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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厚德城也的确是一座很美的城市。
这座城市像一座大花园，建筑物是点缀在不同景观区的陪衬。姜玉弩来到厚德城的那一天，也从天上俯瞰过它，但那时候是白天，她还从未认真关注过，这座“大公园”在夜里看起来是什么模样。
——明亮。
“我还以为，按着这里的建筑物分布密度，夜晚的光照会不太亮。”她坐在佩雅家的私家载具里，从窗户往外间瞧。
地面上有流动星带一样的城市公共照明，与附近的建筑灯光混合在一块，像是铺在地上的银河与星子。
“城市的灯光都是反复调试过的。”佩雅很有本地人风范地说，“最早有人认为夜间亮度低一点，保持城市生态景观的朦胧美更好，但是很快又有人提出异议，说城市的夜间照明就该明亮，象征着厚德城及其居民的前途都光辉璀璨，是夜空闪耀星火，太暗了反而不吉利。”
“噗哧。”姜玉弩被最后那个接地气的说法逗笑了。
她问：“然后呢？”
“然后。”佩雅说，“就为了城市夜间照明该有多亮这件事情，整个厚德城的市政，路政，城市公共管理局，城市居民代表委员会，以及几大休闲娱乐区的背后注资方，以及厚德城的城市媒体等等——这些人汇聚在一块，从市大会开到区域小会，再开回大会，方案提了一茬又一茬，各方代表竞相发言，居民意见收集都统计了三轮，最终方案来回修改无数次，各位领导管理的名字签了又签，才诞生了现在的照明方案。”
姜玉弩听完，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崇敬的表情：“……”
她也是完全没想到，小小的一桩路灯亮度调整，竟然背后还能流程这么繁琐，需要这么多人劳心费力。
佩雅对姜玉弩的“满面崇敬”投来了理解目光，她说：“这就是上三区。”
越是讲究阶级与体面的地方，就越容易陷入形式主义的困局，所有人都想要把事情做的体面，漂亮，还要体现人道主义，尽心尽力彰显人文关怀，最终的决策也就迟迟难以拍板定案。
一群优雅委婉的人里还是得有一个相对强硬果决的“独裁者”。
姜玉弩说：“还好，成为一名文职公务人员不在我的职业规划中。”
白发小姑娘说这句话的语气打趣，让佩雅也笑了起来。
“你确实不可以。”佩雅直白地说，“我根本想不出你会老老实实地坐在哪里，再跟着人群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辗转开会，更可怕的是，你还要发现每场会议对事件的推进仅聊胜于无。”
和朋友聊天，一起偷偷说点看不顺眼的人事物的“小话”，时间就过去得很快。
车程都仿佛变短了。
“到了。”佩雅在载具开始下降时说。
身为本地小型地头蛇的奥莱小姐，把姜玉弩带到了又一处市内知名的娱乐区。
姜玉弩一走下载具，就立即明白这处娱乐区和翡翠穹顶区截然不同。这里依然不见高楼大厦，严格遵守着“建筑高度不能随意高过周围建筑平均水平，不可让周围人产生被俯瞰，被窥探的冒犯感”原则，只有一栋栋最高不过三层的独栋小楼。
每一栋小楼就是一间商铺，有的是餐厅，有的售卖电子产品，还有日用杂货，衣服鞋包。
可能因为厚德城是一座链接着高级异能学校的城市，在它的建筑外墙装饰上还能见到元素符号。
“那不仅仅是装饰。”佩雅注意到姜玉弩的视线落在了那些符号上，她适时轻声解说，“这些实体商铺的外墙很多都有真实的异能附着，起到防护作用，学校和这里的商业区是长期合作关系，每年都会有学校的老师和异能者协会的人一起过来，检查防护是否牢靠，蕴藏在元素符号下的异能是否还具备效用。”
姜玉弩对所有跟元素异能沾边的事都感兴趣，下意识想要多问，目光还被那些伪装成外墙装饰的元素符号吸引，结果下一秒，她觉得眼前一黑。
