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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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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帝王逝世的白月光(14)

“离我远点。”慕仑低吼完一句, 又下了不客气的逐客令。

下一秒,一只手无视他冷得滴水的脸色,直接握上他另一只曲度正常的手。

慕仑眯起眼笑:“我说, 你是听不懂话吗?我说的是宇宙通用语言啊。”

悯希一言不发使力让慕仑站起来,让他把身体重心靠到自己这一边。

身边有个傲娇崽子的好处在此刻显现了出来, 在王储殿下的千锤百炼下, 只是语言上的凶狠,根本不能让悯希退缩。

别碰我?

他包装听不到的。

参透一个斐西诺, 等于参透了一多半这个年龄的小孩。

说不要,就是要;说让他滚, 就是口是心非,心里眼巴巴的,渴望他留下却说不出口。

悯希是中午抵达的荒矿星,他开运输车往盛产铁矿石的区域逛了好大一会,满载而归地把车斗装满了,回港口路上想着抄一条近路,结果就碰上这一小孩。

荒郊野岭的一个半大点小孩在这,浑身是伤,还有血, 嘴皮也是干裂的, 估摸着情况和乌庚行差不多。

沈玲说了,荒矿星是流浪汉重灾区。

悯希不是圣父, 但碰上了, 他也不好当没看见。

而他既然之前已经捡回去了一个,再捡回去一个也不那么麻烦,顺手之事而已,他现在工资多, 能养得起。

一边传来阻力,是慕仑开始拧着眉挣扎了:“你要带我去哪?说话。”

悯希带着他往运输车那边走:“我在过来路上看到一家小诊所,带你过去处理一下。”

语毕,慕仑用力一甩,将悯希的胳膊甩开。

没了支撑力,他残缺的一条腿无法撑住他的身形,他也没有练出单脚站立的协调性,砰一声摔倒在地。

慕仑摔得脸上满是泥沙,但他好像满不在乎,双手撑在地上说了一句:“我不去。”

悯希站在原地压压眉心让自己冷静,和气生财,斐西诺比这更难搞,区区眼前小孩,他可以搞定的。

他冷静了一会儿,说:“确定不走?这附近星兽肆虐,你没交通工具,手脚又这样,是想留在这等着被啃成白骨,还是被我带去免费治疗一下?好好决定哦,我这样闲得没事干的人可不多。”

慕仑所有风轻云淡都凝固了一秒。

悯希没多废话,直接重新将他撑起来,靠住。

在副座铺好一张软垫,把慕仑放上去后,悯希倒车往刚才看到的小诊所开去。

他医科水平不高,但能看出慕仑伤势不太好,手脚如果断久了,肌肉组织坏死,是很难再重新接回去的,所以他直接开的最高速。

沈玲之前说,荒矿星人员稀少,很多店会早早关门,万幸悯希到的时候,小诊所还在营业。

他让慕仑简单和医生说明完伤势,医生就带慕仑进去无菌环境治疗了。

出乎意料的是,慕仑出来得很快,并不是医生做完手术了,医生说他们诊所设备不全,只能给慕仑简单固定,他们最好立刻去大一点的星球做手术。

悯希只好拿着单子去缴费,临走,又买了一对拐杖拿给慕仑用。

慕仑应该不是想用,当时脸色很难看,但当前情况由不得他挑剔,他拄上拐杖,歪歪扭扭坐到运输车上。

在开往星船站的路上,悯希紧急给慕仑也买了一张同班次去KTA-星的票,同时给沈玲发去信息说明情况,拜托她提前预约一下医疗仓的使用。

沈玲发来一个大拇指:捡流浪儿圣体。

港口已经离得不远,慕仑远远看见港口的轮廓,眼睛又眯起来,问:“我们去哪?”

“刚才医生不是说了,以荒矿星目前医疗水平给你做不了手术,我们现在要去KTA-星,我家在那。”

“我们要去你家?”

