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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杳半跪在地上,仰面看他。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季承宁差点没把自己手?剁下来。
“不许装可怜,”冰冷的指尖只差一点就能严丝合缝地抵住崔杳喉间?的肌肤,却因为手?主人的某种约束,只虚虚搭在上面,甲胄太厚重,他不曾感受到,在他将手?指贴上崔杳脖子上时,这个威胁感十足的动作却令崔杳亢奋得侧颈脉络都鼓胀了几分,“本将军在问你话。”
“是,”崔杳垂眼,浓密若扇面的长睫受惊般地发着颤,轻声?细语道:“我若说我打点行装时操劳过度,不慎睡着了,醒来就在马车上,世子定然不信。”
季承宁:“……知道我不信你还说。”
崔杳哄傻子呢!
放到他三岁都能听出此言多么不可信。
季承宁看着崔杳。
“时间?还来得及,”他唇瓣开阖,轻而易举地说出对崔杳的决定,“我给你匹快马,你现在赶回洛京。”
崔杳往后?退了半步。
示弱无?用?,后?者清丽秀美?的面容上所有楚楚可怜的神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种公事公办的郑重。
他俯身?,自然地换了称呼,“请将军带上我。”
季承宁眯眼,“理由?”
头顶的话音冷漠,又带着点若有若无?的不耐,俨然是在面对不顺从的下属的态度。
太过,高高在上。
不容反驳,凛然,不可犯。
“砰!”
崔杳听见了,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
“回将军,我本身?就是将军的幕僚、下属,而非只是表亲,有轻吕卫内文书为证,将军携幕僚平定叛乱理所应当,与军纪不违背,二则,崔家和洛京军素有往来,将军此次带兵军士粮草,多为崔家供应,属下以票引换得督运官一职,”说着,从袖中取出户部下发的文书,“请将军过目。”
所谓票引,乃是指只有官方才可运营的物资,譬如?盐、铁,但官方机构时有冗余臃肿,效率低下,便将盐铁等物的经营权售出,多是要商家出资购买粮草辎重,运到当地驻军所在,换得票引,再?持此引贩盐、贩铁。
崔杳所为,就是供给了军粮但是将票引退回,换了个小小军职,到季承宁身?边。
这样好的买卖,户部当然求之不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话音未落,头顶的目光瞬间?变了。
那是一种,绝对算不上惊喜的眼神。
或者说,只有惊,没有喜。
崔杳说的轻松,实则内里运作复杂无?比,且不说能换得票引需要一笔数额多么惊人的粮草,那票引,纵然有累世富贵,也不是寻常商人家能拿到的。
更何?况,就算崔杳不惜钱财,将票引换成了小军职,其证明身?份的照身?贴上也必须得是男子才行,要么照身?贴是假,要么,他冒用?了其他人的身?份。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令季承宁警觉。
崔杳一怔。
小将军目光凛冽,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崔杳蓦地意识到,他做错了。
他只想到季承宁公事公办,不容私情,所以费尽心思寻了季承宁无?法拒绝的理由。
但是,但是——还不如?一开始就泣涕涟涟地求季承宁让他留下!
“你……”季承宁放下刀,目光犹然有些晦暗,意味不明,“既然崔大?人有户部印信,自可名正言顺地留在军中。不过,本将军的马车上有机密公文,若无?传召,大?人还是勿要入内为好。”
崔杳只觉似有冰水迎头浇下,霍地抬眼,视线紧紧地锁在季承宁脸上。
后?者连下颌线都紧紧绷着,往日惯爱上扬的唇角冷冷地抿做一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崔杳该觉得心惊胆寒。
他的心跳也的确越跳越快,但绝对不是因为恐惧。
傲慢的,疏离的,恍隔天堑。
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却满目漠然,仿佛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
他反倒更亢奋。
只盼着季承宁拿这种目光,再?多看他几眼,最好一辈子都别移开视线才