——佩雅反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并且不仅是捂眼睛，还有一条胳膊，它从后方绕过来，环过肩膀，强行把姜玉弩往某个她看不见的方向带。
姜玉弩：“……我看不见了。”
佩雅的声音从她后脑勺的方位飘过来，说：“你看这么多，已经够了。”
佩雅非常强硬地切断了姜玉弩对元素异能的渴望。
她把捂着眼睛的白发小姑娘像当街掳人一般，强行掳进路边一栋有着绿色尖顶的小楼。这栋小楼的外观造型很复古，门窗甚至刷上了温暖的木色，临街的窗户也不是落地玻璃大窗，而是一种款式造型都很像自旧时代复刻而来的方形菱格窗，在被分割成小块的窗玻璃和木色框架间，还点缀了许多装饰。
姜玉弩如果真不愿意，佩雅当然也是掳不动她的，她在行动上多少配合了一下对方。
进入这栋小楼时，刷成木色的门上悬挂着实体门铃，会发出清脆“叮咚”一响。
门一打开，飘出来一阵浓郁芬芳的食物香。
于是姜玉弩不用眼睛去看也知道，佩雅把她拉进了一家餐厅。
机器人服务员把二人称为“奥莱小姐”和“奥莱小姐带来的被蒙着眼睛的小姐”。
这个称呼一听就又让人明白——佩雅一定是这家店的熟客。
估摸着觉得姜玉弩都已经进店了，也不会再撒手没地就跑出店外，去继续研究那些元素符合和防御布置，佩终于松开手，还姜玉弩光明的同时，让机器人把两人引入座位。
“我请客。”佩雅说，“你需要看一下菜单吗？”
姜玉弩非常诚实地说：“我觉得比起信任菜单，我更信任你。”
佩雅就此得到一人裁决的点菜权。
据佩雅点餐时的介绍，这个有着一栋栋小楼的商业区，也是厚德城部分比较“古怀旧的居民坚持保留下来的。
“第一大区那边已经不流行主动出行购物了。”佩雅把点好的餐提交至餐厅后厨系统时说，“那边现在流行有任何需求，都直接汇报给家庭智能管家即可，第二天便会有专人将需要的一切送到府邸门口，只有在极其稀少的情况下，这些第一大区人才会去到那种不接外送订单，必须本人到场的店铺里，进行他们难能可贵的实体店购物。”
上行下效，第一大区如此行事，排位在后面的大区自然纷纷效仿。
这种能够进行实体购物和就餐的商业娱乐区都差点被取缔，因为一度被视为“不体面”。
姜玉弩在品尝到第一口餐厅食物时，先盛情赞美了佩雅的点餐水平，并表示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家人，不会再有谁比佩雅更懂得她的味蕾偏好，接着她又说：“感谢那些不断写投诉信和建议信，要求厚德城保留了这个实体购物街区的人，这家餐厅实在太有被保护的价值了，假如没了它，我该到哪里去吃这样好吃的东西？”
她说得情真意切，被一旁随时待命服务的机器人记录了发言。
片刻之后，机器人服务员忽然又滑行过来，给她们上了一份不在点餐单上的甜品。
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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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服务员热情地说：“这是后厨大厨亲手制作，指名赠送的。”
“这家餐厅也是难得还保留着人工下厨的餐厅。”佩雅说，“所以我喜欢来这里。”
像她们平时在学校吃的各种套餐，很多都是后厨的机器人在备菜出餐。人工智能按着标准菜谱制作出的标准菜色尽管也不错，不过，和真正的人类大厨制作的食物相比，总觉得人工智能的出餐似乎还是缺少一点什么。
姜玉弩觉得她吃出了一种很怀念的味道。
像是在夏特城的傍晚，从那些密集的居民楼的窗口会飘出来的，带着人类烟火气的，温暖的味道。
餐厅里也还有其他客人用餐，不过这家餐厅的座位都设计得很合理，各个座位间有景观植物遮挡，还有隔音装置，可以让每张餐桌都成为私密放松的地方，客人们能尽情和朋友聚会聊天。
