经哭了好几场。
她见到孟照照就认出来了，开口说话有点颤抖，神态也很拘谨，“你是小照是不是，你爸爸和我说过你。”
似乎提到这个人，她又要流泪了，眼睛看向红光，嘴唇颤抖了几分。
“你爸爸，你爸爸今天去进货的时候，为了救人……”
孟海潮酗酒赌博多年，早就找不到什么办公室的工作了，后来认识第二任妻子，改邪归正了，拿柳禾最后给他的那笔钱开了个饭馆。
今早就是去进货，路上碰到一个人贩子要抱一小女孩，他怒的和人起了冲突，人贩子捅了他几刀，又上车跑了。
那边警方已经在抓，这边小女孩家长也陪着等，看到救命恩人的女儿来了，对方又感激又愧疚，毕竟孟海潮还在里面，生命垂危，可能为了他们的女儿赔上一条命。
有时候，一个在你看来不合格的父亲，在别人眼里是见义勇为的英雄。
孟照照没有表现的很激动，也没有很伤心，她只是感觉很疲惫，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曾经发几千遍誓，再也不会为伤害自己的人心痛，但面临生死关头，还是觉得都活在世上比较好，不过不必再见面，不必再多说话，不必再维系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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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坐着等待，看着红灯，坐了半小时，觉得口渴了，才转过头询问旁边那个恍然不安的女人需不需要吃午饭。
那女人忙站起来，“我去买，你在这边。”
孟照照解释说：“我正好去上个厕所，顺便而已。”
那女人又要拿钱给她，找了一遍，又没找到现金，拿着手机问她微信给她转账。
孟照照买了两份青椒肉丝盖浇饭，又买了两瓶水，转过头看到身后的人，才想起来，“谢谢你送我回来，不耽误你时间了。”
周缺欲言又止，看她神态，还是没说什么，只不过这次没有跟上去。
他在后头打了个电话，看着孟照照上楼。
吃完饭又等了会，手术宣告结束。
医生说还算成功，但是脏器受损严重，很可能后续有感染，看今晚能不能挺过来。
和家属交代好情况，他们可以进去探望，孟照照呆在外边没进去。
一旁的女人有点疑惑，虽然还在为丈夫伤心，但看到这样冷静的女儿，还是觉得奇怪。
等庞烟再出来，孟照照已经不见了。
半个小时后，孟照照把洗漱用品买了一套，交给庞烟，问她打不打算请护工。
庞烟面色纠结焦虑，“店里刚扩建装修，没有多少钱，刚刚手术又，”她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低头揩泪说，“而且老孟晚上还可能发烧，护工不仔细怎么办，我还是想自己来。”
她有点愧疚，怕孟照照以为是自己不舍得给老孟花钱，又解释了一堆。
孟照照也没说她出钱的事，也没说自己会守夜陪护，只点了点头。
到外边，接到许春梅的电话。
小老百姓，哪里碰到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听外婆语气，七大姑八大姨也都知道了，毕竟是前丈母娘，认识二十多年，活生生一个人，又是做好事。
孟照照把医院的话告诉她，这倒是真的，手术成功了，但能不能活还得看他自己。
挂了电话，她看了看天边斜阳，夜晚快来了。
里边，那家人商量好了，要他们家男人留下来帮忙守夜，这几天也要让人来照顾，这样庞烟松了好大一口气。
那家人回去煲汤了，庞烟和他们道谢后，又转头看孟照照低着头玩手机，她到现在还没进去看一眼。
想到孟海潮曾经的欲言又止，愧疚和后悔，不想多提的表情，她知道可能另有内情。
但不的不开口，庞烟有些拘谨，“小照，你在这儿看看老孟行吗？等一小时我就回来，我两个小孩还在幼儿园，我去接他们送到家就过来。”
孟照照看了眼病房，顿了顿，“哪儿的幼儿园？”
62. 第 62 章 幼儿园
幼儿园在平陆街, 距离饭馆只有十分钟路程，孟照照以前来过这边，那会这家幼儿园还没建起来, “著名建筑”是个游乐园。
准确的说, 不是游乐园, 是个小少年宫。
所有的游乐设施都很小, 因为是小孩子们玩的。云霄飞车只有三米高，轨道在人的头顶，建筑的周围随意的绕一圈。游泳池只有半米深，小青蛙和粉色猪的游泳圈在盛夏时, 就被抛在水面。