“也可以这么说,走吧,我们到了。”

悯希让压缩仓接触到运输车,把运输车收了起来,再把压缩仓戴回手上。

……

星船起飞时间的前一小时,数不清第几次被悯希拜托在原地等一下的慕仑,找到一处人少的座位,扔开拐杖坐下,略有些阴郁地伸手撑住侧脸。

腿脚不便的感觉让他烦闷,而此时自己的行为更让他烦上加烦——

这不该是属于他的行为。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真的要在这里乖乖等悯希回来。

那个人离开他,也不是要去做多大不了的事,只是听说荒矿星是全宇宙物价最低的地方,于是每路过一家衣店,悯希都会毫不迟疑进去选购。

慕仑身边已经垒了七个袋子。

事先声明,慕仑对悯希会买什么兴趣寥寥接近于无,只不过撑脸的角度让他恰好看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袋子,里面的东西果然没辜负他对那个人的刻板印象。

莓红色条纹的长袜,背带裤,同色系的莓红短袖,和一顶红色遮阳帽,如果一整套穿在人身上,慕仑不敢想那人会变成怎样一颗白痴大草莓。

但有一项发现让他有些奇怪,这套穿搭的尺寸略小,貌似并不符合那个人,即便那个人是绝对属于匀称偏瘦的类型,这些衣服也强塞不进去,按他观察,这些衣服更像是……他的尺寸。

农牧星偏穷,慕仑家从小就比别人家拮据清贫,他母亲总是会亲自买线团给他织漂亮的衣服,绣千奇百怪的花纹,他对尺寸这东西有天然敏感。

当然,慕仑不会认为这些是给他买的,荒矿星物价再低,在港口的花销也低不下来,谁会给一个初次见面就对自己恶语相向、又讨人嫌的小孩花这么大手笔?

那人也不像傻的,虽然爱多操不该他操的闲心,但智力算正常。

是买给家里的弟弟或妹妹?

慕仑目光微散,手指无意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罐食胶。

食胶类似于古地球的口香糖,口感初步是硬的,嚼完会变软烂,有清神醒脑和清新口齿的功效。

这东西产出稀少,这一罐是那帮星盗从地主那抢来的,这会兜兜转转到他手里,他也不会舍不得吃就留着当古董,想吃直接吃了。

“喂,能不能给我一颗!”

对面的一排座椅,忽然坐下来一对父子,父亲忙着去一边谈事,那大约才十岁左右的男孩便自行翘着脚丫在慕仑对面坐下。

男孩看起来家中有一点底蕴,见过这种稀罕的零食,所以一双垂涎的眼睛紧紧盯着慕仑手里的罐子,理直气壮地伸出手让慕仑给他一颗。

慕仑虽然被穷养大,但人很傲慢,随着年龄增长这点特质更为明显。

他如果生气,是真的会玩命,会咬人,会揍人,会打到对方快不行了为止,一般的孩子都怕他不太敢惹他。

但这男孩太呆了,也可能是被娇纵得没有基本观察能力,根本不知道看人下菜碟,也不知道软柿子还是硬柿子,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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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伸着胖手又催促:“快点给我一颗啊,不,整罐都给我吧!”

慕仑都懒得理他。

男孩就生气了:“你这什么态度,让你给我吃的是你的荣幸,你还敢拒绝?你家住哪,你爸妈是谁,有在主星当官吗,小心我叫我爸废了你们!”

呵,还是一个官二代……

能这么轻易说废不废的,估计以前真有谁因为点破事得罪他被废了的。

可惜了,他就是一个没了母亲,爹也和死了一样的孤儿。

慕仑似笑非笑地哈了声,还是不搭理他。

慕仑把盖子盖上,正要把罐子放回口袋,没想到对面的男孩突然扑过来,尖尖指甲掐在他手臂上,趁他吃痛,立马把罐子抢了过去。

强要不成就强抢,这估计是这男孩一贯的作风,因为他非常熟练。

那股痛过去后,一股火撞上了慕仑的胸口,他一把攥住准备跑走的男孩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提起来了一点。

男孩脚尖擦着地面扑腾,见慕仑伸手过来就开始惊叫:“你要做什么……爸爸!爸爸!”