店门忽然又被人推开，即使是开着隔音，也能感觉环境隐约变得嘈杂拥挤了一点，似乎有着几人走进室内。
一名机器人服务员滑进后厨，还摇了一位餐厅的真人员工出来。
姜玉弩好奇心强，她忍不住扭头，从自己座椅旁边的一棵景观树边探头，试图瞧一瞧外面的环境变化。
那是几个穿制服的人，肩膀和手臂戴徽章。
其中一人恰巧正在环视整个餐厅，表情严肃，目光机敏，她察觉到有人在探看，视线一扫就横了过来，跟正好也没躲的姜玉弩视线相触。
对方表情一顿，先发觉探看者是个小姑娘，眼神里的锐利收敛了点，接着又看清姜玉弩的脸，她竟然径自走了过来。
“你是毕怀枢的那个学生？”
今天也穿长风衣，曾在翡翠穹顶区的浮光厅有过一面之缘的韦特督管道。
第192章
姜玉弩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韦特督管了。
这期间横跨了一个半学期，还有新年和寒假。
但是很神奇，她对于不太熟悉的男性面孔容易有点脸盲，对那些仅几面之缘的男性都记忆不太好，反过来，她却很擅长记忆女性面部特征。
哪怕之前仅一面之缘，姜玉弩也能迅速认出这位穿长风衣的女士。
倒是韦特督管和小姑娘打完招呼，像想起了距离两人上回相见已经过去很久，主动又补问一句：“还记得我么？”
姜玉弩说：“记得，晚上好，韦特督管，您看起来不像是要来这家餐厅吃晚饭。”
有几道视线从韦特督管原先站立的位置投了过来。
“我确实不是来这里吃晚饭。”韦特督管对姜玉弩还记得自己很满意，她略微一颔首，目光在和姜玉弩同座的佩雅身上也短暂划过，脸上随即滑过一丝了然，“成年人的夜晚有点忙，工作经常会覆盖掉常规的三餐时间。”
这位长风衣的女士脸上不见笑容，语气却带着淡淡的讽刺与幽默。
而很显然，姜玉弩一看就是正和同学伙伴在这里聚餐，正享受着一个正常的周末晚上。
白发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她说：“我想，我不需要为我正在吃饭而感到抱歉？”
韦特督管轻轻挑起眉：“你需要抱歉的理由是？”
“您因为忙于工作而没办法按时吃饭，但我这里正在用餐，会有一种在饥肠辘辘的人面前吧唧嘴的比较感。”姜玉弩说，她语气俏皮，“希望您不会觉得这种对比有落差。”
其实在雪狼异能者协会，敢和韦特督管开玩笑的人并不多，她挑起眉，稍显凌厉的眉峰也抬起来。
可和她对视的小姑娘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有被她气势吓退的样子。
韦特督管就想起上回见面，在翡翠穹顶区的浮光厅，这个四处在餐台前转悠的小姑娘也是这样，被她冷不丁出声搭话，看起来却不慌不忙，还能反过来和她攀谈。
姜玉弩的嘴巴很甜，还会主动在交谈冷场的时候新起话题。
比如此刻，韦特督管一时专注于打量这个白发小姑娘和上次见面时的变化差异，没说话，姜玉弩没有得到回应，也不为难，她朝这位女士一笑：“您在思考我的话，还是在思考我和上次见面时有了什么变化？”
韦特督管回神，她说：“我在想，你真不愧是毕怀枢亲生的学生。”
姜玉弩眨了眨眼睛：“因为我会主动和人交谈？”
韦特督管说：“因为你们都话多。”
姜玉弩表情都不崩一下，她笑眯眯道：“我和校长都很话多，但是您也没有在我们不断打开话题时扭头就走，还会主动过来和我打招呼，我觉得这足够说明，您不讨厌像我们这样的话多。”
——这不是毕怀枢亲生的学生是什么？
心理素质一模一样，能自然谈话拉扯的能力也一模一样！
韦特督管终于笑了。
“你看起来长高了一点。”韦特督管在姜玉弩的肩膀上按了一下，“不过你的社交攀谈能力，可能上升了不止一点。”
姜玉弩自如道：“谢谢夸奖。”
韦特督管在这里还有工作要做，不能和小孩闲谈太久，她很快说：“你们好好吃饭，继续享受周末，我要去继续工作了。”
姜玉弩老实点头。