除此之外，她上小学之前，还学过钢琴, 沪都家长都是这样，小孩都送过去学一点, 学到什么程度就无所谓了。
少年宫往里面走的那栋楼就是教室, 钢琴老师不算大师, 但笑得很温柔。黑白相间的琴，在孟照照小时候看来, 是很了不得的东西，她小小的手指在上面弹着, 每次错, 又重来。
放学后，柳禾来接她, 有的时候孟海潮那天不加班，会和她一起来。
孟海潮并不进来，只有柳禾会走到钢琴教室, 说："小照和老师说再见。"
她乖乖的听话，笑容甜甜的说："老师再见！。"
说完再见，她被牵着离开，走出那栋凉凉的建筑，树下看到孟海潮，她会很雀跃，因为爸爸一来，就会抱着她玩五米高的云霄飞车。
真是快乐极了，别人永远不会懂。
就连长大后的孟照照也怀疑，有没有那么快乐，还是只是滤镜加的太厚，其实她每次来这边，只会烦恼上钢琴课而已。
宁愿去接继母的孩子，也不想照顾生命垂危的爸爸，倘若外人听说这件事，有人会说她心太硬，毕竟再怎么说，父母也是生过她，养过她，但也有的人会说，她心太软，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就该再不理会。
人总是妥协，总是犹豫和摇摆于做还是不做之间。
孟照照明白，释然这回事，其实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自己的。有些事，不要装作自己不在意，而她也不是小孩了。
伸手敲了敲大门，又找到墙壁上的门铃，用力按了下，丁零当啷的欢快门铃声，很幼儿园。
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保安跑过来，开了门警惕的问她是谁，孟照照便解释说是来接小孩的，留在这边的俩小孩，一个叫孟纯，一个叫孟真真。
保安大叔一拍脑袋，“你是他们姐姐吧，刚刚他们妈妈打电话过来讲过了，你等我开个灯，我看看你长相。”
他拿出手机，微信界面有张照片，孟照照发现那是她高中毕业的单人照，她的毕业照，居然是庞烟发来的。
对照一番，浓眉大眼，模样漂亮，是本人，保安大叔便带她往里边走，“这会都八点了，孩子们也饿了，就跟着我们吃了个饭。”
孟照照一走进去，保安大叔便喊，“这俩孩子姐姐来了。”
“小纯，真真，你们姐姐来接你们回家了，快收拾书包准备走啦。”一个瓜子脸的清秀女老师对两个小家伙说。
女老师走过来，她面容亲和，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刻意压低了几分，“小纯姐姐，小纯和真真两个人晚饭都没有吃很多，他们说今天过生日，妈妈说好了带他们去少年宫，他们妈妈失约，妹妹下午还难过哭了，不过这会已经忘了，你别提这个，应该没事。”
孟照照有点惊讶，“今天是他们生日？”
“是啊，”女老师有点奇怪她的表情，但还是笑着说：“今天早上给了他们一人一块巧克力呢，生日这天才有的。”
孟照照转头去看他们，长的都挺好看，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和庞烟很像，男孩女孩还有点相似，这俩小家伙同一天生日，是双胞胎。
据许春梅所说，他们大概是庞烟和前夫的孩子，后来庞烟和孟海潮结婚，两个孩子也改了姓氏，姓孟。
她就这样多了两个毫无血缘但同姓的弟弟妹妹。
他们眨着眼睛，面露好奇的打量着孟照照，对于小孩来说，一个比自己大的姐姐就是神，天然的让人崇拜喜欢。
显然，之前庞烟已经通过视频和他们解释了孟照照要来，他们虽然觉得陌生，但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模样。
“老师再见！”他们一起弯腰鞠躬，挥挥手说拜拜，孟照照也礼貌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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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带着他们出去。
孟照照不牵他们，也不活跃气氛，俩小孩就跟在她后面走，过马路时，孟照照回头看，他们手还牵在一块，嘀嘀咕咕说话。