他这一嗓子非常洪亮,慕仑准备把罐子拿回来的时候,那名男人从远处匆匆跑回来,厉声道:“快放开我儿子!你这野孩子哪里来的,怎么这么野蛮?”

男人到底比慕仑有身型优势,不费多大力,便把男孩拉回去,放到了身后。

随后低头怒问:“怎么回事?我不认识你,你怎么无缘无故欺负我家孩子呢?”

慕仑冷笑,没等说话,男孩在后面委屈巴巴地扯了下男人的衣角:“爸爸,我刚刚拿出食胶准备吃,他看到了也想吃,我分了他一颗,结果他想全要,我不肯,他就全部硬抢过去了。”

男孩从刚才慕仑能单手提起他的事发现,慕仑是个不好惹的主,此刻说完瑟瑟索索往他爸后背缩了缩,同时不引人注意地把罐子往前踢了一点。

男人一听,火气大涨:“果然是野孩子,一股子星盗行径!看你这断手断脚的,是这附近的偷盗熟手吧,偷东西被打断了?没有父母,我就替你父母好好管管。”

这次出行,男人也不知道妻子给男孩塞了什么零食,男孩一说他也没怀疑,扬起巴掌要往慕仑脸上扇,替孩子出头。

“请问,您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那声音淡淡的,有些摸不清情绪的淡,但如晨露中的白花沁人心脾,让人想在合理范围多听一听。

男人巴掌刹在半空,缓慢地转过头去。

那是一张足以让人感慨世间竟然真有人长这样的脸,标准的唇红齿白,对着那一双质询的眼睛,男人一怔,别说回答,一下连自己身处何地都忘记了。

直到男孩又使劲扯了扯他,他才猛咳嗽一声:“是这样的,你弟弟强抢我家孩子的食胶,这还没完,他还要打我家孩子,我认为这一行为非常恶劣,欠缺教育。”

慕仑额头突突跳,暴虐的情绪让他想毁灭一切:“我没有。”

男人语气又尖酸起来:“难不成还是我们冤枉你不成?我家长子在主星当骑士长,福利丰厚,你只是个裤子都破洞的穷酸鬼,而食胶一瓶都要一万星币,这东西是谁的不是显而易见?”

男孩在后面帮腔:“你不信看看他嘴里。”

慕仑耳朵里全是杂音,已经情绪激动到听不清话了,他攥紧拳头,一双纯然的苹果绿眸瞳满是戾气。

熟悉的场景。

大差不差的场面和对话。

慕仑又想起他的母亲,从小到大,他的为人处事都是由他母亲教导,他母亲还曾在本子上写过一百条原则,让他誊抄两遍再默写。

那些曾贯穿他童年的记忆,现在在生命洪流的冲击下,已经只剩下一丁点影子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窝囊爹什么都要以牺牲他利益的忍让教育,母亲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不要认,窝囊爹却说,为了邻里和睦,人家想要你的东西,给就是了,你又不常玩。

如果是对方先冲上来找事,窝囊爹会说,爹知道你委屈,但是人家家里有钱惹不起呀,你就认下错,为了以后咱爷俩不被排挤。

不被排挤,这四个字如同魔咒,让他认下不知多少次冤枉事……

慕仑的回想被突然把他拉过去的悯希打断。

由于没防备,慕仑在这拉力的惯性下,一头撞到悯希身前。

他太瘦了,个子只到悯希的胸口,能够很恰好地嵌进悯希怀里,方便他检查。

悯希将慕仑的脑袋抬了起来,指腹扣在他唇角,微微使力分开,垂眼检查他的口腔内部——果然在后牙处,看见一块软趴趴的糖。

“你看吧!他就是抢了我的东西!”男孩在后面观察着,瞅准时机煽风点火。

被轻抵着下巴的慕仑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被更莫名的情绪调配大脑,他咬紧牙关,让锋利牙尖咬出了一点血沫。

这个人竟然听那男的的话,真来检查他嘴里,下一步也要像那窝囊爹一样,让他认下这次的错了是吗?