韦特督管都已经准备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最近在学校注意分辨发送到个人终端的各类消息，收到不明电子信件和区外联络时，可以标记为垃圾联络信息，一键提交举报。”
穿长风衣的女士这样公事公办地嘱咐过后，终于从姜玉弩的座位旁离开了。
走前，她还向全程关注这场互动的佩雅也简单一点头，算对在场的另一个小姑娘也致以问候。
这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韦特督管与姜玉弩简短交谈期间，和她一块来的那几人似乎与从后厨出来的餐厅真人员工交流了什么，两边交换了信息。
离开这家复古又绿意盎然的餐厅的时候，那几人中的一人为韦特督管拉开门，让韦特督管先行迈出店门，其他人这才跟在后方，鱼贯而出。
这一段插曲没有扰乱餐厅里原本轻松闲适的节奏。
又可能是这里每一桌都开始降噪功能，使得那些观察和议论都被封锁在了一片片分隔好的小天地，才显得氛围如常，毫无变动。
“你认识雪狼异能者协会的韦特督管？”佩雅在她们这张小桌的环绕隔音屏重新启用好后，才这样问姜玉弩，语气里不无好奇。
还有“你怎么背着我偷偷认识了一位大人物？”的伙伴质疑。
姜玉弩说：“去年开学报道那天，校长去翡翠穹顶区的社交晚会上给学校拉投资，带我一块去卖了个惨，正好遇见了这位女士。”
还似乎正好在这位女士面前卖惨成功了。
佩雅告诉姜玉弩：“韦特督管据说脾气比较神秘，有种雪狼的异能者们通有的独狼感，她一般负责高级异能学校和协会之间的交叉事务管理，会参与各大赛事的赛程监督，很少参与这种带有巡城性质的一线执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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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弩永远会为小伙伴的情报技能点之高而赞叹。
“她刚才算是在一线执勤吗？”姜玉弩表达过对佩雅的赞美之后问。
“算。”佩雅肯定地回答，“你和她寒暄的时候可能注意不到，但从我这里，可以看见她带来的人和餐厅的负责人说了叮嘱性质的话，还向餐厅负责人出示了带雪狼电子印章的文件。”
姜玉弩：“佩雅，原来你还有顺风耳的技能吗？”不然怎么知道那边的交谈竟然是带叮嘱性质的？
迎着白发小姑娘不知是心真还是故作崇拜的表情，佩雅就翻了个白眼：“我没有这种技能，但我会看他人的微表情和神态，而且那份文件是红色的电子抬头，标题字号2号，文件内容看不清，但首行缩进四格，开头带字号特意区分，独立段落的概论，后面才是长篇文字——这大概率是一封由协会盖章发布的警示文件，需要被出示文件的对象配合雪狼异能者协会的合法工作。”
不管姜玉弩刚刚的崇拜表情真不真实，反正在听完佩雅的这一段分析之后，哪怕之前再不够“真”的崇拜，也在这一刻变成了十成保真。
这么短的时间，这样的一段距离，从个人终端调出的屏幕内容布局和大体格式，再结合交谈时的神色变化，就能判断出谈论方向。
姜玉弩觉得佩雅不该只屈才于一位情报官。
“你很适合当超级星际间谍。”姜玉弩真情实感道。
“谢谢。”佩雅说，“我的就业方向又在同一大类下新添了细分选择，太棒了。”
插曲没有影响到这顿晚饭的继续进行。
只是，姜玉弩的心里还是留下了一个疑问：
韦特督管最后特意说的那句提醒是在暗示什么？
让高级异能学校的在校生注意分辨近期收到的信息，注意分辨并标记垃圾联络信息，这种叮嘱乍听非常寻常，又由这样一位小有实权的女士说出来，听着变得不那么寻常。