“过来。”她招手。
两人一起仰头，好奇又听话走到她边上。
孟照照把他们俩书包带上的环扣握在手中，“走吧。”
像溜小狗一样过了马路。
孟照照拿出手机看了看路线，手机屏幕的光让他们一阵惊奇，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概是，这个姐姐是大人，大人有自己的手机这种话。
顺着导航是大路，可两个小孩不知道，他们在岔路口停下，给姐姐纠正，“从这里走。”
他们指了指一条没灯的小巷子。
他们平常三点就放学，小巷子走路也不怕，但这会天都黑了，孟照照一开始就打算绕路的。
“这边亮一点，比较安全。”
孟照照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这条大路果然更亮，人也很多，小摊小贩还在路边，摊位冒着热气，寒风送着香味传到行人鼻子底下，是个人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孟照照高中那会儿还很喜欢吃这种快餐，那个时候自己不挣钱，外婆又不准她吃，反而比较馋，如今回国，楼下小摊贩一溜的烧烤摊，各种各样的小吃，倒没了那股馋劲儿。
幼儿园的小孩基本上不怎么能体会到城市的夜生活，也不怎么吃外边的垃圾食品，这会被味道香的走不动，孟照照一回头，就看到两人一脸向往的朝着旁边张望。
“想吃？”她停下来，多问一句。
哥哥大一点，叫孟纯，妹妹叫孟真真，性格比哥哥活泼多了。
孟照照一问，哥哥羞涩的红脸，小女孩却屁颠屁颠跑上来，径直拉住她的手，“姐姐，幼儿园胡萝卜饭饭不好次。”
胡萝卜饭？听起来确实不好吃。
孟照照看了眼那排摊位，抽出手，又转头看了看一脸渴望的两个孩子。
她心里想，过生日呢，孟海潮出事了，他们也不知道，心心念念的蛋糕和少年宫也是吹了，大人怎样，小孩子总是天真烂漫的。
九点的KFC亮堂堂，她点了两份儿童套餐，把刚刚买来的一份红薯分成两半，放到两人面前，孟照照示意他们，“别用手，用勺子。”
小孩子的戒心是不存在的东西，刚吃第一口，就朝孟照照搭话了。
“姐姐，你怎么不吃呀？”
“大人不喜欢吃这些。”
“姐姐，你是大学生吗？”
“毕业好多年了。”
“毕业是什么？”
“……”
“姐姐，爸爸说你去美国了，美国是国外吗？”
“对。”
问题很多，孟照照回答简单敷衍，一边低头看手机，时不时注意他们，孟真真吃的急，嘴巴边上沾了点红薯，她递了一张湿巾让她自己擦。
“吃完了？”
“嗯，”孟真真率先跳下凳子，仰头依赖的看着这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便宜姐姐的脸，她眼睛眨了眨，一脸神秘兮兮的，然后招着手，孟照照不明所以，顿了片刻，还是低下头，小女孩凑到她耳边腻腻的说：“这个可好吃了。”
她一愣，低下头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是一块进口的脆巧克力。
这个牌子不便宜。
果不其然，孟真真自来熟的揪着她的衣角，自豪的说：“小兰花过生日的时候也有，今天我过生日，佳佳老师就给我巧克力。”
孟照照微怔，下意识抬眼看了眼门外茫茫夜色，冷冷的寒风打在身上，她忽然闷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说不出的古怪感受，孟照照突然心里叹了口气，转头看孟真真，低头语气却温和了几分，“你自己留着吃吧，姐姐不喜欢吃巧克力。”
孟真真显然不相信，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巧克力，巧克力多好吃，上次小兰花的生日，她分了孟真真一小块，比妈妈买的巧克力好吃多了。
孟照照刚想开口，一阵冷风吹过来，孟真真打了个哆嗦，跑到她的后面躲风，她只能作罢，把巧克力塞到口袋，招呼一米外比起妹妹略显拘谨的小男孩，“走吧。”
想了想，“等下，给你们买个东西。”
她带着两人进了旁边的那家精品店，什么东西都卖的那种，牌子不是大牌子，就是东西比较新奇。
一条牛油果装饰围巾，一条草莓装饰的，给惊喜的两人围上，孟照照带着俩孩子踏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