慕仑想冷笑一声,却笑不出来,他觉得某一刻对悯希抱有期待的样子非常难看,真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有,慕仑一句话不说,冷冰冰甩开悯希的手,踉踉跄跄扶着椅子要去拿拐杖。

那边的男人还在自以为沉稳公平地道:“念在我们这次损失不大,我可以私了,只要他和我家孩子道一句歉,我就不再追究了。”

“不然,你家弟弟吃了我们三颗食胶,往严重了处理,你们要赔偿我几千星币的,我也不想闹得太不好收场……”

男人边说着方案,边在一边玻璃上查看自己的面貌和着装,正得意时,他突然听到一句:“抱歉,我要看监控。”

正孔雀开屏的男人睁大眼:“嗯?”

悯希抬起眼皮平静道:“刚刚您也听到了,在您单方面说事情经过时,我弟弟说他没有做,所以我需要看监控核实一下情况,如果真是他抢人东西,我会亲自赔礼道歉,直到你们满意为止。”

“相反,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道歉,毕竟,如果是你们胡搅蛮缠,我弟弟会很委屈,继而回去冲我闹脾气的话,我也会非常困扰。”

“都是当家长的,您应该也知道,小孩子闹起脾气来有多不好哄。”

“……”

荒矿星的服务台不像其他星那样随处可见,只孤零零在港口大厅中央设有一处,在悯希的坚持下,不服输的男人带着心虚的儿子一同前往服务台。

向服务台阐明来意后,工作人员需要他们提交一下身份信息。

悯希和男人各自递出自己的莎里斯蒂个人证,任由工作人员在机器上刷芯片,登记身份。

这之后,工作人员给他们调出了刚才一到二小时的监控。

真相水落石出。

男人脸都气青了,当着众人的面往儿子屁股上蹬了两脚,又甩了个响亮的耳光,压着他的头和慕仑道完歉,急匆匆跑走了。

正好他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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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船检票时间,也丢不起那个人。

去往登船口的路上,悯希和慕仑一路无言,悯希是纯粹困得慌,慕仑……他是想不通。

在刚才,男人信息中的亲属栏里,明确写着有一个在主星当骑士长的儿子,莎里斯蒂个人证的信息都是经过认证才输入的,不可能有虚假的信息。

骑士长是什么概念?

伊克大帝亲自挑选的骑士长,精兵骑士团的领头人,荣光闪耀,拥有一辈子其他人眼红都眼红不来的身份。

面对如此大的权利,窝囊爹的忍让原则好像才是大多数人会选择的做法。像这个人坚持要看监控、还要对方道歉的态度,反而才是异类。

他的身份信息上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收容所饲养员,没有与之匹敌的地位。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执意追查。

是不怕死吗?

别以为这么做,他就会愿意跟着回去当佣人保姆……等他熬到这个人给他找人把腿看好了,他绝对多一夜都不留,马上走人。

慕仑眼神阴沉,跟在悯希身后上了船。

悯希一上船就闭眼补眠了。

慕仑没睡,在一直撑,他还是怀疑这个人有不明目的。

刚才那对没脑子父子或许是这个人故意找来做戏的,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跟上船,等他一睡着了,就把他拐进深山老林里,挖了他的眼睛和肾脏。

这个人一定是个贩卖器官的,自己被他看上了眼角膜和内脏……

星船落地时间是傍晚,慕仑听到走廊有人经过,才倏然惊醒。

慕仑握紧两边把手,重重呼气,瞳眸中满是震惊。

他竟然睡过去了。

慕仑咬牙,偏头看向一边还在睡的悯希。

这人诡计真是了得,是调了一种特殊淡香喷身上了吗?坐在身边闻着,比婴儿摇篮和催眠曲还管用,眼皮根本不听使唤,说睡着就睡着了。

慕仑下意识查看了一圈压缩仓,没有东西丢失。

身边走廊的乘客一个个走过,眼看人只剩下他们两个,慕仑犹豫片刻,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悯希的手背。

悯希觉轻,被一戳就醒了,揉揉眼睛问:“唔,到了?”