晚饭后，佩雅带着姜玉弩逛了逛这个实体店街区，带她好好领略了一番厚德城的夜间美景和久违的实体店漫步闲逛乐趣。两人回到奥莱家族位于厚德城的房产之后，贴心的电子管家已经为姜玉弩打理安排好客房，确实如同隐藏小富婆佩雅说的那样，连全套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一整套符合姜玉弩尺码的居家睡衣和拖鞋都全新未拆封。
姜玉弩去年在翡翠穹顶区的临时服务点，用了一回人家的盥洗室，就觉得档次规格已然很高，她今日走进佩雅的家，才明白为什么那样的豪华盥洗室能当公共盥洗室。
——因为真正的上三区有钱人，她们的家庭盥洗室豪华度还要翻倍！
“不好意思。”姜玉弩站在佩雅家的客房门口，她看着这间带独卫，带景观阳台，带衣帽间，带临时小会客区的“客房”，她不得不拉住把她送到这里后，原本准备转身去隔壁衣帽间换衣服的佩雅，“请问，你们这里需要用室内代步工具吗？”
“啊？”佩雅给了姜玉弩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学校里低调的隐藏小富婆像不知道自己家有多豪华，对于一个穷学生来说有多富有冲击力。
“我感觉从你家的大门口到这个居家休息区，我们足足有了一站路。”姜玉弩说，“一站路，就是学校门口的公共交通从一个站台抵达下一个站台的距离，你明白一站路的意思吧？”
“……谢谢，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一个需要你指教的傻瓜。”佩雅说。
富婆觉得姜玉弩在夸张，而且富婆觉得姜玉弩怀疑了她的智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一站路”有多远？
她家就是大了点，哪有那么夸张。
“没有室内代步工具。”佩雅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对于我家这样的招待感到不满意，十分渴望拥有一个室内代步工具，那么我觉得，你只能选择骑着我在这个家里走，也许我能给尊贵的客人当一回人力代步车。”
“……”姜玉弩知道佩雅在开玩笑，而且是那种有点挤兑性质的玩笑，但她不可避免地联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让她非常感动，并坚定地拒绝了，“不了，不了，我对于你的待客待遇只有满心崇高的感激，不敢有丝毫不知足。”
这一天稍微晚些时候，姜玉弩查阅了她个人终端上的电子信箱，并从时间最近一个月的开始看起。
她暂且没有从电子信箱中看到任何异常。
那么，韦特督管的提醒，难道不是一件对于已经发生事情的提点，而是某种对于未来将要发生之事的预告？
未来一段时间内，高级异能学校的学生们可能会受到什么“垃圾联络信息”呢？
第193章
姜玉弩的疑问被解答于六天后。
那个时候，她已经结束了周末外宿在佩雅家的短暂放松，并于新一周的尾声又登上对战台，取得了她在“挑战杯”校内赛阶段的又一场胜利。
是的，校内赛第三轮的第三场，姜玉弩又一回胜出。
两天的休息不算完全解除了姜玉弩的迷惘，但是至少，她可以重新振作精神，继续参与比赛作战。
她的对手是早在第二轮比赛结束时就与她双选成功的学姐——来自黄金乌列学院校队的现役队员，队内战时技术设备操作手，乌莱娜。
姜玉弩还没升上二年级，她还没有接触到和战时设备相关的课程，不过，她当然早已经连上过学校的电子图书馆，用学生权限下载了高年级课程的资料。
但看资料和实际体验还是十分不同。
“在异能小队里负责技术支持设备操作的人，会比其他位置的人更显眼。”乌莱娜在对战前的准备期就对姜玉弩进行教学，“如果要问在一支异能作战小队里哪个职能的人最好辨认，一定是我们技术设备员。”
姜玉弩好奇道：“因为像学姐一样做技术支持和设备操作的人，一定会戴着一副便于机械操作的半指皮革手套？”
乌莱娜朝她露齿一笑：“很好，你抓住了观察个人装备这个要点，但是还不够，因为你抓住的装备要素并不是最显眼的那个。”