慕仑目不斜视,一副用金子都难请动尊口的模样,冷冰冰道:“到了。”

悯希也不介意:“那就走吧。”

下了船,悯希在一间店里买了两个帽子,一个给慕仑戴,一个给自己带。

也不是凹造型什么的,只是他看到有许多乘客在港口停着不走,拿出通讯仪器拍照,氛围不太对。

悯希一路走过去,从几个乘客口中闲聊中拼凑出一个可能性:应该是有大人物来KTA-星了。

至少是公爵级别以上,港口有几处接驳口都统统被封锁,有稽查队反复巡逻,一旦看到闲杂人等则立刻驱赶。

悯希压低帽檐,只露出秀尖的白皙下巴,和红得乍一看宛如涂了口脂的唇。

如果在某个角度看他的侧腰身段,和微微露出的侧脸,会以为他是哪家绅士富豪家的小姐千金。

与此同时,在悯希快要走出港口时,一队稽查队走过。

气氛威严的稽查队上方,有一只透明的黑色水母在转圈圈。

水母用一根触手捧着泡泡机,另一根触手的口器对准出泡头,“噗呼”一声吹出巨多泡泡,这之后,他又张牙舞爪舞动所有触手,挑战一秒内把泡泡全部戳破。

乐此不疲地玩了一会小游戏,水母累了,正准备歇歇。

过了大约两三秒,突然,他整只母倏地飞到半空,亢奋地高呼:“吱!!!!!!”

陈斯屹在询问其他队的巡查情况,听见那声吱,他眼皮一跳,一抬头,就见水母往前方直飞而去,他语气一冽:“咪芙!”

咪芙没有回他,高速往前直飞,直到撞到一个白色身影上,才骤然停下来。

整只母口香糖一样扒在了胸口前面,同时用力把两根触手抻长,绕到那身影后背,做出人类一样环抱的姿势。

如果水母是一个普通小孩,这样用力抱人,一看就是想到不行不行,又喜欢到不行不行的样子。

但那一看就是只精神体。

精神体除了孵育自己诞生的主人以外,极难对其他人信赖起来,更别说拥抱——精神体会做出这种惊悚的举动,只有一种可能,他的主人和别人进行了唾液交换,被污染了。

那么他就会对污染他主人的人格外腻歪,什么都做得出来。

陈斯屹瞳孔微缩,眸中映着不远处被咪芙撞飞帽子、从而露出来的一张脸。

星历6月1日,播种犯闯进他家中强行和他有了唾液交换。

这之后,他隔三天就疼痛难忍,体检被刷,骑士梦破碎,从万人之上落到万人之下,却苦于到处都找不到致使他落到这种境地的凶手。

星历6月12日,他终于再次见到了播种犯。

第57章 帝王逝世的白月光(15)

陈斯屹在稽查队任职的这一年里, 荣获十多次标兵,月月考勤最佳,从来没有过缺席的记录, 但今天,此时此刻, 他第一次有了擅离职守的想法。

走过去, 抓住那个人,问他, 那天晚上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陈斯屹清楚地记得,那晚闯进来的人看见他还没睡, 脸上很是惊慌讶然,腿也有后撤的趋势,但不知想到什么坚定了想法,一口气冲到他面前,亲了他。

得手之后,马上逃之夭夭,连影都抓不住。

明知他清醒着还要下手,就是非要那么做吗?到底是有什么意图?他们两个明明……都是男的。

甚至根本没有见过。

陈斯屹死死盯着那边,过长时间没有水液润滑的眼睛, 蔓延出了交错的血丝。

两秒过去, 这位坚持了一年早到迟退的标兵,突然开始迈动脚步, 不管不顾地向前走。

然而这时, 远处不合时宜地传来了人声:“陈斯屹,那位要下来了,带领你的小队去你自己的位置上!”

陈斯屹一怔,回过头。还在原地整齐排列的小队成员, 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但没有指令全都不敢动。

陈斯屹咬牙,看了眼悯希那边,又看了看四面八方逐渐聚集的其他稽查队,一拧眉,在识海里道:“咪芙,看紧那个人。”

咪芙本就黏着人不打算放,陈斯屹这时的命令简直是正中下怀,在陈斯屹急匆匆走去接驳口时,咪芙又拢紧了些触手。

悯希犹如在雪峰攀爬,差点连气都喘不上。

好端端走在路上被扑就已经足够惊恐了,又看到扑他的生物是只乳胶触感的水母后,悯希做出的举动是,立刻按住滑到胸口的帽子盖回头上,再恶狠狠往下拉,直到盖住大半张脸。

这只水母怎么会在这?!

悯希可不会忘记,这只水母是那位稽查队队长的精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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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搞不清那队长和原主到底有没有渊源。

反正这只水母的反应太不对劲了,让他不仅头疼,还很畏惧和水母的主人碰面。

都说陈斯屹是那四个受害者里唯一见过播种犯的,这只水母又这么痴迷自己的气味,万一原主就是播种犯呢……哈哈,应该不会。

……先跑为妙!

悯希拉住神情狐疑的慕仑,将水母扯开,准备当没看见,目视前方往前走。

连半步都没走到,拦住他的小水母忽然哀哀地坐倒在地,用沾了泡泡水的出泡头,在地上划拉。

悯希满脑子快速划过不要看不要看,余光却飘移过去,顺着水母的触手从头看到尾,地上逐渐洇出几个字的轮廓,都是很简单的字眼,拼凑在一起就是。

主人,不要,我了。

来这一套?

悯希左右环视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面孔。

咪芙扔开出泡头,重新用两只触手环住悯希的脚踝,把自己软乎乎的小伞头贴上去,眼中迅速蓄起泪水,奶声奶气地哽咽出声。

好吧,他还真吃。

悯希无可奈何地捧起水母的伞盖头:“我先说好,我不信你,但我现在急着回去,如果你非要纠缠我的话,手术就要耽误了。”

“我可以先带你回去,不过不是收留你,回去就要联系你主人的。”

咪芙只顾当下不顾未来,眼睛马上变成心形:“吱吱!”

悯希万万没想到这次出门,不仅带回来一个新小孩,还带回去一个精神体,正如他刚才说的,他并不相信有人会轻易抛弃精神体。

不管水母是和主人闹别扭或是其他,慕仑的接骨手术不能耽搁,只能先把这只满是疑点的水母带回收容所了。

医疗舱的使用差不多就预约在这个点,悯希目送沈玲把慕仑送进去后,转身回去员工宿舍。

荒矿星的地面有很多碎石颗粒,悯希怕弄脏房间里的地,停在门口轻竖起脚尖,让鞋子磕到垫子上,试图磕落嵌在鞋底的碎石。

咪芙在一边用触手抵着下巴,认认真真观察,下一秒也有样学样把所有触手尖尖踩在垫子上,上上下下地蹬蹬蹬蹬蹬蹬。

悯希:“……”

悯希暂时没能顾上他,他进到房间打开光脑,开始思虑自己的赚钱大计——他需要先找人建出第一栋钢筋大楼,随后再推广向民众。

建楼的工程队必须要是最权威的,且最有影响力的,悯希按照这个标准在光脑上找了一阵子,最后找到主星的一支工程队。

悯希发去邮件,与对方约好面谈时间。

敲定好一切后,沈玲的电话打来了。

悯希一接通,沈玲沉重的声音响起:“慕仑的接骨手术做完了,这几天他还要用段时间拐杖,注意别让他的伤口碰水。”

“另外,因为他是从荒矿星回来的,我们还给他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这小孩各项指标和体内元素含量都正常……”

沈玲突然激动起来:“但你知道吗,他的幻想种浓度竟然在一百二十点,超过一百点的幻想种浓度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意味着他是个刚进化的幻想种!我们在他储藏空间里找到了一颗蛋,储藏空间是海洋,他没孵育出来的精神体是水生动物!”