乌莱娜轻拍竖立在自己身侧的一只金属箱，它外形看起来像某种收纳窄长乐器的琴箱，有一种精巧纤长的优雅感，高度大约到学姐的腰部靠下方一点，与地面的接触面积不大，却似乎颇有分量，自立性强，单独杵在乌莱娜的腿边也稳稳当当。
“见过作战箱么？”乌莱娜问。
姜玉弩诚实摇头：“第一次见。”
“那你可要好好看看。”乌莱娜的眼睛一亮，像一个终于又找到机会跟人炫耀宝贝的小孩，语气都变得更雀跃几分，“这可是我最好的搭档，我的灵魂伴侣，我的挚爱！”
学姐毫不吝啬对她作战箱的赞美，她打开箱子前抚摸箱体外壁的动作如抚摸情人。
姜玉弩没有妄动。
在全新的，过去从未接触过的事物面前，她总是忍不住以相对静止的状态观看，想要去尽可能了解探索对方的每一分。
那只琴箱一样的作战箱一定使用了某种空间折叠技术，还可能全箱都是由可变性材料制成，它看起来纤长精巧，却在乌莱娜的操作下一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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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体变化，箱体丝滑向外延展。
这场战斗比之前的任何一场都要更像教学赛。
“如果你见到对方将变形的作战箱往地上放，保持与地面链接，那么你一定要小心，这时候的箱子是地面辅助状态。”乌莱娜边打边解说。
箱底与地面仿佛焊接的变形作战箱已经变作地面炮台模样，前端伸出中口径的长炮筒，筒底深处能量光芒闪烁。
——红色。
那是火元素异能才应有的颜色。
姜玉弩：“火系？”
姜玉弩一边灵活走位，避让开被移动炮筒直线瞄准的点位，一边有些疑惑地嘀咕出声。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乌莱娜应该是土系异能者才对。
在这位学姐的设备上亮起了和对方自体元素力不同的元素光辉。
隔着大半个对战台的距离，乌莱娜却像听见了姜玉弩的疑问，又或许是从这个总是不加掩饰的白发学妹脸上看出端倪。
“我们的作战箱和元素武器不同，箱子本身是无属性。”
看不清乌莱娜是如何操作，也许只一个手势或者她心念一动，铺设在地面的“炮筒形态”的作战箱即刻开火，从炮筒内飞速蹿出火红的能量聚集光束。
姜玉弩早有预判，快速从最新的点位撤出。
能量光束燎灼台面的轻微“滋滋”声里，乌莱娜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解说：“无属性的作战箱，也并不像元素武器一样，需要完全依赖使用者的自体异能来激活催动，它可以直接依靠中级以上的元素兽晶核催动，用淬炼过的晶核来当作设备的蓄电池。”
如果说元素武器更加讲究武器和异能者合二为一，武器与使用者的关系是“ 1+1>2”的战斗搭档，高阶武器甚至有概率反伤天赋等级不匹配的使用者，那么，作战箱就相对更平易近人多了。
对于技术操作员来说，作战箱对于操作员的自体异能等级要求更低，也并不追求“1+1>2”的效果，把它打造得有多精心，给它填充的晶核有多高的等级，再加上操作员进行过系统训练，有操作素养，作战箱就能老老实实发挥出应有的功效威力。
姜玉弩躲过了一次能量炮击，她已经能猜到这台作战箱之中，填充的想必就是火元素晶核了。
“但使用作战箱作战，短板也很明显。”乌莱娜说。
学姐并未直接说明运用作战箱的具体短板在哪，只留下一道思考题，让姜玉弩在后续的对战里自行思考和领悟。
姜玉弩也顺利自行发觉了答案——
【不够】。
作战箱的战斗短板，可以一词以蔽之为“不够”。