沈玲最后总结:“悯希,你带了个有蛋的幻想种回来。你真是出息了,别人是带球跑,你是带球归啊。”

悯希默默消化着,有气无力问:“……这颗蛋需要怎么保管?”

“精神体的蛋在没出来之前需要每天二十四小时和主人贴身相处,环境要舒适、安静,你打算把这小孩安置在哪?”

这问题悯希在回来的路上也有想过。

沈玲已经破格给他划出一间新宿舍给乌庚行住了,他不能再因为个人原因多占用公共资源,所以他打算暂时让乌庚行和慕仑同住一间。

正好乌庚行那间宿舍也大,完全能再塞进去一张床。

先通知一下乌庚行吧,这崽子应该正在哪个区喂食着呢。

……

乌庚行收到通知的时候刚好回到宿舍,慕仑已经搬了进来,坐在屋内多出的一张单人床上。

听到推门声,慕仑往门口懒洋洋一瞄,又立刻收回了眼神,没说一句话,也没自我介绍。

乌庚行一言不发,也没有要开口的意图,仍然是那副文静寡言的模样,像夜晚安静却汹涌的冰面,但细看,他眼底是有几分……淡漠的。

慕仑瞥见了,唇角有些戏谑地勾了下。

同类最懂同类,也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那个人信誓旦旦说这个叫乌什么的脾气很好,绝对不会和他起冲突,但他压根不会想到,对方根本不欢迎他吧。

乌庚行的确很排斥慕仑的出现。

在他还在流浪的那段日子里,他需要经常用破烂材料临时搭建一个能遮蔽的地方,但凡天公不作美,他连晚上睡觉的地都没有了,同时还要随时警惕着别人的入侵。

数不清多少次因为地盘和别人打起来的乌庚行,对领地意识有着天然敏感,所以他并不能接受慕仑的加入。

但如果,这些都是那个人的安排,他就算不喜欢……也会接受。

乌庚行拿起枕头掸了掸,放回去,随后拿起枕头边上的一套干净衣服走进浴室。

慕仑压根不在意乌庚行去哪儿,他拿出沈玲给他的蛋端详了几秒,漠不关心地扔到一边,支着拐杖躺到床上。

某种程度上,他和乌庚行也是一样,跟着那帮星盗到处抢劫、武力震慑,一年到头都极少睡过床,多数时间都是扎个帐篷就潦草睡了,有时运气不好遇见穷凶恶极的星兽,一不留神说不定就要死掉,等着人收殓了。

他关心的只有能不能睡饱,能不能吃饱,大众羡慕的幻想种和精神体他一点也不稀罕。

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的身体,碰上罕见的床,慕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放松警惕,居然一晃眼的功夫,没等到乌庚行出来向对方挑衅一下,意识就全然沉入了酣梦中。

另一边的悯希也正好要睡下。

他明天就要起程去主星见约好的工程队,这之前,他难得思量起了乌庚行和慕仑的教育课问题。

他现在也是两个崽子的家长了,当家长的,就没有一个不望子成龙的,悯希也摆脱不了惯例。

和古地球不同,这里没有学前班、幼儿园、小学至高中,所有孩童长达十几年的“学前班”,都是靠父母给孩子亲自辅导,等到十八岁,会有一场全国性考试,考上的则能进入伊克大帝出资创办的贵族大学。

没错,这里的学习和教育也十分贫瘠,全宇宙只有主星的一所学校。

因此,全宇宙的文化荒漠涵盖率有接近百分之八十,很多人临到生命终结,仍然是大字不识一个。

悯希打了个寒战,他有点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所以他向有经验的同事借来了几本教材,准备明天开始,着手一下两人的学习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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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早悯希到的时候,两崽子刚起床。