运用可变性材料和折叠技术制作的作战箱，它的确是一件精妙又变化多端的武器，保持在“地面状态”时可以是地面移动炮台，也可以是地面磁场扰乱设备，还可以临时紧紧抓地，竖起一面防御墙，铸造移动堡垒。它还可以解锁成“便携状态”，整体体积缩小，变成手持肩扛式轨道能量炮，在它的某一个变形模块下还藏着一个迷你补给包，甚至能做到战时替换晶核，不仅使自身的“蓄电池”刷新，还即时调整了输出能量的元素种类！
然而千变万化，难掩它的每一种形态都上限太低。
地面炮台架势惊人，但要论单次发射的能量强度，并不如一名同等级异能者的蓄力一击；防御墙乍看坚固，但是如果承受对面持续冲击三回以上，最外层的屏障便可见裂痕；而肩扛式的轨道炮更是速度快，单发能量弹威力轻，只要对面移动速度够快，那么它就像是某种人体描边艺术家，难以命中一回。
“你发现它的短板了吗？”乌莱娜在对战时间过半时再问姜玉弩。
姜玉弩轻盈躲过轨道炮的追击，看作战箱在学姐手里又换了一种形态。
“找到了。”她说，“它就像是万金油，什么都会，但是长板不够突出。”
“唉，被你发现了。”学姐幽幽叹一口气，并毫不迟疑又给了姜玉弩一炮。
所有的技术设备员，在一支异能作战小队里都是毫无争议的辅助位。
“我们没有突出长板，我们的职能就是灵活应变，即时支援。”乌莱娜打完姜玉弩后说。
需要进行地面进攻，作战箱就以地面形态开始辅助进攻，进行干扰或火力补足；需要进行移动追击，作战箱就进入便携模式，扛在技术员的肩头跟随速攻队友进行追击；需要进行物资补给，临时防御，为他人蓄力大招积攒时间，那么作战箱就进入补给或防御状态，把全部能量用于防守供能。
乌莱娜学姐一直负责的就是这样一个位置。
而在弄清楚学姐的具体位置打法的同时，姜玉弩还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场战斗她可能快要赢了。
标标准准的辅助位对上输出位，还是姜玉弩这种“长效输出位”，并引导她了解了自身的短板，那么接下来，除非乌莱娜学姐愿意一直不断给作战箱补能，不然，随着姜玉弩的攻势持续拔升，乌莱娜的防御会让“蓄电池”消耗得越来越快，对她手头的晶核消耗速度也显著拉高。
乌莱娜最终主动认输。
“你的进攻比我想象的更猛一些。”乌莱娜认输得很爽快，脸上没有半点遗憾或不甘。
“我对于校内赛每场战斗的预算上限是三颗晶核。”学姐说，“今天因为考虑到对手是你，其实我准备的晶核里，还有一颗已经是近B级。”
停战后的乌莱娜抱着她已经恢复基础状态的作战箱，手指在纤巧长箱的某个地方一点，打开了填充晶核的能量槽，把空空如也的槽位展示给姜玉弩看。
“当这颗近B级晶核也消耗完，我就知道今天这场战斗自己必输。”
学姐看着空荡的槽位，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惆怅，但姜玉弩看在眼里，莫名其妙觉得那份情绪并不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再下一秒，学姐叹出一口长气。
“我们技术设备员，是仅次于花重金打造A级元素武器的主攻手的星币粉碎机。”乌莱娜的惆怅里每一分都是对星币的不舍。
——他们的晶核可都是自费的！
姜玉弩赢了和乌莱娜对战的这一场，至此，在第三轮比赛里，她也已经拿到了两胜。
已然平安晋级“挑战杯”校内赛的第四轮。
走下对战台的时候，乌莱娜收起对星币的留恋不舍，她换了个话题。
“对了。”学姐说，“你们一年级生最近有收到什么群发的垃圾信件吗？”
姜玉弩说：“啊？”
仅反应了一秒半，姜玉弩的脑海里自动把“垃圾信件”和某份叮嘱相匹配。
她记起来那天餐厅里韦特督管的叮嘱。
乌莱娜说：“最近高年级生里有不少人都收到了广告信件，上面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还说已经研发出了一种秘制神药，能够帮人突破天赋等级，获得超越基因限制的力量。”
姜玉弩的脚步忽然慢下来。
乌莱娜还在继续往前走，明显没把这当做一回事的学姐耸了下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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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
“谁会信这种鬼话？”
第194章
谁会信这种鬼话？
突破基因限制，打破与生俱来的天赋等级上限，听起来有多美妙绝伦，实际上就有多不切实际。
乌莱娜说，很早很早前，不是没人对“打破等级上限”这种事情动过心。
想要探索人类进化的可能，想要开发潜能的上限，想探索异能天赋的晋级边界……这种诱惑永恒存在于异能者们的心间。
“联盟那时候甚至特批过一笔经费，专门用于探索突破上限的研究，经费被分拨进了上三区最有名望的研究所。”乌莱娜背起她的作战箱，这个动作让纤长的作战箱看上去更像一件乐器，而乌莱娜学姐则像一个才刚刚结束艺术培训的音乐生。
乌莱娜边背着特殊的“乐器”和姜玉弩沿校道往食堂方向走，边继续说：“但是，这项实验最后被叫停了，官方给出的结论是异能天赋等级无法突破，不必再往内投入不必要的资源，去进行一项无望的研究。”
姜玉弩自己查阅资料，发现这项研究被叫停于78年前，至于它的启动时间，则能追溯到距今快有一个世纪。
有官方背书，有集聚了联盟最高精尖人才且资源倾倒的研究所都无法做到突破，人类被宣布无法通过外力介入调整异能天赋等级。
“官方都做不到的事，民间自然更难做到。”
晚餐时间，佩雅和金晴加入了餐桌——佩雅今天有事，在姜玉弩和乌莱娜对战时没能到场，一回学校就立马联系了姜玉弩，然后赶来一块吃晚餐；金晴学姐则是下午半日都有要连上的课，下课后才分别给乌莱娜和姜玉弩发消息，询问要不要一起约饭。
凑到一起的她们正好占满一张四人餐桌。
同为一年级生的佩雅和姜玉弩一样，个人终端里一片祥和，暂未有垃圾广告信息入侵的现象。
但是身为二年级生的金晴就不一样了。
“我们年级也有人收到了。”金晴直接把自己个人终端的屏幕拖出来，设成适合在餐桌上供四人查看的尺寸，把还未删除的垃圾邮件亮给其他三人看。
姜玉弩和佩雅头靠到一起凑过去看。
——夸张醒目的标题，比标题更浮夸的描述词句，特意标彩加粗的“获取超越基因限制的力量”。
还有不要钱一样的感叹号。
怎么看都是一封标准的广告垃圾邮件。
乌莱娜对这种邮件的态度是并不觉稀奇，她说：“自从官方研究被叫停，差不多每隔上一阵子就会有这种民间广告，但无一例外都是骗子，而且对应的组织据点很快会被三大协会的人摸过去，从源头取缔。不管雪狼，金马还是灵鹿协会，都对自己管理辖区内的异能诈骗犯罪很敏感，会积极出面处理。”
“但又因为基本都只是诈骗信息，所以惩处手段也不会太严。”金晴在一旁补充道，“这也给了这些骗子不断卷土重来的空间。”
姜玉弩盯着这封邮件，她轻轻眨了下眼睛。
“会有人信这种广告吗？”姜玉弩问。
佩雅说：“会。”
佩雅是那天和姜玉弩一起在餐厅见到了韦特督管的人，一个周末的时间，足够让这位“情报官小姐”去打探到些雪狼异能者协会的人那晚降临商业街的详细信息。
但在这张和学姐们凑堆的四人餐桌上，佩雅什么都没说。
等临时组的吃饭四人小组解散，金晴需要回自习大楼去做练习，乌莱娜要去做自己的器具保养，两位学姐似乎都没有对群发的垃圾广告邮件太上心，而佩雅在出食堂时拉住了姜玉弩的袖管。
姜玉弩推测，佩雅可能一开始准备去抓她的手腕。
情报官小姐想要直接把姜玉弩拉去更适合两人说话的地方，但由于白发小姑娘今天的衣服也很宽松，胳膊能缩在卫衣宽大的袖筒里，所以伙伴对她的手臂衣袖内具体位置判断失败，只拉到一截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