虽然生活在同一间宿舍里,两人还是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习惯,中间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慕仑仍然颓废懒散,单脚支撑拐杖站在窗边,歪头用侧脸压住一边衣服,另只手不太顺畅地往上扯另一截袖子。

而乌庚行已经穿漱完毕,拿上篮子准备去浆果丛采摘了。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乌庚行指尖倏地蜷紧,扔下篮子就小跑到门外。

刚要进来的悯希险些撞到他。

“慢点。”悯希连忙扶住乌庚行的肩膀。

等他停下了莽撞的步伐,悯希才抬头看向宿舍里面,慕仑这时正好也回过了头,四目相对,性格古怪的男生没做出任何热络的反应,对视片刻,一声不吭地垂下眼继续穿衣服。

乌庚行不自觉用指甲蹂躏起虎口上的肉,又刮又压,等悯希看回来,便声音低缓地出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悯希没回答,而是伸手触到他的脖子上,翻出内卷的领子折好,接着,似乎感觉到手下的骨肉在一瞬间紧绷了,悯希马上收回来,语气轻松地提醒。

“领子没弄好。”

慌乱垂首的乌庚行舔了舔嘴唇,用小到几不可闻的音量道:“对不起,我下次会更细心点。”

悯希一怔。

他有点惊讶,因为他并不觉得这是件需要道歉的事情,但乌庚行性子就是这样胆小内向,想要扭转脾气这种东西得慢慢来,太急了反而会适得其反——如果屋内两人能稍微中和一下就好了,悯希看向前面背对他们坐在椅子上的慕仑,由衷感概。

由于腿脚的不便,慕仑的坐相有点没样子,上半身慵懒地趴在桌面上,胳膊肘还跨出中间线许多,霸道地占据了一小半原属于乌庚行的区域。

悯希不确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慕仑有没有也这样经常“欺负”过乌庚行,但不管有没有,他都得提前做出表态。

于是他回头,看向垂着眼睫不太敢看他的乌庚行道:“我最近得出去两三天,如果慕仑侵占到你的空间,不管是领域还是自由,但凡让你感觉到不舒服,你可以随时向我告状,当然,慕仑也是。”

悯希从袋子里拿出两个盒子:“这是我给你们买的通讯器,都是一样的款式和内存,上面都存好了我的号码。”

手机都是一模一样的,同时告状的权利也一模一样,但悯希暗戳戳地先给了相较弱小一点的乌庚行,他原以为乌庚行能高兴点。

未曾想一低头,撞上的就是乌庚行猝然抬起来的眸子,里面浸满了彷徨——一开口,声音也是颤的:“出去两三天?”

悯希没想到乌庚行反应会这么大。

转念一想,他出去一趟乌庚行都要在门外死等着他回来,这小棉袄似的粘牙程度,听到他说要出去三天,会这么震惊也不意外了。

悯希没多解释,又把袋子里其他两样东西拿出来:“有点事,办完就回来,别担心,你现在有通讯器了,可以随时和我联系的。”

“这是我给你们选的教材,这几天你们可以自己预览和学习一下属于星舰零件和组装这一模块,等我回来,我会按照上面的内容出一张卷子。”

“以后也会经常有类似的测试,分高的,可以向我提一个不过分的小愿望。这次获胜人的奖励我也想好了,我会带他去贝塔星,也就是排行榜第一的旅游星,游玩一天。”

乌庚行有点愣地接过教材。

被捂一路的书本,还有上一个人的余温和淡香。

他垂眸,心想,那就是可以独处一天的奖励。

给完教材和通讯器,悯希仔细检查,没有遗漏的,于是挥手道别:“我要赶星船,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找玲小姐。”

悯希仅出现不到五分钟,又忙碌离去。

乌庚行将教材半抱在怀里,闻到对方一转身让旋风裹着吹过来的淡香,身子如同追嗅过去一样,微微前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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